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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形势突变 摄政王反了。

朗倾意缓缓站起身来, 半晌没有言语。

书青察觉到不对劲,不禁走上前去,这才发现朗倾意站在窗前,那窗子没有关好, 冷风直往里吹。

她的衣衫露着脖子, 袖口也不长, 书青摸了一把, 才发觉她从脖颈到手心均是冰凉一片, 不禁着了忙, 将她扶到塌边来坐了, 又回身将窗子关好了。

她这才说道:“香禾年轻力壮的, 如何病得那样快?一定是她父母没钱医治,不妨将她挪到朗府来,精心照料着, 想必隔几日就好了。”

书青摇了摇头, 直言道:“方才她父母来时,老爷太太叫我过去, 我听他们说, 基本上就这一两日了,只是她吵着要见您。”

“老爷太太叫我来问一句, 你要不要去看看,若是去, 那便要即刻动身,一刻都等不得了。老爷太太吩咐了,叫大少爷陪您一起去。”

她只犹豫了一瞬,便极快地站起身来,披上书青适时递来的厚羊羔毛的大氅, 推开门走了出去。

朗明勋骑着马在朗府门前等了一会子,见朗倾意和书青上了马车,这才吩咐小厮动身。

香禾父母在前头的马车上引路,朗家上下十数个小厮和侍卫跟着,人也不少。

看出朗倾意心下不安,朗明勋吩咐加快了速度,约莫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地方。城北荒凉,四周是一片砖瓦房,破烂不堪,朗明勋回身将缰绳递与小厮,这才随朗倾意进屋去了。

砖瓦房低矮不堪,一进得房中,先见到黝黑的泥土地面和四面漏风的墙壁,破损之处用草纸勉强糊住了,既不能挡严寒,也见不到外头光亮。

香禾父母也进得房中,讪笑着先将屋内蜡烛点燃,这才有了一丝光亮。

朗倾意裹紧了身上衣衫,向前走去。

榻上之人迷茫中,缓缓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臂来,喃喃问道:“夫人,是你吗?”

书青跟在朗倾意身后,才要出言提醒,又顿住了口,朗倾意将那只手拉住了,轻声答复:“是我。”

香禾猛地将半睁不睁的双眼瞪得老大,墨黑色的眼珠似乎对着朗倾意看了又看,她努力辨别清楚之后,才放下心来,可手上力气瞬间大了些,攥得朗倾意左手刺痛。

香禾猛地喘了口气,拼尽全身的力气,勉强说道:“夫人,对不起……”

说完了这几个字,她仿佛抽干了精神力,半晌说不出话来。

朗倾意右手抚上香禾的脸,轻声劝抚道:“别急,慢慢说。”

可香禾只是剧烈地喘着粗气,不再发一言。

借着微弱的烛光,朗倾意这才发觉之前在她身边逐渐圆润起来的鲜活女子,如今竟浑身干枯,没了一丝生机。两腮上的肉竟一点也无,颧骨高耸,有些吓人。

朗倾意回过头来,见书青母亲用衣袖拭泪,书青见她这副样子,心中不免酸楚,也落下泪来。

朗倾意勉强忍住了伤心,轻声问道:“老人家,敢问香禾说的对不起,是何意?”

香禾母亲顿住了,看了一眼身边黯然神伤的男人,这才开口道:“香禾这孩子心实,此前被人骗着,将您手边一些不用的字纸拿了出去,交给了外头的什么人,说是因为这件事,夫人受了磋磨。”

“她从锦衣卫牢狱里出来后,就一心进了死胡同,整日念叨着对不住夫人。再加上身上有伤,这才……拖到了现在。”

朗倾意听得心惊,下意识地问道:“为何不早些来寻我?”

哪怕早几天,香禾能得到多一些的照顾,想必也会好过些。

香禾母亲摇摇头:“她不让,说是没脸见夫人。”

朗倾意又回去看香禾,见她似乎又有了些力气,忙凑上前去,替她将枕头垫得高了些,又从书青手中接过一碗水来,递到她嘴边。

她喝了些水,面色似乎好了几分,虚弱地倚在枕上,嘴角泛起释然的笑意:“夫人,那些字纸……终究是我对不住您……”

朗倾意摇了摇头,示意她无需挂怀。

无论她是被人蒙骗也好,故意为之也好,结局已经这样,人也已经快要死了,竟没必要再追究许多了。

“不必想太多,好生养病。”朗倾意捏了捏她的小臂:“待身子好了,想要赎罪的法子多呢。”

香禾听了,似乎仿佛早就料到朗倾意会这样说,可她听了之后并未好受些,眼泪越积越多,逐渐漫出来,哽咽道:“没机会了,夫人。”

她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可若是就这样死了,究竟不甘心。

“夫人。”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直起腰身,身上发热,腰上仅存的几两肉也在无力地颤抖,可她挣扎着说道:“当日那伙人用我父母性命要挟我,我没有办法,还请夫人,若有余力,替我报仇。”

说完,她面上浮现出一丝羞赧和俏皮来,正如以往的她。

“我自知,不配夫人花费力气,可我毕竟人微言轻,谁也不认得。”她自嘲地笑了笑,又探了探头,看向一旁的书青,声音艰涩:“替我把夫人照顾好了。”

