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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萧站在台下,他与闻人潜相距十万八千里,少年抱臂站在那儿,本就锐利的眉眼因为他并不好看的面色显得更加生人勿近,与两人方才对视的那一眼截然不同。

当柳萧从宗门大典回去,同住的弟子们问他这大典究竟是什么样的时候,柳萧想了想,居然也只说得出“闻人潜”这一个名字,像是这长达几个小时的大典,柳萧居然只看见了闻人潜一个似的。

闻人潜。

柳萧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说来有些奇怪,自那天之后,柳萧时不时地就会想到他。

柳萧不太弄得懂那究竟是什么,他花了一番功夫思考,最后他认定,那或许是对权力和财富的渴望,就像父亲当初对母亲那样。

毕竟对方是掌门的儿子,对他印象深刻也是理所当然的。

柳萧这样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感觉是在他知道闻人潜是掌门的儿子之前就有了。

不过就算柳萧想多少次也没有用,对方毕竟是掌门之子,哪里是柳萧一个外门弟子能轻易见到的,很快他不再在意这件事,开始专注于自己的修炼。

不久之后,大概终于想起来了外门弟子中还有一人的灵根没来得及测,恰好这段时间门派已经张罗着开始要招收新弟子了,掌事便把柳萧叫过去测了个灵根。

这不测还不知道,结果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这个被闻人远随手买下来当了一年外门弟子的孩子,居然是个天灵根。

就算是在沧泽宗,天灵根也不算多见,掌事心急慌忙地想把事情告诉其他长老,让他们看看要不要收个徒弟什么的,柳萧就先问他:“如果我是天灵根,会有长老愿意收我为弟子吗?”

“长老们很多都是活了几百上千岁了,见过的天才多了,就算是天灵根,也得长老们再考虑考虑,”那掌事不想挫败柳萧的信心,但在修真界,一山更比一山高,自傲是最要不得的,“他们不一定愿意收你为徒。或许长老的徒弟们会收你,或者徒弟的徒弟。”

“要是他们愿意就能收吗?”柳萧继续问。

“是啊,”掌事回答,“前提是他们愿意。”

柳萧沉吟片刻,再次确认:“包括掌门也是吗?”

那掌事吓了一跳,这小家伙还想拜掌门为师不成?

“若掌门想收,当然是这整个门派的弟子都随便她挑了,”那掌事说得委婉,“只不过掌门已经有数十年没有收过徒弟了,短时间内似乎也没有收徒的意向。”

柳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那掌事暗叹一声,觉得这孩子好高骛远,大约是走不了多远的,但也没有戳穿,有些道理只有自己碰了壁了才能体会到。

柳萧没想那么多,要是他拜了掌门为师,是不是就能离闻人潜近一点了?

既然柳萧不愿,掌事也没有通知其他长老,毕竟要是令他们跑了个空,那就是他的不对了,掌事只是把柳萧的身份从外门弟子改成了内门弟子,接下来究竟如何,就看他自己。

那之后,柳萧从外门弟子的集体宿舍搬了出去,来到了内门弟子的集体宿舍。

内门弟子的宿舍比外门弟子的条件要好一些,一间屋子住六个人,但做的事情与外门弟子没有什么大的差别,只是在减轻了一些杂务负担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必修的课业。

柳萧不讨厌上课,能让他提升自己的东西,柳萧从来都是不讨厌的。

他态度端正,比起那些今年新招进来的内门弟子又多了些在门派里的资历,理所当然般地被夫子选为了斋长。

斋长,顾名思义,是要管理这一整个斋的弟子的,所幸柳萧的修为在这批人中也算是出挑,看着严肃不太好说话,又因为办事靠谱迅速,深为管内门弟子的掌事所喜欢,日常里还会帮他办一些事,弟子们也知道看人眼色,因此柳萧管理下来也算是顺利。

就这样过了约莫一个多月,掌事过来告诉柳萧,要来一个祖宗和他们一起上课。

“掌门公子和掌门闹矛盾了,”掌事告诉柳萧,听他的语气似乎不是第一次,“掌门说要把他安排过来和内门弟子们上一段时间的课,他之前也来过几次,别招惹他,什么事情都依着他就行了。”

听掌事的语气,那似乎是个相当任性的人,柳萧没在意,直接应了下来。

之后的第一节课,闻人潜就没来,夫子照例点了名,再到闻人潜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不过停顿了一秒钟,没有得到回应,就自然地跳到了下一个,似乎对闻人潜翘课的事情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那之后一连几天,闻人潜都没有来,也没人在意他的缺席,毕竟在这之中也没人敢管他。

柳萧觉得不合适,只是平日里闻人潜不和他们住在一起,要劝说也无从下手。

他便花了些时间打听,最后从掌事口中得知闻人潜平日里似乎会到后山去,至于究竟是做什么,没人知道,因为没人敢跟着他。

于是在某一次,柳萧和夫子打了招呼,出门寻人去了。

虽说他们平日里总一口一个后山的叫,真要在里面找人,那也是得费上不少功夫的,柳萧找了半天,终于在下课之前找到了闻人潜。

少年斜靠在树上,周围没人,却还是像之前在宗门大典上那样皱着眉,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摞纸勾勾画画,过一会儿便捏成一团往树下一丢,似乎不大满意,柳萧来的时候,这树下已经堆满了他废掉的纸。

柳萧看出那是符纸,在沧泽宗能继承掌门之位的只有剑修,柳萧似乎意识到什么,但没有说穿。

他走上前去,唤了一声闻人潜的名字。

柳萧告诉闻人潜自己会为他带一些和画符有关的书来,作为交换,闻人潜需要去上夫子的课。

闻人潜有些惊讶,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斋长居然会跟他谈条件,大概是有关的书都被收走了,他也没地方去买,机会来之不易,闻人潜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

那之后柳萧如约给闻人潜买来了他想要的东西,用的是自己攒下的月例。

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都是有工资的,虽然和那些正式的弟子比起来并不算太多,要买一本书还是绰绰有余。

