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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是纯爱文男主 黍宁 27935 字 8小时前

身后,忽传来一道熟悉的,鬼魅般挥之不去的嗓音,“阿风……”

阿风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她猛回头,无能狂怒:“你怎么跟上的?!”

贺凤臣如实说:“我有凰血,感官比寻常人族血脉更为敏锐。”

“阿风,”他劝她,“别跑了。”

阿风:“我都让你们别跟着了。”

贺凤臣顿了顿,仍是老调重弹:“外头危险。”

“我心里有数。”

贺凤臣不说话了。

阿风转身往前跑出几步,瞧见贺凤臣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跟。

她心里浮现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强压下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更不敢走太远,便一路走走停停,走马观花地看。

待她走远一些,贺凤臣才动了动,如猫儿一般,脚步轻微无声地远远缀在她身后。

孤身一个少女,在这样的盛会是很引人注目的。

路边的行人,见其容貌很有几分清丽可爱,也不乏意动者。

阿风才走了几步,就被个男人拦住。

男人生得高大,作武夫打扮,说起话来却彬彬有礼,上来就客气地问她是不是跟家人失散,需不需要帮忙。

阿风正赌气,完全没耐心搭理这些人,正要开口将人打发走,眼前一花,贺凤臣不知何时挡在了她面前。冲那汉子,略略颔首,容色淡淡:“我便是她家人。”

那汉子一愣,见其乌发雪肤,容貌矜贵,冷若冰霜,混像只炫耀的猫儿。顿讨了个好大的没趣,讪讪走了。

阿风看贺凤臣一眼。

贺凤臣颇知趣识数,乖巧无声地默退回人群中。

接下来,但凡又有人跟她搭讪,不拘是流氓,还是拐子。

贺凤臣都会适时出现,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将人赶走。

……凭什么不让她结交新朋友!

阿风瞅瞅他,再看向眼前一个容貌俊秀的小哥。

……不让她交朋友,她偏要交。

怀揣着报复心理,她主动跑远了一点,解了自己的香囊往他脚下遥遥一丢。

“这位郎君!”

那小哥一愣,回过身,阿风气喘吁吁赶来,边跑边不好意思地指了一下他脚边。

那小哥慌忙将脚挪开,捡起地上的香囊递给她,“这是娘子的?”

阿风知道贺凤臣在看,少年一眨不眨,目光炯炯,如芒在背。

当着贺凤臣的面撩汉,简直当面作死,阿风有点紧张,更有点莫名的兴奋,她冲那小哥感激一笑:“对,刚刚还以为找不到了。多谢郎君。”

小哥被她谢懵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阿风将香囊往腰上别,“郎君是一个人来看灯吗?”

小哥迟疑点点头:“是,最近游学到无咎城……”

阿风笑道:“正巧,我也刚来无咎城,听客栈伙计说有灯会便出来看了,可惜,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也不知哪里的景色好看,不知郎君能否推荐一二。”

小哥见她举止大方,语气自然,也不禁笑起来:“我也是刚来,不太清楚,若娘子不弃,我倒是听闻……”

一来二去,话匣子就这样被打开。

贺凤臣终于看不下去,主动走上前,打断了她: “阿风。”

阿风抿着嘴,不吭声。

那小哥一愣,“你是……”

贺凤臣暗忖。孤男寡女一同出游倒是不好解释,若依从前兄妹相称,少不得又一番纠缠。

便心平气和道:“我是她夫婿,内子年少贪玩,生了我的气,方才与之走散,叨扰郎君了。”

小哥愣住,脸顿时就红了。

阿风震惊了:“不,我!我不是……”

可那小哥方才未尝不是没有过意动,闻言已羞愧至极,来不及听她解释,涨红了脸匆忙告退。

“我不是!你!”阿风也涨红了脸,“你怎么能这么说?!”

贺凤臣淡淡:“难道你非有夫之妇?”

阿风:“那也是阿白的妇。”

贺凤臣又淡瞥她一眼,张口欲说。

阿风一僵,后知后觉想起那日破庙,“夫妻之间本为一体,代行其职”的神言论,真怕他又说这番歪理,慌忙打断他。

“总之,我跟阿白已经离婚了!按理来说,我完全可以另觅新欢,爱找几个就找几个,你们管不着!”

贺凤臣神色有些不好。

阿风忙又呛了一句:“是你逼我的——”

她说着,又跑了出去。

无咎城民风开放,又正值海灯节盛会,这一路上,阿风每每想与人搭话,不拘男女。

可不知为何,说不了几句话,那些人便要走。

阿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狐疑回眸,长街上游人如织,并无熟悉的身影。

“出来!”

“……”

一角白色袍角自一幅灯架一闪而过。

“出来!”她决心诈他一诈,“我看见你了!”

那白衣顿了顿,果缓步而出。

“这么好骗?”阿风诧异,“我刚骗你的。”

“……”自知被骗,贺凤臣微微一怔。

阿风抱着胳膊冷冷说:“刚刚是不是你捣鬼,为什么他们见我就跑?”

贺凤臣垂眸,一言不发。

好,那让她再诈他一诈。

“你说我就跟你回去……”

没想到这人这么好骗,闻言,竟当真抬起脸,迟疑少许。俯身拾起地上一颗石子,握在掌心,用力一捏,捏成齑粉。

“这样。”贺凤臣说着,抬起漆黑的眼瞳,幽幽地瞧着她。

阿风:“……”

“现在,能跟我回去了吗?”他耐心问。

阿风又岂会守诺,转身又要再跑。

贺凤臣倏道:“玉烛。”

……也学会骗人了?

阿风本不信,哪知往前跑了几步,就撞入个干燥温暖的胸膛。

方梦白拥着她,轻叹:“阿风……我找你好久。”

贺凤臣也在这时走了上来,强调:“真的,我没骗你。”

方梦白微笑着拥着她,手却不动声色锢得紧紧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阿风看看方梦白,又看看近在咫尺贺凤臣白嫩的侧脸。

前有狼后有虎。

这下,阿风也知晓不论如何再难逃跑了。

她忽然又觉得自己闹这一场很没意思,推开了方梦白。

方梦白微讶,没有再勉强她。

阿风心里头发闷,逆着人流,往山上走。

方梦白,贺凤臣一直安安静静守着她。此时,倒显出这二人的默契来了。

一直走到一条小河边。

阿风盯着那浅浅的河水,终于没忍住,弯下腰掬了一捧水,突然朝着贺凤臣泼去。

贺凤臣一时未察,或者说根本也未曾提防过她,被泼个正着。

头发衣裳一下子全湿了。

他愣了一下,眼睫微颤,抖落几滴晶莹的水珠,像是被打湿的猫儿,不解地抬起圆圆的凤眼,“为何……”

阿风:“都怪你!”她气呼呼又掬起好几捧水,化身洒水车。

方梦白瞧瞧她,又瞧瞧贺凤臣,也掬起一捧水,冲她兜头一浇。

阿风顿时呆住,“你还敢泼我?!”

女孩子眼里盛满了他一人的人影,方梦白眉眼轻弯,衅道:“你可以泼回来。”

阿风这下再也忍不了了!洒水车启动!哗哗哗!

“来决战吧!”

但预料之中方梦白被浇成个落汤鸡的画面却并未出现,他指尖一点,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形成了一道灵气保护罩。

阿风:“你作弊!”

方梦白:“兵不厌诈。”

阿风:“啊啊啊啊看招!”

贺凤臣抖了抖眼睫,饶是他也缓缓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

……原本阿风泼的人是他。

现在她眼里只有方梦白。

他静静地瞧着月下嬉戏的两人,被忽略的感觉很不好。

他抿了抿唇角,竟也俯身。

哗!猝不及防被人从侧边浇了一捧水。透心凉心飞扬。阿风错愕地看向始作俑者:“二哥,你也!”

贺凤臣淡定地看着她。目光在阿风看来却多了点挑衅的意味。

这就护上阿白了?!

她气呼呼地撩起一捧水,当着贺凤臣的面浇到了方梦白的身上。

方梦白:“?”

贺凤臣:“……”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没有阻拦。

贺凤臣抬眼,同方梦白二人目光隔空相撞。

互不相让。

顿了半晌,方梦白这才垂下眼皮,笑着拨水向阿风反击。

贺凤臣指尖引动水流,如长龙吸水一般,在掌心搓了个水弹。冲阿风一丢。

阿风惊呼:“二哥!你太卑鄙了!”打个水仗怎么还上强度的。

而且,为什么都在打她啊?!