朗倾意想要将香禾带回朗府休养,可香禾咬死了不肯,也只得罢了。

才走出没几步,一阵哭声从砖瓦房中传来,朗倾意一行人步伐顿住了,到底还是没忍住,回去看了一眼。

香禾的母亲哭得跪倒在地,直呼后悔,说是他们连累了女儿丧命。

朗倾意僵直着身子,默然许久,听了这话,心中更是酸涩,忍了许久,眼泪还是从眼眶中涌出,润湿了半边脸。

若说是香禾父母连累,倒不如说是她连累,毕竟若非到她身边做丫鬟,也不会被人盯上了。

麻木地操作完一切,回府的路上,天渐渐地要黑了。朗倾意托着腮靠在车窗边,看着天边的云霞色彩愈来愈深,待失去了最后一抹余晖,正片天空陷入死寂一般的黑暗中。

香禾口中的那伙人,朗倾意猜了个十之八九。

可以她如今的状况,自身尚且难保,有心而无力,做不了什么复仇之事。

若要厘清这桩桩件件之事,除非她靠着方景升,可她好不容易才离了他,断不会再轻易回去了。

“小姐。”书青忽然在暗处怯生生开口道:“方才奴婢看了一眼,香禾身上还有好些伤呢。”

“方才她母亲说她进过锦衣卫大牢,想必是方大人替小姐查幕后之人,才……”

“不必提他了。”朗倾意打断书青的话语,疲惫地闭上眼睛,久久不说话。

从她回府,到忽然见到颜若月,再到香禾来联络,一切都那样自然,却又透着诡异的刻意之感。

若说没有人暗中安排,她是不信的。

可是,他目的为何,想要她知道什么,她全不在意。

她要的是他远远地离了她。

可如今看来,他似乎还在不远处悄悄地盯着,她的一切动向都逃不过他的安排。

她打了个寒战,裹紧了身上大氅。

下一瞬,马忽然受了惊吓一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朗倾意猝不及防,身子向前冲去,被身后的书青拦了一把,两人跌坐在地。

还未缓过神来,便听到外头朗明勋大喝一声:“什么人!”

外头并未有什么激烈的交谈声,朗倾意和书青两人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未曾听见后头言语,朗倾意忍不住掀开帘子一角向外看了一眼。

朗明勋面前站了一个黑衣人,身形挺拔,正悄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朗明勋正凝神听着,面色大变。

那黑衣人蒙着面,眼神却向轿中瞥来,朗倾意放下帘子,只觉这个眼神有几分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过了一瞬,车前的帘子被掀开,朗明勋只身进来,声音虽有一丝慌乱,却也能压得住:“妹妹,方才外头有人来报信,说摄政王刘瑜韫反了。”

朗倾意难以置信地看过来:怎得一点风声都未曾听到?

“他手上又没什么兵权,怎么造反?”朗倾意问。

朗明勋摇摇头,这件事他也还在问询,并未得到准确消息。

“妹妹,朗府位置颇有些尴尬,事发突然,那一带已经被摄政王的人围住了,你不必跟着我,先去薛大人府上避一避。”

朗倾意侧头向外瞧了一眼,试探问道:“外头的黑衣人是薛家的人?况且,咱们府上与薛府相去不远,如何薛府没事,朗府却有事?”

朗明勋眼下顾不上许多,只点头道:“他拿了薛府腰牌与我看,说是你的旧相识。至于府上状况,须得我去亲眼看了,才能清楚。”

刚说完,那个黑衣人如今已是坐在马上,向她的位置望过来,与她四目相对,他点了点头。

“皇上呢?”朗倾意来不及辨别旁的,忙说道:“摄政王手下想必没多少人,若是造反,以城中兵力,想必很快便能平息,兄长还是先探听清楚,再行决定吧。”

“好。”朗明勋来不及多说,便掀开帘子下轿,骑了马便要离去,想想毕竟不妥,又回过头来,叫那黑衣男子把面罩摘了。

“既然你说我妹妹认得你,不妨露出脸来给她瞧瞧。”

那人愣了一瞬,还是不情不愿地将面庞露出来,月余未见,虽面目多了一丝清冷骄矜,可朗倾意还是一眼认出来,他正是柳延青。

“哥哥先不要走。”她扬声说道:“他不是薛府中人。”

第82章 不必担心 方景升遭遇埋伏,已然身死。……

“小姐。”柳延青面色镇定:“薛大人如今远在他处, 救不得你。”

“你兄长须得回朗府去救你父母。”他顿了顿:“还是说,你预备着留在这里,等方景升的人追上来?”

朗倾意想了想,究竟还是害怕耽搁了救父母的时辰, 便对着朗明勋点了点头, 示意他先走。

朗明勋到底还是不放心, 又回身看了一眼书青和周围几个朗家的小厮, 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才策马而去了。

朗倾意这才回过头来, 淡然看向柳延青。

接着月色, 她这才勉强看清, 周围的路上竟布满了黑衣人,只是方才隐蔽得极好,导致没有人发现。

她又向柳延青看去, 对于他这个人, 她心存感激,可更多的是心有芥蒂。

他是同峰会的人, 她不该与他有过多往来, 不知薛宛麟知不知道,可恨她一时也忘了提醒他。

她招招手, 叫他回来,似是有话要凑近些说。

柳延青面上露出一丝焦急, 但还是下了马,走上前来,低声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柳侍卫。”朗倾意掀着帘子,袖口落下来,露出在月下显得愈发葱白的手臂, 她面色如常,可声音中仿佛带了难得的魅惑:“我有一事不解,还请解惑。”

不等他接话,她便轻声问道:“摄政王造反一事,你如何知道的这样快?方景升的人在何处,你似乎也尽在掌握。”

她见他神情不变,继续问道:“上月我在朗府,你急匆匆进门来劝我莫要进宫,那时候你是如何得知的消息?”

这一连串问出来,连她自己都暗暗有些心惊——他未免知道得太多了些。

“柳侍卫消息这样灵通,又并非锦衣卫的人,还望给出个合理解释来。”她歪头看过去:“否则,我怎能放心随你走呢?”