柳萧提前做了功课,在仙市里买的书是最基础的那类,通俗易懂又好上手。

他和闻人潜约定在第一堂课把书交给他,闻人潜不情不愿地应了。

那天柳萧到得很早,手里虽是捧着书,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往门口的方向瞟,而直到夫子进门,马上要宣布开始讲课的时候,闻人潜才姗姗来迟。

他的出现让包括夫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夫子不好多问,只默默地在那张写满弟子名字的纸上面打了一个勾。

闻人潜看上去是第一次来上这种大课,他的脸色依然有点臭,像是被什么人逼着过来的,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在瞥见了那个提出这桩肮脏交易的罪魁祸首的时候,闻人潜扯了扯嘴角,毫不顾忌地走过去坐在了柳萧身边。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闻人潜对柳萧伸出手,催促他履行自己的承诺。

柳萧没把东西给他,只是默默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笔迹清秀有力,是与他这个年龄不符的漂亮。

闻人潜瞥了一眼,上面写着“下课再给你”。

闻人潜眼皮跳了跳,不好当场发作,只得忍气吞声地坐了回去。

这节课闻人潜理所当然地没有在听,他们坐在窗边,闻人潜便折了窗外的草叶折蚂蚱玩。

他就这样玩了一节课,柳萧也没有催促他,像是他的目的不过是让闻人潜来这学堂里面坐一坐。

闻人潜觉得这个人属实奇怪,他来了又不听课,柳萧还要费那个劲跑去给他买书,他图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在夫子那里混个好名声?

闻人潜只知道他叫柳萧,但他的出身、天赋以及个性,他是一点都不了解,除了觉得这个人奇怪,闻人潜也没别的话说,只想赶紧拿了柳萧买给他的书跑路。

好容易熬到了下课,在闻人潜催促的目光中,柳萧也没有拖沓,直接从堆在桌子中间的那一摞书中取出一本给了闻人潜。

闻人潜在这里坐了一整节课,他没料到这书居然就这么大剌剌地放在他们中间,一时有了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他阴沉沉地瞪了柳萧一眼,把书夺过就要离开。

“等等。”柳萧却又喊住了他。

“干嘛?”闻人潜停下脚步,目光有几分不快。

柳萧看出他的不耐,他面色不改,语速却快了几分:“我前些日子在仙市上看见有修士在售卖一种笔墨,说是有助于初学者集中灵力在符纸上,将画符成功的可能性提高三成。”

闻人潜皱了皱眉,硬邦邦道:“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说着,他转身就走,柳萧也不恼,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桌上的书准备回去。

他刚刚带着那一摞书走出学堂,那个熟悉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眼前。

“这次你要什么?”闻人潜抱臂问他——

作者有话说:柳哥:(看见小潜)(心跳)哦,我的心在为名利跳动。

小潜:?

这两章的回忆在31章有提~

第187章 被夸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再来听一节课吧, ”柳萧没有显出分毫惊讶,像是已经料到了似的, “无论什么时候来都行。”

闻人潜无端产生了一种自己被眼前这个人拿捏了的感觉,他有些不爽,黑着脸问他:“那本书多少钱?”

柳萧没说什么不用给之类的话,他知道闻人潜不吃这套:“三块灵石。”

“三块?这么贵,”闻人潜嘀咕了一句,从腰间解下储物袋,翻出三个灵石交给了柳萧, “你之后去仙市是什么时候?”

“大概半个月之后吧。”柳萧回答。

“行, 那我半个月之后来找你。”闻人潜说着, 像来时一样飞快地跑了。

柳萧目送他离开,什么都没说。

自那之后,柳萧每次去仙市都会给闻人潜带些什么回来,这次完了还有下一次, 让闻人潜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吊着自己, 有东西就一次性买好, 非要分那么多趟, 一次又一次的, 闻人潜又不是不会给他储物袋。

渐渐的, 闻人潜却也已经熟悉了这样的节奏,去学堂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了,有时候柳萧不叫他, 他也会自己过去看看。

而当柳萧问起来的时候,闻人潜只说闲着没事做,再问他下次去仙市是什么时候,让柳萧给他带一些想要的东西。

有一次, 柳萧从仙市里买了符纸回来带给闻人潜,一节课过去,闻人潜却也没有过来找他,柳萧等到了下课,便直接去了后山找人。

闻人潜在他们第一次说话的地方坐着,一边胡乱翻着手里的书,一边用笔在符纸上写写画画,柳萧认出那本书是之前他给闻人潜带的。

“闻人潜。”柳萧唤了一声。

闻人潜回过头,见是柳萧,看上去有些尴尬,把那叠符纸往身后推了推。

“你来干什么?”他问。

“之前你不是说符纸用完了,让我再帮你买一些回来吗?”柳萧说着,在闻人潜身边坐下,将一叠符纸交到了闻人潜手里,“今天没来上课。”

闻人潜本想接过那叠符纸,听见柳萧问的话,又僵在了原地,半晌才道:“下次补上。”

说完这句话,闻人潜反应过来他来上课的次数已经完全可以抵过柳萧帮他带东西的次数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闻人潜总不能半途反悔。

他接过那叠符纸,闷着头没说话。

柳萧凑过去看了一眼,他不太懂画符,但是看笔触与其上流淌的灵力,就能感受出闻人潜比起上次确实有了很大的进步。

“你进步很快,”柳萧说,“说不定你还挺有画符的天赋的。”

他本是随口一夸,闻人潜却愣了一下,确认:“你说真的?”