她艰难地在两人枪林弹雨之间躲闪,还击,命苦的像是横店抗日片里的群演大学生。

“可恶,不就是1v2吗?我根本没在怕的。”

正当方梦白专心争夺注意力之际。贺凤臣又搓了个水弹,正中少年脸颊。

这一击,快,准,狠。

同丢给阿风的松散水流不同,水弹经过灵力的压缩,扎实得像高压水枪。

方梦白冷不丁被打懵了一瞬,白嫩的侧脸登时浮现出一抹红痕。

他缓缓看向贺凤臣。

贺凤臣垂眼,表情十分纯良,浑不似刚刚偷撩了他一记老的。

方梦白:“……”

也不知怎么地,三人就着这条浅浅的小河,开始了大混战。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衣裳,头发全都湿透了,累得都没了力气。

头顶一沉,方梦白将下巴搁在她头顶,笑着拥着她,倒在河畔的柔软的青草间。

阿风直推他,“好沉,快起来。”

方梦白只是笑,笑声透过前胸后背传来。

贺凤臣在他二人身边徐徐躺下。

方梦白抬起眼,不着痕迹将阿风往自己怀里拥紧了点。

玩了这么久,阿风也累得够呛。不得不说,方才的大混战着实出了她一口恶气。

此时三人并肩躺在一起,头顶便是繁星点点。阿风吐出一口浊气,心情为之一爽。

她如今心情开阔,整个人也懒洋洋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弹。

方梦白清润的嗓音回响耳畔:“睡吧。”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睡意汹涌而至。

贺凤臣一眨不眨瞧着他怀里的阿风。

他的手臂也不能遮挡他的视线。

直直的,赤裸的,过于专注乃至有些呆愣,像蛇。

少年不加掩饰,也不知掩饰的目光,令方梦白心底微微一沉,顺势将她头往胸前按得更紧,几乎遮挡了贺凤臣全部的视线。面上却是不显,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可他仍未移开视线。

方梦白心底已觉不爽了。

闭上眼,眼不见为净,当着他的面,与她相拥而眠。

他能感觉到贺凤臣目光微微变了。

书生唇角漫弯出个清艳的弧度,拥宝在怀,怡然自得,他人侧目于他不过多添几分快活。

谁在乎呢-

阿风睡得并不久,也不太安稳。

梦里仿佛隔了一层,烟火咻咻腾空之声,山下鼎沸的人声,街市鼓乐之声,隐约传来。

她还觉得热。身子仿佛被紧缚住了,又热又重。

她用力去推,抱着的人醒了。

方梦白睁着倦眼,迷惘地抬起脸儿:“唔……阿风?”

鼻音软糯。

“好热。”她埋怨。

他刚想让一让,目光却倏地越过她肩头,凝住了。方梦白朝她轻轻眨了眨眼,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唇前:“嘘。”

阿风一愣,循他视线一看。

却见贺凤臣蜷缩在两人身边,玉白的脸蛋枕着散乱的乌发,九尺的身高,缩得像个小虾米。

……这是怕吵醒他?

方梦白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他了?

阿风正狐疑间,方梦白却莞尔,就过来咬她的嘴唇,“阿风……嘘,小声点,别让他听见。”

意识到他究竟想干什么,阿风登时面如火烧。

少年的手从她衣摆下探入,轻轻捏她的小肚子。

阿风压低嗓音,贴近他的脸:“你疯啦,这是在外面……而且贺……”

这不当着贺凤臣的面吗?若不当他的面,他何必在此亲近?给他几分颜色瞧瞧,也免得他整天把一对眼睛往别人饭碗里瞟。

方梦白内心薄哂,面上却装乖,与她蹭蹭脸,面色红扑扑的,也小小声说:“我设了结界,外面看不到的头,否则蚊子早就将你我咬死了。”

阿风这才想起,这一觉好像确实没蚊子。

可是——

“这不还有贺——”

“不管他不行吗?”他不满皱着鼻子,有点可怜地瞧着她,“阿风……我们好久没亲近了。”

少年的眼乌溜溜,黑润润的。

阿风被短暂地迷惑了一秒,方梦白的指尖便已经兜了满手的温软。

少年鼻间溢出一声满足的轻叹,“阿风……”

书生的手指,修长如玉,指节,虎口生着一层淡淡的薄茧。

因是老夫老妻,极为熟门熟路。

阿风被他摸得闷哼了一声,立时软了身子,涨红了脸。

想斥骂,推搡,又顾忌身后沉睡的贺凤臣。

“你不能……”终于,她也没了辙,只好作出让步,“不能……能摸一摸。”

“只摸一摸?”方梦白闻言蹙眉,故作好一阵长吁短叹。

好吧。她咬咬牙,“再亲一亲。”

方梦白顿时展颜,眉眼弯弯如月。

他哪里真舍得在这个地方,当着外人的面委屈她呢。

阿风阿风,是他捂在怀里,舍不得让人多瞧一眼头发丝的珍宝。

不过是一睁眼,瞧见贺凤臣挨着阿风睡,心里头微觉不爽,又想起她夫妻二人之间好些时日未曾亲近,不免意动。

不知不觉间,这少年竟登堂入室至此了 !

非但博得了阿风的欢心,甚至连自己都对他的登堂入室习以为常。

方梦白不由想起罗纤等人口中的论道大会初见……

这一个多月来,他多多少少已想起一些旧事。

年幼的贺凤臣性子孤僻,比之今日冷淡百倍不止……

他那时身为白鹿学宫大师兄,自然要肩负起看护弟妹们的职责,生怕他们闹出什么事情来,牵扯到太一,白鹿两家不好收场,便提前截住了贺凤臣,向他道歉……

他记得那时的贺凤臣,冷淡得不像人,近乎一头幼兽,待他极为不客气。

往事历历在目。

他那时知晓他父母背德,心中对他很是同情……

曾经,他畏惧回忆,畏惧恢复的记忆会令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可如今,方梦白却再不作此想。

想起往事,他对贺凤臣仍淡淡,或许从一开始,他待他便如幼弟,心存同情,怜悯,爱护,之后多意气相投,钦佩……

记忆虽零散,情绪虽混乱,但交织在一起,无非悌弟而已。

失去记忆后的他,反倒能以一个更客观的身份来观察二人之间的感情。

既然失忆之前,对贺凤臣便无情爱,而今又有何惧?

他亦不觉得贺凤臣喜欢他。结契是他年岁还太小,不通情爱,将知己、兄弟之情意误□□情。

如今,在方梦白看来,贺凤臣恐对阿风有点心思,他自己却还不明。

方梦白自不会闲着没事去提醒他,让他误会喜欢自己,也好过让他了悟对阿风的觊觎。

方梦白想着想着,又不免想起他那晚纵身救他的身影。

他自也感激,钦佩。

若非如此,今日亦不会跟他合作,拦下阿风,稍稍纵容他的得寸进尺。

方梦白轻轻摸着她的腰腹,不觉想得入神。

“阿白?”

阿风被他摸得又莫名其妙,又有点自尊心受挫。

刚刚那个色中饿鬼的书生是谁?是她没有魅力吗?怎么还摸着走起神来了?

方梦白这才回神,下意识“抱歉……”还没说完,书生猛地闭上了嘴,呆呆地瞧着她,“……阿风……”

月色下,女孩子双颊花色,唇瓣得像新鲜的樱桃,蜜色的肌肤泛着细汗,活像是水里浸过的红苹果,咬一口,甘美多汁。

他一愣。顿时,脑子里哪里还有什么贺凤臣,太一,白鹿……全都被抛到爪哇国去了。

方梦白咕咚咽了口口水,看得移不开视线,脸红心跳,燥热难忍。

“阿风……”他摸着她脸喃喃,心里荡漾,一个扑上前,心满意足地一口咬她红嘟嘟的嘴唇。

贺凤臣睡得很浅。

或者说,他其实根本没有怎么睡。

他二人醒来的时候,他便已经苏醒了。

少年低垂着眼睫,指尖默默揪紧了身下的青草。

听闻不断传来的书生少女盈盈的笑语。

方梦白抬着阿风的脸儿,细细啄吻她每一处眉眼,啄得啾啾有声,“阿风……阿风……不生我气了?爱你……”

贺凤臣本想置若罔闻,却到底抬眼多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便教敏锐至极的方梦白觉察出了蹊跷。

他抚着女孩子肩头的手一顿。目光与贺凤臣隔空相撞。

方梦白微露迟疑,因记忆多多少少复苏,又蒙他前次舍身相助。

他其实早已有意同他化干戈为玉帛。毕竟阿风喜欢这个二哥,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阿风善良,希望大家都能和和美美,他二人闹得太难看,倒令阿风伤心。

最终还是点头致意了一下。

只这一眼,多年相识,还是令贺凤臣觉察到了他深层之下宣誓主权的意味。

他是有意为之。

他是有意当着他的面,与阿风亲近。

他并非没觉察出那次舍身之后,方梦白态度的软化。但他自始至终,却也多留了个心眼在提防着他,告诫着他。

“阿白,怎么了?”阿风纳罕。

“没什么。”方梦白轻了轻嗓子,又眉眼带笑,低眉亲了亲她的眼皮,无限缱绻。

贺凤臣垂下眼,阿风热烘烘的身子背对着他,头发散落着。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捞她散落的头发。

乌汪汪的,像一捧油。

掬了一捧乌发在唇边,贺凤臣缓抬眼,几乎已一种挑衅的姿态与方梦白四目相对。

方梦白仍辗转吻着阿风,目光却在刹那间凝固了,如蛇闪动。

他见贺凤臣缓缓俯身,趁着阿风不注意,红唇一张,咬了她一缕长发入口。

面色苍白犹带病容,像一条艳丽的毒蛇。

抬起脸,目光不偏不倚,淡含针锋相对的挑衅。

第47章

阿风是全不知晓他二人私底下的暗流涌动的。

目睹贺凤臣的举动。方梦白又惊又怒, 可很快便又平静下来。微哂。

饶是他对阿风起了意又如何呢?

