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跟羡慕,这两种情绪,完全可以同时存在。
众人看向山阳府知府,见他气急了,更不好喊苏清过来。
真想跟苏清来往,要么偷偷,要么小聚了。
这里的情况送到苏清临时住处时,让广乐府出来的官吏难免不高兴。
分明排挤我们知府啊!
其他地方不说,徽州一带三个州府,我们的人还在那赈灾呢,你们也不来请吗?
还有那山阳府,真是搞不懂你们。
要不是我们武器作坊买你们家矿石,日子能过得舒坦?
苏清安抚众人:“赶路都辛苦了,这才刚到京城,以后日子多着呢。”
“大家先休息吧。”
武捕头安排人轮守,还有一部分差役休息两三日,先启程回广乐府。
一干事情安排妥当,武捕头才看向自己的大儿子。
他家两个儿子,永晟元年去当的兵。
大儿子十九,小儿子十七。
如今一个二十三,一个二十一,都在军中有官职。
因兵力调动,大儿子在京城,小儿子在边关。
现在猛然看到长子,心情格外不同
他们父子两个前去说话。
客厅内只剩苏清,顾从斯,花景明,祁安平,惠容。
还是惠容给花景明祁案首使眼色。
咱们先下去休息吧?
他们未婚夫妇也很久没见了。
从永晟三年下半年到现在五年年底。
人家两年没见了啊。
让惠容跟他老婆两年不见,他肯定接受不了的。
祁案首好说。
反而一向有眼力的花景明喊不动。
惠容跟祁案首一步三回头离开。
只剩苏清他们三个留下。
顾从斯看了一眼好友。
他们书信往来并未间断,虽说因花景明备考,信件少了些,但他们之间的好友情谊,还是不差的。
花景明看他眼神,愈发坐立难安。
苏清倒是不介意都在,只道:“现在刚来,京城情况也都知道了。”
“只等皇上召见。”
顾从斯见花景明不走,也就罢了,点头道:“首先问的,肯定是武勇王爷的死,还有田大人如何处置。”
这一关不算难过。
武勇王爷的死,确实让皇上松口气。
第二件事跟第三件事才关键。
不讲其他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跟皇上的心思。
最重要的,无非是祝芳洁的县令一职,以及女子允许参加童试。
苏清当初能做县令做知府。
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祝芳洁呢?
战事平息,还有那么多举人进士等着派官。
凭什么要用她。
她有什么不可替代的吗?
为什么要为了她,改变现在用人规则?
女子参加童试,就更有意思了。
童试为县试州府试院试。
全部过关之后,才有秀才名头,官府认定,甚至可以进官学。
看似只是童试。
实则在科举制度上撬开一个口子。
所以说。
这两件事,才是苏清要面对的难题。
没做到就算了。
只怕皇上连带武勇王爷的死一起追责。
倒时候这个年关,苏清就难过了。
顾从斯不解。
苏清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找难题。
甚至去徽州一带赈灾也是。
凭借她的聪明,会有更好的方法,让皇上满意,还让灾民得到好处。
至于祝芳洁当县令,女子童试,更是她自找麻烦。
她分明知道今年年底皇上要召见,却还是给祝芳洁请官,还是让南江县改变童试规则。
可以缓一缓的。
这些事并不着急。
顾从斯的不赞同,让苏清跟花景明都有些惊讶。
换做三年前的顾从斯,并不会说这样的话。
苏清打量对方,才慢慢道:“到明年八九月份,我做广乐府知府,正好三年时间。”
三年任期满,就该换地方了。
她等不到下一年。
因为广乐府不可能让她继续经营下去。
皇上的疑心病,肯定受不了的。
顾从斯沉默。
苏清花景明看着他,这才发现本就没什么喜怒的他,如今更是冷面,整个人带着冷然。
跟晏铮州的冷不同,晏铮州更多是不可接近。
顾从斯更多为阴沉。
这不像他。
“这几年在京城,你过的如何。”花景明斟酌片刻,问了苏清也想知道的事。
顾从斯盯着苏清:“你想知道吗。”
一瞬间。
花景明意识到,苏清从未问过对方这个问题。
身在他乡,最应该问的就是这件事。
更说明两人私底下,其实没什么联系。
这让花景明窃喜之余立刻多了惶恐。
如今这场面,让他更难开口啊。
唯一的好处,就是苏清认定两人退婚,此事再无更改的可能。
否则,否则她不会一句也不问。
苏清见气氛不对,难得尴尬片刻,喝了口水才道:“顾训导夫妇身体都不错,你放心吧。他们在府学也算适应。”
苏清在提醒他。
当年的事,并非自己的问题。
说直白点,家里都搞不定,何谈以后。
她没必要处理这些事的。
果然,顾从斯收回目光,变得更加沉默。
苏清懒得再说,径直回房间休息。
同乡会找了婆子丫鬟在宅子里帮忙,她所在的主院打理的十分妥当。
客厅里留下顾从斯跟花景明两人。
他们各有各的想法。
花景明叹口气。
他本想说明自己的心意。
此刻却不好提了。
果然,苏清这样的人,谁又愿意真的放手。
不管用什么方法,他们也想得到。
即使跟好友反目成仇,他也不在意。
花景明表情微冷,也告辞回了自己家中。
来京城的头一日,旧友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
苏清这边好好睡了一觉,跟多数知州知府差不多,要么跟同僚聚会,要么等着皇上召见。
但二百多个州府长官一起来,她还是最后来的那个,肯定排在最后面,所以暂时不急。
闲来无事,干脆逛逛京城。
武捕头他们太过扎眼,苏清只带了院里的婢女出门。
花景明得知,定要跟来的。
祁案首也凑过去。
唯有惠容在花家备考,说自己天分一般,只能努力。
京城确实繁华,祁安平看的眼花缭乱,花景明同样有些惊喜之处。
相比之下,苏清反应平平。
不是她故作矜持,而是很多东西她真的都见过啊。
这么闲逛两日。
第一封邀贴终于送到家中。
打开一开,竟是通民府知府相邀,说同僚小聚,请苏知府务必赏光。
通民府,苏清老家。
来的时候路过那边,知府肯定先一步离开,毕竟她因事耽搁。
苏清欣然应约,还带了两坛前些日买的好酒布料等物。
再看其他同僚带的,都差不多。
通民府陈知府见她过来,第一时间就道:“一会山阳府沈知府也会过来,放心,有下官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陈知府作为东家,颇有些为难。
本应把两人分开的,他也确实做了两场宴会,今日请苏知府一干人,明日请沈知府等人。
没想到底下人办事不力,把明日几张帖子混到这里面。
幸好这两日他都没有宴请徽州赵知州的意思。
不然把他的帖子也混里面,宴会必然要打起来的。
苏清见他表情,就知是无意之举,笑道:“下官早就想见见沈知府了。”
双方虽都是知府,但互称下官,实为谦称。
说起陈知府,他今年才上任通民府。
而苏清老家什么样子,她再清楚不过。
若非匪盗横行,梅家表妹表弟不会被送到她那。
陈知府上任不到半年,想跟苏清交好,从她这学学经验。
能把广乐府治理成如今的模样,她必有真本事。
不过谁能想到,把山阳府沈知府也请来了。
真怕两个人吵起来。
主要沈知府吵,苏清的情绪明显更稳定。
苏清刚落座,又跟着陈知府去迎其他同僚。
各地官吏对苏清都抱着好奇,难免多聊几句。
谈到治理地方,话都多起来。
直到徽州附近两个州府的知州知府过来,小步跑到跟前,连连感谢。
通民府陈知府邀请苏清,也有他们两个的原因。
他俩一直想感谢苏清,苦于找不到机会。
直接办宴会吧,赵知州那边又难看。
于是通过这般迂回的方式,终于见到面了。
“若不是你及时出手,真要生灵涂炭了。”
“我两地百姓,都极感激您。”
“现在收了一季豆子,能勉强糊口。”
“杜主事跟汪举人应该已经回广乐府了。”
苏清面对两人连连感激,还是客气些:“当初广乐府叛军,是各地送物资过去。”
“都是顺昌国州府,必要守望相助的。”
在场官员连连点头。
是啊,都是顺昌国的人,都是土地。
守望相助,理所应当。
宴会还未开始,苏清便成为人群中心。
山阳府沈知府进门时,只觉得眼前一黑。
方才陈知府同他说了,苏清今日也在,他差点生气啊。
要不是知晓陈大人老实,都以为他是故意的。
苏清跟沈知府对上眼神,苏清带了笑意,主动打招呼。
沈知府哼了一声,算是有所回应。
在场众人,尤其陈大人,瞬间松口气啊。
太好了,大家都给他这个东家面子,没有吵起来!