“是啊,”柳萧回答得坦然,“没必要骗你。”

确实没必要,闻人潜又看了柳萧一眼,柳萧发现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闻人潜道。

柳萧没想到:“我以为夸赞你的人会有很多。”

“一般吧,”闻人潜没有多说,但被柳萧这么一夸,闻人潜的心情看上去好了不少,连带着对柳萧的态度也好了很多,“今天我和掌门闹了点矛盾,没什么心思去学堂。”

柳萧顿了顿,意识到闻人潜是在解释他刚才说的没有去学堂的事情。

“没什么,”柳萧说,“下次来了就好了。”

闻人潜看了他一眼,拆开了柳萧新给他买的那一包符纸,重新埋头画了起来。

柳萧本就是过来看看闻人潜的,见他没事,他也没在这里多留,起身准备离开了。

见他要走,闻人潜下意识唤了他一声:“哎,等等。”

柳萧坐了回去,偏头望向他,那双浅色的眼睛莫名让闻人潜觉得难以对视,他移开视线,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这话问得不太是时候,柳萧想了想,道:“我听其他人说看见你去了后山。而且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吧。”

“第一次见面?”闻人潜愣了一下,而后眉头皱了起来,“我们第一次见又不是……”

搞什么,他都还记得,这个人居然忘记了。

闻人潜有点生气,在柳萧追问之前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没事了,你走吧。”

柳萧看出闻人潜不大高兴,他沉吟片刻,试探道:“其实要说起来……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宗门大典的开幕仪式上,但那时候人太多,你可能不记得了。”

闻人潜画符的手一顿,他没有抬头,语气倒是比刚才好听了些:“那天那么多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让我记得。”

这话的潜台词似乎是他还记得柳萧的样子,柳萧不知怎么有些卡壳,目光难得游移,但闻人潜低着头没看见。

他突然有点后悔跟柳萧说这些,胡思乱想间又画坏了一张符纸,闻人潜撇了撇嘴,把纸团成一团丢到一边:“都是你的错。”

“嗯,我的错,”柳萧回过神来,“我以为你忘了。”

他自然地把刚才的话题接了下去,闻人潜一噎,只好道:“你的脸又不难看,我怎么会和别人弄混?行了,你走吧,我也要回去练剑了。”

他说着从地上跳起来,把地上散落着的那些废纸团捡起来,柳萧见状也帮他,两人很快就把这地方收拾好了。

闻人潜离开的时候心情看上去好了很多,他在柳萧肩头轻轻捶了一拳,道:“下节课见。”

柳萧和他道别,待闻人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

原来闻人潜觉得他长得好看吗?

很久之后,当柳萧回忆起来,他意识到那天或许是他和闻人潜关系的一个转折点。

那之后两个人开始聊天,不只是交流今天上了什么课,或是柳萧什么时候再去仙市,而是别的一些相对来说更私密的东西,让他们称得上是朋友。

闻人潜不时会给柳萧带些东西回来,什么日常的吃的用的,还有丹药灵石之类的东西,偶尔柳萧修行卡住了,还会指点几句。

这是闻人潜第一次和一个同龄人交往这么深,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和柳萧待在一起的时候,闻人潜觉得很舒服,虽然这也有可能是柳萧不常说话的缘故。

大多数时候都是闻人潜自己一个人在说,他抱怨掌门,感叹练剑究竟有多烦,今天哪个招式练得不好又被掌门骂了,而柳萧只是耐心地听着,不时给一句回应。

在闻人潜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已经升级到了无话不谈的关系。

除了他们两个没人知道闻人潜到底为什么突然去上课了,夫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理所当然地去报告给了掌门。

和其他人一样,掌门也早就已经习惯了闻人潜翘课不去,她把闻人潜打发到内门弟子的学堂里去,也只是因为两人的关系太过紧绷,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但现在闻人潜开始去上课了,掌门便把他的态度看成了某种服软,她也没有和闻人潜过不去,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当闻人潜和柳萧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柳萧正倚在长廊上看书。

“那你要和掌门和好吗?”柳萧把书翻过一页,问他。

闻人潜顿了顿,扭过头不去看他。

“不要,”他小声说,“她一天压着我练剑做掌门,我就一天不会和她和好。”

到后来柳萧才知道,闻人潜发现自己喜欢画符之后,私底下也是偷偷买过一些书的,只是当那些东西被闻人遥发现之后,就全部被丢了,闻人潜没学会太多东西,又不想就这样简单地服软,这才把符画得那样糟糕。

但那么长时间下来,倒也是画得好多了,而他现在学聪明了,开始把柳萧给他买的那些东西通通藏在柳萧那里,需要的时候问他去拿,倒也是安然无恙。

“那你呢?”闻人潜问柳萧,“你没有别的想做的事,只是看书?这书有那么好看吗,不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东西?”

“可能吧,”柳萧把书翻过一页,语气淡淡,“但我在拜入沧泽宗之前没有读过书,字也不认得,有机会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闻人潜愣了一下,他不太清楚柳萧的出身,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不是很好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弥补,思索半晌,他试探道:“那你有什么想看的书,我可以去藏书阁帮你拿一些出来。”

他这么说,柳萧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从那次之后,闻人潜就每天去上课了,虽然他去了也不怎么听,只是坐在柳萧身边,看上去倒也是安安分分的。

他每天都给柳萧带些书过去读,偶尔闲得无聊了也会翻一本出来看看,但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托腮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并寻思待会儿下课要带柳萧去哪儿溜达。

某天他们在上一堂练字课,闻人潜随便写了两笔糊弄过去就放下了,字本来就是拿来用的,写那么好看做什么。

今天是阴天,窗外面没什么好看的风景,一日复一日地看下来,闻人潜也有点腻了,他扭过头去,目光落在练字的柳萧身上。

柳萧倒是很认真的,都说字如其人,他的字也是一天比一天漂亮了,他坐在闻人潜身边,坐姿端正,专心致志地写,眉眼却是比他落下的墨迹还要再浓上几分。

闻人潜闲得没事,就这么托着下巴盯了柳萧许久,窗户虚掩着,吹进屋内的风带着凉意,轻轻撩动少年的发梢。

他没发现,身边人的笔画数次越过了字帖,和最开始的工整比起来却也是凌乱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柳哥:(坐正)(挺直)(超绝不经意间表情管理)