柳延青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问,忽然低头笑了一笑,很快又抬起头来。

“小姐,以你的聪明,如何猜不出来。”他眸色发冷,声音也没了温度:“世人都怕与同峰会沾上一丝一毫的关系,生怕被牵连。”

“哪怕是我救过你的命,你也还是一样避之不及?”

朗倾意没见过他这般冷峻的样子,一时间微微有些慌乱,可她很快平静下来,瞥了他一眼,将面上的笑意隐去,直言道:“我是怪你不该瞒着我!”

又压低声音说道:“那日你在别院外,说我是你唯一的主子,那时候我十分开心。可你不该在与什么同峰会有了勾结之后,还瞒着我。”

柳延青脸上的棱角仿佛被柔意包裹,一瞬间失了锋芒,他又低下头去,双手紧紧攥住身上的佩剑,许久之后方才抬起头来,一鼓作气地说道:“跟我走。”

“眼下你只有跟我走才是上策。”柳延青不再说话,疾走几步,跳上马去,又拉了一把拉车马的缰绳,马儿猝不及防,一声粗喘,缓缓动起来。

马车一动,四周的黑衣人齐刷刷动身,散布在马车周围,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一群觅食的狼。

“柳侍卫。”朗倾意犹觉心中压着一座大山,不吐不快:“既然薛府安全,想必薛大人府上护卫是好的,柳侍卫能不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也去看看朗府上我父母如何?”

柳延青骑着马,并未作回应,可朗倾意分明意识到他已经答应了,又放下帘子,对着马车中一声不吭的书青看了一眼。

书青神色忧虑,整个人缩在马车侧壁,一动不动,及至朗倾意上来扶她,她才恍然回过神来,顿时拉住朗倾意的小臂,低声说道:“小姐,这分明不是去薛府的路……”

朗倾意抓住她的手,暗中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出声。

书青怔住了,这才发现朗倾意双手冰冷,气息也有些不稳,她不免心疼起来,轻声说道:“小姐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

又小声抱怨道:“大少爷也不知道看顾着些,就这样匆匆忙忙地去了。”

朗倾意坐下来,拉住书青的手,在暗中捏了捏,悄声说道:“别怕,柳延青应当不会伤我。哥哥势必要回朗府看的。”

书青嗫嚅着叹了口气,又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说道:“如今外头漆黑一片,都不知到了何处,反正一看就不是城里。”

“小姐如今有何脱身的法子?”书青问。

朗倾意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走到现在,她已然疲累万分。此前她一心想着逃离方景升,待到发觉逃不开,又想着求皇帝做主,可皇帝也不替她做主,她又卷入这无穷的是非中,已然失了方向。

这一世,许多事的走向与上一世并不相同。

上一世的现在,摄政王从未有任何僭越之举;方景升只是刑部右侍郎,每日查探案件;柳延青也只是无名小卒,死在锦衣卫刀下。

她握紧了书青的手,缄默片刻,还是轻声说道:“如今只能见机行事了。”

话音未落,疾行的马车忽然猛地震动了一下,前方像是有什么状况,所有人马均在同一时间停下,马匹纷纷嘶吼起来。

柳延青的声音传来,却有些失了冷静,像是在同什么人交涉。

过了一瞬,外头似乎安静了许多,仿佛有什么人出现,使得现场所有人都沉默了半晌。

“柳延青。”有一人扬声说道:“你擅自截下朗府马车,又传递假消息,本已犯了滔天大罪,念在你往日与本官有些交情……”

这声音听上去耳熟,书青都禁不住微怔,随即又露出惊喜万分的神情来。

“小姐,是……”

她的声音被柳延青冰冷的声音打断:“薛大人擅自离岗,不知有无皇命派遣?”

“本官奉命驻守赴靖门关,因无意间发现同峰会活动的踪迹,便前来围剿,有何不妥?”

听到这句话,朗倾意忍不住掀开帘子,借着月光向外看了一眼,并未看到什么人,许是外头月光不亮的缘故。

可外头的人好像都瞧见了她,气氛瞬间凝滞起来,许久都未有人讲话。

薛宛麟换了副语气,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同峰会如今能有几人?能护得住她?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痴心妄想。”

“如今摄政王忽然起事造反,怕是也未与同峰会有过提前约定,所以你们如今乱了方阵,想要先逃出皇城避难吧。”薛宛麟的声音悠悠传来,一语道破真相。

柳延青又犹豫片刻,他身边一个黑衣人凑近对他耳语几句,他面色愈发不耐,可还是松了口。

挥挥手,马车前头的黑衣人让开路,前方宽阔的路,直通薛宛麟及身后的队伍边。

柳延青神情带了一丝希冀,似乎希望朗倾意能主动留下来。

朗倾意放下帘子,只对着外头的车夫说了一句:“走吧。”

马车徐徐前进,待到彻底远离了同峰会的包围圈,朗倾意才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她禁不住掀开帘子又回头望了一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挥了挥手,就当同柳延青道别。

他虽非一路人,但起码一心向着她,到目前为止,还未做出过什么出格之举。

柳延青神色紧绷,待看到朗倾意探出的头,不经意间放松了眉头,向旁边几个人瞥了一眼,似乎不愿叫他们看见,但还是伸出手来,轻轻挥了挥。

虽心不甘情不愿,可他不得不承认,薛宛麟身边是她如今最好的去处。

外头寂静了片刻,随即又响起马蹄声,这一波声音远去后,薛宛麟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他对着身边下属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即,旁若无人地进得马车中来。