官场上都是人精,有意无意把两人隔开,看戏听曲都各听各的。
只是到喝酒的环节,苏清一杯倒的名声不少人都知道,陈大人更无意为难。
沈知府却把杯子一放:“怎么?自己是女子,就能特殊对待吗。既然做了官,不会喝酒怎么行。”
完了。
在场众人心里同时道。
苏清施施然放下蜜水杯子:“是不是女子,当不当官,跟会不会喝酒,完全风牛马不相及。沈知府为何要放在一起说。”
沈知府嘴唇动了动,陈大人赶紧缓和气氛:“同僚小聚,何必计较这么多。大家能吃酒就吃酒,吃不成就罢了。”
受过苏清照顾的知州知府同样打圆场。
算是把这事揭过。
宴会结束,苏清得了不少邀约。
尤其是通民府陈大人,势必要请教一番,看看苏清老家要如何治理。
等马车的时候,苏清看到沈大人过来,又抬脚要走。
连周围小厮,苏清身边婢女等人长舒口气。
分开好,分开好,不要凑一起啊!
岂料苏知府竟然主动打招呼,甚至请沈大人一起等。
沈知府脸色一沉。
自己主动相让,她去屡次挑衅,焉知轻重?
但沈知府刚走到,就听苏清低声道:“听说大人只有一爱女。”
“今年不过十三,四书五经无一不精。”
“可是真的?”
提到女儿,沈知府眼神变软。
他正妻加上妻妾,也有四五个,只跟妻子得了这一个女儿,被他视为掌上明珠。
本想女儿无忧无虑嫁个好人,他心愿也了了。
岂料女儿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三岁提笔,五岁做诗。
自己念一句,她就会背一句。
把他喜欢的不行。
若这是个男子。
早就考过秀才举人。
岂容那些二十多了还未考上举人的庸才占有一席之地。
二十四就考上进士的沈知府,确实有资格骂“庸才”的。
苏清叹口气:“自己女儿不能参加童试,就阻拦我治下女儿参加。”
“您这是恨呢,还是嫉妒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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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问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
不仅穿越了,身边还都是各色俊美古风小生。???
我被古风男高男大包围了?
人群里,只有一个面带温柔的男人眼中写着不耐烦,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
等苏问想起一切的时候,整个人都麻了。
原身作为一本书里的炮灰女配,因爱慕自己未婚夫,女扮男装进了国子监,想要陪伴在未婚夫身边。
不料愈发惹得对方嫌弃,只是碍于两家婚约,不好说什么。
等原身未婚夫考上状元后,自然第一时间去苏家退婚。
苏家因此被京城笑话多时,之后更是全家落得下狱流放,直到死在流放路上。
死之前,原身双腿残疾,硬生生冻死在路边。
想到以后的悲惨命运,苏问猛猛给老天爷磕几个响头。
以后她会离前夫哥远一点的!
绝对不会再纠缠!
夜色里的前夫哥,模模糊糊听到自己的名字,又听到纠缠二字,眼神愈发不耐烦。
可接下来几个月里,说好要纠缠他的人,只会亲近其他人。
跟将军家的幼子,尚书家的长子,侯爷家的私生子走的极近。
反而避他如蛇蝎。
她为什么对每个男人都那么好。
她女扮男装来国子监,不是为了他吗?
在前夫哥后悔万分时,国子监梨花树下,苏问被那个只会装可怜的私生子亲了脸颊。
前夫哥刚想上前,只见苏问跳了八丈远,惊慌失措道:“我不搞断袖啊!”
说着便往身后跑,正好看到前夫哥阴恻恻地看着她。
苏问:?今日撞鬼了吗!
而前夫哥跟私生子对视一眼,都从眼中看到势在必得。
而苏问本人:我只是想考个状元,不被流放而已!
真不想跟你们古风小生搞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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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男主是古代人,早就知道女主女扮男装,1v1,不是前夫哥
2.后期前夫哥会慢慢恢复上辈子记忆,追妻火葬场不成功
3.前期科举,后期做官种田,虐渣
《穿越做神厨》
大厨苏酥正要开自己第十家连锁店私房菜时,被天降花盆砸到另一个世界。
刚睁开眼,就被后母逼着嫁人,苏酥自然不肯,偷偷从村里离开。
到了县城的苏酥举目无亲,看了一圈,为了安全起见,干脆在县衙附近支起小摊。
什么流氓匪贼,敢在捕快面前闹事吗!
苏酥笑眯眯看着每日来吃饭的冷面捕头,一口一个:“客官常来!”
冷面捕头顿了下,低声道:“不要这么说。”
苏酥捧着刚出锅的糕点,心道为了让你们捕快罩着我,小女子当然要说好听话啊!
捕头拿起点心,深吸口气:“不要随便撩人。”
啊?她撩吗?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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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甜饼
第64章
沈知府瞳孔微缩。
不敢置信地盯着苏清。
他家的消息不算秘密,官场上不少人都知道。
甚至不少同僚,上赶着要跟他家结亲。
这些老狐狸们,宴会上或许会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但实际上,谁家娶儿媳,不是要才貌双全的。
甚至才情要比美貌更重要。
多数人都知道他心中的遗憾。
苏清却是头一个看出,他心中不仅遗憾,还有恨。
恨女儿不是儿子,恨她不能参加科举。
这种恨并非针对女儿本身。
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故而面对女儿时,他反而更加和蔼。
几乎是族内小辈当中,最艳羡的父亲形象。
这种恨意对女儿不能展现,于是到了祝芳洁身上,到了苏清身上。
苏清现在说,到底是恨,还是嫉妒。
以沈知府的聪明,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想法。
他确实是嫉妒。
嫉妒苏清跟祝芳洁。
在他眼中,自己女儿不比这两个女子差。
凭什么她们有机会为官做宰。
苏清说完这句话,马车已经赶到,她直接坐上去,不再看沈知府一眼。
反而沈知府从方才的暴怒中冷静下来。
回到临时的住处,开始给女儿写信。
他买到女儿提到的书了,让人带回去,让她跟母亲好好过年,他年后就回去。
最后笔下顿了顿,若喜欢的话,可以让母亲陪着你去南江县,看看那边女子童试的情况,也可以问他们要一份试题,自己做一做。
精通四书五经,跟考科举,完全是两码事。
他之前只教女儿读书。
现在,他这个当年二十四岁进士,要教女儿怎么考试了。
以女儿的聪明,必不难学。
信件送出去,沈知府开始尴尬了。
之前他跟苏清闹的那样僵,怎么才能缓和关系。
只能寄希望近来宴会上,多跟苏知府碰碰面。
沈知府的宴会着实不少。
苏清也每日两三场邀约。
可两人就是碰不到啊。
那些做东的同僚,谁敢把他们俩放同一个宴会?
这不是找事吗?
谁给自己找这种麻烦啊。
别说山阳府沈知府了。
就算苏清也有点郁闷。
同僚们是不是太有眼力劲了。
难道就没人想看热闹斗蛐蛐吗?
哎,没意思。
或许是老天也知道他们的想法,还真有一个官员,要把两人同时邀请过来。
说是想让两人握手言和。
实际想看两人吵架。
这个人身份并不难猜。
徽州知州赵嘉致。
沈知府收到他的邀贴还算合理。
苏清收到,便不大对劲了。
他们之间的恩怨不必细说,人人都知道这俩不对付。
就连送信的小厮都缩着脖子,生怕被苏清这边的人打出去。
武捕头跟武家大儿子看到门房递来的帖子,连忙去找苏大人。
“这分明是故意的,鸿门宴。”
每日都来的顾从斯,加上花景明,祁案首,赫然在书房内。
他们三个有空就来这里帮忙处理公务。
有些宴会也跟跟着陪同挡酒。
所以武捕头并不意外。
三人的想法跟武捕头一样。
赵嘉致肯定没安好心。
很快,顾从斯的人也送来消息。
“赵嘉致不仅邀了苏清,还邀了的沈知府。”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知州要是安好心,那才出鬼了。
“我陪你去。”顾从斯道。
他在翰林院有官职,等到年后才会专心备考。
好歹是个京官,赵知州他们会收敛些。
祁案首知道,这事他掺和不动,只是心里也焦急。
花景明这出来:“我也去吧,人多总是好些的。”
花家在广乐府的地位不必说,以他家财力在京城说得上话。
苏清见他们一个比一个着急,估计怕沈知府跟赵知州一起对付她?