第188章 云榭 柳萧突然觉得心脏的跳动比以往要……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过了不久,柳萧迈过了炼气的坎, 终于步入了筑基。

沧泽宗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内门弟子众多,虽然是以剑修为主体的门派,但也是不可能给每一名弟子都配上一把剑的,弟子们只有到了筑基期才能从掌事那边领上一把基础灵剑,平日里最多是在上课的时候用木剑练一练基本功。

在拿到自己的剑之后,升为筑基期的弟子们将离开炼气期所在的斋, 来到新的一个地方去。

筑基期的弟子们上课内容以及修炼的方式与炼气期都不尽相同, 或者说, 像闻人潜一样早已迈入了筑基期却仍在练气期的学堂里面打转,那才是少见的,柳萧一升到筑基,闻人潜便也跟了过去。

按理来说, 新突破筑基期的弟子是不会立刻做斋长的, 这样很难服众, 并且经验也不够, 但柳萧到的时候, 恰好前任斋长已经突破金丹期离开了, 下一任斋长还没选出来,因为大家都不想当,毕竟这差事吃力不讨好, 除了偶尔能从掌事那儿拿到些特权,别的也没什么了。

管理两个阶段弟子的掌事是同一个,他正头痛着,柳萧就突破了筑基期, 当下跑过来问他想不想继续当斋长,同时许诺他,若是他愿意,可以给他每个月多发月例。

柳萧已经做惯了斋长的活,对他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便同意了。

自那之后的第二天,柳萧上了自己的第一堂御剑课,御剑课的地点在门派内一座被称为云榭的山谷之中,这里地势险峻,云雾缭绕,脚下便是万丈悬崖,胆子小些的光是站在崖边就会吓得双腿发软。

闻人潜自然也跟了过去,在路上他听柳萧说了他答应继续当斋长的事情,他皱了皱眉,不大赞成。

“在筑基期的弟子里面,新上任的斋长怕是难以服众,”闻人潜提醒他,“你要小心些,怕是会受了欺负。”

“我知道,”柳萧应了一声,“但做斋长比起坏处来,好处要更多。”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闻人潜也没了话说,只是暗道一句这人傻乎乎的。

对于已经学会了御剑的弟子来说,这节御剑课算是天然的玩乐时间,两人刚到云榭,就看见有不少弟子的身影从他们头顶飞过。

在门派的大部分区域内,弟子们不得御剑而行,而在这云榭中,弟子们便释放了自己的天性。

柳萧对带教的师傅行了一礼,对方也知道来了一个新的弟子,之前掌事也和他知会过闻人潜大概也会一起来这里,见状也没有多惊讶,直接带着柳萧开始上课了。

要说起来,御剑是剑修的必修课中最基础的那一类,要是连剑都御不好,那也不必再练剑了,师傅简单告诉了柳萧一些御剑的诀窍,便让他自己练习去了。

闻人潜当然是会御剑的,看着柳萧拿着剑站在了崖边,闻人潜问他:“你现在就要在外面飞?”

他回过头指了指一些还在陆地上飞得歪歪扭扭的弟子,告诉他:“你在不熟练的时候可以在上面待着。”

大多数弟子都害怕云榭的险峻,只担心一个不留神就掉下去粉身碎骨,虽然门派为了保证弟子们的安全,在看不见的山崖底部设置了防护阵法,若是有弟子坠落到靠近地面的位置,便会立刻吹起一股气流帮助稳住身形。

但为了维持弟子们的危机感,门派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毕竟他们独自在外面飞行的时候,是不会有人在下面给他们托底的。

柳萧想了想,却道:“没关系,在有危机感的时候进步应该能更快一些。”

闻人潜眨了眨眼,觉得这人脑子好像不太正常,要是一不小心没了命,还提什么进不进步的。

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柳萧的这点闻人潜还挺喜欢的,他没说什么,打算在边上看着。

这是柳萧第一次拿到真剑,但在此之前,闻人潜已经把自己的剑借给过他几次,因此柳萧对剑也并非完全不熟悉,他站在原地操控着剑在周围飞了一阵,接着一步迈出,稳稳地踩在了剑上。

闻人潜跳上自己的剑,跟着柳萧飞了出去。

看得出柳萧试图以直线飞行,但对于第一次御剑的弟子来说,控制住自己不从剑上摔下去已是不易,更别提控制自己飞行的方向和轨迹了,柳萧飞成了一条波浪线,但好歹是站在剑上没有掉下去。

闻人潜在他身边慢吞吞地飞,往常这个时候他非得说几句话打发时间,现在他只是沉默着,没有让自己的话来分散柳萧的注意力。

两人飞了一段,闻人潜突然感觉到有那么几个人从身后飞了过来,边飞边喊:“哟,这不是我们新鲜上任的斋长吗?怎么连御个剑都歪歪扭扭的,这样怎么管好你整个斋的弟子呀?”

刺耳的笑声从背后传来,闻人潜忍不住回过头去,咬牙切齿道:“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们从这云榭里面丢下去。”

弟子们都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新斋长边上的人会这么凶,而后终于有人认出了那张脸,不由得退了退:“闻,闻人潜?”

柳萧指挥着自己的剑在空中慢悠悠转了个方向,分明脚下就是万丈深渊,面上却没有一丝害怕:“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几个人刚开始当然是没有认出闻人潜的,他们确实从练气期的内门弟子那里听说闻人潜和某个弟子交上了朋友,一天到晚和他一起上课,没想到那个弟子居然是他们新来的这个斋长。

“哎呀,是闻人公子啊,”为首的那人摆出了一幅谄媚的笑脸,“您今天怎么来上我们的御剑课了?”

