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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N-错失

陈序青很少失眠且还是个熬夜不上脸的好皮肤。

这次一晚没睡, 早上七点起来在镜子前看着两个淡淡的熊猫眼沉默,她马上要出门,陪许蕾吃许蕾想了大半年的只卖早上一趟的手工包子铺。

先给自己煮了一颗白煮蛋, 拿着,边乘电梯边往眼睛上揉。

一晚上没睡。

脑子里反而清醒了。

从陈序青起床到这会儿,池宴歌给她发过一次微信消息, 但是也只是说要忙了没办法回微信。

陈序青没理, 给池宴歌的微信对话框开启免打扰模式。

一个老面油亮的酱肉小笼包被筷子举起。

许蕾坐在陈序青对面,盯着包子感叹:“亲爱的!我终于见到你了!”

陈序青往碗里放白砂糖,勺子在碗底慢慢搅匀,没抬头, 沉沉出声:“恭喜你们, 但你可以放下你的亲爱的吗, 大家都在看我们。”

许蕾把包子往嘴里塞,右手也没闲着,边加糖边舀起一勺豆浆:“今天到底是吹什么风?你怎么可能会放弃睡觉来陪我吃早饭!还是昨晚你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回家, 实在觉得良心不安, 终于想起你还有个非常想吃包子的朋友在等着你?”

陈序青不否认, 但主要原因她没法说:“嗯,我良心不安。”

许蕾听着这明显兴致不高的语调, 还有陈序青那搅动半天愣是没喝进去一口的豆浆, 于是咽下嘴里的包子:“你咋啦?昨晚没睡好?还是起太早有起床气?”

闻声的陈序青抬眼, 许蕾更惊讶——

今天的陈序青在用漂亮脸蛋COS熊猫!

许蕾回想起昨天她观察到的状况, 皱眉,迟疑地问, “……还没和好?”

“没有——”陈序青下意识回答, 又立马低头喝豆浆, “不是,我昨晚去见的是我朋友。”

许蕾眨巴眼,指着包子:“哦,我说的和好也是我跟我的包子。”

陈序青:“……”

你这个“也”就挺灵性的。

接下来一整天,两人都闷在家里剪后期等待晚上灯会的到来——当然主要是陈序青闷,许蕾偶尔路过陈序青的房间贴在房门上往里听,是真的丁点声音都没有,让许蕾一度以为陈序青是在房间里偷偷补觉。

但每当许蕾这么想,陈序青又会准时端着玻璃杯顶着一头乌云出来接水喝。

有一轮还失魂落魄到让矿泉水溢出了杯口。

——糟了。

——陈序青和池医生该不会是分手了吧。

这念头偶然浮现在许蕾脑海里的时候,林蓓正巧来摁响了公寓的门铃,林蓓微信群里说的,自己在宿舍无聊想下午先来跟陈序青和许蕾呆一块儿。进门,林蓓特别兴高采烈地跟许蕾打招呼,先主动对到门廊迎接她的许蕾讲:“我跟你们说哦!今天我们院里发生一件特别大的事!池老师她——唔——”

许蕾一把捂住林蓓的嘴,看眼陈序青紧闭的房门,再看回林蓓,摇摇头。

林蓓眉头一皱,顿时脸上冒出一个问号。

“她在睡觉。”许蕾骗林蓓。

林蓓懂事,点点头,压低声音边换拖鞋边问:“这都快五点了,陈老师还在睡觉?”

“其实她——”

许蕾刚要回答,陈序青打开房门,穿戴整齐,端着空了的玻璃杯,如果往里望,还能看见陈序青身后那开着剪辑软件正剪辑到一半的电脑屏幕。

陈序青刚才戴着耳机确实没听见林蓓进门说的话,甚至连林蓓进门都不知道,这开门瞬间看见林蓓,表情还惊了一下:“林蓓?你怎么来了?”

林蓓弓着的腰直起:“我今天不用去医院,微信里说的,你没看哦?”

“喔。”陈序青说,“没看,在忙工作。”

“诶?那你知不知道池老师早上的事?”

旁边许蕾一拍脑门:还是提了这不完蛋。

换作以往,听谁提池宴歌,陈序青都会赶紧追问下去,但这会儿,她神情冷淡,先绕过门口两个人去净饮机前放下杯子,估计林蓓要讲的又还是池宴歌工作上的事,她以前是感兴趣,今天不是。

但她还是礼貌应了林蓓的话:“不知道。”

“啊?那你知不知道今上午是我们科室的评审会啊?”林蓓边说边从门廊走到陈序青跟前。

许蕾插嘴问:“不好意思,评审会是什么?”

“怎么说呢,就有点类似于选班干部,换届竞选之类的——”林蓓打了个比方,但又补充,“不是完全一样,总之就是对院里各科评审职级很重要的会。”

陈序青慢慢喝了口刚接好的水,对重复昨晚上跟池宴歌进行过的话题更没兴趣:“不知道。”

林蓓居然非常痛心疾首地捂了下心口,拍陈序青的肩膀:“我知道了,池老师一定是不想让你担心,才没告诉你,那今上午发生的事情将会成为未解之谜了。”

陈序青放下玻璃杯,没接话。

许蕾心急,心说算了都讲到这份上了我就赌你陈序青想听吧。

于是,许蕾拍拍林蓓胳膊:“什么未解之谜嘛!我跟陈序青今天都在忙剪片子的事!你赶紧先说!”

林蓓挠挠脸颊,抱住胳膊,蹙眉凝目:“我也是听说的,早上评审会,池老师没参加。”

“啊?”许蕾先愣,“你不是说是对你们科室评级很重要的会吗?那她是作为评审没参加?”

林蓓摇摇头,不看许蕾,反倒看向陈序青的眼睛:“池老师是被评审的人,她没参加。”

晚上八点。

池宴歌从监护室出来。

穆主任母亲的手术很顺利,早上进行,恢复半天后,这会儿人已经醒了。

穆清红着眼跟她说谢谢,又欲言又止地想跟池宴歌提池宴歌上午没能参加评审会的事。

只是穆清刚说了个“关于你的评审”,池宴歌就打断了穆清,说自己晚上还有约,要先走了。

池宴歌快步穿过回廊,上电梯,远远看见守在她办公室门外的汤茯,穿毛衣,提着包,背靠在办公室门口,低头,表情并不明快。

她没记错的话,今天也是院里评审汤茯是否可以竞任副主任医师的重要日子。

池宴歌这么想着,脚步没停,路过汤茯之后摁下办公室的门,她快速把外褂脱下挂在衣架上,抓紧衣角想换里面衣服的时候听见门被人敲响,池宴歌的动作只顿了半秒,换完毛衣,才去给外面的人开门。池宴歌知道汤茯要说什么,但她现在不在意这些,给汤茯开完门就转身去取外套和包。

头发上的静电都尚未消散。

显得池宴歌这个人很赶时间。

汤茯张张嘴,眼看着池宴歌拿车钥匙,关台灯,拉她的手腕往外走,到门边,关房间的灯,关办公室的门。

“陈序青她们去灯会了么?”