书青愣了片刻,便低头跳出马车去了,只留朗倾意和薛宛麟两人在里头。

马车早又缓缓动了起来,在一片寂静中,朗倾意感受到一丝片刻的安宁。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近地见过薛宛麟了,上一次相见,还是将近两月之前,两人也是如现在这样,在马车上密谋。

再联想到此情此景,难免会让人觉得难堪。

此前煞费心机的密谋,本以为天衣无缝,谁知功亏一篑,到头来还是没有好结果。

眼下突然的转变,不知道将未来的路指引到何方何处,朗倾意犹豫着,甚至不敢开口,生怕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享受片刻宁静。

“倾意。”最终还是薛宛麟先靠过来,他声音低沉:“别怕,没事了。”

拉了她的左手,察觉到冰凉一片,他安慰道:“真的没事了。”

熟悉的气息传来,她仿佛察觉到灵魂深处的悸动,虽还沉默着,可身体已经替她做出了反应,她快速靠过来,将头埋在他胸前,深吸了一口。

他总是让人觉得这般心安,她狂跳的心逐渐稳定下来,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所以,柳延青方才说的我父母被困朗府,是在说谎,对不对?”

薛宛麟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道:“嗯。”

又说:“你还是这般聪明,几句话便能猜透其中关窍。”

朗倾意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声音闷在他怀中,有些听不清楚。

“你不用刻意夸我。”她无奈地说道:“真要那般聪明,上次在皇帝面前,便不会输得那样惨了。”

薛宛麟怔了怔,在她背上轻拍的动作也随之停止,他耐心解释道:“那不怪你。”

“我们这么多人,连带着皇帝,都没想过方景升竟然用那样的法子。”薛宛麟也露出自嘲的笑意来:“他在皇帝心中是不可或缺的重臣,他若是弃官不做,皇帝失了臂膀,自然难保冷静。”

“可眼下,你不必担心了。”他搂进她的肩,想了想,还是决绝地说道:“半时辰之前,北地传来消息,方景升遭遇埋伏,已然身死。”

第83章 疑窦丛生 你信他是真的死了?

许是冬日的原因, 轿内忽然泛起一丝凉意。夜风把帘子吹起来,发出沙沙的响声。

朗倾意骤然坐直了身子,将头从薛宛麟胸前挣脱开来,她似乎有些不信, 仰着头向薛宛麟的面上看去, 虽在夜间看不清晰, 但还是想要一探究竟。

“消息应当是真的。”薛宛麟低声说道:“北地蛮人颇通巫术, 方景升虽武艺高强, 中了埋伏也不应当是这般结局, 可若是中了巫术, 那便说不清了。”

“你再想想。”薛宛麟继续说道:“今夜同峰会这样大的动静, 又是仓皇逃窜,又是拦截朗府马车,锦衣卫竟然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这也十分不同寻常。”

朗倾意自然懂得他的意思, 若是以往,方景升断不会容忍她就这样被薛宛麟带走, 从这个角度想来, 似乎一切真的有迹可循。

“我已命人提前将你父母接到了靖门关附近,你兄长也已经命人去追了。”薛宛麟继续说道:“皇城动乱不已, 不再安全,你们先在这里住了, 有什么事有我接应,自然无虞。”

朗倾意还是没想好要说什么,她恍惚片刻,便问道:“怎么事情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事情?”薛宛麟以为她在下意识替方景升惋惜,不禁皱了皱眉。

“摄政王为何要在这时候起事?”朗倾意不解:“他手上也没有什么军队, 如何能支撑他造反?”

薛宛麟叹了口气,又道:“许多原因复杂,也不好一一同你解释。”

“摄政王在军中力量虽减,但他势力尚存,有一部分旧部帮着,还有些其他的势力,虽不一定是真心向他的,但最起码是以皇帝为共同敌人。”

“皇帝早就防着他这一手,但没想到他动作这样快。”薛宛麟说道:“赶在锦衣卫去北地查探女子失踪一事时,他就动起手来。”

“如今皇城内境况如何?是否已沦陷?”朗倾意虽不清楚朝堂之事,但还是担心的。

“无妨。”薛宛麟又叹道:“皇城军队在明,摄政王的人手在暗。今夜有许多小规模的冲突,但并不严重。唯一棘手的是,摄政王府已被攻破,可如今尚不知摄政王本人在何处。”

朗倾意听得入了神,随即又反应过来:“所以,为了防止摄政王党羽报复,这几日尽量还是小心为上,尽量不在皇城中居住?”

薛宛麟点点头:“是。”

又补充道:“有些此前背叛了摄政王的人,或是与摄政王结下仇怨之人,不少人府上已经遭受过蓄意的报复。”

朗倾意问:“有军队在,如何还有这种事发生?”

薛宛麟摇摇头:“摄政王人手不多,可手段卑劣。起初都是小波人马趁着夜间行动,似乎武力高强,有几户人家全家遭屠戮,许久才被人发现。”

“后来,军队和城防队便分成几波,加强了巡逻,近几日便好些。”

朗倾意忽然想到了什么:“城中原本是锦衣卫地盘之处,有无受到报复?”

薛宛麟沉吟片刻,面上泛起一丝不快,但趁着暗夜,他很快将情绪压下:“听说是有,怎么?”

朗倾意又问道:“炫谱纺织铺,有无受到影响?”

薛宛麟一时没有关注到这样细,只好答道:“不知,怎么,那里头有你相熟之人?”