“我要上什么课,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闻人潜最烦这种人,他翻了个白眼,拉着柳萧要走。

一群人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另一座山之后,面面相觑。

这些人原本就是欺软怕硬的,只不过是听说柳萧这个新的斋长是刚刚从练气期的弟子里面过来的,这才想着要敲打敲打,好为他们之后做事情方便,毕竟要他们自己当斋长事情太多,要是斋长肯听他们的话,那可是省了不少功夫。

“那现在怎么办?”一人犹豫地问,“那个新来的居然和闻人潜搞好了关系。”

为首那人思索片刻,突然笑了一声:“怕什么,这可是个好机会。既然是闻人掌门的儿子,就不可能和废物做朋友,那不是在丢他们自己的脸吗?我们还得好好感谢这个新斋长呢,要是没有他,哪里给我们送来那么好的人脉?”

另一边的柳萧二人自然不知道那群弟子在议论些什么,闻人潜的心情还是不大愉快,柳萧在一旁练习御剑,他在一旁嘀咕:“搞什么,那群人怕是就逮着新来的欺负,你当初就不应该答应那个掌事要做斋长的,你本来就是新来的,这样一来直接就当上出头鸟了。”

“就算不做斋长,新来的弟子在这里受到欺负是少不了的,”柳萧语气平静,“之后留意些就行了。”

柳萧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要是其他人自己过来找麻烦,那他当然也不会站着吃亏,只不过他这两天刚刚来到这里,也算是新官上任了,要是这就和弟子们起了冲突,在掌事那边说起来也不好听。

其中这些弯弯绕绕的闻人潜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他嗤了一声,道:“那让我动手不就行了?”

“你来动手?”柳萧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就不怕被掌门批评?”

闻人潜一噎,柳萧这话说的倒是没错,要是他今天无缘无故地在这里把这些弟子给揍了一顿,掌门又不知道要揪着这件事情骂他多久。

“真麻烦,”他嗤了一声,“那你之后要是挨了揍,可别来找我哭。”

柳萧勾了勾嘴角,问他:“那你不打算管我了?”

“谁要管你?”闻人潜瞪了他一眼,见柳萧的嘴角弯着,他更加不爽了,“你笑什么?”

“我没笑啊。”柳萧平静地望向他,嘴上这么说,眼角的笑意却还明晃晃地挂在那儿。

这人真烦。

闻人潜有点恼羞成怒,但思及柳萧现在在御剑,不能揍他,也只得暂时忍了。

回去之后一定要他好看。闻人潜想。

柳萧也知道闻人潜是好心,他想了想,道:“别担心,之前在炼气期的时候,偶尔也会有人过来找麻烦,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是吗?”闻人潜倒是没怎么听柳萧提过,他还以为柳萧的斋长当得挺顺利呢,“那你怎么解决的?”

“叫他们去了一趟校场,”柳萧语气淡淡,“对练了一次就好了。”

闻人潜:……

揍了一顿是吧?

很快,柳萧飞得渐渐稳当起来,眼见着快要离开云榭所在的山峰了,两人便准备往回飞。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二人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是他们头顶的山峰突然坍塌,数块巨石从头顶坠落,夹杂着无数细小的碎石雨点般向二人铺天盖地地砸下来。

闻人潜飞得比柳萧要高一些,最近的一块巨石几乎就在他的头顶,柳萧一惊,下意识冲过去推开闻人潜,然而他忘了自己还御着剑,他飞得太急太快,一时没能稳住身形,竟是直接身子一歪,从灵剑上掉了下去。

“柳萧!”闻人潜急了,立刻驱使着脚下的灵剑往柳萧的方向飞驰而去。

柳萧只觉失重感铺天地地袭来,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冰冷,让人窒息,离死亡那么近。

他没有乱了心神,沉住气调动起与自己一同坠落而下的灵剑,但他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一时也没法确定方位,灵剑数次脱手,与他擦肩而过。

而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没入山峰之下的云雾时,一双手臂接住了他。

两人又往下继续落了一小段,闻人潜在头顶支撑起结界挡开了那些大大小小的落石,而后带着柳萧飞快远离,在安全的地方停稳了。

柳萧望向闻人潜,后者似乎也还没反应过来,直直地瞪着柳萧,胸膛还因为心有余悸剧烈起伏着。

柳萧没想到闻人潜会跳下来救他,两人都有点愣,他们在空中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吓到他了。柳萧想。

柳萧突然觉得心脏的跳动比以往要快了些,这感觉没有缘由,但柳萧很喜欢现在闻人潜注视着他的样子。

无论是被吓到还是别的什么,至少此时此刻,闻人潜过快的心脏是为他而跳动的——

作者有话说:小潜:我快吓死了你还爽到了?

第189章 仗势欺人 就欺负你怎么了?

柳萧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奇怪, 他顿了顿,强迫自己回过神来, 问闻人潜:“你不是说不管我的吗?”

闻人潜愣了一下,这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这块区域下面是有结界保护着的,就算他不来救柳萧,也不会出什么事,他还在这里多管闲事,害得他丢脸。

“我比较有正义感。”闻人潜哼了一声,把手一松。

彼时的柳萧已经控制了自己的灵剑, 他御着剑和闻人潜缓缓往上飞, 两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而后柳萧开口:“云榭的山经常塌方吗?”

闻人潜也回过神来, 云榭这边的山峰情况都有修士定期检查,避免因为突如其来的塌方对没能熟练掌握御剑之术的弟子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伤害,按理来说,应当不会出现这种意外才对。

他心里正觉得奇怪, 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视野的角落出现, 他抬头望去, 刚好看见之前来挑衅过柳萧的那几个弟子躲在不远处的山峰后面探头探脑。

闻人潜意识到什么, 让柳萧在原地稍微等等, 而后御剑飞了上去。

那些弟子原来的打算是在闻人潜和柳萧的必经之路上刻意制造一场山崩, 柳萧这个菜鸟想必会手忙脚乱,在闻人潜面前丑态百出,而他们就在这个时候上去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闻人潜一定会抛下那个废物,转而与他们做朋友。

有了掌门的儿子作为后盾,他们还怕什么人脉和资源不够多?