等电梯时,池宴歌才有空跟她说第一句话。

汤茯本就憋火,但她气的又是池宴歌自己的事,她想骂池宴歌把评审会当儿戏,又看池宴歌皱眉只顾着在手机里发消息——不知道!好气!但是不知道从何骂起!

明明池宴歌是最能一步步顺利上升的人,未来心外科的主任肯定是池宴歌,现在好了,评审会上人不在,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后面可能还要面临院里的处罚。

汤茯是不知道池宴歌为什么这样,她只觉得池宴歌莫名其妙,一直叫她要好好准备,又是给她资料又是鼓励她如何陈述更为有逻辑。

现在好了!

教她的池宴歌放了全院领导的鸽子!

现在还在关心灯会!

汤茯气呼呼进电梯,靠去最角落呛池宴歌:“不知道!谁知道!池主任您不是特别有主意么!您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

这会儿如果能给汤茯脑袋上装两根烟囱,那蹭蹭蹭挤出来的烟都能震响全院的消防铃。

池宴歌摁下地下停车层的键,从手机里转头看汤茯。

两人对上视线的一刻,汤茯收住歪七歪八的姿势,站直,池宴歌安静的目光总能叫汤茯瞬间熄灭阴阳怪气的火。

汤茯急问:“不是!你上午为什么不来啊?你知道那几个混蛋怎么攻击你的吗?我真的气炸了!要不是你叫人摁住我我早掀桌子了……你还提前找人摁住我?你搞没搞错啊!你要早有打算不来你告诉我啊!我到底是不是你朋友啊池宴歌!而且这事这么重要你为什么可以不来!我天!我真的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汤茯发泄了一通。

电梯直直降到负一层,门开了。

池宴歌听她骂完,只问:“你呢,述职顺利么。”

汤茯长吸的一口气没吐出来,憋了会儿,才无力回答:“嗯,我的顺利。”

池宴歌跟汤茯出电梯廊往外走,池宴歌的车在右边,汤茯的车在左边,眼看池宴歌又要把话头轻松躲开,汤茯是真的不乐意了,她用力抓住要往右走的池宴歌的胳膊:“池宴歌,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你的,你总是这样,以后——”

“汤茯,我明白你的意思。”

池宴歌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只是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去找陈序青。”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中秋快乐!!啵啵啵!!记得吃月饼哦!!

关于池姐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复杂又矛盾的人,她有自己的故事也有自己的坚持吧哈哈哈哈!

预告一下,这个故事还有小陈两次甩池姐就要结束了,这一轮只是开胃小菜(x)

第52章 N-面具

澄山湖公园在蓝山市东部, 陈序青开车搭许蕾和林蓓到山脚停车场和蒋橙碰面。汇合后,蒋橙问池医生和汤医生呢,林蓓马上接话说可能院里开会还没结束吧。陈序青和许蕾走在两位医生后面, 依稀能听见蒋橙跟林蓓在讨论上午池宴歌没参加评审会的事,她有点担心,最后还是拿出手机给池宴歌回了微信。

陈序青问池宴歌:怎么样今天评审会还顺利吗?

时间是六点五十左右。

但池宴歌一直没回。

直到晚上临近八点半, 她们一行人在澄山湖的小吃街里买鲷鱼烧, 池宴歌简短地给陈序青回来消息:顺利,不要担心。

陈序青站在排队的人身后,叹口气,记得池宴歌说过晚上八点要进手术。

她看看时间, 已经超过八点, 可能池宴歌那边有变故被耽误了, 她不知道医院现场的具体状况,池宴歌不说明白她也不方便胡乱安慰,只简单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给池宴歌。

林蓓回头来把一个滚烫的被牛皮纸包裹着的鲷鱼烧递给陈序青:“陈老师, 你知道池老师和汤老师什么时候会到么?要给她们买一份吗?”

陈序青说了声谢谢:“池宴歌晚上有手术, 应该赶不过来了。”

“手术?”

陈序青点头:“嗯。”

林蓓也茫然地跟着点点头回了声哦, 她趁许蕾找陈序青分享鲷鱼烧口感的时候摸出手机,不是很确定地点开跟汤茯的聊天框——她明明记得汤老师有说等着池老师一起来啊, 她记错了?

以防万一, 林蓓快速给汤茯发了条微信:尊敬的汤老师, 你和池老师还来吗?

汤茯秒回语音消息:废话!我正在池宴歌车上!过去应该九点过吧!你记得看消息到时候给我们发个定位!

林蓓:遵命.JPG

林蓓揣好手机, 清清嗓走回到陈序青和许蕾面前,说:“陈老师你可能记错时间了, 我刚才问汤老师, 她说正在池老师车上最晚九点多就到, 应该没有手术吧,你是不是记成别的日子了?”

陈序青哑然,过会儿,才回:“……今天不是跨年夜吗?”

“是跨年夜啊。”林蓓啃口鲷鱼烧,“但是我们院里的手术都是有提前排班的,除非是特别紧急的手术,一般来说不会安排在跨年夜的晚上,而且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汤老师确确实实说她正在池老师车上啊。”她说完,为证明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干脆又把手机拿出来,公放了一遍汤茯的语音——“我正在池宴歌车上!”

慷慨激昂带着一丝怒气的声音。

陈序青:“……”

正在池宴歌车上。

那我刚刚到底在担心什么。

池宴歌你可真行啊。

晚上九点半,澄湖湖岸北侧有打铁花表演,许蕾在一簇簇火红铁花的绽放中迷了眼,举着手机跑到各个角度去拍,而林蓓和蒋橙则在另一头八排木架灯笼前参与跨年猜灯谜活动。

来看澄山湖灯会的多是一家人,至少也是两两成双,都爱热闹,夜色中飞扬而起的炙烈铁花叫众人整齐惊呼,一声声,一浪浪。

陈序青一个人坐在下坡台阶顶端的位置,跟坡下扎堆的人群相比,身影显得格外孤单。

她没看表演,低头翻了会儿池宴歌的朋友圈,寥寥无几的内容,她其实看过很多遍了,这会儿看的时候也没太多想法,就是漫无目的地退出去又点进来,下滑一会儿,又关掉。

不知道是谁从她身边经过,往下走,她没看,却后一秒闻见熟悉的气味,干净的皂香。

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那身影已经快步下台阶,陈序青的目光牢牢跟随着那人,看那人下台阶后变成小跑,一路跑到小石滩广场的最右侧,拍拍正在忙着猜灯谜的林蓓的肩膀,最后和林蓓欢呼着抱在一起。

持续迸裂的火光就此也映入陈序青的瞳孔之中。

她身后是暗的,她眼中所注目的那群人却在明亮的小挂灯之下拥抱,浪漫团聚的跨年夜在这一刻生动起来,隔着好远的距离,陈序青也仿佛能听见林蓓对汤茯的欢呼——“哇!你终于来了!”陈序青这样看着,居然莫名其妙地笑了声,大约是人与人之间的情绪感染的传递总是特别迅速,陈序青垂下还亮着光的手机,曲着双腿,手肘撑在膝盖上,就这样静静望着远方的她们。