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这少年于人情世故,浑如兽类,一举一动, 多凭本能行事。

不过仗着阿风好颜色, 才得以登堂入室。却连光明正大与阿风接触的理由也无一个。

方梦白也不意令阿风知晓二人之间的暗流, 微微一笑,当着贺凤臣的面,便又继续亲她, 吻她,将她哄睡之后, 自己也轻轻合上眼皮。

本拟闭目养神,可不知怎么回事,他眼皮竟不自觉越来越沉……-

昨天睡得太早,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阿风就睁眼了。

她醒的时候, 方梦白跟贺凤臣都还在睡。

天还是黑的, 远处的山像化开的墨。

时间还早,她谁也没有叫醒,干脆又继续躺在地上, 仰头看天上未落的星星。

孰料,起身的时候, 胳膊一不小心撞到了贺凤臣。他本就敏锐,长睫动了动, 缓睁开一双含着水汽的凤眼。

昨日他睡得并不安稳, 亲眼见阿风他夫妻二人亲密,他半夜又做了个梦。

只不过梦里,按着阿风的肩膀亲她的是他。唇舌交缠,他浑身发热, 面颊烧红,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这些时日一直深受催1情药的困扰,破庙里那一回不过是令药效暂时压制,这几天又有复萌之兆。

他频繁做梦,常常分不清梦境现实,每天早上醒来又硬又痛,流满了衣裳。

因此,当睁开眼,眼前倒映出少女惊讶的面色时,贺凤臣脑子里嗡地一声,便如一点火种落进了薪绒。转瞬变成燎原之势,熊熊大火瞬间焚毁了他的理智。

身体的本能快于意识一步,已先长臂一揽,将她揽入怀中。

没想到会吵醒贺凤臣,阿风愣了一下,下意识想道歉。哪知道,一翻身,被他压在了身下。

“二哥?!”她大脑还是懵的。

贺凤臣骨节分明的大掌,按着她的手腕,垂眸瞧着她,乌发如瀑般滑落她颈间。

眼前不断浮现出,昨夜她同方梦白缠吻谑笑。

女孩子脸红如玫瑰,但眼神极亮,比之同自己亲昵时的抗拒、懊悔,被方梦白搂抱着她显得大方,幸福许多。

凭什么。心底一字一顿反问。

方梦白昨日抚她肩头,遥遥望过来的一眼,仿佛提醒他永远也见不得人的身份。

……嫉妒,不甘,犹如毒蛇啃噬着心扉。他指腹淡淡抚过她唇瓣,心想,何时,她才能在他面前大方、享受呢?

“二、二哥?”对上那双幽深的眼,阿风头皮麻了。

贺凤臣摸了摸她唇瓣,倏地低下头,吻了下来。舌尖轻车熟路地钻入她的口腔,纠缠起她的舌头。

阿风大脑一声嗡鸣。

阿白!她可没忘方梦白还睡在他俩身侧!

这可不比破庙那回。

他的舌尖冰冷而濡湿,蛇一般往她喉咙里钻,阿风又急又怕,吓得鼻尖冒汗,慌忙去推。

“二哥,别!阿白还在……”

可贺凤臣却恍若梦游未醒一般,长长的眼睫摩擦着她的眼睫,鼻息喷洒着她的面皮。

“嗯……”

这人一亲起来,便好似色中饿鬼投胎,双颊晕红,放1荡得全无神智可言。

一想到方梦白正睡在两人身侧,随时可能会醒,阿风急得浑身冒汗,简直恐惧到极点。

她用力去推,反被贺凤臣单手扭住手臂。他苍白的手缓缓在她腰身流连,顺势解她的衣带。

“二哥。”她甚至都不敢喊太大声,又急又怕之下,顿红了眼圈,眼里有泪。

她含泪的双眼倒映他眼底,贺凤臣手微微一滞。

也就这一瞬间,让阿风瞅到间隙,忙手脚并用爬出他身下。

才爬出几步,终以为逃出生天。贺凤臣倏地用力一拽,将她拽回身下,苍白的大掌隔着裙摆布料,掌心紧贴她大腿软肉轮廓,用力一捏。

他手劲奇大无比,腿肉满溢而出,阿风疼得倒嘶了一口气,大腿顿时被捏出五道鲜红的指印子。

正这时,他竟将她大腿抬高,夹住他劲瘦腰身。

他什么时候这么熟练了?! 这个姿势令她几乎敞露无疑,阿风惊惧之极,一时间连身旁的方梦白也无暇顾及了,挣扎得愈发激烈,连声哀求:“二哥,二哥,你醒醒!”

贺凤臣抬掌轻轻压上她口鼻:“嘘。”

因为阿风挣扎剧烈,贺凤臣不得不追逐她身躯移动,二人叠被一般在草地上磨蹭着,险些撞上身侧的方梦白。

手臂短暂触碰到方梦白清瘦的脊骨,阿风眼里蓄着的眼泪终于一下子流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她眼里太过明显的恐惧,唤回了贺凤臣的神智。

他愣了一下,仿佛被火燎到,松开了她。

“我看到了。”他怔了一会儿,没头没尾突然说。

谢天谢地。阿风长松了口气,慌忙裹紧衣裳,拉开了点跟他之间的距离。

贺凤臣抿了抿唇:“抱歉……我刚刚不太清醒……”

阿风迷茫,这时才有空问他:“看见什么了?”

贺凤臣:“看到他亲你了……”

昨天……阿风面上发烧,昨天她跟阿白胡闹的时候,他竟没睡吗?

贺凤臣犹豫了一下,膝行凑近,仰起脸,轻轻舔去她鼻尖的汗珠,“阿风……也亲亲我罢……”

阿风揣着一肚子的气瞬间哑火,呆了半秒:“这对么?”

贺凤臣:“你都亲他了。”

阿风:“他、他是我夫婿。”

“是前夫。”贺凤臣纠正。

阿风:“……”

“这不一样。”她艰难回。

贺凤臣:“这不公平。”

阿风:“……”

没得到她的回复,贺凤臣又垂下眼。

因方才的挣扎,她衣襟半散,几近呼之欲出,山峦起伏一般,好似流淌着蜂蜜、美酒与丝绸的丰沃大地。

他目光霎时幽深。

“可是阿风我好难受……”他缓缓将头脸贴着她的前胸,轻声说。

阿风一个激灵,像被丢进油锅里的鱼,煎熬地抓耳挠腮,像蹦出油锅,却又受限于贺凤臣,无助地在锅边蹦跶。

她既不敢高声,也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了方梦白,就连挣扎也像是欲拒还迎。

“二哥……”冷静下来想想,他这状态明显不正常,“你药效又发作了吗?”

贺凤臣唇间在她膻中游移,轻轻咬她前襟,“嗯……难受……”

他好像真的很难受。

少年像只雪白的猫儿一般,不断摆头在她胸前轻蹭。眼角红红的,泛着濛濛的水汽,阿风险些就要动摇了。

阿风一呆,慌忙拢了衣襟,飞快瞥了眼睡中的方梦白,“不行不行!”

贺凤臣也没强求,唇瓣下移,埋头咬了一口,“那便隔着衣服……”-

一轮红日挣出天际,太阳渐渐升了出来,日光晒干了夜露。

阿风仰面躺着,脸红得几乎能滴血,风一吹,诃子凉津津黏着肌肤。

贺凤臣吃了好半天才抬起脸儿,唇瓣吃得红红的。柔弱无骨般趴在她胸前,眯着眼,意态餍足,“多谢……”

阿风:“……”一动不动,双手笔直地垂在身侧,像条绝望的咸鱼。

……她不想活了,活不了一点。

她痛恨自己的道德水平。

她是个坏人,是个对婚姻不忠的负心者。

她不敢往阿白的方向多看一眼,心几乎快跳出嗓子眼里,吓得浑身瘫软。

贺凤臣趴在她肩膀,眯眼喘息,“嗯……”媚眼如丝,春1情泛滥,显是回味无穷。

阿风半天没动静。贺凤臣瞧了她一眼,拉她起来。

“当心。”阿风慌乱道,“阿白、别吵醒他!”

贺凤臣也瞧了方梦白一眼:“我方才设过结界。”

阿风:“啊?”他什么时候设的,她怎么全无觉察。

贺凤臣又补充说:“他听不见。”因昨夜觉得方梦白嘴脸可恶,他便悄悄用了个小术法令他沉睡。

没想到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阿风瑟瑟的模样,令他有些着迷,移不开视线,她舒服得眼眶都红了,想要挣扎又不敢,小小的一团,在他身下发抖。

他情不自禁想要看到更多。

她不知道,反而更容易任他施为。索性便一直没告诉她。

阿风:……合着她刚刚白担心了?

她气得瞪他一眼,干脆站起身。

贺凤臣握着她的手,将她往怀里一带。阿风转了个圈,就被他抱在怀里,坐在他腿上。

两个人肉贴着肉,都汗津津的,乌发也交缠在一起。

她皱皱眉,正想推开他。

贺凤臣便已附唇她耳畔,啄吻她耳朵,轻轻呵气:“阿风,已经是第二次了。”

阿风一愣,挣扎的动作不知不觉顿住了。

第二次……

是啊,破庙那次可以说是不得已……可是这一次呢,算什么。

可一,不可二。

这一次,算真正出轨吗?