然而他们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一不小心把那座山炸得过了头,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山峰坍塌,却一个个的不敢上前去救人,生怕自己被哪个巨石砸中,到那时候瘫痪还是小事,就怕被一直砸到山谷底下,一瞬间就没了小命。

看见闻人潜过来,他们都有些心虚,但思及闻人潜目前也没有证据,昂首挺胸地望向他,语气却不由得有些磕巴:“闻,闻人公子,哈哈,真巧啊,我们刚刚听见这里好像有座山塌了,于是过来看看,哎呀,你们两个没伤着吧?”

他们心虚地避开闻人潜的目光,后者扯了扯嘴角,一把扯住了离他最近的那个弟子的衣领。

“实话告诉我,”他的声音暗含警告,“刚才的塌方和你们到底有没有关系?”

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这群人,看上去已经气得火冒三丈。

其他人被吓破了胆,手忙脚乱地把领头的那人推了出来:“是他,是他,他指使我们这么做的!”

“他指使你们,所以你们也做了?”闻人潜问。

领头的那人心头一紧,忙道:“闻人公子,这是有原因的,您听我解——”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闻人潜的拳头就落在了他的脸上,那弟子被打得飞出了十几米远,后背狠狠砸在岩壁上,撞出了一个深坑。

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他们没想到闻人潜居然真的会动手。

“等等,你不能这么做,我们会告诉夫子的,让他告诉掌门你仗势欺人!”其他人吓得连连躲闪,一时口不择言,完全忘记了考虑这话到底会不会激怒闻人潜。

闻人潜勾了勾嘴角,目光却不带一丝笑意:“那你就去告诉他啊。”

柳萧在下面看着闻人潜把那群弟子撵得东逃西窜,他掏出藏在袖口里的一块手掌大小的碎石,那是他离开的时候顺手拿的。

而后他将那块石头最尖锐的部分抵在自己的面颊上,指尖微微使劲,石块随即刺破了他的皮肤,留下一道划痕。

他并没有停手,在脸和手臂上又多划了几道,血把他的指尖都染红了,柳萧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的弟子道服原本是黑色的,不过里面套着的那件颜色偏浅,柳萧便把外面的布料稍微割开了些,露出里面被血染红的衣料来。

大约又过了两三分钟,云雾缭绕的山峰那端出现了一个人影,赫然是教御剑课的那位师傅。

彼时的闻人潜还没有停手,柳萧不动声色地朝他的方向打出一道灵力提醒,而后径直迎了上去。

“哎哟,你没事吧?”看着柳萧这副狼狈的样子,那师傅吓了一跳,“我刚刚听见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弟子受伤了必然是师傅的责任,想到闻人潜大概也和柳萧在一起,他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时候的闻人潜已经接到柳萧的提醒停了手,柳萧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往他们这边赶的闻人潜和其他弟子,摇了摇头道:“我正在这里练习御剑,头顶的山不知怎么就塌方了,要不是闻人潜救了我,我怕是就要没命了。”

他是斋长,再加上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师傅不想信他的话都难。

他负手立在半空,注视着那群被闻人潜揍得鼻青脸肿的弟子,以及他面上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怒意,心下有了考量。

那群弟子被闻人潜提溜着飞了过来,看见师傅在,当下飞上去告状:“师傅,闻人潜他打我们,他仗势欺人啊!”

师傅没有立刻回话,他的目光落在闻人潜身上,问他:“闻人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闻人潜刚过来就看见了柳萧这副惨兮兮的样子,他吓了一跳,而后柳萧对他使了个眼色,闻人潜心领神会。

“刚刚我在陪柳萧练习御剑,”闻人潜冷着脸道,“这山突然就塌了。也是奇怪,这片山峰定期是有人检查的,又怎么会突然塌方?刚好这几个人在周围逗留着没有走,我上去一问,果然是他们。”

“你们……”师傅的面色变得不大好看,“你们故意把这山峰给弄塌了?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那些弟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大事不妙,在师□□利的目光中,他们支支吾吾道:“我们不是故意的……”

这基本上就等同于承认了,师傅长长吐出一口气,怒道:“不是故意的?该做出什么不是故意的事情,才会让一座山峰刚好在同门的头顶上塌方?更何况柳萧是第一天学习御剑,要不是闻人公子在场,会发生什么样严重的后果,你们知不知道?”

那些弟子被骂得狗血淋头,一个个地低着头不敢吭声,有人小心翼翼地看了柳萧一眼,却发现他那副满身伤痕的样子和他们记忆中的不大一样,毕竟他们是看着这两人掉下去的,也知道柳萧没受什么伤,现在怎么成了这样子?

那弟子脑子一抽,扬声道:“师傅,不是这样的,他陷害我们!”

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师傅就怒道:“还要狡辩?看看同门都伤成什么样子了,你们还说他要故意陷害你们?回去好好反省!”

师傅把那一群人给带走了,不忘叮嘱柳萧:“你课先不用上了,先去医馆看看吧,走得动路吗?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柳萧摇头:“让您费心了,我可以自己去,而且还有闻人潜和我一起。对了,师傅。”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地望向那几个弟子:“闻人潜刚才也是一时着急,可能下手稍微重了一些,您能不能……”

师傅很快理解了柳萧的意思,他拍了拍柳萧的肩,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掌门的。”

师傅带着那一群垂头丧气的弟子走了,闻人潜注视着他们离去,确定两人的谈话师傅已经听不见了,问柳萧:“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自己弄的,”柳萧相当平静,“没什么事,涂点药就好了。”

闻人潜愣了半天,觉得这人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哎,要是他们记你的仇怎么办?”闻人潜拉了拉柳萧,问他。

闻人潜自己是不怕的,就怕他们恨上了柳萧。

“就算他们不记我的仇,也不会对我多友善,”柳萧一边慢吞吞地往回飞一边道,“倒不如直接让他们怕了。”