脑海中在这时短暂一秒地想:池宴歌人呢。

有人在陈序青身边坐下。

带着那好听又讨厌的平淡音调:“晚上好。”

人是贴着陈序青坐下的,腰侧擦近陈序青,跟陈序青打完招呼,就用右手搂住了陈序青的肩膀,拇指在陈序青肩头揉揉,像是抱歉又像是宽慰这孤零零一个人坐着的陈序青。

陈序青没理她,甚至连挣扎的反应都不给,就好像完全感知不到旁边人的存在。

如一潭死水。

手机捏紧在手里,陈序青只望着她先前完全没兴趣的表演看。

面无表情。

坡下许蕾拍完视频原本要来找陈序青,结果转头,好像是看清陈序青身边的人,那刚迈上两阶的脚步顿住,随后,特别开心高抬右手,朝两人挥挥手。

陈序青感觉到肩头的手离开半秒,在她肩后挥挥,是对许蕾的回应,然后,那手又放下,擦过她的肩、胳膊、手臂,最后搂着她的腰。

陈序青平静了会儿,慢慢问:“手术呢。”

“提前到早上进行了。”

“那评审会呢。”

“做手术,没参加。”

“那你还在微信里跟我说——”

陈序青气不过,转头,却被眼前的池宴歌怔得一时卡壳。

池宴歌只单穿了一件烟灰色的粗线毛衣,微卷的发尾便懒懒散散地垂在颈间,垂下的蝴蝶耳坠因为陈序青的转头被带着轻晃了一下。

但,这么成熟的一个人,脸上居然戴着超级幼稚的粉色HelloKitty面具,黄色鼻子,夸张的爱心眼睛,眼睛上还有五彩斑斓的糖果蝴蝶结,让陈序青的气压一瞬间降为零。

陈序青转头这会儿,HelloKitty也转头看她,池宴歌那双漂亮的眼睛就透过透明的粉色塑料片跟她对视。

十分真诚。

陈序青眉一皱,因为太讶异,竟被瞬间逗笑了。

大约是池宴歌本人也觉得这样怪不好意思的,在陈序青明显露出笑容的这一刻,池宴歌低了下脸,左手别扭地抓住面具边缘想摘,陈序青就慢悠悠地强调:“我今晚只想跟HelloKitty说话。”

池宴歌的动作僵住,随后,她放下手,妥协:“嗯,好。”

过会儿,她俩一起往台阶下走,去跟林蓓那群人一起继续往澄山湖另一头逛,陈序青怕戴着面具的池宴歌看不清路,特别好心拉住池宴歌的手,每经过一个人,她就故意提醒。

“池——宴——歌——走路要当心哦!”

陈序青这会儿开心,声音也又甜美又清亮,引得路人转头看,路人们的目光几乎毫不避讳地往池宴歌脸上的面具瞅。

小女孩扯着妈妈的手大喊:“妈妈!我也要那个面具!”

走到林蓓一行人身后,陈序青明显感觉到池宴歌的手紧了紧,她看眼池宴歌,坏心眼顿时冒上心头。

先是立即带着快要被发现的池宴歌转身往回走了几步,躲到正在分零食的一家人身旁,陈序青眼里,池宴歌的肩膀轻微上抬又松口气般重重呼出一口气。

陈序青双手环住池宴歌的腰,稍稍歪头看着池宴歌的眼睛,用很少称呼池宴歌的词语笑着轻轻唤了声:“姐姐。”

冬夜的天是暗的,空中繁星点点,那又一次翻腾闪耀的铁花明晃晃地在夜空中散开,她们站在一棵树下,树影罩着她们的影子,陈序青的双眼湿润润的,用祈求的音调又说:“我好喜欢你这个样子哦,今晚逛灯会,你就不要摘面具了,好吗?”

明知道这是眼前人故意使坏,但这面具本就是池宴歌自己戴的,她这会儿,在陈序青的注目中闷在面具里的双唇艰涩地动了动,太丢脸了,理智上想要拒绝。

但她应声:“嗯。”

陈序青很满意,点点头,比池宴歌的声音轻扬愉悦:“嗯!”

两人便拉着手再次走去到林蓓那群人身后,陈序青咳了声,挑了个最能让池宴歌难受的朋友:“林蓓。”

正埋头用毛笔在灯笼上写字的林蓓啊了声转过来,然后——

“我去!这什么鬼!”

林蓓整个人吓得往后震了一步,差点撞到木架。

陈序青控制自己不要笑得太夸张,要给池宴歌留一点点尊严,她正经指着身边的池宴歌:“不是鬼,是你的池老师。”

“池老师?”

林蓓讲话这会儿,另外几个人也聚过来,眼中都不无骇色,林蓓捏着毛笔的手悬在空中迟迟忘记放下,目光在池宴歌身上上下打量好几圈,才磕磕巴巴地问,“池、池老师,您是疯了吗?”

池宴歌:“……”

陈序青她还在输出:“怎么了?你们不觉得她这样挺可爱的吗?而且其实她自己也挺喜欢的,好不容易趁今晚这种好日子才有机会戴一戴——”

陈序青看池宴歌的侧脸,手拉着池宴歌晃晃,声音如海上人鱼蛊惑着池宴歌的心神:“对吧池宴歌?”

池宴歌没办法,只好顺着陈序青的话回答——

“……对。”

汤茯默默后退半步,糟糟糟,她的馊主意好像把池宴歌彻底套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会二更~

第53章 N-放弃

池宴歌真就一直没摘下面具。

另外一点也是, 被面具稍微遮挡着视线,至少她不会太明显察觉到另外几个人探寻的目光。

澄山湖灯会的各色彩灯绕环山道设置,她们这群人就漫无目的地边爬山边聊等十二点的烟花。池宴歌话少, 不怎么加入群聊,走着走着她们对池宴歌的兴趣也就淡了,转头你一句我一句在聊新春愿望之类的事情, 直到快到达半山腰的观景台也是灯会官方建议的烟花观景点, 乐呵一晚上的陈序青突然松开池宴歌的手,放慢脚步。

池宴歌也跟着慢慢停住。

两人的身影因此落到了最后。

蒋橙发现身后人丢了,回头去看,被汤茯一把揽住肩膀, 蒋橙赶紧说——

“不是, 你们没发现我们身后少两人吗?”

“这种时候的少人不需要被发现。”

“可是这山上黑漆漆的挺危险的, 我们要不原地等等她们?”

