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献给你的十七岁……
最终,认真地想了一想,江萌觉得不给谢琢买礼物不合适,隔两天又在网上下单了一套打球用的护膝、护腕和发带,看他天天装酷,再买副墨镜吧。不过到货后,东西统统被陈迹舟没收了。
他振振有词地说:“我可不是因为介意,只不过谢琢用不着。好东西别积灰,我帮他消化消化。”
江萌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陈迹舟已经心情不错地拆了墨镜,好整以暇地戴上,看看她:“合适吗?”
“……”
看着他这副眉清目秀,英俊倜傥的样子,面对美好的容颜,再拽的一副表情,也在江萌这里得到了原谅。
宠着男朋友,那就只好对不起她的好兄弟了。
过完年从平江回来,陈迹舟憔悴了点,但好歹千辛万苦地拿到了至关重要的通关卡,在全世界面前当老大的陈迹舟,唯独在叶老师一人面前演了一回斯文老实人,把这个有钱的满分好女婿演得天衣无缝。
最后,叶昭序跟他坦白心里话:“爱不爱,结不结婚,说到底还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不用把我的意见看得太重要。”
陈迹舟靠在家门口笑一笑,低眉顺眼地跟她说:“话是这么说,您要是不同意,这门亲我妈也不敢结,不管谁都说我好,家里门一关,她还得跟我吹胡子瞪眼,只有您点了头,她才会觉得这事儿靠谱,儿子总算有点出息了,还能找到老婆。”
他就这么滴水不漏地把叶昭序的地位架高了,叶昭序忍着心里那点高兴说:“我话语权这么大呢。”
“可大了,关系到王书记开展多年素质教育的成果问题。”
在叶昭序乐呵呵的笑眼里,陈迹舟收了点不着调的神色,认真说了句:“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但是没有您就什么都没有,与其说征求您的意见,不如说来告诉您,我们现在很幸福。”
叶昭序慈眉善目道:“那我也算心定了。”
默了默,陈迹舟也诚心道了一声谢:“阿姨,谢谢您当年选择留下江萌,如果没有她,我还是我,但或许不是现在的陈迹舟。”
在叶昭序微怔而动容的注视中,他说:“我很难想象没有她的世界。”
在他看来,爱情是相互成全的事。
没有江萌,也许他还是这么自在悠然。
也许还在旁观着别人的甜蜜,想象着爱情是什么。
他不会忧愁,但也不会幸福。
开了春,海滩的雪融化掉,到了四五月份,天气渐热,云渚的客流量又大了起来。山谷重新对外开放,游人络绎不绝,景区盆满钵满。
江萌下班后,有人在门口闲适地等着她一起过周末。
陈迹舟提前发了消息,她下楼一般先找车,粗略地在停车场扫了一圈,发现他可能是还没到,正准备低头看手机时,有人捧着花,从一辆大型车后面现身了。
陈迹舟穿着周正矜贵的深色衬衫,腰带束紧劲瘦的腰身,西裤衬得双腿修长笔直,他戴着上回她打算送给谢琢的墨镜,娇艳的玫瑰花拢在怀中,艳丽的红与衣服的黑很是般配。
他如今可以正大光明地送她玫瑰,不必假手于人,也可以正大光明地扶着那辆粉紫色的豪车,对她说:“上次看你在路上羡慕人家的车,给你买了辆差不多的,试试看。”
江萌懵了下,显然已经不记得她什么时候羡慕过别人的车,但她的确很中意这款车型,颜色是他改的,她最喜欢的一款颜色,她来回望一望,不由地哑然:“什么意思啊,这车?给我买的?”
他大方点头:“给你买的,定情礼物。”
“好哇,宝马香车,美人如玉,这下是都有了。”
江萌喜出望外地跑到后面看看车标,是奔驰大G,“谁说人生不能太圆满来着?”
陈迹舟露出浅浅一笑,随着风把额前短发撩起,镜片都遮不住他眼底的意气风发:“何止,我还活得久呢。”
她终于有点眉目了:“你说的是上次那辆喷漆的坦克吗?说真的,价格还是差得挺多的。”
江萌忽而眉梢蹙起,卡着下巴质疑道,“不会是你只负责付个首付,要我每个月还贷那种吧。”
陈老板语气阔绰:“当然是全款拿下,我从不借钱。”
他隔着点距离,扬扬下巴,把车钥匙丢过去,“你的车你开。”
江萌捧住钥匙,喜不自胜:“谢谢老板!”
他悠闲地坐到副驾:“今天你当老板,我跟你混。”
“去哪里呀老板?”江萌也速速上车。
陈迹舟已经舒适地半卧下,摘了墨镜:“你随意,我听候指挥。”
见他姿态慵懒地倚靠副驾,一副等人伺候的少爷
模样,江萌突然觉得哪儿不对劲——她连不对劲都延缓了片刻才意识到,哪有老板给人开车的?