阿风心里惘惘的,沉甸甸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贺凤臣说完,便主动放开她,解开了对方梦白的禁制-

于方梦白而言,只是做了一个极深的梦罢了。

方梦白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极深。醒来时,他心里一紧,极为错愕。

他素性谨慎,何时在野外一睡不醒了?

他第一反应便是去寻阿风的下落。

“阿白……你醒了?”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抬眼见阿风好端端地坐在自己身边,方梦白松了口气,微微苦笑,“唔……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睡了多久?”

说着,又想起贺凤臣,一边偷眼去觑贺凤臣。

阿风、贺凤臣,一个坐着一个站得远远的。

该说不说,方梦白登时又轻轻吁出一口气。

阿风心里虽有点乱,可到底比前次有了经验,再面对方梦白时也不至于乱了阵脚。

“也没多久。”她说。

至于贺凤臣凝望远处的神情,更是心平气和,吐气如雪,不染尘俗,哪有方才媚态横生的妖艳之态。

哪似方才当着她夫婿面险些强奸了她?

见方梦白醒转,他举步而来,低头扫他一眼,淡道:“既醒了,那便回罢。”

第48章

昨夜, 贺凤臣便已去信给了罗纤,今晚不回客栈。

二楼包厢内,天光才破, 罗纤、薛荷等人便已围坐了满满一桌。

这也实在不能怪他们积极。实在是最近的事太过离奇。由不得他们不聚在一起拿出个章程来。

“正巧, 趁着贺、方二位, 同阿风道友不在。”罗纤居上座,正襟危坐说,“两家的事……诸位是怎么看待?”

薛荷、林镜交换个视线, 都保守得没立刻开口,毕竟变心的是他们的大师兄方梦白。

倒是冯一真, 人生得高大,性子也粗放,说话做事也享不了那许多。大剌剌直接道:“嘿,搞不懂贺师兄跟方师兄干嘛呢, 若说他们夫妻两个难得重逢, 逛逛灯会,花前月下也就算了,怎么还捎上了阿风道友夜不归宿。三个人有什么好看的?大家睡一个被窝, 你瞪我我瞪你呗?”

罗纤:“冯师弟!”

冯一真缩缩头颈:“……如今本来就乱,又多出个阿风道友, 她一介凡人,牵扯到这些事里, 师兄怎么还领她入了道, 将人带回了仙人界,这不害人家姑娘么?”

罗纤蹙眉叹口气,她又何尝不感到棘手?

“升鸾已促成二人和离。此事,阿风道友也是无辜。但升鸾糊涂, 既已和离,便不该再画蛇添足。

“方道友身负血海深仇,危机四伏。阿风道友生于凡人界,长于凡人界,纵使现今入了道,又岂是她一介凡人所能处理的?”

冯一真一拍脑门:“……难道!这便是贺师兄的谋划?!借刀杀人!”

“什么借刀杀人……借、借什么刀?”林镜胆子最小,此时已骇白面色,哆哆嗦嗦问。

冯一真击掌感叹:“我还以为师兄变性,原还是那个狠辣的食人花!”

罗纤:“……”

薛荷觉察到罗纤弦外之音,也不理那两个蠢蛋,终于开口:“依罗道友看,该如何是好?”

罗纤虽单名一个“纤”字,行为处事,却不见纤弱,反倒颇为强硬,“以我之见,不若将阿风道友送到个安全的住处,待南辰危机解除,方道友恢复记忆之后,再着手处理他们之间这笔情账。”

最重要的是,留阿风在方梦白身边一日,方梦白待阿风用情越深,贺凤臣受血脉反噬便越深。

罗纤出身兰阳罗氏,兰阳罗氏虽非世家大族,在仙人界也算小有名气,她父亲便是个风流成性的。

在她看来,男人好色如狗改不了吃屎。

一时为色相所惑,是人之常情。

可只要太一、白鹿仍是盟友。

以贺凤臣的家世出身,能力修为,才学素养,他才是最适合与他并肩而立的妻室。

正如她亦出身世家的母亲,父亲纵使再好色风流,也绝不敢同母亲和离,几百年来,待她仍极为敬重。

薛荷提出异议:“可这样,对阿风道友是不是不太公平?”

“你有没有想过,方道友对阿风之爱,或许只是因为失忆的影响呢?”

“等他恢复记忆,发觉自己真爱是贺凤臣……”

薛荷一怔。

罗纤环顾四周,强调:“我想,方丹青,贺凤臣二人从前之情深义重,想必在座各位也是有目共睹。”

林镜蹙眉:“可贺师兄性子素淡,瞧着也不似没有容人之量……”

冯子真插嘴:“那也未必,你难道忘了贺师兄初出茅庐时那逞凶斗狠的行剑风格?”

薛荷轻轻:“就怕他心里不快活,对阿风道友心存怨言,不好表现罢了。”

四人正说话间,包厢房门被人敲响,却是阿风一行人回返。

四人交换了个眼神,忙止住话头。

罗纤起身迎接: “你们回来了?”

方才讨论的正主出现,四个人都忍不住多瞧了他们三人一眼,

贺凤臣点点头,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阿风,方梦白也并无任何异样之处。

见众人都在,贺凤臣视线缓扫过屋内,淡声发问:“我们何时出发?”

罗纤:“你们回来了,就今日罢,免得夜长梦多。”

阿风初来乍到,心知自己的处境,因此罗纤,贺凤臣等人商讨之时,她从不主动插嘴、说话。

几人很快便将行程商定下来,退了客栈,换了车马,继续向太一观进发。

这一路上,罗纤虽有意探究一番阿风他们三人的关系,探问探问阿风的口风。可惜他们三人几乎是同进同出,同食同寝。

贺凤臣待阿风的态度也极为平静,妥帖,并不似心存芥蒂的模样。

临近太一观治下一个名唤陈县的小城。

众人将水囊灌满,原地修整。

罗纤思忖着,拿着水囊正要去找阿风。

贺凤臣轻颔首:“我来罢。”

说着便走到阿风身边。

阿风同方梦白并肩席地而坐,坐了一天的车,她头发都颠得散了,正一边篦头发,一边跟方梦白,脸贴着脸说小话呢。

“阿白,你紧张吗?”

方梦白微微一笑,好似成竹在胸,“我不紧张,阿风,你也不必紧张。”

阿风不太信:“太一观是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呢……还有那位许真人,二哥的师父。”

她这个尴尬的身份,也不知人家要怎么看。

“你说你不紧张,我才不信。”

方梦白洒然一笑:“我若紧张,又如何能令你依靠?”他说着,将阿风往怀里一揽,安慰说,“……人非圣贤,咱又没真修成个得道高人,喜怒哀乐,紧张害怕,都是人之常情,不必介怀。

“不过,若问我……我之前倒有些害怕的,后来就不怕了,你猜为什么?”

阿风顿了梳子:“为什么?”她还以为他会说出一些把人当大白菜,大萝卜之类的套话。

方梦白握紧了她的手,瞬目微笑,“想到你,我便不紧张了。想到咱们夫妻初来乍到……你义无反顾跟着我来到这个地方……我绝不能辜负了你,定要打叠精神,绝不能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只要一想到你在我身后,我就只有无边无尽的勇气,哪里还会害怕呢?”

阿风“啊”了一声,内心触动,羞红了脸,“阿白……”

方梦白见她感动,内心亦是极欣慰,他方才说的话并不为假,他忆到底未全复,心底也有些发憷。

可只要一想到阿风,便又生出无限的柔情与豪情来。

夫妻二人正窃窃私语着。贺凤臣走了过来。

他清姿颀长,行步款款,很是矜持。

因众人此时都留意着他与阿风之间的暗流涌动。

他一走过来,四周便一静。唯恐他发难。

他身量太高,不得不在阿风面前半跪下来,垂眸将水囊递到她唇边,“渴了吗?”

四周一瞬间更是静得吓人。

方梦白一愣,住了嘴,也不知作何表情,便微微一笑,笑容有点古怪。

在这一片古怪的寂静之中,

正在喝水的罗纤差点儿打翻了水囊,拭剑的薛荷差点削到手指,咬着干粮的冯一真,差点儿□□粮噎死,呛得惊天动地。

众人疯狂交流着目光,眼神不过惊骇二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不成贺凤臣他真是个贤妇?何时见他这般体贴?

视线中心的阿风却毫无觉察。对于贺凤臣的照顾,她早已习以为常。

无比自然地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将水囊又递给方梦白,“阿白你也喝。”

方梦白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接过饮了。合上木塞时,正听到阿风在跟贺凤臣说话。

原是贺凤臣见她头发细软难梳通,主动请缨问她要了梳子,“我帮你。”

阿风纳闷:“你会梳吗?”

众目睽睽之下,贺凤臣“嗯”了一声,拿着梳子坐到她身后,替她细致地篦起了头发。

阿风大奇,扭脸问:“我平日梳的那个发型你会梳吗?”

贺凤臣按住她头,摆正她:“会。”

“你还会这个?”

贺凤臣一只手捧起她一缕头发,用梳篦一截一截慢慢通:“看你梳过。”

他下手如此老道,还晓得难梳的头发分段通,阿风吃惊不小:“你一次便会了?”