真不至于。
赵嘉致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知府那边,却也未必。
不过一个宴会而已,不慌。
腊月二十六。
京城早已下起鹅毛大雪。
苏清一身素色皮袄,外面穿着深色皮裘,脚上是花景明一定给她买靴子。
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又暖和。
不过她不爱戴配饰,看起来既不是千金小姐,也不是普通女子。
再看她身侧两个俊美男子,各有千秋,身后书吏差役小心跟随。
“苏知府,顺昌国第一位女知府。”
苏清到了赵嘉致邀贴上的宅子,还未进门,就被其他同僚拦着打招呼。
有些人在看热闹,有些人颇带了担忧。
苏清又看了看往来的车马。
今日这宴会规模,着实不小。
顾从斯花景明一个面容严肃,一个带着温和笑意。
可仔细看的话,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苏清身上,不让任何靠近。
后面的武捕头跟武家大儿子同样警觉。
宅院门口,就见门口燃起巨大香炉,那炉子精美异常,看得客人们连连赞叹。
赵嘉致作为主人,正站在旁边迎客。
看到苏清过来,赵知州故意道:“许久不见啊苏大人。”
“自广乐府一别,也有两三年了。”
说着,还故意打量苏清:“大姑娘了。”
大家都是同僚,苏清甚至还比赵知州官职要高,他却这般态度,实在让人不爽。
最后那句话,更有些调戏的意味在里面。
苏清笑:“是啊,广乐府一别,也两三年了。有机会的话,还请赵知州去广乐府看看,是不是大变样了。”
“对了,徽州情况如何了,听说大人一去,又是旱又是涝的。”
赵嘉致脸色瞬间难看。
广乐府大变样。
徽州也大变样。
一个变好,一个变差。
苏清好像刚反应过来,忍不住道:“要不赵大人找个神仙算算吧。”
“怎么去哪,哪有事啊。”
其他官员面面相觑。
这么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赵嘉致去广乐府不到一年,那边就开始打仗。
去徽州一年,水灾严重。
这是什么灾星转世啊。
苏清看了看花景明,花景明学过观星术兼带面相,还真点评起来了:“赵大人山根有横纹,运气不佳,做事不顺,心有余而力不足,大人确实要找神仙算算了。”
官场之人大多迷信。
这话让不少同僚犯嘀咕。
若他衰运缠身,还是离远点好。
大家日子都不好过,真不能靠太近。
赵知州本想给苏清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却被反将一军。
好在沈知府已经来了。
这两人在通民府陈知府的宴会上都能吵起来。
今日有自己给沈知府助阵,看看苏清如何丢人。
赵嘉致让儿子侄儿招呼客人,他引着进了暖阁。
苏清来的不算早,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宾客。
见东家过来,不少人起身打招呼。
看到苏清,也别一份的热情。
引荐到沈知府处时,赵嘉致特意道:“你们都是知府,自然同坐一处。”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
赵大人在干什么?
不怕他们打起来?!
等会,就是为了他们打起来,才安排在一起的。
这几个人,还真是死对头。
不少人有些同情苏清。
二对一,她肯定落于下风。
赵嘉致等着看好戏。
谁料沈知府竟然起身,笑着道:“苏大人请坐。”
苏清客气拱手,坐到一旁。
那沈知府继续道:“我听人说,皇上已经见过大部分知州州府,估计明后两日,就会召见苏知府,见过皇上,大家也就轻松了。”
这话看似闲聊,其实是给苏清透露情况,让她做好准备。
换了其他同僚,算是提个醒。
但换做他们二人之间,分明是求和的信号。
还是山阳府沈知府主动求和。
为什么啊?
中间发生了什么?!
苏清更是客气:“多谢沈知府,看来今日这宴会要早早回去,万一皇上明日召见,我岂不是手忙脚乱。”
苏清也这样客气?
你们上次不是还吵起来了吗?
众人忍不住看向赵嘉致。
连顾从斯跟花景明也看了过去。
你把两个人喊过来,想让他们吵架。
现在不仅不吵。
甚至和好了?
苏清肯定不把这个好名头让他赵知州,直接对同僚道:“上次通民府陈知府请我们吃酒,还劝同僚之间和睦。”
“我与长官沈大人深表赞同。”
啊?
陈知府劝和的?!
你们还都同意了?
在家中的陈知府听说,估计都摸不清头脑。
他什么时候劝了啊。
自己都不知道
反正赵知州脸色极为难看。
他就是为看苏清出丑的,没想到丢人的却是他
沈知府怎么回事。
前两日不是还在吵?
现在突然变卦。
再看人家两个,沈知府甚至主动让人把苏清面前的酒换成茶:“她不好喝酒的,以茶代酒即可。”
赵嘉致刚要开口,就见苏清身后两个年轻男子盯着他。
顾从斯,皇上心腹,在翰林院年轻人当中颇有威望。
花景明,富甲一方的花家小儿子。
这两个都要参加明年的会试,都有望上榜。
自己敢逼苏清吃酒,这两个肯定帮忙拦。
这一得罪,就是得罪一群人。
苏清这个小女子,到底从哪笼络这么多势力。
身边这些年轻男子,还个顶个的相貌极好。
赵嘉致愤愤不平。
他当初在广乐府多坚持一段时日,会不会也如她这般?
而且他是男子,肯定更得皇上赏识。
赵家宴会这般过去。
苏清跟沈知府虽未明说,却已经知道对方想法。
回到住处。
顾从斯花景明目光灼灼看向她,等着苏清解释
苏清一边褪去外面裘衣,一面道:“上次陈知府宴会上多说了两句,不过也不清楚他的想法,今日见了,方知对方已经想通。”
接着,苏清才把沈家情况说了。
要是沈知府的女儿能做官,他不知该有多高兴。
以前没这样想过,是没有先例。
但苏清跟祝芳洁的例子在哪,未必不可行。
即便做个县令,也能保住一家太平。
顾从斯点头,花景明已经凑过去:“不愧是苏鹤鹤,果然厉害。”
苏鹤鹤。
顾从斯下意识盯着好友花景明,脸色逐渐变冷。
方才气氛还好,此刻瞬间降至冰点。
等花景明反应过来,虽有愧疚,却也看过去:“我跟苏清之间的小名。夸她与众不同。”
两人眼神对视,都从对方神色中知道答案。
顾从斯不敢相信,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是啊,谁会不喜欢苏清呢。
只要跟她待在一起,就会喜欢上她。
意识到这一点,之前很多疑问都有了答案。
自己是请花景明多照顾清清。
却不是这般照顾。
顾从斯已然有些愤怒。
宫里召见,打断奇怪的气氛。
沈知府那边消息没错。
皇上圣旨,明日召见广乐府知府苏清于勤政殿觐见。
另有其他知州知府不提。
从腊月二十一开始,到如今腊月二十六。
皇上一口气接见二百多地方官员。
估计到明日,也是最后一批了。
终于要面圣了。
苏清有些好奇,皇上到底长什么样,跟他弟晏铮州,是不是完全不同。
说起来,连皇上都要见了,晏铮州却像是完全没踪影。
只有她到京城头一日,看见过连飞扬。
等苏清去准备面圣的官府衣帽。
顾从斯跟花景明走出宅子。
花景明并不停留,顾从斯却不打算这般放过,他直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
花景明自己也想了想,摇摇头,反问道:“你倒是敏锐。”
一句苏鹤鹤,就被他看出端倪。
顾从斯直言:“清清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别人能不知道?”
只有定亲的时候,未婚夫才能给未婚妻取小名。
这是已经订婚的未婚夫,才有的特权。
被这样一说,花景明瞬间意识到什么。
自己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不会已经有心思了吧。
顾从斯见他表情,更加愤怒,强压着怒火:“她是我未婚妻,你是我好友。”
花景明眼神一闪,只道:“你们早在两年前就退婚了,不是吗。”
至于好友。
两人都知道。
他们不再是朋友了。
腊月二十七,寅时正刻。
也就是深冬十二月底,早上四点钟,宫门外。
外面还下着鹅毛大雪,苏清三点就起来了,换好官服,又穿上厚厚的深色裘衣,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球。
到了宫门外,已经有不少停靠。
苏清跟武捕头等了会,又有其他同僚下车。
这会离天亮还早,一群官员都在宫门等着,人齐了之后再往宫门内走。
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大多不怎么进宫,前面有公公带着,交代面圣事宜。
尤其是苏清,她头一次进宫,要了解的事情更多。
好在她不卑不亢,并未被巍峨的皇宫吓到,看着镇定自若
终于进了侧殿,但里面炭火烧的不旺,大家只能尽量走动走动。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送来热茶暖暖身子。
问皇上什么时候召见,只讲再等等。
要等朝会结束再说。
既然朝会结束再召见,何必让他们来这样早?
大家肯定不敢问出声。
但他们这一批官员,都是来京最晚的,还有些也因路途遥远,赶在二十一才到。
以朝廷规定的时间,也是迟了的。
难道是给他们的惩罚?