“你这个人……”闻人潜扬了扬眉毛,没有再说。

虽然师傅说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掌门,但对于其他几个弟子的处罚也是少不了的,毕竟因为一己私情让其他弟子陷入危险之中,这种行为在沧泽宗是被严令禁止的,更别说他们这次把闻人潜也给扯了进来。

很快,这边的事情便传到了其他弟子的耳朵里,虽然不知道具体经过,但其他弟子都知道这个新的斋长刚上任就让那几个向来在他们斋中横着走的弟子受了处罚,只觉得他手段了得,之前动了些歪心思的,也都不敢再去找柳萧的麻烦,只怕对方又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平白无故地就挨了罚。

虽然这让柳萧的名声在弟子面前变得不大好听,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达到了他的目的。

自那以后,柳萧的日常生活除了上课读书又多了练剑一项。

闻人潜原本除了上课,回去就是要练剑的,现在柳萧也开始了,在掌门没有要求的时候,闻人潜便和他一起练。

他们在后山找了一块地方,平日里就在那里练剑,他们两个修炼的功法自然不同,不说柳萧现在还是内门弟子,就算他日后拜了门派里的某个前辈为师,若不是掌门一脉的长老,也是学不到那样的功法的,沧泽宗的秘传功法也只有掌门一脉的弟子能够接触。

闻人潜倒是毫不顾忌,在他看来,那些人教给外门弟子的剑法漏洞百出,真不知道那些掌事的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态把那些功法教给弟子们的。

虽然闻人潜对练剑不太喜欢,也不想当剑修,但对于剑他也还是挺认真的,看柳萧练了几天,他就忍不住了:“等等,停,你别练了。”

柳萧于是回过头,问他:“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小潜:练得不忍直视。

柳哥:?

第190章 拜我为师吧 不要。

闻人潜想实话实说, 但又怕自己说得太直,伤了柳萧的心, 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这功法不太适合你。”

“是吗?”柳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剑,“我倒是没什么感觉。”

“你才练了多久的剑,当然没感觉了。”闻人潜翻了个白眼,他从一旁取过自己的灵剑,他的剑是掌门特意让人打造的,与他的灵根完全契合不说,还能适应他现在的修为和力量, 剑身细长剔透, 犹如冰雕玉琢。

它的剑柄上挂着一串流苏, 闻人潜说那是他的师姐送给他的,柳萧知道那是掌门的大弟子申从云。听说她这些日子出去游历了,不在门派里。

闻人潜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告诉柳萧:“你看好了。”

柳萧不明所以, 但也依闻人潜的话仔细看他练剑。

沧泽宗会以一个剑宗居修仙诸门派之首列, 自然是有原因的, 据说这剑法是如今已经飞升成仙的沧泽宗初代掌门所创, 游龙般矫健, 却也不失凌厉迅捷, 剑招行云流水,令人不由得站直了身躯,妄图一探其中奥妙。

闻人潜极其顺畅地练完一段, 问柳萧:“记住了吗?”

柳萧难得有些茫然:“记住什么?”

“剑法呀,”闻人潜眼睛一瞪,“你刚刚就顾着看剑了?”

确实是这样,柳萧意识到闻人潜似乎是想把这套剑法教给他, 提醒:“这剑法只有掌门一派的人可以接触,我只是个外门弟子,没有资格练习。”

“什么资格不资格的,”闻人潜不耐地摆了摆手,“你的天赋难道还会比那些人差吗?剑法不传授给别人,藏在那儿也不过是一本无用的破书而已,传给自家的弟子有什么问题?我就问你,要不要学?”

虽说这不合规矩,但柳萧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他不过犹豫了片刻,便坚定颌首:“要。我不会在旁人面前用的。”

“你不在旁人面前用,练这剑法做什么?”闻人潜笑他太过谨慎,“你练了就成了。”

那之后,闻人潜便把自己学过的功法一一教给了柳萧,其实要说起来,沧泽宗对功法这一块的管束并不算太过严苛,虽说那些典籍只有长老一类的人物能够接触,但要是有弟子在看他们用剑的时候把这功法学去,私底下自己练习,也是不会有人来追究的。

只是一是这功法难度很大,寻常人自己练习也很难琢磨出所以然来,二是这功法对于普通弟子来说毕竟是掌门权力的象征,也不敢偷偷摸摸地自己学。

柳萧算是两个苦恼都没有,有闻人潜教他,柳萧进步飞快,就连闻人潜都感叹这个人怕是生下来就要练剑的。

“我说你,要不拜我为师好了,”闻人潜半开玩笑道,“这样我教你剑法也是名正言顺。”

柳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口拒绝:“不要。”

闻人潜说这话本来就是在开玩笑,但柳萧拒绝得那么痛快,又让他觉得不大高兴:“为什么不要?你嫌我资历太浅?年纪相仿,资历差不多才更好教。”

柳萧没回话,只是拿起剑又默默地开始练起来,明晃晃的无视让闻人潜气得仰倒。

“我跟你说话呢,敢无视我?”他正想上去给柳萧点颜色瞧瞧,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声音。

“阿潜,在这里呢?我找了你半天。”

这声音闻人潜再熟悉不过,他下意识地就要让柳萧等一下别继续再练了,然而当柳萧依言停手,闻人潜僵硬地回过头去,却见申从云抱臂站在他们身后,一侧的眉毛微微挑起,显然是把刚才的一切看了个一清二楚。

“师姐,”闻人潜讪讪地唤了一声,“这是柳萧,我的朋友。”

柳萧对申从云行了一礼,态度倒是不卑不亢,和申从云见惯了的旁人那副谄媚样子截然不同。

“朋友?”申从云挑了挑眉,“不是说徒弟吗?”

闻人潜一噎,险些呛死,柳萧帮他顺了顺气,申从云见两人关系看上去挺好,愈发惊讶。

她也难得见闻人潜这副吃瘪的样子,更难得的是,她这段时间不回来,闻人潜居然还交上了朋友,要知道以闻人潜那个臭脾气,和掌门说两句就会吵起来,旁的人只有依着他的份,更别提交什么朋友了。

想到这里,申从云不由得多看了眼前的柳萧一眼。

他究竟是真心想和闻人潜做朋友,还是另有所图?