贺凤臣玉白的指尖理着她头发,熟练地挽出个垂髻来,嗓音淡淡的浮玉一般:“一次不会,但我看了很多次。”

阿风的脸不知怎么又热起来。

……看了很多次。她捕捉到他话里的隐藏信息,又怕自己多想,心里不禁咚咚直跳。

……她怎么一点儿都没觉察,贺凤臣还留心过她梳头。

“怎么?脸这么烫?”贺凤臣最后抿顺了她鬓角一缕碎发,垂首柔声问。冰凉的指腹细细滑过她后颈,指尖滑腻,细白如兰花瓣。

她整个身子都被他虚虚半圈在怀里,嗅到他那股如兰似麝般的芬芳,浑身都有些僵住。

或许是因为今早才有过亲密接触,她全身上下的肌肤如今对他敏1感得吓人。

他如玉的指尖稍微有点触碰刮蹭,她便涨红脸,不自觉瑟缩,从后脑勺通电到前胸,又从胸口贯入脚趾。

玉润冰清的嗓音在耳,更有些重合早晨那妩媚的喘息呻1吟。他埋首,垂着眼睫毛,吮酥酪一般,舔吃得认认真真。睫毛一下下轻轻搔她肌肤。

她之前食客的专业素养也被他学个七七八八,非一边吮吻,一边抬眼发表评论:“阿风……很软……喜欢,好喜欢……”

一边合掌轻拢,眉眼微泛惊奇,孩子般玩得不亦乐乎。

那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眼前浮现,当着阿白跟众人的面,不合时宜地回想这些,阿风羞窘得将身子蜷缩得紧。

……那可是众人眼里,阿白名义上的男妻啊……她怎么又跟他……

贺凤臣摸摸她肩膀,顺势几乎将她端在怀里。他视若未见她的窘迫,继续为她鬓间簪一支白玉钗。

这一幕,落在罗纤等人眼底,无疑又于各人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林镜忍不住小声嘀咕: “贺师兄跟阿风道友……怎么弄得好像磨镜对食?”

冯一真听到新鲜的词,不禁凑前:“磨镜,对食?”

林镜不太习惯这个黑脸道人的行事作风,不动声色往后挪几步,这才耐心解释说:“……有些宫女,宫中寂寞,会凑个对,彼此慰藉,那有些大户人家的妻妾,关系甚好,相爱相昵,也是这个道理。”

林镜性子内敛,但平日里就爱看些乱七八糟,风花雪月的话本子,薛荷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厉声出言敲打:“林师弟!”

林镜洋洋洒洒说这一通,这才后知后觉意识不对劲,涨红脸,不敢吭声了。

阿风心底煎熬得厉害,贺凤臣替她梳完头,竟稳稳坐着,再没挪动过。一只手蛇一般缠上她肩头,亲昵地与她依偎。

阿风打个激灵:“贺道友,还有多久到?”

“嗯……”贺凤臣鼻音轻哼,怔怔动动眼睫毛,好像这才从亲昵中回过神来,“快了,最迟明日正午。”

阿风失望:“那还要好久。”

贺凤臣:“累了?”

阿风:“是有点。”

这一路为了低调行事,他们没有御剑,都是车马、走路交替轮换着来的。

古代的道路条件……就算仙人界也不过如此。

更何况,这两日,在阿风看来仙人界与凡人界也并无什么不同。

她晕车晕得厉害。

贺凤臣淡淡道:“累了就歇息。”

阿风:“……”说得很好,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她正腹诽间,脑袋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揽过。

阿风一惊,“二哥?!”

贺凤臣垂着眼,抱着她的头,摁在他大腿上:“睡罢,出发了我再喊你。”

目睹这一切的方梦白微笑着握紧了水囊:“……”

他只是在喝水,又不是死了。

毕竟他才救过他夫妻二人性命,身份又尴尬,简直理直气壮将自己当阿风姐妹腻友了,当着众人的面,方梦白委实不好同他置气。

再说阿风也不吃亏。贺凤臣待她越好,她便越能在太一观站稳脚跟。

说到底,不舒服的不过是他这个善妒的妒夫罢了。

可若真让他眼睁睁瞧着妻子同别的男人亲近,就不是他方梦白了。

方梦白微微一笑,强压下心底的醋意,硬挤进来给阿风捏腿:“累了……腿酸不酸,我帮你揉揉?”

原本没贺凤臣强行膝枕,阿风就已经够尴尬了,现在又挤进来一个方梦白,她大吃一惊,尴尬得涨红了脸。

……这还在外面呢!那么多人看……

大家一起赶路,她也就累了点儿,怎么弄得这么大一番阵仗。

她能感受到罗纤、薛荷等人明里暗里复杂的视线。

阿风心中大感折磨,瞬间好像被动变成了公共场合亲亲抱抱的小情侣之一。

她慌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用力将两个人统统推开,丢下一句:“我回车歇会儿。”便逃也般的钻进了车里。

隔了一会儿,方梦白也钻了进来。

阿风见他躬身往里钻,心中忿忿,没忍住轻轻踢了方梦白一脚。

方梦白一个不稳,差点乌龟翻身,四脚朝天从马车里栽下来。

他忙扶住车壁,险险稳住了身形,苦笑着凑上前,“又生什么气,姑奶奶!”

阿风窘迫得压低了嗓子:“刚刚二哥发疯……你也发疯?”

方梦白拍拍身上的灰,酸溜溜的:“怎么?你二哥能得,我不行?”

阿风大怒:“你以为我想吗?二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晓得。缺心眼得很。”

方梦白微微一笑,语气凉凉的:“我瞧你方才可得意了。众目睽睽之下,有这样一个美少年伺候你,哦错了,是美老年。”

阿风本来挺生气的,可看方梦白破防的微笑,顿时就乐了。

怎么就醋成这样了?

“我倒是听说修士洗髓伐毛,去芜存菁,全都是美少年美少女,”她故意吓唬他,“反正我俩都离婚了,我岂不要好好挑个十个八个的?”

她这段时日也感觉出来自己变好看了不少,肌肤便细腻了,毛孔也变小了,牙齿变得洁白坚硬,头发变得乌黑顺滑。

方梦白微笑,微笑,微笑不下去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方梦白努力保持微笑的样子,让阿风一下子就来了劲儿,继续逗他,“反正他们都认为你跟二哥才是一对。”

方梦白风轻云淡:“那也不行。”

阿风:“我们不是和离了?”

方梦白突然不说话了,瞧了她两眼,竟一笑,语气有些凉凉的:“那我们之前也实打实成过亲,三生石上刻过的名字,阴间生死文簿里落过笔的。”

阿风被他凉凉阴阴的语气吓个哆嗦,兴许是早上才背着他做过那样的事。

方梦白之前也不是没说过类似的话,但今天在她听来,却阴得有点可怕:“……你说得好吓人……”

“吓人么?”往常,阿白总要给她道歉了。可不知怎的,见她瑟缩,方梦白竟微微一笑,笑里还多见真心实意的快活,语气仍轻飘飘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咱们一日做夫妻,便是死了,到时候阎王殿里报到,说起那毕生生平,少不得也要提及于某年某月跟阿风结过夫妻。”

他知她是个糊涂蛋,怂包蛋,遇上贺凤臣这也糊里糊涂,衣冠禽兽般不知廉耻的人,轻而易举就被人勾得晕头转向,傻不愣登就跟人姐姐妹妹般抱一块儿了。

他方才见他二人抱一起梳头,心里不爽,有心敲打敲打,吓唬她一番,语气愈发凉飕飕的。

“所以,阿风,你说呢,咱们算不算夫妻?人之生平,功过是非,生死簿里都记着呢。”

第49章

队伍稍事休整之后, 继续出发。

果如贺凤臣所言,在第二天晌午时分抵达了太一观前。

这仙门第一大观,便坐落在延亘不绝的云川山脉之间。

万壑争流, 千崖竞秀。壁立千仞, 浮一片川也般的云头。

缭绕云雾间, 只见一座巍峨挺拔的笔峰,高出群山百丈,鹤立鸡群于群峰之间, 其上玉宇飞宫,楼阁峥嵘。

“这正是云川的主峰, 步天峰。”

此时此刻,站在步天峰上门前,罗纤朝着峰顶遥遥一指,介绍道。

步天峰的山势极为惊险, 仿佛天宫掷落人间的一枝毛笔, 山体几乎呈直线型,毫无转折缓冲之处。

阿风正震撼这自然造化时。

贺凤臣却倏然开口:“这便是太一了,我的提议, 你考虑如何?”

“什么提议?”阿风纳闷。

方梦白,罗纤等人也纷纷不解看来。

贺凤臣平静道:“我可以引荐你拜入丹华真人门下。”

所谓丹华真人, 指的便是太一观如今掌教,贺凤臣之师尊许抱一许真人。

罗纤大惊:“师弟这怎么使得?!”

方梦白兀自迷茫, 问阿风:“你要拜入许真人门下?你们何时决定的?”

“为何使不得?”贺凤臣反问, “修士求仙问道,天赋机缘缺一不可,阿风有天赋,亦有机缘。”

罗纤心里早打量着先将阿风送离, 又如何肯答应她拜师太一?