不至于吧。
皇上的心眼这样小。
一直等茶叶汤色都浅了,天色已经大亮,众人才被请到勤政殿外间。
他们这一批官员,共计三十人。
大家分批进入。
到苏清这里,自然是最后一组。
十个人进到殿内。
先说自己哪个地方的官员,今年本地方税收多少,人口多少,耕田多少。
再说本地乡试,以及有多少举子参加明年四月会试。
公公们千叮万嘱,让官员们务必说得清晰。
身边身边那位年迈官员,嘴里念叨好几十遍。
他任地极远,正是“迟到”的一员,说是路上还生病了。
“迟到”最久的苏清稍稍叹气。
此时已经巳时,也就是上午十点。
大家三点起床,四点到宫门外,十点还没见到上司。
放到现代,她大概转身就走,谁爱伺候这老板谁伺候。
现在只能等着里面传话。
苏清微垂着眼,看不清表情。
等他们最后五人进勤政殿内殿时,旁边的老头已经快晕过去了。
即使这样,还是把任地情况说的极为清晰。
是个南方小州,今年也有水灾,人口不过六十万,税收不过十几。
“今年水患严重,许多田地颗粒无收。”
皇上并未多问,稍稍点头。
站在一旁的梁公公道:“下一个,广乐府。”
那老官员深深叹口气。
在广乐府之前汇报,着实不大好。
州本就比府差一些,广乐府还格外不一样。
苏清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如实回答。
“广乐府,一城十六县,今年税收一百一十九万,人口二百三十九万,耕地十二万顷。”
再有本地乡试成绩,以及参加明年会试的举子共计三百九十九人,本地英才顾从斯,祁安平,花景明,惠容等人。
还有几个县受灾情况,一一说明。
苏清是本次二百多外地官员中唯一的女子,政绩也属上游。
不仅同进勤政殿的同僚好奇。
殿内三位翰林内阁大学士,以及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等皆微微抬头。
各地官员进京述职。
皇上坐在上位,其他内阁大臣,吏部户部等人也一旁坐着,他们的年纪不比旁边的老大人年纪小,皆是满头白发。
五位述职官员答完,便是皇上等大臣提问环节。
前四个草草问了。
到苏清这里,气氛骤然一变。
原因无他。
苏清太特殊了。
特殊到想撤她的职,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当年广乐府出事,几方博弈让她上位。
没想到她能坐稳,更没想到坐稳之后,还有这般名声。
一时间,谁都不好动她。
一个女子,做个县令就罢了。
还要坐稳知府的位置,难道还给她登阁拜相的机会。
越往上,位置越少。
男子之间的竞争足够激烈。
再让女子参与进来,岂不是多了分利益的人。
所谓女子身份,只是他们打压的工具罢了。
只是苏清做得太好。
连撤职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现在撤苏清的位置。
不说广乐府百姓不答应。
受过她恩惠的徽州一带百姓,也是不乐意的。
就算不管百姓们的想法。
对朝中用心做事的官员来讲,难免兔死狐悲。
今日可以用苏清女子身份把她换掉。
以后用其他理由,也能把他们换掉。
除了百姓跟官员。
苏清身上另一个特点,也让皇上觉得棘手。
人人都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她,也不看好她当官员。
若这种情况下把她换掉。
岂不是显得皇帝喜好过甚,刻意针对她,影响帝王之尊。
外界种种猜测。
反而让苏清身上长满刺。
让人摸不得,碰不得。
皇上盯着苏清,开口道:“苏知府,抬起头来。”
这句话让苏清心道不好,等她稍稍抬头,就听皇上道:“竟是个相貌绝佳的女子,今年多大了?”
苏清心中冷笑,只答:“微臣今年二十,正是父亲亡故那年接替他的位置,那年十六。”
提到苏清父亲苏县令。
气氛终于变了些。
这位为国而死,宁死不屈。
在这种情况下再说其他,实在荒唐。
等苏清看向皇上,见他面容苍白,微微有些浮肿,眼圈下面乌青,看着身体就不大好。
而他眼中写满了然。
这点,倒是有些像晏铮州。
脸不大像。
硬要说的话,是低配版的晏铮州。
面对苏清这个“刺猬”。
皇上有些拿不准如何处置。
过了片刻,终于说到正题。
武勇王爷的死。
刑部尚书开口:“怎么会让田献靠近武勇王爷,明知他与王爷全家有血海深仇。”
“如此行事,当地长官,还有你这个当知府,难道没有警觉。”
苏清答:“回尚书大人。”
“田献确实与王爷有血海深仇,但南江县一带,几乎家家户户如此。想要找个无他无仇的官吏,实在太难。”
刑部尚书顿住。
苏清说的也是实情。
谁家没被叛军欺辱过?
谁家没死几个人?
不是她跟祝芳洁故意找仇人看管武勇王爷。
而是那地方,遍地都是仇家。
“那也是你们看管不严所致。”礼部尚书开口,“想来,还是当地长官的问题。若加强戒备,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听说苏知府还在为这个犯错的长官请职位?””礼部尚书看向吏部尚书。
“果真有这件事?”皇上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又带着别扭的温和。
这是咳久了,身体不算好的症状。
苏清答:“是,微臣在为祝芳洁请官,她在南江县已久,现在南江县的制药作坊,就是她一手建立。”
关于制药作坊,苏清简单介绍,又道:“因县里有一药谷村,盛产名贵药材,若不能在采摘后及时炮制,很容易失去药效。”
苏清又说了两味名贵药材的名字,皆是以保养身体,益寿延年之用。
别说皇上。
三位翰林内阁,六位尚书,都有些心动。
说到这,梁公公开口:“苏知府似乎对养生汤药极为熟悉,如今京中盛行的固本培元汤,就是出自苏大人之手。”
当年在南江县赠药,赠的就是这服药。
今年在徽州一带赠药,也是这个。
无一例外,都说这个方子极好。
苏清拱手:“只是偶然得的方子,还好有些作用。”
但大家都知道,药谷村也出自苏清的手笔。
那里正好产保养身体的珍惜药材。
看来她这话是自谦了。
气氛终于缓和了些。
可在祝芳洁当县令这事上,礼部官员并不松口气,看样子绝对不同意。
礼部尚书再提一件事:“南江县明年县试,允许女子参加,可有此事?”
终于把这两件事全都说出来了。
跟苏清他们猜测的差不多。
武勇王爷的事并不重要。
祝芳洁跟女子童试,才是今日重点
苏清直接道:“广乐府各地都缺官吏,很多地方都是一个人当五个人用。微臣这样做,只是想让衙门人员充足,方能治理好地方。”
“就拿广乐府耕地来讲,这两年耕地增加,先有的官吏忙不过来,只能多招人手。”
“还有边关的城池。”
说到这,苏清故意顿了下:“城池损毁严重,必须在这两年内抓紧修缮。”
“皋青州外还有异族虎视眈眈。”
“只怕他们趁着边关空虚,直接闯进来。”
提到打仗。
提到闯进来。
皇上等人像是应激一般。
不能再打仗了。
当年叛军闯入京城,让京城损失惨重。
至今还给皇上等人留下心理阴影。
尤其是方才反应最激烈的礼部尚书,他经历过叛军进京,逃往金陵,如今再返回。
真的不能再经历一遍了。
反而是吏部尚书开口道:“苏清,不要胡言乱语,胡言惑众。”
苏清没有说话,只道:“听闻沿海一带,海盗趁机作祟,难保不是知道朝廷人手不足。”
沿海,海盗。
所谓的海盗,其实就是当年其中一伙叛军。
十二股叛军,逃往广乐府皋青州一带的,基本都被清缴。
还有往沿海滇州跑的。
全都是边境地带。
很多叛军靠着武力,已经在边塞扎根。
这些,才是最大的威胁。
跟他们相比。
苏清这个女知府。
甚至祝芳洁,女子童试,根本不值一提。
不管他们再怎么否认,苏清讲的话,都是实情。
二百多官员进京述职,也不能带来和平。
各地的情况,并不算好。
当然了,不是所有人,都跟她和老大人一样,把实情说出来。
比如那徽州赵嘉致,就把徽州水患草草带过,只讲皇上治理有方,若不是皇上,灾民们都要饿死了云云。
听说那一天,把皇上吹得极为高兴,还留赵嘉致单独说话。
苏清说的,几乎正好相反。
所以她没被留下来单独说话,跟老大人一起请出勤政殿。
至于祝芳洁的官职,女子童试,还要再议。
但今日已经腊月二十六。
还有两日,朝廷早朝都不上了,开始过冬假。
什么时候再议?