算了,反正车都是她的了。
车型很大,江萌微微忧心能不能开得了时,坐下后便看到,她送他的南瓜马车挂在眼前,正在轻轻晃动。
久远的挂件,让她一时晃神。
过分久远了,他居然还留着……
是陈迹舟挂上来的。
从前,她戴在身上很多年。
后来,他戴在身上很多年。
陈迹舟一般不走回头路。
他从不会遗憾,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风景了。
因为还会有更好的,不一样的风景。
除非这条路,是通往江萌的身边。
那时,江萌看到他在书页里的留言,轻吟着问过他一句,“既然想我,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以陈迹舟这种懒得讲自己深情往事的性格,随口打个马虎眼就忽悠过去了,于是便没有告诉她,特别想她的时候,他还真的去看过她几次。
只在此刻,江萌盯着她的南瓜马车,神色愀然变深,问他一句:“陈迹舟,你去了我毕业典礼吧?”
旁边的人不为所动,仍然静静坐着。
说她笨蛋吧?也有几分慧眼。
可惜她的慧眼总是迟到,但又总是能精准地在经年后,留意到他们之间那些错过的蛛丝马迹。
她说:“我捡到一只气球。”
江萌硕士毕业那天,院里的毕业典礼在大操场举行,每一个毕业生安排了一张凳子,整整齐齐,规划有序,遥遥看去,像一个一个小方块,每一个小方块都顶着初升的太阳。他们穿着硕士服,戴着帽子,坐在烈日之下,等待拨穗仪式的开始。
终于有一次,他去见她,不再是雨天,而是晴朗的日子,陈迹舟背着书包,站在操场看台的一角,年轻旺盛的身影吸引到旁边中年人们的注视,仿佛他应该坐在底下,成为奔流入海、振翅高飞的一份子,而不是站在家长堆里,对庄严的仪式或是行注目礼,或举起手机记录,游离在美好的青春之外。
陈迹舟胡乱地想,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喜欢的男孩?但来都来了,见一面吧。最后一次,以朋友的身份。
见上一面,不算奢侈。
这么多年了,有什么恩恩怨怨,都不足挂齿。
陈迹舟抱着这样的想法,给她买了一个粉色气球。
他在气球上画了一个最简单的笑脸。
陈迹舟牵着气球站在那儿,远远地看着江萌上台。
她排着队,终于轮到自己,雀跃的步子小跑往前,到慈祥的女性院长面前,温柔地弯下腰,让院长替她拨穗。
她笑得阳光自信,在人群中谈天说地。
她身边的新朋友们,他一个也不认识。
她笑得就像——
他们第一天上幼儿园,陈迹舟赖在妈妈身上不肯进去,不以为惧的小女孩背好书包指着他哭丧的脸:“笨蛋,你还害怕上学啊。”
那时候王琦掐着他的脸警告:“好好上学,以后才好跟妹妹一起毕业,不然你成绩不好留级,哥哥就变成弟弟了。”
哥哥立马雄赳赳气昂昂,把书包带一收紧,拉着妹妹的小手,昂首阔步走进了校门。
时至今日,她完完全全地成为了最初的样子。
那些崎岖别扭的黑夜,都成为过去式,耀眼的光照在她身上。
她连关怀、注目,都不再需要了。
陈迹舟看着江萌,第一次感到彻头彻尾的释怀。
高中毕业,他放心不下她,临行前找到她爸爸说长道短,操心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当爸的。
她大学喝醉,他更是担心,嘴上说着不要再见了,心里又有万千不舍。
毕业仪式散场的那一刻,她提着学校分发的毕业礼盒,满心欢喜地汇入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
他总算能够在心里说:笨蛋,我终于陪你走完了这一程。
陈迹舟想,你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你已经是自己的骄傲了。
而我很庆幸,你的伤口愈合,你的世界终日晴朗,你不再为残破的青春驻守。
我终于,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
——直到这一刻发生,他真正领悟到开心。
看到她笑,陈迹舟也释然地笑了。
她不再仰赖他,他一点也不难过。
溟灭的缘分浇筑起一棵参天大树,陪伴过即是天大幸事。
好像,也没必要再见了。
于是,他最后一次洒脱地松开手,放任气球飘远,随后阔步走出了人群。
“那个气球上画了一个笑脸,有点漏气,所以掉下来了,我觉得是你的作风。”
寂静的车里,彼此回忆。
过了会儿,他打破沉默,戏谑一句:“又被骗了,十块钱呢,还漏气。”
江萌笑出了声。
她觉得缘分这东西很妙,该是她的,总会回到她手里的。
是童年的风筝。
是成人礼的纸飞机。
是毕业时的气球。
一切随缘而起,落到她的掌心。
命中注定,不会更改。
“命中注定,不会更改——还记得你的诗吗?”江萌又脑瓜子飞转想到什么,偏头一笑,凝眸看着陈迹舟。
他飘忽的意识一顿,敛眸,静静看她:“你看到了?”
“嗯,我从苏玉那儿找到的。”
陈迹舟默然片刻,心如死灰道:“好,连她也出卖我。”
162期的《绿洲》终于辗转到她手中,得亏了好学生苏玉,每期作文杂志都不落。
当年,江萌写了一篇作文,被老师刊登在扉页,叫《当我见到七岁的你》。
陈迹舟引用了她上一期的标题。
「七岁的你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