“到处都是灯都是人哪里危险哎呀蒋橙你就别操心了,她俩加起来还能走丢的话,我们几个在一起也照样能丢, 把你的心好好装回去, 走吧走吧啊。”

蒋橙担心的这会儿, 陈序青正轻轻帮池宴歌摘下面具。

硬壳面具拿在手上,陈序青看着眼前池宴歌精致的眉眼, 一时无言。

两人身侧不断有人经过, 都是忙活着要去观景台看烟花的观众, 陈序青低下头, 双手拿着粉色的面具想了想,转身往旁边的小山道走。

她以前来过这, 从这条小山道往下穿, 是一处阳台宽的小观景台, 不过那是背对烟花的另一面,这会儿,应该没有人会过去。

陈序青走在下行台阶的前面,经过一个又一个小灯柱,面具被她拎在右手,那根悬在面具上的细线就在空中晃悠。

跟在她身后的池宴歌也不主动说话,既不趁这会儿解释白天的事,也不问陈序青她们这是要去哪儿。

不怪陈序青心情被勾得时起时落。

这种节奏完全由游刃有余的对方掌握的感觉太糟糕了。

即便她先前一时被池宴歌哄得发笑,只要本质上的问题没解决,再多好心情也会像坐完过山车之后逐渐停稳的车轮重新冷却。

其实陈序青在往下走的这会儿,也没想好等下要跟池宴歌说什么,她向来不擅长去跟池宴歌说得太明白。

害怕交付太多真心话,只换来池宴歌一双沉入思考的眼睛。

就显得像是她在逼迫池宴歌给她回答。

这么飘忽想着,脚底就走下了最后一阶,如陈序青所料,小观景台没人,黑沉沉的天像一块大荧幕笼在观景台之外,能瞧见远方山巅一座金碧辉煌的钟楼。

陈序青在刚够容纳两个人的小长椅上坐下,她抬眼看池宴歌。

池宴歌在长椅边站定,身姿笔挺,左肩背着一个黑色的大挎包,抱着胳膊静静望向远方的夜空,成熟又冷静的美貌。

让人很难想象几分钟前这个人还戴着一个粉色卡通面具在人群中走,怎么说,自然地就好像池宴歌她本就该戴着那副面具——所以,大概这就是池宴歌吧,既来之则安之的稳定感,又或者说是,再多不舒服也会让渡给当下更重要的事情,努力压抑自己的不适应,事后也不会再为不适应耿耿于怀。

陈序青觉得池宴歌根本不关心她们为什么来这,恐怕前面陈序青要直接倒头往下山路走,池宴歌也会安安静静跟她一起。

她问池宴歌:“你不坐吗?”

池宴歌这才放下环在身前的胳膊,走近陈序青坐下:“这里应该看不见十二点的烟花。”

“我们今年看过一次烟花了。”

“嗯。”池宴歌笑笑,双手放下撑在长椅边缘,她左肩的挎包滑落,轻砸在椅面上,池宴歌不是很在意,伸长双腿,有点幼稚地前后慢慢晃悠上半身,对陈序青说,“我刚才就在想这事,我们今年已经在一起看过烟花了。”

“但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跨年,以前的跨年夜你都很忙,我们总是错过零点,后来——”陈序青顿了顿,“后来我们有几年没机会见面,今天好像是我们这辈子第一次坐在一起跨年。”

陈序青的脸看向夜空,再轻轻补充,“也是你离开前的最后一次吧。”

池宴歌轻松的动作停住,双腿收回,曲成标准的九十度,双手撑在膝盖上,想了会儿陈序青的话,突然问:“陈序青,你觉得我应该留下来么。”

真的很突然。

就这么把一个导致陈序青难受了很久的问题随口问了。

“这事你别问我啊。”陈序青只当池宴歌是一时兴起才随便找的话题,“又不是现在几点、明早吃什么之类的简单问题,你的问题太大了,我回答不了。”

池宴歌笑了一声,又问:“那你会舍不得我吗?”

“不会哦,我都说了,异地恋也挺好的,自由。”陈序青冷着声音回答。

池宴歌没接话,伸手撩开陈序青的耳发,发现戴的不是蝴蝶了:“买新的了?”

“早就有很多新的了,只是你没怎么看过,你有时间的时候,我再慢慢拿给你看吧。”

“今晚不行么?”

陈序青看池宴歌,皱眉:“在我家。”

池宴歌的食指从陈序青的耳尖刮过,描摹整个耳廓,目光只落在陈序青的新耳坠上,笑说:“怎么?我不能去你家?”

陈序青抓住池宴歌的手,摁下,冷眼直视:“池宴歌,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你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被池宴歌这些坦然又乱七八糟的问题搞烦了,窝了一整晚的火终于憋不住,“在这问我这些无聊的问题,你觉得很好玩吗?”

“已经过去的事情我觉得没必要跟你——”

她们说的这会儿,没注意时间,池宴歌话还没讲完,四周的灯一瞬间全部熄灭了,只听见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烟花炸裂的闷响,但两个人只被夜色笼罩着,她们所坐的地方也只是静悄悄一片没有多余的声响。

池宴歌抿唇,她不再继续说,只看着陈序青讲,“新年快乐。”

砰砰砰的炸裂声还在山间响彻。

在山那面的人潮拥挤,闭眼,双手合十对着十二点的烟花许愿。

这面,陈序青只是慢慢红了眼睛,池宴歌的逃避叫她再也心无所想,一片不知从哪儿来的枯叶从两人之间的缝隙落下,落在两人都放在椅子上、将要碰触,却始终隔着一厘米缝隙的手指上。

可悲的是。

陈序青发现到这一刻为止,她依然舍不得池宴歌,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怪池宴歌。

怪她忙吗?怪她本来要爽约吗?怪她不去那陈序青根本都不太懂的评审会?

怪她让自己一无所知?还是怪她这一刻对自己说新年快乐?

怪我喜欢你吧。池宴歌。

耳边轰鸣的震动,池宴歌全然不觉,她眼看着陈序青在她面前掉下一滴眼泪,于是所有压制的慌乱在这一刻迸发,她快速抬手,却被陈序青挡开。

陈序青硬声拒绝她:“不用管我,新的一年,我要许愿了。”

被陈序青推开一次的手,不死心,在陈序青闭上眼睛许愿的同时,池宴歌坚持用右手擦掉陈序青的眼泪,她眉头皱得紧,喉咙里有好多句话却突然不知道该先说哪句,理性与情感在她的心底不断激烈碰撞,要被放弃的恐惧感率先彻彻底底扼住了池宴歌的喉咙,她竟然变得哑口无言,只眼看着陈序青在她面前轻念——

“新的一年,我希望,能跟重要的人好好说再见。”

后来一周,陈序青都在忙着准备到福利院拍摄纪录片的事情,倒是池宴歌罕见地闲下来了,每天按部就班地出门诊,偶尔上台手术。

她坐在办公室,几次点进陈序青的聊天框看,陈序青还是会回她消息,不过都很简单。

【好】

【对周六】

【嗯,你早点休息】

【对不起,明天应该不行】

池宴歌还找汤茯帮忙问过许蕾,得到的答案也是陈序青最近确实忙得见不到人影。既要跟福利院那边的人沟通拍摄问题又要跟乔献工作室的人对接行程安排,要审文案,剪后期,还有之前在苍云村拍的纪录片出初次送审结果了,要继续往电影节工作组那边投审。