苏清不算着急。
她又不急着要个名头。
那南江县,就是在祝芳洁手底下管着,人人都喊她县令大人的。
只要自己在一日,这事就不会改变。
朝中对此事确实有讨论。
接下来两日里。
皇上甚至让山阳府沈知府多说说。
而沈知府的话,让吏部礼部都有些沉默。
之前他最反对什么女子童试。
现在竟然开口,说山阳府也想试试,他们那民风淳朴,百姓一心向学。
说不定也能出几个人才。
刚开始,大家还不理解他为何这样讲。
期间还有件小事发生。
跟苏清一起面圣的老大人,吃了苏清给的药丸,身体好了不少。
说那药丸就是南江县制药作坊所产,用的还是药谷村的药材。
一直到大年三十宫宴上,才有人提起,若山阳府有女子童试,那他女儿可以参加。
沈知府素来以天才著称。
他家女儿,也是声名远扬,学富五车的。
皇宫宫宴,自然是皇上,太后,后妃。
以及铮王爷,皇室等人参加。
对比其他人,都是一家团聚,铮王爷这边只有自己。
至于之前说的赐婚,皇帝只字不提。
众人心里了然。
在皇上没有自己的子嗣前,绝对不允许铮王爷有自己的孩子。
以晏铮州的身体情况,别说娶妻了,即便纳个妾,都会比他先生出孩子。
而晏铮州也是一贯作风,既不提娶妻,更不会纳妾。
他似乎永远听母亲跟哥哥的话。
毕竟他当年的出生,差点害死母亲哥哥。
此时的京城小院里。
苏清提前好几日吩咐厨娘等人,把年夜饭准备的充分些。
杀猪宰羊,让武捕头差役好好过个年。
都说吃饱了不想家,不少人头一次在外面过年,还是要精心准备的。
除了广乐府出来办差的,自然还邀了武捕头大儿子,顾从斯,花景明等同乡。
吃年夜饭时,大家不拘官职,把房门一关,喝酒吃肉好不热闹。
不多时,齐公公悄悄敲门进来,提着年礼就来了。
他没想到,苏清真就不带云喜绿兰俩孩子,此举自然为保全他们。
所以赶在年关,他肯定要来走动走动的。
“梁公公让你明日上午去找他,应该会有新的消息。”
宫宴结束,就能知道皇上的态度。
得了这个消息,苏清微微点头,亲自送齐公公出门。
回到席面上,只觉得气氛极为沉闷。
花景明跟顾从斯两个并不说话。
剩下的祁安平,惠容一直在看他们,似乎同样奇怪。
“怎么了?”苏清忍不住问道。
都是自己人,她肯定要直接问的啊。
谁料两人同时看她,再看她面前两杯蜜水。
“吃饭吧。”
“喝水吗。”
前一句是顾从斯说的。
后一句是花景明讲的。
苏清直接把蜜水全都推开:“我要等着吃烤羊腿。”
她特意为年夜饭买的!
谁要吃饭跟喝水啊!
这句话说完,祁安平跟惠容都松口气。
尤其是后者,他早就成亲有孩子,哪能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
也就祁安平不知怎么了,等顾花二人去看烤羊腿,赶紧凑过来道:“大人,他们两个同时给你倒了杯水,一言不发。”
“这就算了,最近这段时间,他们颇有些针锋相对。”
“您快劝劝吧,四月份就要会试,不能带着心结考试吧。”
苏清也是这么觉得的,她道:“我是最想让你们都考上进士的。”
那样她在朝中的人脉就更多。
很多事,便会简单起来。
进门的顾从斯跟花景明都听到这话。
顾从斯先一步道:“我会的。”
不止是进士。
花景明落后一步,却自信笑笑。
他能带来的,除了进士,还有花家在广乐府的地位。
相比起来,还是他更有用。
不过面对顾从斯,他到底心虚,不好直接说出来。
顾从斯又道:“今日看到叶山鸣家伙计在附近,他送信来了?”
苏清想到叶山鸣之前的话,在这个前未婚夫面前提,多少有些不好,只含糊道:“过年嘛。”
其实心里没写什么。
主要把宝物的事情讲了,总共三十一箱东西,已经全部卖完。
后续还有五百两银子送到南江县祝县令手中。
最后就是,依旧邀请苏清做叶家少奶奶。
花景明则知道,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叶山鸣他见过,也知道近些年叶家生意做得极大。
南江县药材买卖他有参与,广乐府一带粮食买卖,甚至做了海运。
商铺能开到京城。
不少人都说,以叶山鸣的本事,富可敌国是迟早的事。
顾从斯提这个,就是告诉他,钱这种东西,别人不缺。
想用钱让苏清有所倾向,她会有更好的选择。
说白了,要学问跟前程,自己比你好。
要财力金银,叶山鸣比你强。
上不上,下不下。
不要想了。
苏清已经吃上肉了,只当没看到两人的眼神。
好友之间吵起来,总要有个原因吧?
那,问谁?
苏清心中警铃大作。
最好谁也不问,反正直觉是这样的。
年夜饭吃到最后,苏清还是喝了杯酒。
永晟五年的最后一日。
吃一杯酒也没什么。
苏清举起酒杯,对手下等人道:“辛苦大家跟着我东奔西走,今日这一杯,敬大家。”
跟着苏清的武捕头等人有些傻眼。
要知道苏知府在那么多同僚宴会上没吃过酒,此刻却敬他们,这种感觉实在无以言说。
“敬知府。”
“敬苏大人!”
“要不是您,我们广乐府哪有那么好的日子,为了家人,我们也愿意出来的。”
“对啊,我女儿也当书吏了,都是因为您开的头啊。”
众人越说越热闹,吃下永晟五年最后一杯酒。
顾从斯花景明等人陪同。
果然,她这酒量还是很差的。
等苏清回到主院,头已经有些晕,嘴里也有些干。
因是过年,早已让院里婢女回家团聚,桌子上应该只有冷茶。
但刚摸到茶壶,滚烫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
“很敏锐。”
晏铮州声音传来,他手里还拿了些茶叶,示意自己是否可以泡茶。
苏清瞬间松口气,指了指凳子,自己则坐在床边等他泡茶。
等茶水喝到嘴里,才发现是茉莉蜜水,甜滋滋的。
晏铮州说起正事。
“今年宫宴,皇上对沈知府表示不满。”
大概觉得沈知府立场转变,是有私心,故而不满。
更认为她不该如此拉拢其他臣子。
苏清吃完茶,并未丧气,而是道:“太后如何看。”
晏铮州眼中闪过欣赏:“母后她不仅赞同祝芳洁做女官,也赞同沈知府所在的山阳府开女子童试。”
“更赞同舅舅老家同样开设女子童试。”
晏铮州的舅舅,太后的娘家人。
看来她家也有会读书的女子了。
苏清笑了:“结果呢,谁赢了。”
“不好说。”
“准备好养生药丸,皇上会再招你进宫。”
晏铮州尽量说的公事公办,并起身准备立刻就走。
苏清却开口了:“听说你出生的时候,差点害了太后跟皇上。”
“有这回事吗?”
明明苏清什么也没做,晏铮州却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屋内只有一盏烛火,看得两人眼睛明亮,都想从对方眼中看出什么。
晏铮州嗯了声。
“为什么?”苏清追问。
晏铮州不太想回答,苏清道:“明日我去见梁公公,他肯定也知道。”
听到这,晏铮州只好坐下,缓缓说出。
从别人口中得知,不如他来讲。
其实没什么特殊的。
太后当年是宠妃,还有十岁的大皇子傍身。
再怀晏铮州的时候,被一年轻貌美妃子趁虚而入。
那美貌妃子在这期间怀了孩子。
孩子相貌好,又聪明。
会说话后,更是讨人欢心。
太后跟皇上备受冷落。
不少人都说太子位置要旁落。
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孩子一起长大。
年轻妃子的孩子,更受宠爱
当时的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晏铮州,说他小小年纪便一幅冷脸。
连带着太后跟如今的皇上也不喜欢。
甚至因此,推迟了大皇子听政的时间。
作为本朝皇子,十五岁就该听政。
一直拖延到十八,先皇才点头让大皇子上朝。
“你那时候,不过五岁,八岁?”
“就背这么大的锅?!”
这么小的年纪,真的背不起这么大的锅啊!
因为怀小儿子,被年轻貌美妃子分宠,还能怪到晏铮州头上。
但当年晏铮州不过五岁。
先皇就说,因为你,所以不让你十五岁的哥哥听政?
还拿这个理由用了整整三年?
难道不是狗皇帝恋权,不相信宠妃跟大皇子吗?!
这个原因,闭着眼都能猜出来吧。
苏清根本不敢想,当时的晏铮州到底什么感觉。
出生起就不被待见。
一直到什么时候?
晏铮州没有回答苏清的问题,只道:“皇上登基后,情况就好些了。”
皇上二十九登基。
就是从还没出生,一直到十九岁。
全都处于这个状态?
他今年不过二十三。
苏清忍不住站到晏铮州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还有些醉的苏清,眼睛全是不敢置信,也没有平时的笑意。
“都这样了,你还要帮他们?”