“这……于理不合。许真人百年前早已不再收徒了。”

罗纤蹙眉:“凡有心求道太一的,也需先过了‘登天梯’的考验,才算我门弟子。

“我晓得你是掌教亲传,可也不能罔顾了门规,大开方便之门,否则对其他弟子不公平,传出去别人要怎么看……不能服众。”

贺凤臣:“古来修士求仙问道,天赋、机缘缺一不可。修真是最残酷的,没有险缘的,纵有天赋,到头也不过在散修之流沉浮。

“阿风不缺天赋,而她,既然能遇到我。”少年容色静冷,淡淡语气之中尽显傲意,“我丹华真人座下嫡传弟子,便是她的仙缘。

“能得我引荐她入门墙,便是她仙缘深厚的体现,这是夙世的福报。旁人又岂能闲论是非?”

阿风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有些听不懂,但好像……贺凤臣要给她开后门,boss直聘?

把开后门说得这么义正言辞,清高孤傲,也算一种天赋了。

罗纤一噎,修士最重机缘,她竟也指摘不出什么不是来。

贺凤臣这才又看向她:“阿风,你可愿拜师太一?”

方梦白蹙眉,“等等,为何不能拜入我白鹿?”

贺凤臣不以为然:“白鹿山高路远,如今又被南辰所困,若你能一日之间,往返太一、白鹿,杀尽南辰弟子,手刃紫极老儿,自然可教阿风拜入祭酒门下,做你的小师妹。”

方梦白:“……”

贺凤臣漆黑的眼,静静瞧她,敛了一身傲骨,耐心等她回复。

进入云川地界,这一路所见之浩气横流的仙家气象,阿风也有些意动。

……可她不想当开后门的关系户。少年意气,总想试试自己的锋刃。

她问,“登天梯是什么?”

罗纤松了口气,顺坡就驴,遥遥向前一指,“道友可曾见步天峰上的楼梯?”

阿风仔细一看,果然看到陡峭的崖壁之上隐约着的铁索石梯。

“这便是登天梯了。这是我门遴选弟子的方式,过了登天梯便算我门外门弟子了。”

这地势果然险峻。但她如今是修士,修为、体力自不可同日而语,石梯虽险,阿风思量,对而今的她来说,似乎还算不得什么。

“仅是如此吗?”

罗纤摇头,想让她知难而退,“只是向上爬,算不得什么,只要胆大,心细,体力够好就行。重点是,这天梯其实也是一方小幻境,登天梯时,会经历严寒、酷暑等诸多幻象考验,道心不坚者,便有失足坠崖之险。”

阿风一愣:“没安全措施?”

罗纤道:“求仙问真又岂是能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不历经艰险,舍身取道,又怎能求大道?”

阿风一愣,腹诽,还真不愧是网文特有的丛林法则型修真社会。

罗纤只想吓她,令她知难而退,并不想伤她。劝道,“这道天梯危险,道友暂寓居我门,便是想学点什么,也可求教诸位长老,不必非得拜入太一。”

阿风又不傻,罗纤好言相劝是真,心存轻视不肯叫她拜入太一也是真。偏她们这种年轻人骨子里就是“不信邪”。

因被成了贺、方二人之间的小三,她身份本就尴尬。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做方梦白的附庸进入太一,恐怕还是要被人瞧不起。

为什么不能靠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走进去。

“我想试试。”想了想,阿风坚决说。

“阿风!”方梦白一惊,出言不赞同,“不可!”

贺凤臣却面露赞许:“好。”

方梦白瞪他一眼,贺凤臣视若不见。

“阿风……你难道没听罗道友说天梯危险?”方梦白蹙眉。

阿风兴致勃勃:“再危险的事我都做过了,阿白你就别担心啦。”

方梦白顿时无言以对。可不是吗?

野猪那次,木龙那次,她哪一次听过他的了?早知她是个拿定主意,就难被说动的性子,又有贺凤臣这个同伙在旁撺掇。

方梦白白了贺凤臣一眼,无奈叹口气,面向罗纤,拱一拱手,“敢问可否两人同行。”也罢,她铁了心上刀山下油锅,他舍命陪君子便是。

薛荷、林镜都吃了一惊。大师兄要登天梯参加太一的入门考核?

罗纤一愣,尚未答话,贺凤臣抢白道:“可以。太一观每十年一次开门招生。各地有识之士,素来成百上千人,浩浩荡荡,齐试天梯。”

他又道:“我从旁陪着他二人。”

罗纤更是呆住了:“你……不回去拜见真人吗?你一去这些时日,真人很是担心。”

贺凤臣摇头:“不急一时。还请师姐先行,代我向真人告罪、行礼,说明缘由……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不肖之徒便来自拜会他老人家,问他老安。”

“一个时辰?你要阿风道友一个时辰登天梯?一直以来,天梯之试少说也要花上一天一夜的时间。”

贺凤臣从容淡道:“她是我教出来的。我信她。”

阿风:“……”不要啊。可别信她啊。她虽然有心一试天梯,可没想这么卷。

贺凤臣代她装叉,果然将罗纤给震住了。

三人心意已决,她也只能无奈行事,先行上山。

临走前叫走冯一真,薛荷,林镜等人。

薛荷此次前来,本就肩负了师命,拜会许真人,献上仙宝,谢其仗义相助,庇护方梦白。

薛荷心道,大师兄陪阿风小嫂子考试,应当不算参考。

她对方梦白很有信心,纵使大师兄失忆,但见过从前大师兄之风华绝代,也不会将这小小天梯放在眼前,更莫说,还有贺嫂子作陪。

留下一句,“阿风道友小心,我们在山顶等你好消息云云”的勉励之词,便先跟着罗纤去拜会许掌教了。

在贺凤臣的带领下,阿风站到了天梯前。

抬头一看,只见石梯陡峭,一线贯通天地,上部没入缭绕的云雾之中看不分明。

又低头一看,石梯经年累月,被磨得光可鉴人。

附近的大石块上还沉着点暗褐色的血迹,不知道是什么,看得人毛骨悚然。

她又摸了一下铁链,触手很滑。

她顿时不敢轻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阿风,你先上。”方梦白一见这石梯环境,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阿风心知,他让自己先上,是好接应自己,以防她失足坠空。便也不再挑战阿白脆弱的神经,点点头,捋起袖子。

贺凤臣倒是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等他们商议,待他们拟定,这才道:“请。”

他们先后上了天梯,他便跟在他们之后安静相随,并不出言提点半句。倒是十分有原则,显得铁面无私-

罗纤带着薛荷、林镜等人上了步云峰,这一路上遇到不少太一观弟子。

太一观弟子知晓她是去接应贺凤臣的,见她回来,都很激动,“是贺师兄回来了吗?!”

罗纤心中轻叹。贺凤臣生得貌美,修为又奇高无比,在太一观内很是收获一批拥趸。

罗纤:“是,你们师兄已经回来了。”

一小师妹问:“师兄呢?怎么没看到师兄在哪里?没跟师姐一起回来吗?”

罗纤怕出岔子,万一人都拥到登天梯如何是好,“他山下还有事要处理,过会儿再去拜见掌教。”

正好言相劝间,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冷笑,浑如个霹雳一般当空炸响。

“回来了不先面见尊长,处理什么要事?月余不见,他贺凤臣倒是更嚣张了,目无尊长的东西!”

罗纤蹙眉:“萧朗……”

一众师弟师妹纷纷向声源怒目而视。

人群中,大踏步走来个身姿挺拔的青年男子。

其人身长八尺,眉眼生得倒也算英俊,双眉斜飞,目若寒星,鼻似悬胆,就是脸色白得有些不正常。

仔细一看,竟是攃了一层厚厚的白粉。眉毛涂得浓黑,嘴唇也涂得红红的。

笑起来,脸上的粉扑簌簌抖三抖。又因天太热,脸上的口脂、眉黛也被汗水晕染了一大半。

他生得健拔有力,涂脂抹粉未如何郎风流,反倒破坏了原本的英武,显得不伦不类。

这青年在众人面前明显积威甚重,众人虽面露不满,却在他走过来时,仍不自觉让开一条道来。

罗纤蹙眉问:“你来做什么?”

萧朗冷笑连连:“我那好师弟……不,该说好师妹才是。我那好师妹带着情郎回山,我可不得来迎接?”

罗纤心里头对他极为厌恶,“萧朗!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再这样侮辱同门,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萧朗目光闪过一抹阴鸷,似笑非笑道:“难道我说得有错?这小子自甘下贱,嫁个男人为妻,没卵子的货色,我难道还说不得了?”

一旁,跟随罗纤等人一同上山的薛荷,林镜,不意撞见师妹这一桩口舌是非,顿时面露尴尬。

当着薛、林二人的面,罗纤不想跟他纠缠,冷冷道:“我尚要去拜见掌教,还不让行?否则,修怪我也治你一个目无尊长之罪!”

那萧朗闻言,轻蔑地笑笑,退开半步,倒也未曾真的继续纠缠。

只在罗纤转身之后发出愉悦轻笑:“去罢去罢。掌教是贺凤臣那小子嫡亲的师父,你呢,你是他亲娘!如今他那个断袖的情郎犯了事。可不是又给你们找了个奶儿子?”

“咱们太一观什么地方,竟沦落到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了。”

他笑意盈盈,嗓音却暗含灵气,声振数里之远。

罗纤面色愈发难看。

薛荷皱眉问:“抱歉,恕我失礼,不知这位……跟贺师兄有什么仇?”