朗倾意没有回答,只说道:“能否派个人过去瞧瞧?我有位……故知在里头,好几日没有听说她的消息了。”

“若是那里头有人叫若笙的,只管报我的名讳,将她接了来。”朗倾意低下头去:“我才来,便给你添这样多的麻烦……”

薛宛麟面色舒展开来:“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样说,我自遣人去办就好了。”说着,拉开帘子叫随从张永山来,吩咐了几句。

折腾了这样久,朗倾意明明已经非常疲累了,可她因为受到了许多事情的连环冲击,一时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微微喘了口气,在马车侧壁处靠住了,闭了眼睛,双手揉捏着酸疼的脖颈。

薛宛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到她细微的呼吸声,些许夹杂了些鼻音。他向离她更近的位置挪了挪,伸手去握她的手,岂料摸了个空——她的手并不在身侧。

实在太黑,他又向她面部摸去,心也空空的悬在那里,生怕摸到她濡湿的面部和正在擦泪的手。

她回过神来,抓住他悬着的右手,低声问道:“怎么了?”

薛宛麟听着她声音如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事,我以为……”

“以为什么?”朗倾意问。

“我以为你在替他伤心。”薛宛麟想了想,还是一口气说出来,他不希望梗在自己心间的刺永久地埋在那里,扎得人生疼。

“我为何要替他伤心?”朗倾意挺直身子,疑惑地说道:“况且,以他的心计,绝不可能才到北地就莫名身死,大人不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薛宛麟点点头:“外头确实都在这样猜测,只不过并无依据。”

“或许只是他使的障眼法罢了,谁知道又在暗地里想着要达成什么目的。”朗倾意不愿再将话题放在方景升身上,提起他来总是叫她觉得心里一紧,不甚舒服。

“还有多久能到?”她问。

“快了。”薛宛麟轻声说道:“若是你累了,便先休息吧。”

随着马车速度缓缓降下来,四周恢复了人眼鼎盛。光亮是数百只火把带来的,朗倾意在睡梦中感知到了这些变化,猛然间醒过神来,这才发觉她的脖颈愈发酸疼。

她整个人靠在薛宛麟身上,睡了不知有多久。

薛宛麟一只手小心托着她的左臂,一只手搂着她另一侧的肩膀,眼下正在犹豫如何叫她起来,见她自己醒了,便问道:“醒了?身子可麻了?”

朗倾意掀开帘子向外瞧了一眼,又被薛宛麟迅速阖上了:“外头人多,小心被人瞧见。”

又行过一阵,四周恢复了寂静,马车停下来,薛宛麟低声说道:“到了。”随即跳下马去,伸出手等她下来。

朗倾意缓步下轿,这才发现四周是一片普通民居,眼前一处略大一些的四方小院正是此行的目的地。

“此处距离靖门关不远,离皇城很远。”薛宛麟说道:“四周都是巡逻的士兵,相对来说更加安全。若有其他急事,可速到靖门关来找我。”

“朗大人他们已经先行住进去了,我回去还有事,就先不去寒暄了,改日再来。”薛宛麟说完,又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进去吧。”

朗倾意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看着他,低声说道:“多谢大人。”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薛宛麟微微笑了笑:“去吧。”

夜色朦胧间,勉强分辨出正房和东西厢房,还有前院和后院,仅此而已,并无多余装饰。朗倾意父母兄长都在院中站着等,及至见到她推门进来,方才如临大赦,都松了口气。

夜已深了,朗倾意劝着父母回去歇息后,也来到西厢房中,见孙嬷嬷居然也在里头,书青也在里头收拾,几人相见之后,又是一阵唏嘘。

“小姐,薛大人安排得极其妥当。”书青走上前来,一边将朗倾意围着的大氅脱去,随手挂在架子上,方笑道:“不仅提前安排了这小院,还把老爷和太太都接过来了。”

“嗯。”朗倾意感受到屋内的暖意,点头道:“是有心了。”

“小姐看上去不怎么开心?”书青犹豫着问道:“小姐也听说方大人的事了?”

朗倾意看过去,略有些疑惑:“你听到了些什么?”

书青铺好了床铺,又从孙嬷嬷手中将热水端过来,放在榻边,示意朗倾意上前来,她看了一眼朗倾意的神情,方才继续说道:“哪里瞒得住?怕是全城上下都知道了。”

“小姐烫烫脚吧,走了半日,想必脚都酸疼了。”书青说着,见朗倾意还在原地站着,便主动上前说道。

朗倾意这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去,同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在问书青。

书青没听清,歪着头“嗯?”了一声,面露疑问。

朗倾意也不瞒着书青,随即便问道:“书青,你真信?”

“嗯?什么信不信?”书青继续问。

“你信他是真的死了?”

书青怔了,她似乎从未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听到朗倾意这么说,才意识到了什么,迟疑道:“小姐的意思是?”

“短短几个时辰,他出事的消息便嚷嚷得人尽皆知,可到目前,都是人们口口相传,半点真实消息也没有。”

“没见皇宫里发出讣告,也没见锦衣卫有半分动作。”朗倾意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有些不同寻常。”

“或许,也许是此事十分严重,眼下又正值多事之秋,皇帝不愿意放出风声来,也是可能的。”书青道。

朗倾意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如何继续解释,只是从她心底里感受来说,她不信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这样好对付,不会这样轻易便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以他的个性,怕是要与她不死不休。

若真要这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那才真是叫人觉得从心底里疑窦丛生。

第84章 暗夜凶杀 究竟是谁要害我?

