葛文州“哦”了声。
卫吉看了书信,也略显震惊。
周祈安道:“我明日启程,回山洞一趟。”
闯爷估计还没到长安,凉州那些银子的事儿,且得等着呢。回去一趟,他和山洞里的那些弟兄,彼此也都能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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鹭州,霜崖山,听风岭——
“一!二!三—!”
“一!二!三—!”
天渐渐暗了下来,山间开始风雪交织,两百多名士兵的号子却仍山间回荡。
宽敞的山路上倒着一棵巨型楠木,高度足有三层楼高。楠木下压着一条条麻绳,麻绳两端被士兵扛在了肩上。他们额头上青筋暴起,各个咬紧牙关,每数到“三—!”便开始齐齐使力,只是那楠木却仍重重倒在地上纹丝不动。
“一!二!三—!”
“一!二!三—!”
那楠木依旧没有离地,一名二十来岁的小兵,却忽然“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小豆子!”四周士兵忙叫道。
“小豆子,你怎么了?”
见了这一幕,张茂茂急得快要跳起脚来,忙说道:“快停下!快停下!”说着,跑到了那小兵面前,痛心疾首地跺了一下脚道,“哎呀!怎么会搞成这样!快看看,没事吧?”
小豆子倒在了战友怀间,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迅速消退,霎时间竟已是面色煞白,嘴唇乌青。
几名战友忙道:“小豆子!小豆子!快醒醒,你快醒醒!”
程风华是徐忠留在鹭州,负责全权处理鹭州军务的副手,是所有人的长官。他踩着木桩发号施令道:“先把他放一边!剩下的人继续抬!今日事今日毕,绝没有拖到明天的道理!今天不把这木材运下山,谁都别想回军营!一二三!快!”说着,“啪—”地把长鞭抽在了地上。
程风华身后站着六七十个亲兵,各个目光如炬,扫视着谁没有在卖力。
张茂茂敢怒不敢言,点了两个平时与小豆子关系最好的小兵,说了句:“你们两个,背小豆子下山,看到了医馆就进,回去找军医已经来不及了!看看还有没有救,快!”说着,推了那两人一把。
两名少年脸上仿佛要揭竿而起的愤恨,也倏地化为了感激涕零与些许希望。他们看了张茂茂一眼,抹了一把鼻涕,便急忙背着小豆子下了山。
对张茂茂这百无一用的慈悲,程风华不解且不屑。
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又不是自己亲儿子,死了一个小兵又何必心疼成这样?
程风华只嗤笑了声,说道:“其他人继续!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们是想留在这儿过夜吗?都动起来!快!”
大家再度扛起了麻绳。
“一!二!三—!”
“一!二!三—!”
知道不把这楠木抬下去,今天便没完了,所有士兵便都用了死力气。
过了片刻,那巨型楠木终于艰难地离了地!只是几十吨的重量压在了肩头,所有人的脚便都仿佛被钉在了地里。一行人脸憋得青紫,扛着麻绳,拼尽了全力,却是一动也动不了。
“走!快!”说着,程风华把长鞭抽得震天响。
士兵们快要咬碎了牙齿,却仍重得寸步难行。他们鞋底擦着地面,一寸一寸地艰难前行。
山路泥泞,泥巴上又铺着层层落叶与树杈,而只听“啊—!”一声尖叫,数名士兵踩到了软泥,刹那间接连跌倒!
而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巨型楠木轰然落地,有人被压碎了脚背,有人被压断了腿。
山林间的鸟群“扑簌簌—”地飞去,惨烈的尖叫响彻了山林。
“怎么样?怎么样?”
没受伤的士兵为了救被压在树下的战友,纷纷指挥了起来。有人道:“快搭把手!把树往前滚一滚!”
只是木桩两侧都站了人,把树推向哪边都不合适。
站在另一侧的道:“你往这儿滚了,这几个人的腿就要卷进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抬又抬不起来!莫非一直这么压着,两边都不救了?”
一阵人仰马翻、吵吵嚷嚷后,被压在树下的人终于一个个地被救了出来,只是被巨型楠木压到的地方,无不粉碎性骨折,连肉带骨,都被碾碎成了肉泥。
“快,背下山!”
“一个个来,都过来!”
待得伤员一个个都被背下了山,张茂茂回头愤恨地瞥了程风华一眼。
他攥紧了拳头,咬紧了后牙,大步走到了程风华面前,怒吼道:“老子早就说过了!这么蛮干迟早要出问题!修建王府,要运那么多木材下山!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句!”他吼得脸红脖子粗,冲程风华咆哮道,“修一条滑道—!省时省力—!滑道!滑道!你为什么不修!为什么!”
“修滑道?”程风华不屑道,“修了滑道,你倒是省时省力了!可这楠木几百年才长这么高,是要用作王府大柱的!老子找遍了西南三州,才找出了这么二十来棵!万一上了滑道出了什么岔子,撞坏了木材,你他娘的赔得起吗?到时候,把你打地基里顶房梁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