罗纤回过神,苦笑了一下,叹口气:“……教你见笑了,一言难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位名叫萧朗的,是我师弟,贺凤臣的师兄。”

“虽是师兄,当年跟升鸾入门也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

“他二人入门时间相近,一起修炼,周围的师长,同门,难免就经常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

“竞争是难免的。升鸾长得漂亮,一进门,便获得了来无数师姐师妹们的追捧。”

罗纤说到这里,也自觉无奈。

“莫说师姐师妹们了,他漂亮得像个女孩子,便是许多不明所以的师兄师弟,也对他暗暗倾心。

“萧朗你也看到了,他样貌也英武。可跟升鸾比就差得远了。

“他这人性情偏激,争强好胜惯了,很不服气升鸾被众星捧月。暗地里就骂他是个小白脸,绣花的枕头。

“可升鸾除了长得好,偏偏在修炼一事上也是个举世难出的天才。算数韬略、医卜星相,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文武兼修,琴剑双绝……”

薛荷闻言,倒是对这萧朗生出几许同情之心来。大师兄没失忆前也是这样的人物,他们这些小辈弟子还好,师兄师姐们可没少被大师兄压得抬不起头来。

将心比心。身边一直有这么个惊才绝艳的别人家的孩子,那确实还挺难受的。

“倘若萧师弟只是个庸才便也罢了。”罗纤叹道,“偏他也算个英才,放在哪里,都能称得上一句少年才俊了,不论如何努力都差一截能不难受吗?”

林镜恍然:“那萧道友就这样记恨上了贺师兄了?”

三人一边交谈,一边朝着太一观掌教许抱一隐居的草庐而去。

罗纤摇头:“不,单单如此,还不至于变成现今这不死不休的仇怨。”

“萧朗他后面喜欢上我门内一位师妹。”

薛荷“啊”了一声,轻轻叫出声,“那师妹看上贺师兄了?”

罗纤:“可不是如此么?萧师弟爱甚了那位师妹,咽不下这口气,就去找升鸾决战。”

林镜已经不忍心听下去了,“一定输得很惨吧。”

罗纤心道,哪里是惨!贺凤臣根本对那师妹,还有萧朗毫无印象!

萧朗找来时,他莫名其妙。

萧朗一气之下,出言不逊,贺凤臣皱眉,忍了又忍,最后嫌他聒噪,打断了一条腿,扔出了洞府。过往的同门将他狼狈全都看个一清二楚。

从此之后,这才算结下了萧朗不死不休的死仇,萧朗单方面的。

萧朗心性扭曲,多年来既记恨贺凤臣,又暗地里学他风雅,没他生得好看便涂脂抹粉。

三人说起这桩旧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丹鼎峰一间草庐门口。

罗纤这才住了口。

若不是两家如今关系紧密,她才不会对外人说这些家丑。而到掌教洞府门前,更不可能再多闲言半句了。

草庐依山傍水,门前一道浅浅的小溪淌过,几杆修竹,一丛兰草,几只白鹤在溪边玩耍漫步。

薛荷,林镜也都整衣肃然,门前纳头便拜。

“弟子罗纤,拜见掌教真人。”

“晚辈薛荷、林镜,奉吾师孔祭酒之命,略备薄礼一份,特来拜见丹华真人。”

话音刚落,草庐门便被人从里面推开,一道温和带笑的嗓音由远及近快步而出。

屋内走出个黑发如云,肌发光细的女冠来。

“是小纤回来了吗?来得可巧,我正打算出去钓鱼呢,若晚一步,还见不到我。”女冠生得方口宽额,天庭饱满,眉眼温和,背一杆钓竿。两袖翩翩,满面春风,慈祥可亲,见面先笑。

望见薛林二人,她奇道,“咦?还有孔青斋的弟子?他叫人送什么好东西给我了?”

见其人之平易善谈,哪里有一派掌教的威严?活像个凡间再普通不过的钓鱼婆。可薛荷,林镜等人都不敢疏忽,慌忙上前跟这位修真界鼎鼎大名的丹华真人见礼。

许抱一含笑着纳了几个小辈的大礼。

薛荷忙将早就备好的见面礼,并孔祭酒的信双手奉送。

许抱一也没推辞,和蔼地对罗纤说:“你先收着。”

又对薛荷,林镜二人道:“你们师尊近来如何?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我听说紫极纠集了几个门派,将你们白鹿团团围住,你师尊可还能应付得来?”

薛荷恭敬道:“师尊一切都好,南辰狼子野心,选错了对象。师尊而今,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大师兄。这里有一份信,由师尊托我师姐弟二人呈送真人。”

许抱一拆了信一阅,看罢,洒然一笑,“这信里说得客气。孔青斋那家伙……玉烛既跟升鸾成了亲,咱们就是儿女亲家了。”

薛荷心道,礼不可废,却不敢吭声。

许抱一微微笑:“我明白孔青斋的意思了,玉烛留在太一,他就放心好了,南辰的人不敢,也动不得他。

“这样,稍后,我回封信,你们带回去转交你们师尊,安了他的心。”

薛、林二人忙纳头称是。

许抱一回身将信交给罗纤,“我方才听山下的动静,可是升鸾跟玉烛回来了?怎么不上山见我?”

罗纤面色不变,照样恭恭敬敬。

薛,林二人则暗暗心惊于这位老真人耳力之敏锐,隔峰也能听到山下的动静。

罗纤略一思索,知无不言:“确是他二人回来了,只不过此行之中还有个叫阿风的道友,好教掌教知晓,这位阿风道友便是方梦白在凡人界失忆之后,新娶的妻子。”

这是贺凤臣一早便送回两家的消息。许抱一也不惊讶,她微讶的是罗纤说阿风要爬登天梯,贺、方二人都要作陪。

罗纤犹豫着说:“升鸾您也知晓,他性子外冷内热,恐怕是觉得辜负了阿风道友……对不起她,有意补偿,便想让她拜入太一……”

至于贺凤臣有心让阿风拜在许抱一门下,罗纤干脆没说,这不是她能说的,由她说反倒有些尴尬,像在滴眼药了。

许抱一年纪越大,玩心反而越重,通身的修为越接近返璞归真的顽童境界。

毕竟年纪大了,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看得开。而弟子们还年轻,那些情爱纠葛,辗转反侧,由她看来,实在有意思得很。

当初也是她劝贺凤臣不成,见他意已决,便也不再多劝了。

之前小徒弟那个清冷坚贞,非君不嫁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如今竟多出个凡人女子,还被贺凤臣亲自领着入道,带回了仙人界。

许抱一闻言,顿生了兴趣,“在爬登天梯?何方的奇女子?竟能从升鸾手里抢人,俘获玉烛那高傲小子的芳心?”

第50章

此时的奇女子阿风已经后悔之前自己之前的年轻气盛, 不知天高地厚,妄自尊大了。

长长的登天梯一路往上,仿佛没有个尽头。

阿风累得四肢酸软, 汗如雨下, 往下看是深渊万丈, 往上看是没入流云之中,一眼看不到顶的山体。

她人挂在绝壁之间,进退不得, 就算想反悔下山也不能了。

到了这个地步,人便是为了活个面子, 阿风硬着头皮,继续向上攀登。

方梦白也累得够呛,累得汗如雨下,面色涨红, 眼神也有些恍惚。

“阿白, 你没事吧!”阿风一边往上爬,一边分心担忧老公柔弱的身子骨。

方梦白刚想开腔,嗓子就抖。

瞥了眼身边的贺凤臣, 少年脚步轻盈,呼吸平稳, 冰肌无汗,发丝也未乱, 闲庭信步地像只在自家后院里漫步的猫儿。

瞧见贺凤臣洁净方雅的模样, 方梦白内心嫉妒,深吸了口气,不愿输给他去。

刻意夹着一把清润沉稳的嗓音,摇摇头:“我……没事……”

阿风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说体力只是一重考验的话。那不断变化的四时幻境, 便又是另一重考验了。

她往前又爬了一截,忽觉狂风呼啸,霜风如刀,眼前铺下漫天的鹅毛大雪来。

风雪迷晕了她的视线,冻得她手指僵硬,差点摔到山下去。

她慌忙伸手去捞铁链子,掌心的汗水被寒气凝结成冰,攥着铁链忽传来一阵粘滞之感。

阿风:……

救,黏住了!!

她算是明白东北的铁栏杆为什么碰不得了。

下面的方梦白瞧见她突然僵在那里,喊道:“阿风?”

阿风欲哭无泪:“阿白,二哥,我黏住了。”

方梦白见状忙向上奋力爬了几步。

好在这登天梯能容两人并排,他瞧见她的窘迫,心疼得直皱眉,忙俯下身对着她掌心轻轻哈气:“没事,别怕……”

眼见只容两人通行的登天梯已被方梦白占据,贺凤臣索性身子一翻,更如猫儿一般飞出铁链的保护范围之外。

他灵气汇聚在掌心、脚掌,助他牢牢附着在山壁。山风猎猎吹动他乌发白衣,整个人恍如一只挂在绝壁之间的雪白飞鸟。

少年如履平地一般轻轻踩着山壁,踩到阿风身边,伸出一只手覆握住阿风的手掌。

阿风吓了一大跳:“二哥!你怎么过来的?!”