许是到了陌生的环境, 前半夜又遭遇许多变故,朗倾意一时间没有睡着。

她躺着翻了个身,听到不远处书青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想是睡熟了。

她不愿动静太大吵醒了书青, 便又轻轻翻过身来, 转为趴着的姿势。

自从上次身上受了伤后, 她可能是习惯了, 有时候甚至也得趴下才睡得着。

伤虽然已经好了, 可那段记忆留下的触痕还在。

枕着双臂, 她意识逐渐有些涣散, 才要睡过去, 忽然头晃了一下,歪到一边去,瞬间弄醒了自己。

她正在心里嘲笑自己的笨拙, 挣了挣身子, 岂料忽然有一股微风袭来,凉意十足。

“难道是书青忘记关窗了?”她心中泛起嘀咕。

可书青向来贴心, 应当不会是这般粗心的人, 隆冬腊月的竟会忘了关窗。

她抬起眼皮瞅了半晌,见窗帘还是好好的, 半点也没有风吹的动静。她心头起疑,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她假意睡熟了,时不时地抬起眼皮来观察一番。

确实偶有一阵微小的凉风袭来,若非她醒着,似乎真的注意不到。可查看了门窗,似乎都关得好好的,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又过了一阵,朗倾意向空中嗅了嗅,似乎闻到一股异香,她虽不识得,可也猜到事情似乎不同寻常。

再加上一嗅到这股香气,便觉浑身无力,她着了慌,轻手轻脚地下了榻,摸到书青榻边。

书青熟睡之处距离窗子更近,眼下她早已熟睡许久,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香的缘故,竟一直没醒。

朗倾意更觉惊慌,她摸黑向旁边走了几步,凭着感觉摸到不远处尚未晾干的毛巾,拽下来在手里,冲着书青的脸胡乱抹了两把。

书青发出含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去很远。

似乎惊到了什么东西,窗外发出窸窣的响声,朗倾意略一愣神,便听到有人从窗外翻了进来,丝毫不带掩饰,发出沉重的声音。

朗倾意立马用毛巾捂住口鼻,侧身蹲在侧榻边,静观其变。

听声音,似乎不止一人,训练有素,一人缓缓摸过来,另一人在窗外放哨,发出轻微的声响。

侧榻边上不远处便是梳妆台,朗倾意依稀记得,夜间梳洗时,书青曾经将几只金簪放在梳妆台上,朗倾意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索了半日,终于摸到了一只。

她不敢发出呼吸,唯独在这时颇有些后悔,不由得想起方景升送的那把匕首来——小巧玲珑,是伤人的利器。

早知道就该将那匕首带在身边,可她努力摇摇头,想将这些想法抛诸脑后。

毕竟多一重顾念,就多一重风险。她身边还是尽量少些他的东西为好。

片刻之间,思绪如流云飘过,短短的一瞬仿佛过了很久。

她将注意力集中在屋内黑衣人的脚步上,见他只是从侧榻略过,转而去了主榻边,只摸索了一瞬,瞬间转过身来,仿佛发觉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

随即,那人向着侧榻奔过来,他步伐精准,手里明晃晃的匕首在夜里也闪亮灼人。

“不好。”朗倾意忽然察觉到不对:他是奔着书青去了!

来不及细想,她猫着身子,随即猛地站起来,手中的金簪刺出去,扎在那人身上。

不知扎到何处,只听他闷哼一声,随即手中的匕首挥舞,朗倾意躲闪不及,手臂先是一凉,随即又是一阵滚烫的痛。

她咬牙忍了,用右手捂住了左手手臂,迅速后退了几步。

听到里头的动静,窗外的人却迟迟不来救应。眼前的人捂着伤口暗骂一声,又挥着匕首,攻势凌厉。

眼瞧着是不打算留活口了,朗倾意摸到一边的水盆,她“咣当”一声掀翻了水盆,已经凉透的水泼洒出去,几乎淋了那人一身。

“小娘们。”他彻底是怒了,拼命扑上来,朗倾意蹲身躲过,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与此同时从妆奁盒里又抓了一把簪子。

那人终于察觉到不对,他捂着伤口,短促地喘息几声,犹豫了一瞬,便退至窗边,低声催问道:“你还等什么?”

无人应答。

他缓缓探出头去,夜空中划过短暂的嗡鸣声,快但很准。

他愣住了,仿佛过了很长一阵,地面上才响起躯体沉重坠地的声音。

朗倾意蹲伏在地上,仍旧大气不敢出,她察觉到左手臂有温热的液体滚落下来,冰冷的刺痛感从手臂一径传到心间。

失去意识前,她仿佛听到了外头几人疾奔而来、随即有一人破门而入的声音。

再后来,在她耳边响起的焦急声音,是薛宛麟的。

炉火发出轻微的响声,空气里肆意撒播的香气不再。朗倾意微微皱了皱眉,被手臂上的疼痛激得眉眼发酸,她缓缓睁开双眼,惊见周围似乎多了好多人,都面带忧虑,见她醒了,方才凑上前来。

先是朗母,她一边抬起朗倾意受伤的左臂,一边心疼地掉下泪来。

薛宛麟站在一边,颇有些过意不去,不禁低头致歉:“是我疏忽了。”

“哪里还能怪你。”朗园忙道:“若不是你及时赶来……”

“到底是谁?”朗倾意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望见侧榻上书青似是中了迷香,仍在昏睡着,但呼吸平稳,她松了口气,向面前几人望过去:“究竟是谁要害我?”

她自问从无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为何总是有人穷追不舍?

薛宛麟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朗父朗母,末了,还是决定不欺瞒,直言道:“此次还未查出真相,不过依我猜测,多半是摄政王的人。”

他继续分析道:“方景升死讯才传来,摄政王的人多半不信。而你此前与他在圣上面前闹得那样凶,谁人不知。”

“因此。”朗倾意顺着他的推断继续往下说道:“若是他还活着,势必不会看到我就这样陷入危难中,若是因此引得他现身,他已身死的传言便不攻自破了,对吗?”