晏铮州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时候,他确实认为是自己的错。
读书后这个想法慢慢消散,他其实没错的,一直都没有。
但他确实见过大哥跟母妃受过的苦。
似乎因他的出生,宠妃的位置,太子的位置,全都没了。
父皇指桑骂槐,忌惮一个过于聪明还想掌权的宠妃。
可两人不能直接吵起来,便以他为由头。
更不好骂事事周到的大皇子,也以他为借口。
只是真正的责罚,也确实落在他们头上。
幽禁,降位分,当面斥责,罚皇子跪太庙。
有些是责罚,有些是当面羞辱。
还有越来越多的宠妃出现,后宫前朝都是修罗场。
两人眼底的恨越来越多。
既是对父皇,也是对他。
对他时,心里清楚这是迁怒,故而收敛一些,把原本的斥责变为冷漠以待。
似乎已经算对得起晏铮州了。
苏清听着,无奈摇头:“有人说过,爱的对立面不是恨,是漠然。”
这才是对晏铮州伤害最大的。
如果她过这样的日子。
她被姥姥,被梅娘这般对待。
她一定会疯的。
自己小时候确实没有爸妈。
可姥姥全心全意对她,一切都为她着想,爱她护着她,也骂她不知道危险。
梅娘也是,梅娘有时候不懂她,却依旧护着自己。
当年她多满意顾从斯这个未来女婿,甚至是她夫君也满意的人选。
但意识到顾家爹娘的态度,她便要退婚。
为了这些爱,这些保护。
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做姥姥那样坚持信念的人。
她都要保护这个世界的梅娘。
她要尽自己最大努力。
苏清手指有些凉意,碰到晏铮州的脸颊:“那不是爱,也不是你应该保护的。”
“你应该保护跟随的,是我这样的人。”
苏清冰凉的手指,从他的衣领直接往下,触摸到滚烫的肌肤。
晏铮州下意识阻拦,苏清却推开他的手,碰到晏铮州肩膀背上,胸膛上的伤疤。
“你早就还清了。”
“这些还不够吗。”
第65章
雪夜。
晏铮州走的时候,连脚印都没留下。
天知道他怎么回的王府。
苏清这边倒头就睡。
“我也不是心疼你。”
“只是觉得,你该不该还的,都还完了。”
晏铮州久久未睡,看着窗外大雪,眼神沉静。
永晟六年,正月初一。
苏清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她是个不认床,在哪都能睡得安心。
而且昨晚摸了某人胸肌,睡眠质量更好了啊。
不愧是练武的人,手感就是好。
苏清洗漱过后,带着武捕头去梁公公家中拜访,吩咐手下道:“今日也清闲,只留值守的,其他人可以去街上逛逛,听说京城的初一很热闹。”
至于她,老老实实去梁公公家里打听消息。
即使已经从晏铮州那得知了,还要是要去一趟。
跟苏清那边门庭冷落不同,赶在大年初一来梁公公外宅拜见的人,多得挤不进门。
梁公公在皇上还未登基时,就在身边伺候。
之后虽不在京城,却立了军功,而且还抓住其他公公把柄,自己重回皇上左右。
就连昨日宫宴,他都伴在左右。
苏清远远看了一眼,正在想如何进门,就有躲在角落的小太监低声唤她:“苏大人?从这里走。”
小太监带着她走了另一处院子,并道:“这也是梁公公的宅子,从这里可以走到主宅。”
到了地方,武捕头给了小太监一封红包,对方才眉开眼笑离开。
听说苏清来了,梁公公连忙把眼下客人打发走,只等着她来。
见到苏清,梁公公笑:“那个宅子如何?看起来没甚特殊,却是别有洞天吧,可惜还差些花木。”
买宅子的钱,就是用苏清送他的宝物的变卖所得。
苏清夸了几句,又送上两瓶药丸:“益气养神的。”
要说别的,梁公公决意不收的,还要给苏清送些礼物。
但益气养神的药丸,他则立刻接下。
“给老大人吃的那种?”梁公公连忙问。
苏清点头:“正是。”
那老大人,就是跟苏清一起汇报工作的某地知州。
他本就年纪大,头发花白,因来京述职,长途奔波,路上还生了病。
来汇报工作的时候,也是一脸病容。
更因他后面就是广乐府的政绩,显得他更是脸色苍白。
出门的时候,甚至要人扶着走。
苏清虽然没有扶着他,却帮他搭了脉,随后给了他一瓶益气养神的药丸。
让他每日三粒,身体好些了就不用吃了。
“好了之后,便随身携带,若有头晕目眩症状,取一粒压在舌头下面。”
因在宫门处赠药,来往不少官吏侍卫看在眼中。
最让大家吃惊的是。
老大人先吃一粒,几乎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整个人面色好多了。
倘若那不是皇宫门口,这些人不是朝廷官员,真以为是在玩什么江湖把戏啊。
过了没多久,老大人竟然出门活动,说自己身体好多了,可以出来应酬。
当然了,还是不能太过劳累,不能饮酒过度等等。
其中变化,让人啧啧称奇。
而人到了一定年纪。
自然而然倾向养生。
官职越高,想要长寿长生的想法便更浓烈。
三位内阁大臣,六部尚书。
乃至皇上太后。
哪个没有这般想法。
苏清那药丸,着实有些厉害。
这也是昨晚晏铮州提到药丸的原因,皇上大概率会很感兴趣。
不过苏清这两瓶药丸,是早就准备好的,只看外面盒子,就知是专门定制。
不管晏铮州提不提醒,她都会送的。
但不是直接送给皇上,而是给梁公公。
果然,梁公公惊喜万分。
通过他这边,送到皇上手中,其实是两份人情。
只送药,皇上会觉得理所应当。
通过梁公公送,则会帮忙在帮忙多说些话。
但苏清此刻开口,知道:“广乐府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药丸想着分给梁公公跟齐公公,用来保养身子。”
梁公公颇有些不舍,但还是道:“这么好的东西,我们这些人怎么能享用。”
“说来也巧,昨晚宫宴上,皇上还提了这事。”
“你也别送给我了,直接送给皇上吧。”
话是这么说,梁公公手却未松开。
苏清笑:“都拿来了,要不请梁公公帮忙送上去。”
对方等的就是这句话:“好好好,苏知府,我就知道你聪明。”
几句话,双方关系又拉进了。
因梁公公这客多,苏清跟武捕头并未多停留。
苏清看了梁公公的外宅,还有他说缺少花木的别院。
当初从叛军那缴获三十六箱东西,连带给皇上跟梁公公的,共计五箱。
刚开始后续会高兴,但时间一长,钱花完了,肯定惦记另外的物件。
所以自她腊月二十二进京,除了齐内官来找过她之外。
梁公公一直不冷不热。
方才提到别院缺花木,大概率也是索贿。
但她哪有银子给别人啊。
广乐府哪里不用钱?
现在的革新院吃钱跟流水一般。
甚至这些药丸价值也不菲。
用了上好的冰片,川芎等物制成。
放到现代,都是救命的好药。
还是她姥姥教她做的。
如今是要益气养神丸。
放到现代,则有个大名鼎鼎的名字,速效救心丸。
川芎活血止痛,冰片醒脑开窍。
两者并用,就能增加冠动脉供血,缓解胸闷等症状。
当然了,跟后世那种绝密药方不同。
苏清手中的,更像是简配版。
即便如此,给老人家用,还是问题不大的。
苏清回了住处,让武捕头也跟大儿子团聚,出去逛逛。
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写回帖,再收拾收拾东西,专门去刑部牢房一趟。
田大人田献,还在牢房当中。
在皇上下令之前,刑部的人虽不会有私刑,但大过年的,还是要去看看。
刚采买好酒菜,就看到顾从斯走过来。
顾从斯暂辞了翰林院的职位,穿着举人澜衫,气质愈发清冷,唯有看到苏清时,眼中多了暖色。
知道苏清是去看田大人,他接过东西,肯定要同去的。
一路无话。
到了刑部大牢,靠着苏清身份契凭,两人得以进入。
田献看起来精神尚好,反而比之前胖了些。
似乎是武勇王爷的死,让他精神恢复了。
看到苏清跟顾从斯两人,他还很高兴,笑道:“就是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参加你们俩婚礼。”
经历了那么多事。
田献似乎不大知道,这个周围人都知晓的秘密?
苏清有心想说肯定看不到的。
但这会讲,好像有点不对劲?
田献又道:“不管参不参加,我都不在乎了。”
这是他真正的想法:“反正能杀了仇人,给家人报仇,我很是高兴。”
死也好,生也罢。
无所谓!
能给家人报仇,他心满意足。
苏清却道:“我会尽力救你的。”
苏清说的话,一直言而有信。
不仅田献知道他会尽力,连正好过来的连飞扬也信。
苏清这才知道,原来连飞扬在刑部任职,怪不得上次他还给自己使眼色。
不过这次,他却看了看顾从斯,虽未说话,但眼神写满了:“这就是你未婚夫?这不小白脸吗。你竟然喜欢这种类型?!”