原来陈序青每天也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只不过是以前陈序青处理得好,才会总能出现在池宴歌面前。

现在大概是不想再处理得好,就不再出现了。

就连林蓓给她们几个人拉的微信群,其他人艾特陈序青的时候,陈序青都能出来聊两句,也可能是凑巧,每次只要池宴歌打开手机看,陈序青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会儿也是,池宴歌看陈序青上一秒还在发哈哈哈,她想趁陈序青不忙点进陈序青的头像跟陈序青私聊。

结果,鬼使神差,摁成了拍一拍。

全群都看到了这条消息——

“C”拍了拍“huiii”。

池宴歌脑袋抵在手背上,数次左滑想要删除对话框。

算了。

池宴歌锁屏放下手机,看资料,企图消散心中复杂的情绪,也隐约期待陈序青的回复。

但,陈序青完全没理池宴歌,其他人也没敢说话,这条提示带着池宴歌的尴尬就此悬在了池宴歌的微信群聊里。

另一头。

陈序青接到乔献的电话,开始是说周六在福利院见面的事,后来乔献话锋一转——

“诶陈序青,我翻到一张池宴歌小时候的照片,你周六想看么?”

【作者有话说】

众所周知,说出来的愿望都是不灵的,小陈这会儿还是自己先偷偷在心里许了愿。

请各单位注意,这还没有到达第一次甩点。

第54章 N-执念

尽管不想承认, 但在陈序青心中,乔献一直是她认为的最对池宴歌知根知底的人。只是她挺少跟乔献私下联系,更从未考虑有一天要绕过池宴歌去听乔献提池宴歌的过去。

这会儿陈序青听着电话里乔献的提议, 还是有片刻的迟疑,然后乔献就在那头说:“陈序青,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哦, 以后我可没兴趣给你看了。”

——只是一张照片。

陈序青坐在电脑前心中窥探的恶念在疯狂滋生, 食指无意识摁住回车键,等她反应过来,文档已经被反复的提行刷掉了六页纸。

那头,乔献应了声旁人的提醒, 她最后一次催促陈序青:“快点回答, 一张照片而已, 你怎么这么别扭啊?我敢打赌,如果是你姐姐肯定立刻坐飞机来找我看,而且这照片我问过池宴歌了, 她不介意给人看的哦。”

陈序青快速删掉文档里所有无意义的空段, 心中的犹豫也随乔献简单一句拿捏她的话消失, 她捏紧电话:“当然看啊。”

挂断通话后,陈序青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乔献又给她发来一张图片, 陈序青点开, 彩色照片但盖了模糊滤镜, 上面贴了段文字——周六我们不见不散!

真不愧是混娱乐圈的啊乔献。

陈序青放大两下图片, 乔献打码技术好,愣是一点钻空子的机会都没给她留, 陈序青作罢, 揉揉头发, 带着手机起身出房间。

“Amazing!”

“Good!”

许蕾正叼着棒棒糖在客厅玩消消乐,“Bonus Time!”

伴随一关胜利的音乐,许蕾抬头,跟停在房门口半天的陈序青对上眼,陈序青拿着的手机在腰间缓慢砸了两下,眉头微蹙,嘴唇也抿着。

这神情,这动作,许蕾太熟悉了,她放下手机问:“陈老师请说?”

没错。但凡陈序青有很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的事情,就这副表情,许蕾非常乐意且擅长给陈序青抛橄榄枝解决陈序青的烦恼,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陈序青还比她小一岁,是妹妹。

陈序青挠挠耳朵:“嗯……你有办法给打码的照片去掉马赛克吗?”

许蕾沉默了,嘴里的棒棒糖也拿出来,举在嘴边半天,目光在陈序青那神色尴尬的脸上还有黑屏的手机上打量,不过没等她回答,陈序青就抬手阻止许蕾的话:“算了,没事,我是剪辑遇到个难题我换个办法好了。”

她转身就关上门,不给许蕾任何插嘴的空间。

许蕾睁睁眼,低头继续沉浸游戏之中。

关紧门。

陈序青背靠在门上,后知后觉的害臊让她整个人都红透了,许蕾突然又在外面喊她一声:“陈序青,你有空的话看看微信群消息?就我们灯会那晚拉的那个!”

“喔!好!”

陈序青应完,立即打开手机,往下翻,点开被她屏蔽的群聊——

【“C”拍了拍“huiii”】

陈序青扒拉了两下屏幕,确实只有拍一拍,没发别的。

她又点开池宴歌的头像,点发消息,下意识在输入框打了一串字想问池宴歌怎么了。

她停住,想起自己在单方面跟池宴歌保持距离。

不问了。

如果真的是重要的事情,池宴歌会找她的。

陈序青垂下胳膊,为进一步遏制脑海中想回池宴歌消息的想法,她把手机丢去床上,人则很快走回到电脑前,戴上耳机,手握鼠标,企图回到剪辑状态。

然而那个拍一拍始终盘旋在她的脑子里。

让她误断了一处视频切片。

陈序青停住动作,最后转头,看向床上孤零零的手机。

……

周五晚,池宴歌回了趟冬青市的家,接到乔献电话,让帮忙带东西,她又带着乔献要的东西开车到乔献家跟乔献见面。

开门,穿睡衣的乔献贴着一张熊猫面膜,边压面膜的边角边退开想让池宴歌进。

池宴歌把封好的陈以理的画交给乔献:“不坐了,我还要回蓝山。”

“今天不忙你回去干什么?陈序青不是也不搭理你了么?”

池宴歌转了一半的身体僵住,头转回来。她今天穿着一件米色开衫毛衣,修身打底衫,浅蓝色高腰牛仔裤,白色托特包,整个人看上去娴静温柔,但这会儿看向乔献的目光却装满十足的杀气:“我本来就没打算在冬青过夜。”

乔献拍拍脸颊,继续平顺面膜,随口问:“诶,池宴歌,你老实说,这些年池医生是不是对你不太好啊?”

乔献口中的池医生是指池宴歌的养母池恩兰。

她俩小时候都在福利院,乔献怕打针,每次一见到来例行检查的池恩兰就哭着往池宴歌身后躲,抓得池宴歌细细的手臂上全是乌青。当然,那会儿池宴歌还不姓池,但也不重要了,因为池恩兰很快就给了池宴歌现在的姓。可能是跟池宴歌特别合得来吧又可能是听说了池宴歌家里的事,总之,在池宴歌六岁那年,池恩兰选择领养池宴歌。

因为有过连续四次领养又被送回的经历,池宴歌被带走前,院长特地拉着池宴歌在墙角叮嘱。

乔献听见了院长恐吓池宴歌:要听话要独立不要太粘人不然真的没有人要你了。

乔献一下从墙后跳出来——你不要怕!她们不要你你就回来找我!