薛宛麟点点头。

朗倾意又想了想,摇头道:“这并不合理,方景升不管还在不在世上,他自有属下可护我安全,摄政王的人没必要冒这种风险来验证此事。”

薛宛麟摇摇头:“不,还是不一样的。”

他左手抬起来,略微向外头一指,低声说道:“眼下方景升身死一事传过来,锦衣卫已瞬间成了一盘散沙,他昔日的属下鲜有能力挽狂澜的,要么在忙着起内讧,要么忙着替他报仇,也是不得要领。”

“眼下情形,显然没有人能顾得上你才对,若是你才到这里,外头便井然有序,布置好了锦衣卫的人,那只能说明方景升并没死。”

朗倾意沉思片刻,觉得薛宛麟说的也有道理,刚要回应,又被手臂间的刺痛弄得皱了皱眉,活动了一下手腕。

白布下的伤口仍在,只是看不清楚狰狞的样子了。朗母在一旁执了她的左手,轻声说道:“这几日我们都不出去了,就在这里陪着你。”

朗园点点头,也说道:“近几日皇城纷乱不断,皇宫暂时去不得,皇帝将早朝也停了,若无紧急事务,一律不许入宫。”

“那,霍贵妃宫里可有异常?”朗倾意向几人看去,见他们沉吟不语,又多了几分担心。

“好了。”还是薛宛麟走上前来,对着她微微一笑:“有这些功夫担心别人,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她怀着身孕,又在皇帝身边,能有什么危险,倒是你。”他眸色沉下去:“今日之事,不知道会不会再来一次。”

朗倾意没再说话,时至今日,她也有些迷茫了。

无端卷入许多是非中,一时间脱不开身,于无形的蛛丝密网中被缠得越来越紧。

若说想要逃脱,可天下之大,即便父母都在身边,也不知何处是归处。

还是朗园开口,打破了寂静:“在暴乱之时,朗府亲卫还留着一批,可惜临时搬离时过于仓促,我见他们各自也有妻儿老小,就让他们去了。”

他随即吩咐道:“勋儿,明日天亮,你去城里,将他们寻回来一些。”

朗明勋才说了声“是”,又被朗倾意阻止住了:“哥哥不用。”

皇城中心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贸然回去寻人更是危险,为了她,若是伤了兄长,她定然不会原谅自己。

薛宛麟开口道:“城中危险,还是不要让明勋回去的好。待我过会儿回去,叫一队人马加强附近巡逻便是了。”

他看了看外头,说道:“天快亮了,叨扰了这样久,也该告辞了。”

朗园见他谦卑,马上说道:“感念薛大人救命之恩,谈何叨扰。”他看了一眼神色疲倦的朗倾意,又补充道:“今后,小女还要多麻烦你。”

一句话说得人人沉默,朗倾意垂下眼眸不说话,薛宛麟眼神有些飘忽,向她看过来后又瞬间移到别处去:“那就多谢朗大人,告辞了。”

薛宛麟出去之后,朗母才微微叹了一声,抓住朗倾意的手腕,轻声问道:“还疼不疼?”

朗倾意看出她担心,忙摇了摇头:“母亲还是回去睡会儿吧,我没事了。”

朗母不肯起身,眼神从她手臂处上移,逐渐看到她面上来,看了又看,一时间有万千话语,却不知说什么好,末了,她只是摇头叹气。

朗园送走了薛宛麟,又劝着朗母回去歇了,屋内只剩下朗倾意和熟睡的书青。

第85章 惊魂未定 许久未见,就是这般反应?……

许是受了惊吓, 朗倾意又沉沉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朦胧之间,她似乎能听到耳边隐约传来叹息声,不知道是谁的, 或许是风声, 也许是她母亲悄悄来看她, 也有可能是书青。

她翻了个身, 手上的手臂牵动了痛觉, 她皱起眉头, 右手伸过来, 无意识地想要揉一揉。

可揉捏了半天都不得要领, 她不知哪里出了差错,闭着眼睛又摸索过去,直到清醒了些, 才猛然间发现, 她的左臂竟然毫无知觉。

右手在上面按压,她竟然察觉不到分毫。

警觉瞬间席卷心间, 她猛地睁开眼, 周围还是昏暗的颜色,天似乎是阴沉的, 她急于去看自己的左手臂如何了,并未察觉榻边一闪而过的黑影。

轻轻捏了捏, 一阵新鲜的刺痛感传来,她禁不住喘息一声,可心里终究是一块巨石落了地——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她又躺下,虽闭着眼睛,但这次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右手上的触感还在, 方才在睡梦中的情形又涌上心头,她猛然间睁开双眼,察觉到了不对。

她的左臂明明有纱布包裹,可方才她在半梦半醒时摸到的手臂,分明光洁如初,没有半点布料在上头。

她撑着身子爬起来,向外头看了一眼。

书青还在侧榻睡得正香,不确定是不是她起来过。

可如今正值隆冬,书青身上也是裹得紧紧的,也不太会有赤裸手臂的情况出现。

她倒吸一口凉气,放缓了动作,轻手轻脚地穿上鞋子,想要看看窗子关好了没有。

在看清窗子是关好的同时,她心头骤然一紧——身后忽然多出的气息令她慌了神。

还未及回头,那人已经闪身到她身后,熟练地环住她的腰身,似是威胁,又像是调情。

“不要大声说话。”

这句话从那人嘴里出来,连她自己都察觉到紧绷的神经在眼窝里跳动,她禁不住冷哼一声,咬了咬牙,未做回应。

“怎么?许久未见,就是这般反应?”他的声音慵懒,带着暖意传入她的耳中,她缩了缩脖子,没想好如何回应。

“方大人原来没死啊。”她轻声说。

这句话如愿以偿地叫他身形一顿,片刻之后,愈发肆无忌惮地贴近了她:“是啊,听你的声音,怕是失望了?”