顾从斯现在极为警觉,看到连飞扬的眼神,就知道他什么意思:“还请让让。”
苏清无奈,主动开口:“之前宴会上听人聊起,你爹娘正帮你说亲,可惜不能参加了。”
连飞扬今年二十五,放在京城属于大龄青年。
不过他是去打仗了,大家都能理解,如今在刑部,也有些职位。
他祖父又掌管京郊十万城防军,故而很受欢迎。
当时连飞扬回京时,两人话都说开,他也逐渐放下想法,这会也大大咧咧道:“对啊,总要娶媳妇儿吧,不过最近家里人太多,我还是出来躲躲清静。”
听到这,顾从斯才没有那么多敌意。
可在连飞扬提起花景明时,让他脸色更难看。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花景明甚至跟苏清其他朋友关系都不错。
连飞扬最后道:“正好这几日可以聚一聚,你应该没什么邀贴吧?”
肯定没有啊。
在皇上没有表态前,在京城的官员们,默契避开她。
毕竟她要做的事情太大了。
女子当县令,女子童试,像是要改变什么。
还有武勇王爷的死悬在头上。
但事情真的很大吧?
在苏清看来,“说服”其中一两个人,这些事就不成问题。
这些人越忌惮皇上的表态,就说明关键点,只在皇帝身上。
对苏清而言,反而是好事。
定好时间,苏清出了刑部大牢,只觉得顾从斯眼神太奇怪。
“怎么了?你最近一直怪怪的。”苏清还是没忍不住,直接问出来,并道,“我们虽然没了婚约,但应当也算朋友吧?”
顾从斯只道:“只是觉得,你交际广泛。”
“你跟花景明如何熟悉的。”
说起这个。
苏清难免有些尴尬。
刚开始,她跟花景明只是信件往来。
真正见面,是因为当时的吏司主事于大人派了家仆去顾家,要跟苏清退婚。
那件事的结果大家也都知道。
他们确实退婚了。
花景明那会奔波至南江县,便是为了挽回好友的婚约。
“竟是这样认识的。”顾从斯笑容带了丝一闪而过的苦涩,随即道,“你觉得他如何?”
如何?
是个热心的好人。
苏清随即答道,想了想又说:“学问也不错。”
顾从斯脚步顿住,不过反而笑了:“你故意的。”
确实是故意的。
快到住处时,顾从斯忽然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
发现花景明不止把她当朋友吗。
在南江县时,梅娘就提过,她没当真。
之后虽有疑惑,却未多想。
可昨日年夜饭,加上顾从斯突然发问。
她要是再察觉不到,那就是真的装傻了。
最近这段时间,顾花两人十分尴尬,方才见了连飞扬,顾从斯又提起花景明。
再傻的人,都能察觉不对劲吧。
苏清不想跟前未婚夫解释这种问题,只道:“反正我跟他没可能,你不要多想。”
“当然跟你也不可能,你也别多想。”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这是苏清心中的实话。
她甚至不意外,花景明就在自己背后。
一扭头就看到他呆滞的身影。
苏清说不出都是好朋友这种话,但她明确知道。
不管是谁,都跟她关系不大。
悬在头上的差事她还未完成,没工夫纠结这些。
苏清从两人身边走过,只道:“马上就是会试,希望你们都能考出好成绩。”
苏清回了院子,吩咐道:“除了公事,其他一概不用理。”
门口差役婢女等人应下。
苏清这才躺回软塌。
疯了吧。
花景明怎么想的。
怪不得最近那么尴尬。
为什么啊?!
希望今日过后,此事就能了结。
都学学连飞扬不好吗?
最重要的,不要影响考试啊。
不然她心里肯定有愧。
门外的顾从斯跟花景明两人对上视线。
他们都知道,顾从斯故意让他听到苏清亲口拒绝。
这让花景明的计划全然落空。
在他的想法里,等自己考上进士,才有资格同苏清说未来。
就算自己没考上,回到广乐府后,也能请父亲上门说亲。
但是被提前点破,是花景明没想到的。
“以前的顾从斯不会这样做。”花景明忍不住道,“你变了太多。”
顾从斯不解释,只道:“收了你那点心思吧,喜欢她的人太多。”
谁料花景明直接开口:“是啊,多数人的爹娘也是同意的。”
“比如我爹。”
此话直中顾从斯软肋。
昔日好友,是最知道如何重伤对方的。
顾从斯反而笑:“可你爹是豪绅,是地方财主。你跟苏清可不是一路人。”
现在也就是没机会。
若有机会,她第一个收拾的就是花家。
甚至花家花老爷也意识到这件事。
故而十分赞同把苏清娶回家。
只要娶回家了,花家不仅能度过危机,甚至能有更好的发展。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会搭理?”
“别把其他人当蠢货。”
花景明眼神逐渐变冷。
京城其他地方,则一片欣喜。
梁公公拿着两瓶益气养神的药丸,恭恭敬敬进皇上寝宫。
皇上听说老梁来了,还道:“朕不是准他休息吗,怎么又来了。”
“大年初一,奴婢定要同皇上贺喜的。”梁公公连忙道,“虽说皇上恩准,但我们这些人最挂念的还是皇上您。”
皇上笑,他确实爱听这样的话。
等梁公公再说吉祥话,他也静静听着,直到提了益气养神丸。
昨日宫宴上,他刚提了一嘴。
梁公公竟然给他弄来了,还不用去找苏清,简直让他更加高兴。
若召苏清过来,必然要允些什么。
手底下人帮忙要来,却是绕开她了,很不错。
梁公公道:“苏清说这是她家的秘方,不过做出来药丸不多,今年仅剩这两瓶,说让奴婢献给皇上。”
皇上更高兴了。
看来苏清并不知他早就想要益气养神丸,否则以女子的小性,肯定会要挟他。
但话又说回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有谁家的秘方。”
梁公公感激接话:“没错,四方万物都该是皇上的,这苏清也太不知趣,之前的药方都是直接拿出来的,这次却不给了。”
皇上虽未说话,却也是这个意思,又找来御医检查药丸。
确定无误后,皇上将药丸压在舌头底下,苦涩之味逐渐融化。
等味尽了,这粒药丸吃了,果然神清气爽,胸口一点也不闷。
“好药,着实是好药。”皇上夸道,又看了看御医。
御医有些尴尬,他方才也吃了一粒,却未尝出配方。
皇上挥挥手让他下去,看着两瓶丹药,开口道:“总有吃尽的一日。”
还是要问苏清再拿。
“听说苏清曾写了守令爱民四个字,可是真的?”
梁公公连忙答:“是,她最信奉这四个字,端的是忠心耿耿。”
见皇上没有再说其他,梁公公继续道:“她这人好猜,人聪明,有些一根筋。”
“只要为百姓好,为国家好的,她都会做。要论私心,很少有人能说个一二。”
“一定要说,那就是官瘾有点大,好好一个女子,不想着相夫教子,就想着做官。”
说到相夫教子,皇上终于开口:“她不是顾举人的未婚妻吗,等会试结束,两人好事将近了吧。”
“等成了亲,就该相夫教子了。”
“如此看,祝芳洁做县令,南江县女子童试,并不是多大的问题。”
皇上慢悠悠道,却让梁公公激出一身冷汗。
皇上的意思是。
等苏清成亲,就是她官职断送的那日?
这么说,好像也没问题。
如今未出嫁,还能说子承父业。
等出嫁从夫,就该帮她夫君料理后宅。
梁公公虽觉得苏清把持三十多箱财宝,还不肯多分他点,心里不痛快。
但好歹一起抗击叛军,又深知她的为人,她的能力。
颇有些痛心。
要是让苏清知道,她一定有多难过。
皇上打的是一石三鸟的主意。
既能解决了苏清这个麻烦,还不用管女官兴起,更能得到益气养神丸的秘方。
皇上还自顾自说着,直接允准苏清的请求。
并饶过武勇王爷之死。
甚至要轻放了那个叫田献的凶手。
大年初一,宫里就传出这样的消息。
“听说了吗,皇上松口,同意祝芳洁当县令了,南江县女子童试的事,也不准备阻拦。”
“对了,就连那个田献,可能只判流放。”
“这是新年里,大赦天下?皇上心情为何如此好?”