贺凤臣垂着眼不断往她掌心输送灵气:“用灵气。”

温热的灵气,顺着他的掌心,不断没入她的右手,仿佛被一股脉脉的热流浇灌一般,暖洋洋的,很舒服。

没一会儿的功夫,阿风便感觉到黏住的掌心松动了。

贺凤臣收回手:“应该好了,你试试。”

方梦白捧着她的手,停止了无意义的呵气,心里一时极为复杂,整个人好似瞬间失重,一头从登天梯上栽了下去,又迷惘,又空落落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阿风试着拿开手,果然顺利,不禁喜形于色:“谢谢二哥!”

贺凤臣:“不必说谢,多留些力气应对之后的挑战。”

阿风心颤了一颤,“后面……很难吗?”

贺凤臣想了一会儿,认真答:“不难。”

阿风忍不住吐槽:“我总觉得你说的那个不难,跟我和阿白以为的不是一样的。”

贺凤臣又想了一会儿,这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语气笃定:“一样的。”

唉。一想到后面还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阿风愁眉苦脸叹了口气。

贺凤臣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风一愣:“二哥?”

紧跟着,她就惊讶地瞧见,他抿了唇角,露出歉然之色:“抱歉,个中细里我不能透露,这是门规,需你们自己多想办法。”

贺凤臣一路默默陪伴他们夫妻俩,阿风感激还来不及,又哪里会有意见?忙道:“二哥,你不用说了,我们都懂的。”

贺凤臣轻轻颔首,神色显见地又柔和了许多。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风刀霜剑严相逼”,还没等阿风喘口气,头顶的天象竟又发生了变化。

一轮刺眼的白日突然跳到上空。

炎炎的赤日蒸烤着天地间的一切,风似乎也被晒干到一丝也无。

铁链吸收了足够多的热量,触手烫得像烙铁。

这下阿风吸取了教训,她不敢再抓铁链,否则非将掌心烫烂不可。

她只靠脚下附着的灵气,踩,或者说,挂在陡峭的石梯之上。

方梦白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她下一秒就一个仰头栽下天梯去。

腾出两只手,阿风灵力运转掌心,直到灵气将双掌包裹得足够厚了,她这才重又抓上铁链。

接下来,再继续往前爬。

忽而又狂风四起,险些将阿风卷下登天梯。

又或者,天上竟噼里啪啦掉下无数冰雹,她跟方梦白避无可避,仓促遮头遮脸,险些被砸个鼻青脸肿。

不知过了多久,拨开重重的浮云,远处的山巅终于近在眼前。

阿风,方梦白都松了口气,精神大为振奋,不约而同加快了向上攀爬的速度-

贺师兄回到宗门的消息,顿如生出了双翅,不一时的功夫,便传遍了太一观上下。

因凡人界这百年来民间出版业发达,市井中各色小说、小报层出不穷。就连仙人界也深受其影响。

仙人界素用玉牌传讯,信息流通速度更快。便有好事者在玉牌内开设“报纸”,号曰“云川小报”。

这世上素无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还有冯一真这个大嘴巴在。

贺凤臣携方梦白回太一的消息,顷刻间变成玉牌内各色耸人听闻的标题。

“跨越万里,为爱追夫,某天骄携夫回门”

“疑变心,赘婿上门吃软饭”

“委曲求全,某天骄隐忍作娇妻”

这实在不能怪太一观弟子们嘴毒。

贺凤臣莫测的修为,清雅的容貌,好似上天的宠儿,冷清的性情,又使他便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神秘得引人竞相仰慕、追逐。

不论男女,对这个师兄都极为好奇,钦佩,仰慕。

当年贺凤臣义无反顾要嫁方梦白为妻,着实令不少人惊掉了下巴,心碎一地,泪洒太一,从此日日辗转反侧,扼腕叹息。

又早就听闻失踪已久的方梦白回归的消息。一众太一弟子早就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不等罗纤透露行踪,便有好事者四处打探起贺、方二人的消息。

正当众人毫无头绪之间,登天台的阵法竟不知被谁触动,以阵眼为圆心,灵力如水波纹般不断向外激动,渐次亮了起来。

步云峰上的登天台与登天梯相连接。

登天台的阵法被触发,也就意味着有人在爬梯!

今年又不是太一观招生之年,有谁闲着没事会去爬登天梯?

众人惊讶,好奇之余,纷纷向天台靠近。

萧朗见人流涌去的方向,不明所以,抓了个年轻的男弟子,笑问道:“吵吵闹闹的,要去哪里?成何体统!”

男弟子惊恐地看着他,宛如见个笑面虎,吓得瑟瑟发抖:“登、登天台亮了,有人爬梯!我们、我们去看看热闹!”

萧朗心底轻蔑他的懦弱,微微一笑,松了手,将他用力丢回人群之中。

心里也微感纳闷,这个时候也有人爬梯?

莫不是跟贺凤臣那小娘皮有关吧?

一念既定,大踏步别开人群,挤进了人圈之中。

人群发出一声惊呼。

“是贺师兄!”

“方丹青!他当真没死!”

萧朗心里一惊,劈手挥开几个同门,硬生生挤进了人群第一排的好位置。

极目远望。

那垂着眼,一步步,踩着石壁,走得稳当的白衣少年,不是贺凤臣那小娘皮又有谁?!

众人目瞪口呆。

贺凤臣走得很慢,也很矜持,轻盈得像只白燕子。

倘若他脚下踩着的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青石板那也就罢了。偏偏他脚下踩着的是陡峭的,羚羊也难挂住的岩壁。

这就让他优美姿态中多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众人看了一眼,又发出一声惊呼,终于意识到贺师兄为何放着天梯不踩,去踩铁链边的岩壁了。

实在是因为天梯上,正并肩走来一男一女。而他将路让给了这两人。

一个青衣的书生,风致楚楚。

一个荷衣的少女,明媚娇憨。

山巅的吵闹吸引了贺凤臣的注意,他仅仅漫看了一眼,便视若寻常收回了视线。转而继续留心风、白二人,当然,更多留心阿风。

阿风老远就瞧见了山顶人头攒动。

……爬个登天梯,有这么多人来看吗?她有点受宠若惊:“二哥,好多人啊。”

贺凤臣习以为常:““嗯,不管他们。”

临到登天台,众人注目之下,贺凤臣飞身而起,将将坠崖之际,翻上了登天台,先回身去接离他最近的方梦白。

青衣的书生,苍白着一张脸,气喘吁吁,弱不禁风的好似风中一片柳叶,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山巅的风卷到悬崖下去。

有人惊呼:

“是方丹青!”

“他当真没死!”

“奇怪,他好像……怎么变得如此柔弱了?”

人群“嗡”地一声炸开。

一时间有兴高采烈喊“贺师兄”的,有问方丹青的。

更有不少人问:“那位女仙子是谁?怎地不曾见过?为何同方贺二人举止如此亲昵?”

方梦白累得眼前发黑,也顾忌不了那许多了,撑着贺凤臣递出的手借了一把力,上了台子。

两人连肩而立。一般的长身玉立,衣袂翻飞。

一人冰姿雪艳,淡然蕴集。

一人风姿楚楚,清灵秀逸。

方梦白此时虽形容狼狈,却不减起隽秀,更因痩得有些单薄了,反多出几分病弱风流之态。

这对名动仙人界,毁誉参半的夫妻,重现人世,儒道双璧,绝代风华,众人无不短暂地为二人风姿所摄。

刚站稳脚跟,就被热情的太一观小辈弟子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方梦白倒吸了口气,累死累活爬上来,险些被“看杀卫玠”,吓晕过去。

“这都是来见你的?”

贺凤臣淡淡说:“准确说,是你、我。”

方梦白蹙眉,只匆匆问了一句。

便又跟贺凤臣,不约而同地回神伸手去接阿风。

两个风姿楚楚的美少年一起回身挽手,众人不明所以间,纷纷顺着他二人视线看了一眼。

其实还剩这一截路,阿风一鼓作气完全能冲上去。但贺凤臣、方梦白都倾身伸手了,阿风也不好拂却他们的好意。

她将右手搭上方梦白的掌心。

方梦白用力握住了她,“阿风,快上来吧。”

阿风看看贺凤臣。

众人目光炯炯,他垂睫屈身,伸出玉白手,她没动,他也岿然不动。

见贺凤臣意态显得甚为素淡柔和,作这牵马执辔之姿,好事者纷纷瞪圆眼。

“这女修到底是何方神圣?”

“难道出身什么世家豪族?”

“非也,世家豪族难道就能让贺师兄屈尊吗?岂不将师兄看低?”

方梦白不禁侧眸。

阿风犹豫一下,将另一只手搭上贺凤臣。

如此一来,她两只手便稳稳被贺、方二人攥住。

二人同时使劲,她几乎是被两个人一齐捞上来的。

站稳之后,阿风也被眼前这乌泱泱的人头吓了一跳。

“这人也太多了……”

贺凤臣看了看阿风,爬了一路,她荷花色的裙摆也沾了一身的灰,整个人灰扑扑,脏兮兮的。

他又将目光放在方梦白身上,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垂下眼,替方梦白略掸了掸灰尘,才仔细替阿风拍尽身上的浮土。

“不必管。”

阿风:“……”

貌似,这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当她左手牵着贺凤臣,右手牵着方梦白,这对傲然于世的龙阳“夫妻”,儒道双壁,温顺被她以“左牵黄,右擎苍”的姿态,出现在人前时,众人震惊、好奇,不可置信的目光简直能把她烧穿出一个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