福利院小霸王乔献习惯了哭着送别池宴歌又没隔两周再见到池宴歌。

所以,池恩兰带池宴歌走的这回她没哭,没想到就此池宴歌也再没回到福利院。

池恩兰是好医生更是好母亲,她知道乔献是池宴歌最好的朋友甚至提出过要把乔献也领回家,不过乔献舍不得福利院,没走。

她偶尔被带到池家玩,慢慢地,乔献发现池宴歌完全变了。

刚认识的到福利院的池宴歌离不得人,害怕自己呆着,话少脾气倔紧跟着乔献,生怕乔献跟别人玩的时候丢下她。被送回过几次的池宴歌,更安静了,但也会跟她玩,还会噩梦后醒来闷在乔献跟前哭,会说好想奶奶还会说我再也没有家了,但也会被乔献忽悠两句就笑。

因为池恩兰是医生,很忙,就算带池宴歌回家也不见得能时时陪伴池宴歌,经常是接来乔献之后就临时收到电话去医院,乔献那会儿完全不理解,她跟池宴歌说你这总是一个人在家还没有我们在福利院的时候幸福呢。

池宴歌不说话只静静翻书页,钢笔在练习册上一笔一划很认真。

到池宴歌考上重点中学要住校,回福利院跟乔献道别,讲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

乔献哇哇哭说池宴歌你没良心你抛弃我,最后,两人在福利院门口拍了张合影以作留念。

乔献好长一段时间没理池宴歌。

直到有天乔献突然被星探看中,拍广告,进入了成年人繁忙的世界,她收到第一笔酬金的时候特别感激她的老板钟霞,坐在车上,乔献突然想起十三岁的池宴歌对她说的一句话——“我很感谢池医生,所以我不能辜负她。”

后来,再长大点,乔献又得知,原来当年池宴歌奶奶的手术是池恩兰做的,成功了,但老人家身体太差,半年左右还是去世了。

倒在池宴歌面前,一地鲜血,没有抢救的可能。

连丧事都是池恩兰帮池宴歌处理的。

冥冥之中的各种缘分,让池宴歌无论如何都想成为一个能让池恩兰满意的人。

算是池宴歌这个人对报恩的执念。

所以,就算当年,池宴歌不想出国,她找乔献聊了好久,鼓足勇气去推开池恩兰房间的门想要说自己想留下来,留在国内,一定也会努力成为一名好医生。

但,池恩兰只是抬眼看着她温柔地笑,告诉池宴歌在国外的房子都安排好了,让池宴歌不要担心。

池宴歌无法开口,点点头,再也没企图拒绝池恩兰的好意。

出国前一晚,乔献恨铁不成钢地说,其实你妈也不一定非要让你出去你为什么就不说出来试试呢,还有陈序青那,你告诉她你本来也不想走是很难的事情吗?

池宴歌当时和乔献通着电话,沉默了很久,乔献又骂她:“好!这些你不知道怎么说!那你就跟陈序青彻底断个干净吧!省得人家还停在原地对你牵肠挂肚的!我真无语了!”

那会儿乔献确实没料到。

池宴歌完全有一套自己的信息接收方式。

别的话是一句没听进去,就把“断干净”几个字记得明明白白。

回到现在,乔献就更不懂了——既然池宴歌这么感谢池恩兰,为什么又不愿意呆在冬青,甚至过年过节都不回家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这么矛盾的人!

乔献真的怀疑其实是池宴歌和池恩兰母女不合了。

面对乔献的质疑,池宴歌反手暂时合上乔献的家门,眉目紧蹙:“为什么这么问?”

乔献摊手:“我请问你是不是被哪位大仙抽走了七情六欲啊?你又不怎么回家又每年在外地过年,你还问我为什么这么问?”

“不回家是因为我们的工作住在医院附近更方便,我们家也没有过除夕的习惯,一般过的是正月十五。”

“你们一家都是机器人是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池宴歌又要去开门,“没事我走了。”

“明天我会跟陈序青在福利院见面。”乔献进入主题,“还有梁欢——”

乔献说到这的时候,手机响了,她从睡裤兜里拿出来瞥一眼屏幕,跟池宴歌说:“许蕾。”

说完摁下接听,先说:“喂许老师?我这里不方便拿着手机我可以开扩音么?”

“喂?是我。”陈序青的声音响起,“我手机丢了,只好用这个电话打给你。”

“喔?”乔献目光看看池宴歌,又故意问一遍,“陈序青你手机丢哪儿了?我现在可以开扩音么?”

“出租车上,你开吧。”

“噢噢,我开了,你继续说吧。”

陈序青公事公办的声音就在乔献和池宴歌之间响起:“明天下午我们这边会提前去福利院做准备工作,另外就是,有个小朋友叫梁欢。”

触发关键词,乔献又看眼池宴歌,被看的人只盯着手机屏幕,好像这样就能看见陈序青似的,乔献问:“哦?梁欢?她怎么了?”

陈序青:“她挺喜欢你的,方便的话,明天可以让她见见你么?”

乔献:“当然当然,去那儿本来就要见每个小朋友才对。”

陈序青那头笑了:“好,那我们明天见。”

……

又喜福利院位于蓝山市到沛观县的交界之处,从最早的私人福利院到现在有公家介入,条件也比当年还在苍云村的时候好很多。福利院内有三栋楼,一处供小朋友运动的小操场。

陈序青下车,到后备厢取拍摄设备,等在楼口的梁欢就快步跑到陈序青她们跟前:“陈姐姐!”

今天是梁欢放假,没穿校服,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棉服,头发也顺顺地垂下来,主动帮陈序青搭手抬箱子:“陈姐姐,你们到的好早啊。”

陈序青她们挺奇怪,知道她们几点到的应该只有院长,梁欢怎么会恰好等在这里。

许蕾就问:“梁欢?这么巧吗?你居然能刚好接到我们?还是你只是偶然在门口玩啊?”

梁欢:“不是偶然,我听说你们这个点会到,我就想说在这等等你们,帮你们拿东西。”

“哦?你问的院长吗?”

“没有啊,我问的池姐姐。”

说话这会儿,梁欢一手提着一个小皮箱,特别自来熟地给陈序青一行人带路,往楼里走,“这边,我们先上二楼放东西吧。”

许蕾在梁欢后面支个脑袋:“啥?哪个池姐姐啊?”

她们刚走过第一个楼梯拐角,许蕾就看见等在二楼楼梯口的两个人影。

一个棕发扎马尾,戴着鸭舌帽穿灰色卫衣黑色短裙运动鞋。

一个黑色长卷发,穿白色长款风衣戴黑框眼镜。

——乔献?池医生?

许蕾一瞬间转头去看落在最后的陈序青,陈序青恰好在低头看地上掉落着的糖果纸,一时没往楼梯上注意。

陈序青低头看的时候撞到了许蕾的背上,她刚回神,就听见楼梯上乔献在笑呵呵提醒她:“哎哟,陈序青,上楼梯要看路啊,可别摔了。”

陈序青抬头,完全愣住了。

乔献?你提早出现在这就算了你旁边那位是?