申从云看不出来,柳萧平静地回视她,开口道:“我这些日子刚刚拿到自己的剑,有些忘乎所以,便求着闻人潜教了我几招。”

他这话是完全把学剑的事情都归到自己身上了,闻人潜听着不太对,他打了个激灵,上前一步挡在柳萧面前:“是我要教他的。他天赋这么好,要是去学那些劳什子的剑招太浪费了。”

“哟,还护上了?”申从云搓了一把闻人潜的脑壳,感觉挺奇妙,“你俩那么紧张做什么,练个剑而已,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闻人潜愣了一下,问她:“那你会告诉掌门吗?”

“你表现好点,别给我添堵,我就不告诉她,”申从云笑眯眯地回答,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闻人潜,“给你带了糕点,不知道你交了朋友,下次多买点。”

闻人潜眼睛亮了亮,上前接过纸包,说了一句“谢谢师姐”。

“之后还有事,就先走了,”申从云对他们摆了摆手,“好好练。”

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来到了十米开外,速度快得不像活人。

闻人潜挑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招招手让柳萧过来:“刚好休息一下,你喜欢吃糕点吗?”

柳萧在闻人潜身边坐下,那纸包里面躺着的糕点五花八门的,有些柳萧见也没有见过。

这家店申从云常给闻人潜买,他挑了一块自己觉得最好吃的糕点塞给柳萧,盯着他尝了一小口,迫不及待地问:“好吃吗?”

柳萧抿了抿,接着在闻人潜期待的目光中点头:“好吃。”

虽然有点太甜了,但也不赖。

闻人潜在一边一口一个吃得津津有味,柳萧一块糕点吃了半天,半晌开口道:“你们师门关系挺好的。”

“也还行吧,”闻人潜想了想,“我还有个二师兄,变戏法特别厉害,下次我带你去见他。”

柳萧不由自主勾起了嘴角,应了一声“好”。

两人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的山头,一道身影正站在那儿看着他们,申从云并没有走,她看着山谷中的两个孩子靠在一起说说笑笑,觉得挺好,毕竟一天到晚和师兄师姐们混在一起也不是事。

只希望是件好事吧。

申从云看了一阵,转身离开了。

有申从云的默许,闻人潜教柳萧练起剑来底气都足了,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就连一同上课的弟子都知道他们关系不错。

时间一晃几年过去,柳萧依然是内门弟子,他并没有拜师,据结丹却只有一步之遥。

他平日里依然和其他内门弟子一起上课,只是夫子和掌事对他的态度终究是与其他人不一样,不过十六七岁就已经到了筑基巅峰,寻常人到二三十岁或许都没摸着筑基的坎,日后若是继续这样下去,约莫也是会成长为一方大能的,若是能得到某个长老的赏识,那地位自然和现在不会同日而语了。

只不过修为高了,得到的关照变多,落在身上的目光也多了起来,柳萧依然尽心尽责地完成斋长的工作,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又都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没什么地方比不上旁人,看柳萧就莫名没有以前那样顺眼了。

偏偏他还和闻人潜来往密切,因为闻人潜在同龄人那边也不算太受欢迎。

从某种意义上说,身居高位的人,要和旁的人打好关系其实更难,被旁的人敬畏是一回事,得到他人的真心尊重与喜爱又是另一回事。

闻人潜师姐弟三个里,申从云和何桦都深谙此道,在门派里的人缘向来不错,也深受同门喜欢,但闻人潜的性子比较直,不会或者说不屑于搞那些关系,因而在内门弟子里的人缘也不算特别好。

他又时常和柳萧待在一起,久而久之,便有人说起了闲话。

两个人都是天乾,却向来不喜地坤或者和仪近身,同龄人的感情已经来来去去了不知多少次,放在凡间,他们这个年纪都可以娶妻生子了,偏偏他们是一副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渐渐的就有了风言风语,说什么这两个人实际上都喜欢天乾,暗地里早就成了相好,这才不常和其他人往来。

还有些更过分的,说是柳萧其实是看中了闻人潜的身份才和他结交,为了好处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要不然那些掌事的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他修为进步神速,一定也是闻人潜私底下给了他不少灵丹妙药。

那个时候天乾与天乾相恋算是一桩丑闻,在凡间是要被羞辱唾骂,甚至承受牢狱之灾的,在修真界稍微好一些,还有合欢宗的弟子研究出了两个天乾之间的双修之法,但相比之下毕竟是少数,要是一个门派未来的继承人有这种癖好,在外的名声自然也是会一落千丈。

这些话传得纷纷扬扬,但都是在私底下说说,没人敢在二人面前大张旗鼓地宣扬,但柳萧毕竟是斋长,平日里也会听到几句,但他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猜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有那个追究的功夫,不如多练几个小时的剑。

闻人潜平日里由于不和他们住在一起,对这些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依然像以前一样过来找柳萧,对于那些暗地里投来的似有若无的目光,他大部分时候不理睬,有时候心情不太好,就似笑非笑地瞪回去,总而言之就是同样没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而随着年龄一天天增长,两人也不可能毫无变化,最先开始拔高的是柳萧,他比闻人潜大了一岁,长得自然也要比他快一些,在闻人潜意识到的时候,柳萧已经超出了自己许多了。

他并不服气,觉得柳萧背着自己偷偷长高,那段时间他吃的饭都比先前多了,直到他也进入那段迅速拔高的生长期才罢休。

“你是不是比昨天又高了一点?”闻人潜放下比对身高的手,颇有些纳闷。

柳萧看着闻人潜,他的目光有些微下移,让闻人潜十分不爽——

作者有话说:小潜:所以为什么不拜我为师?

柳哥:师徒相恋有悖伦理,师兄弟相恋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