“可惜了,我可没那么容易死。”他的气息散落在她脖颈间,又麻又痒,她想要偏头躲过,却被他用整张脸埋在上头,半晌动弹不得。

直到半个身子都酥麻了,他才又抬起头来说道:“若是我真死了,哪能观赏到这英雄救美的一幕呢?”

“你什么都看到了?”她心生不悦,却不愿对他说,只是向前挣了挣身子,却被他双手箍得紧紧的,半步都动不得。

“放开我。”她警告道:“不然我嚷了。”

方景升轻笑一声:“随你,若是惊了别人来,看到我的样貌,所有人都要死。”

“方大人好大的威风。”她微微嘲讽。

“并非是我威风大。”方景升难得有耐心解释道:“此事是与皇帝商议好的计谋,若因为你一嗓子就坏了,你猜,究竟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这是威胁我了?”朗倾意不知道他的话语中有几分可信,略想了想,毕竟不敢赌,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又回来作什么?”

“若我不回来,还不知道你才离了我没两天便迫不及待地对姓薛的投怀送抱,你说我能不回来吗?”

酸不溜丢地撇下这句话,朗倾意察觉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变得愈发紧箍,挣扎无果,恐惊动了人,便只好安抚道:“薛大人与我是无意间遇到,并非什么故意间投怀送抱。”

“况且,如今你生死之事成谜,就更该藏好了,无端跑出来作什么。”她说完了,忐忑不安地回了回头看去,见他脸上似乎涂了什么颜料,颜色晦暗不清,更添阴暗。

朗倾意无端来了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小心,对着他时为何又生出心虚来,好像她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一般。

“你还不走?”她声音中带了些许不耐烦,他察觉到了,一手揽着她的腰身,缓缓向后退去,退至窗边,看着紧闭的窗户,他轻笑一声。

“可惜现在你还看不到。”他轻声说道:“三日之后,我来接你。”

心中警铃大作,她回身问道:“作什么?”

“作什么?”他扬眉:“自然是不能让我的女人这样受人辖制,你由我来护着,便不会再受伤了。”

手指向上,划过她左臂上的纱布,她微微有些战栗,向一旁瑟缩了一下,岂料下一瞬,窗户飞快地开合,她身上的禁锢猛然间消失了。

她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他便这样迅速离开了。方才的一切都像梦境一般迷幻又真实,她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难道说他是怕她会拒绝,所以才走得那样快?

来不及细想,身后传来轻微的呢喃声,是书青醒了。

朗倾意几步走上前去,看着书青半睁不睁的双眼,低声问道:“你醒了?”

“小姐……”书青费力地撑起身子:“方才,怎么好像有男子的声音?”

朗倾意点头道:“方才出了点事情,薛大人他们确实来过,才走没多久。”

她扶着书青坐起身子,书青紧皱着眉,揉着酸疼的肩颈,嘟囔道:“怎么回事,睡得这样沉,竟然起不来。”

朗倾意想了想,究竟没有将昨夜之事先告诉她,免得她害怕,只笑道:“天亮了,索性就起来吧。”

书青应了一声,揉着眼睛去外头打热水,天色仍是昏暗不明,不知道是不是马上就要下雪了。

门开了,书青端着半盆热水进来:“小姐,这里烧水不便,还得留着给老爷太太用,一共就这半盆了。”

朗倾意无暇顾及其他,只点头道:“我们共用这半盆便好了。”

收拾完毕,她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上下翻腾着,她不知道方景升方才说的要来接她是什么意思,因着他说的和皇上商议好的计谋,她也不敢和别人商议,因此左右为难,没有半刻安生的时候。

捱到午后,想是得了空闲,薛宛麟到这里来了一趟,朗园夫妇留他吃饭,他略作推辞之后,便也留了下来。

这四周没什么市集,午膳略微简陋了些,只有一盆炖鸡汤,其他都是素菜。

朗倾意心中有事,只捡了素菜无滋无味地吃着,朗明勋在一侧看到了,专门给她夹了个鸡腿,又问道:“妹妹怎么了,如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朗倾意勉强笑了笑,才要开口,便听到薛宛麟说道:“她昨夜才受了惊吓,惊魂未定也是有的。”

又听薛宛麟叹道:“偏生过两日我就不在这边了,她想必会更担心吧。”

朗倾意抬起头来看向他,惊疑不定。

薛宛麟站起身来,歉意说道:“此番前来,也正有道别之意。今日收到调令,明日薛某便要随驻军迁移至镇山关到任,事发突然,仓促道别,属实抱歉。”

朗倾意瞬间更没了胃口,将手中筷子放在桌上,垂了眸,低叹一声——怎么会这样巧!

“不过,无需担心。”薛宛麟像是看出她的失落,又补充道:“薛某留了一队亲卫在这里守护朗府中人安全。”

见她还是愁眉不展,薛宛麟心中也倍添酸楚,但又不好在朗家夫妇面前表露出来,只说道:“昨夜那种事,应当不会再发生了。”

朗倾意心中骤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虽低着头,声音也颤抖着,可她还是坚定地说出来:“父亲母亲,我们能不能随薛大人一同去?”

几道意外的目光看过来,薛宛麟的手也僵在空中。

朗园率先开口道:“不妥,薛大人此番前去的镇山关与皇城相去甚远,若是皇帝有令,一时间回不来,倒显着像是携妻儿老小临阵脱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