梁欢两步并一步,跨阶走上二楼平台,回头对陈序青一众人指向池宴歌——

“喏,就这个池姐姐。”

【作者有话说】

请大家放心这不是一个狗血虐虐的故事,顶多就是性格成长的不同

至于怎么被甩的,用咱们汤医生和乔老师的话来说就是:没人会永远理解你的!!哑巴!!

第55章 N-爱我

陈序青和池医生好像又吵架了。

许蕾跟在陈序青身后, 没忍住回头看眼没有说话的池宴歌和揽着梁欢肩膀在说笑的乔献。陈序青不搭理池宴歌的态度太明显了,真是一点都不带演的。

明明她以前挺少见陈序青生气的,现在这三天两头跟池医生闹别扭, 怪不得说人谈恋爱的时候脾气都会变差一点呢。

至理名言!

许蕾在心底暗自嘀咕这会儿,她身后的池宴歌只看着陈序青的背影沉思。

从跨年夜到周六,接近一周的时间, 她跟陈序青没见过面, 打过电话但基本没到一分钟就挂断了。池宴歌自然也感觉到陈序青在刻意回避跟她的联络,只能硬跟着乔献到福利院来找陈序青。

陈序青只对她点了点下巴算作问好。

池宴歌的笑僵在脸上,陈序青便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好像压根不认识她。

现在进到福利院办公室, 陈序青也只跟乔献说话:“乔老师, 不是说要晚上才能到吗, 怎么你这么早就到了?”

乔献背着手在看墙上的挂画,都是小朋友用水彩笔画的:“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呗,这不, 我还顺便带了个熟悉这里的帮手。”

坐沙发上的池宴歌闻声看向乔献, 跟乔献旁边刚好投目光过来的陈序青短暂对视。

这时, 院长从隔壁楼匆匆赶来,进院长室, 又是忙着跟陈序青问候又是忙着跟乔献说感谢, 坐下时才发现沙发上还有个池宴歌:“哎?小池?”

乔献马上接话:“院长, 我听说——”

乔献不愧是常年捐资人, 一跟院长叙旧就从活动楼修缮聊到食堂新添的菜色。因为距离原定的拍摄时间还早,加上小朋友都还在午休, 趁院长停住话头喝水的间隙, 陈序青起身说自己先去院里四处逛逛, 再熟悉一下环境。前面多次来福利院探景的都是组里的其它同事,她也得自己再去看看,对具体适合拍摄的场景得心中有数。

这会儿是一月初,距离农历新年还有九天时间,但福利院里红通通的新年剪纸已经贴上了。陈序青从楼梯一路下到前场,再穿过林荫道走进矮楼背后的一片小操场。难得出太阳的午后,阳光温柔洒在树叶上,操场里静悄悄的,她身后跟随已久的轻缓的脚步声就格外明显。

陈序青一直没回头。

池宴歌从慢半拍出门到下楼快步跟上陈序青,原本以为听见声音的陈序青至少会看她一眼,她也好趁机说点什么,哪想陈序青就闷头在前面走。

又跟着在塑胶跑道上走了五十米,池宴歌没办法,只好说:“陈序青,你不是要四处逛逛么?”

“嗯,我正在逛啊。”陈序青回,“池医生要是觉得我的逛法不对,可以不要跟着我。”

池宴歌是从早上院里临时的一场培训会出来的,白色风衣里叠穿着深蓝色马甲毛衣和细蓝格衬衫,这会儿没有系扣,参会戴的工作牌还挂在脖间,工作牌上一本正经的严肃公式照和此刻池宴歌脸上无可奈何的叹气形成鲜明对比,走得慢,原本左手揣在衣兜里,右手扶着挎包的肩带,听陈序青回完,她放下手,加快两步,到陈序青旁边:“没有,这样散步也挺好。”

她站在了陈序青的左边,挎包挡位置,便把挎包取下,换到左肩背着。

陈序青慢慢说:“哦,那随你。”

两人的手背在走路晃动时偶尔碰触,池宴歌握住陈序青前先瞄了陈序青一眼,也做好会被立即甩开的心理准备。

陈序青却完全贯彻“随你”两个字,不动如山,好像此刻的池宴歌爱怎么样都行,想拉着手就不挣扎。

主打不给反应。

福利院操场小,不似传统的学校操场,估计一圈只有200米的长度,操场四周有深绿色的网状围栏,临近围墙的一端站着一排排矮树,在这个深冬的时候树叶也是绿油油地压着围栏。两个人走在阳光和树影之下,一圈又一圈,陈序青坚持不理池宴歌的心在偶然瞥池宴歌又跟池宴歌对视的瞬间动摇。

好多天没见了,她怎么会不想念池宴歌呢。

这人今天完全没化妆,眼尾却永远有种晕染过棕影的浓郁感,因为一对上陈序青的目光就笑,那冷淡的眉眼便瞬间柔软下来,常人这样做示好的意味很明显,池宴歌却特别像是胸有成竹的“我相信你快要愿意和我说话了我可以等着你”的耐心信念,像疾风也像静雪,一切都在池宴歌的眼里张弛有度。

算了。

陈序青最近对池宴歌的态度就是——很多次在心里告诉自己算了。

这些徒劳的计较。这些无谓的沉默。

这些平白占据了她跟池宴歌最后相处时光的不良情绪,都算了。反正眼前这个人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要远走高飞,尽管陈序青连之后每一周要怎么飞去赞比亚见池宴歌都计划好了,但在她心中还是觉得,到池宴歌真的要走的那一刻,她与池宴歌之间的很多东西就会变得不一样。

她现在长大了,对见池宴歌有信心,对跟池宴歌维持长长久久的恋爱没信心。

得过且过的心态再一次获得胜利。

反正她就是这么一个一见面就会对池宴歌妥协的人。

陈序青转回脸,步子还在慢慢走,眼睛看着前方,声音却对池宴歌说:“你怎么会跟乔献一起来?”

“我昨晚回了趟冬青,恰好给乔献去送东西。”池宴歌回答,“听她说今天要来跟你们拍摄。”

陈序青呵一声,倒没嘲讽意味,就有一点无语吧:“池宴歌,我今天要跟乔献来这拍摄的事情,至少上个月就跟你说过了吧,你当时还应了句呢,结果完全没听是吧。”

池宴歌不敢狡辩,她知道陈序青肯定说的是真的,但她也是真没这段记忆了。

“对不起。”池宴歌说,“我确实不记得了。”

陈序青放过这事,又继续主动挤池宴歌这讨厌的“牙膏”:“你回冬青又是去干什么呢?”

池宴歌:“回家沟通去赞比亚的事情。”

“哦,跟池阿姨沟通?”

“嗯。”

陈序青想了想,不解:“这件事不是很早就定好了,你一直没跟阿姨说吗?”

池宴歌:“不是,还有一点额外的事情需要沟通。”

“哦。”

陈序青没再犯傻去追问是什么额外的事情,她已经懂了,只要是池宴歌没顺着话补充的事,就是池宴歌暂时不愿意跟她说的事。

也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她说,陈序青懒得自讨没趣。

走久了还是挺累的,陈序青到操场中心的草坪上坐下,盘腿,仰头打量池宴歌的衣服:“你这身不方便坐这吧?你先回去好了,我等下就上楼。”

池宴歌张嘴刚要说话。

陈序青突然取出一个装满东西的银饰收纳袋,里面装的是她新买的各种各样的耳饰的单边一只,这两天她一直带在身边。

她把东西举给池宴歌:“对了,我新买的,你想去我家看的东西,都刚好在这。”

……

黄昏,乔献背着手,在塑胶跑道上满意地边走边用右手对着天空画了个半圆弧:“真好啊,好久没有这么无所事事啦——”

单跟乔献的陈序青举着摄影机,镜头对准乔献,缓步跟在乔献身后。

陈序青穿着红棕色菱格纹的开衫毛衣,烟青色宽松破洞牛仔裤,帆布鞋,这会儿背后还背个装器材的双肩帆布包,学生气十足地只专注于拍摄。

椭圆形操场,她俩在场内走,池宴歌和许蕾在远远的围栏外站着看。

许蕾在车上取来两瓶小瓶装苏打水,伸胳膊递给池宴歌,抱着胳膊专心看操场内状况的池宴歌低头接过,语调平淡地对许蕾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

许蕾赶紧扭开水喝,缓解自身对池宴歌冷感的恐惧。

许蕾在念大二那会儿特别怕教她影视文本细读课的老师,老师从国外回来,挺年轻,但不苟言笑,对课堂纪律尤其看重,第一堂课碰到许蕾这种比较爱聊天的同学只默默记下,下课给许蕾叫住。

当时那位老师批评许蕾的时候就很像此时此刻的池宴歌——语速慢、冷,面无表情。

一些独属于许蕾的心理阴影。

她喝完水,往前走两步,手扒拉住围栏的铁丝,就像跟老师独处时不敢太沉默一般,没话找话:“池医生你最近挺忙的哈?年末了。”

池宴歌冷淡的声音从她后脑勺传来:“没有,不是很忙。”

许蕾的手紧紧抠着墨绿色细丝,目光看那在对着镜头说话的乔献:“哦是吗?我看最近陈序青都不怎么出门还以为是你太忙了你们没时间见呢——”

池宴歌:“她平时不会去见其他人?”

许蕾回头看池宴歌,摇头:“不会,陈序青特别特别懒,我想叫她出门玩都很困难。”

池宴歌的目光从场内收回来,看许蕾的神色多了几分柔和:“你跟陈序青认识很久了么?”

许蕾掰手指算算,从大一选修课到现在……

有点算不清了。

许蕾:“我跟陈序青是大一的选修课认识的,我逃课碰上点名从后门进,她给我开的门,后来我们俩又进了一个兴趣社团,哦,那会儿陈序青好像还在学美术吧,我俩在一个摄影社团碰见,我还挺惊讶的呢。”

池宴歌点点头,肯定许蕾的记忆:“嗯,对,她大一的时候还在学美术。”

“对哦,池医生你肯定比我更早认识陈序青。”

聊了会儿,许蕾面对池宴歌的状态就自然挺多,她退回到池宴歌身边,眼睛还是继续看向陈序青那边。

“说起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好像听她提过你,她说有一个邻居姐姐是学医的特别忙,那会儿是我们大一还是大二来着,她想翘掉期末考回家给你过生日。”

池宴歌没应声,她俩视野内陈序青正放下摄影机,把画面给乔献看,过会儿,池宴歌才接:“大一。”

她记得,因为那时候陈序青藏不住事,问她时间安排的时候被她猜出来了,她厉声让陈序青不准回,陈序青才作罢。

“喔——不记得了反正,那果然她经常提起的人就是你嘛。”

许蕾摸摸下巴,“池医生,原来我那么早就知道你了,好神奇啊。”

另一边。

“嗯,这边的取景可以就这样,乔老师您觉得呢?”

陈序青关掉摄影机电源,不安心地看眼远处的池宴歌和许蕾,假意总结陈词。

乔献好笑地拍拍她:“好啦好啦你比我还能演,她们两个离那么远,听不见我们说话,我们都专门演了这么久了,她们不会怀疑的。”

陈序青跟乔献来操场这趟,明面上说是怕干扰,单独取景。可一群人里懂纪录片拍摄的太多,也就多亏陈序青在组里的专业话语权实在,才两三句打消许蕾等人的疑心,都觉得——陈老师这么做一定有陈老师的道理。

这会儿,陈序青与乔献站的位置跟池宴歌那方站的位置呈直线,横穿整个小操场,池宴歌的头顶是天空,她俩的头顶是葱郁的树冠。

陈序青见乔献说完却半天没有要拿手机出来的意思,想快点看照片的冲动折磨了陈序青半天,最后,只能主动问乔献:“可以看照片了吗?”

陈序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了,其实作为池宴歌的女朋友,她想看一张池宴歌小时候的照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她就算现在直接走到池宴歌面前让池宴歌亲自给她展示都很应该。

但毕竟也算池宴歌的隐私。

且她知道她在池宴歌那儿看不到。

她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乔献的共谋。再说如果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没有特殊的话,乔献一定不会费劲把她单独叫到眼前,还要避开池宴歌。所以,严格来说,这时候的陈序青是打心眼里明白这照片或者乔献等下要跟她说的话不简单。

陈序青昨晚躺在床上,第一次点进乔献的朋友圈仔细看,但可能是被分组了又或者乔献是明星,本身就不可能发太私生活的朋友圈。

她看见的全是乔献的拍摄日常、美食日常,偶尔有个旅游日常。

关于池宴歌的东西一点没有,最多隔几条能看到池宴歌的一个点赞。

陈序青又点进她看过八百遍的池宴歌的朋友圈。

一无所获。

甚至焦虑到梦里梦见乔献说要给她说一个池宴歌的秘密,两人坐在房间里,乔献的嘴都张开了,梦里的池宴歌震声打开房门,对她很失望地质问她:陈序青,你有什么事不知道问我么。

反正,就挺吓人的。

也不怪陈序青这会儿总觉得她跟乔献说点什么就会被池宴歌听见。

至于乔献。她看着陈序青说完话后紧张皱起的眉头,神色严肃到仿佛两人要看的不是一张照片,而是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重要秘密。

乔献作为池宴歌的朋友,原本只是想助推池宴歌和陈序青一把,比如就让陈序青看看以前的照片,说点模棱两可的话,剩下的等陈序青自己猜或是自己找池宴歌问。

但这一瞬间。

乔献看了下远方的池宴歌,默默在心底对池宴歌说了声对不起我觉得你俩已经走进死胡同了还是我当一次坏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