“不知道啊,反正宫里这么说的。”
众人只讲喜事。
却对皇上要促进苏清顾从斯婚事一概不知。
若知道了。
必然知晓皇上打的什么算盘。
祝芳洁也好,那女子童试也好。
没了苏清庇护,什么也不是。
只要她不在高位,不用几年时间,该回家的回家,该是原样的还是原样。
就像当年叶山鸣说的。
江南一带是有不少女掌柜,但嫁人之后,要么回家,要么被家事所累。
他请苏清做掌柜,其中一条,就是让她跟顾从斯退婚。
否则两人成亲后,苏清必然拘于内宅。
所以皇上不用争,只要等到顾从斯会试结束,给两人本就有的婚约,直接赐婚即可。
这样想着,皇上立即下令,甚至连带赦免不少人。
很多人都说,皇上因新春开怀,心情极佳。
京城官员百姓对此事多有讨论。
太后也很满意这个决定,还跟皇上母慈子孝。
消息到苏清这,反而有些疑惑。
此事的紧张。
是否太过顺利?
顺利到有些不正常?
等她再去找梁公公。
可梁公公被皇上再三警告,不能说出他的打算。
倘若事情在会试之前泄露。
别说如今的圣宠了,就连命也要丢掉。
所以他笑容满面:“皇上赞您守令爱民之心,故而做此决定。”
说着,还低声道:“也是您的益气养神丸效果极佳,皇上高兴,只要皇上更高兴,什么事不能成呢。”
毕竟这天底下。
最重要的,就是皇帝。
皇帝高兴,一切都好。
苏清将信将疑,又去找了齐内官。
可齐内官不如梁公公受宠。
梁公公献药的时候,殿内也无旁人。
当时发生什么,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了。
回到住处。
顾从斯花景明等人都在安慰:“或许是好事。”
祁安平跟惠容也百思不得其解的。
但现在看起来,确实是好事。
正想着,门外传来通报,说沈知府来了!
沈知府能不来吗?
他是真没想到,苏清办什么事,什么事就能成啊!
祝芳洁。
一个抗婚的女人,都当县令了。
还在她的主持下开女子童试。
有了这个先例。
他冰雪聪明的女儿,就有机会参加童试!
山阳府今年不开女子童试,明年也会开的,明年不成,或许还有后年。
只要有了这个开始,再有苏清跟他这样的官员。
他女儿未必不是女状元!
众人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沈知府的兴奋打散。
苏清听他念叨女儿有多聪明,以及女儿的才华,甚至还有女儿的怀才不遇。
苏清听的都累了,对方还在讲。
岂料沈知府还不是最夸张的。
一个苏清并不认识的女子,跑来要见苏大人。
她自称是兵部右侍郎冯大人的女儿。
就是当年,跟顾从斯一起去广乐府考察那位。
她想求见苏大人,因为她太佩服了!
苏清自然记得冯大人,还记得他吐槽过。
说女儿跟她差不多的年纪,整天踢蹴鞠,还要说当女将军。
没想到冯大人的女儿主动找来?
顾从斯道:“冯大人女儿似乎一直想让自己的蹴鞠队,参加蹴鞠比赛。”
要说女子踢蹴鞠,顺昌国还是有的。
但多为自娱自乐,真正打比赛却很少。
果然,冯小姐一身利落打扮,上来就是:“今年我的蹴鞠队可以参加京城蹴鞠比赛了!”
冯小姐是个小话痨,不用别人问,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该说的全都说了。
她喜欢蹴鞠,也喜欢练武。
这两个在古代并不分家,蹴鞠是军中常用的练军方法。
但在她家,当女将军是不成了,就整日踢球。
先是办了自己的蹴鞠队,里面有男有女,实力不俗。
可京城不管哪个蹴鞠比赛,都不让他们参加,这让不少男队友直接离队,去了其他队伍踢球,把她气的要命。
现在好了,陛下都允许祝芳洁做县令,还允许女子童试。
她的球队参加比赛,根本没人敢拦。
今日正月初五,她就把能报的比赛全都报了一遍!
这一年她都有比赛踢了!
“以后看谁敢拦!”冯小姐兴奋道,“苏大人,还真是要多谢您,否则今年我们又要自娱自乐了。”
他们队伍也不差的,怎么就不能打比赛啊!
苏清自然为他们高兴。
冯小姐甚至拉着苏清,想请她看看自己的蹴鞠队,还邀请她一起去玩。
“反正你们要等出正月才能会任地,就去玩玩吧,可惜现在天气不好,草还没长出来。要是能等到三四月份,正是踢球的好时候。”
三四月?
那肯定不行啊。
到时候她应该在广乐府。
苏清看着沈知府跟冯小姐,心道,不管那边打的什么主意,反正祝芳洁的官职确定,女子童试也算过了名路。
至少她的目的已然达到,那就是好事。
而因这件事上来的官员,必然对她死心塌地。
苏清笑着恭喜几位。
京城集市店铺里,却悄然出现一股风潮。
大过年的,各家书铺书籍纸张卖的飞快。
本就因会试在即,纸张极为紧俏。
现在更是夸张,稍微好点的纸张皆被买完了。
说是京城里面大小人家,但凡女儿聪明伶俐些的,不仅要送去读书,还要按照男儿的标准。
家里男子不成器,出个女官员也是好的。
这番风潮,正随着京城传到各地。
虽不知结果如何,但这个开始,就足以让人高兴。
不用多说,所有因此受益的人,最先感谢的,不是皇帝,而是苏清。
当然了,面上也要感谢感谢皇上。
于是京城当中,颂圣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话传到皇上耳朵里,自然只有高兴的份。
即使知道,他们同样感激苏清,皇上也不大在意。
因为在他眼中,今年会试结束,苏清的官就做到头了。
故而如今的京城,变得十分和谐。
甚至太后那边,都以为儿子更听她的话了,母子关系得到极大缓解。
唯一不满的,大概是皇家子弟,他们认为杀害武勇王爷的凶手田献,处罚过轻。
即使武勇王爷有罪,那也是皇亲国戚,凭什么死在一个小吏之手,还死的那样惨,这让他们不能接受。
皇上对此反应极为冷淡。
在他眼中,能让武勇王爷下葬,已经是他的恩典。
可别忘了,因为他的叛乱,自己吃了多少苦。
甚至直接去了金陵。
还有很多叛军,在各个边境地方闹事。
偏偏朝中没有可用文臣武将。
让他弟弟去,这肯定也是不行的。
他的弟弟,战功卓绝,若再让他立些战功,自己这个位置,是真的不稳了。
即使他知道铮王爷无心争权,也绝对不给一丝机会。
只有坐到这个位置上,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宁愿去死,也要抢夺皇位。
边关乱着,那就让它乱吧。
给他时间他会慢慢平定的。
不过现在,还是让他听听京城百姓如何夸他,看看前来述职的二百多地方官员。
这些是官员们?
不。
这分明是他的江山。
永晟五年正月,半个月里都是热热闹闹。
叶山鸣甚至又送来灯笼,直接送到京城了。
听说他的买卖越做越大。
手底下买了几艘大船,专做海上交易,这次回来,应该能运回不少香料木材。
顾从斯没多讲,花景明倒是多问几句。
其他时间,要么去看冯小姐他们踢蹴鞠,要么打点刑部上下,给田献准备流放用的物件。
再有广乐府也来信。
尤其是武器作坊那边,弓夫子问她,有没有找到那个数学大佬。
提到这件事,苏清也是有话要说的。
从到京城起,她就在打听数学大佬的情况。
顾从斯也帮她找了,武捕头也几次上门,都说甄举人不在家。
说去老家过年,年后再回来。
苏清想留封书信,也被甄家婉拒。
说没经举人老爷同意,他们不好收信。
行吧,数学大佬有点怪癖,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现在过了正月十五,苏清准备再次登门。
主要晏铮州私底下给她递了消息。
甄举人今日到家,如果上午过去,他家应该刚刚安置好。
虽然有些冒昧,但再趁机捉个正着,以后更难见面。
晏铮州道:“他不喜女子识字,妻子小妾一律以不识字为荣。”
这种人,就更不喜欢苏清这种当官的女子了。
但这个怪癖只有少数人知道。
否则弓夫子不会让苏清自找麻烦。
晏铮州却知道,这对苏清来说,不过是小问题。
确实,明知道会被婉拒门外,苏清还是带着武捕头,提着礼物前去甄家。
至于顾从斯等人,苏清一律让他们在家备考。
四月就要考试了,不要外面乱晃了啊。
外地很多考生陆陆续续进京,你们难道不趁着这会抱抱佛脚?
顾从斯祁安平不说话,作为年纪轻轻就中举的人,其实觉得复不复习都还好。
花景明纯粹想跟苏清多相处。
只有惠容一个劲点头。
赶紧读书吧,在京城花销太贵了,他想赶紧考完,赶紧回家。
不容他们分辨,苏清直接出门。
苏清带的礼物,既有文房四宝,也有数学问题。
她特意把弓夫子要解答的问题抄录下来,作为礼物送过去!
武捕头有些无奈。
谁家愿意收到这种礼物啊,根本看不懂。
苏清心道,我也有点看不懂,甚至抄录的时候,还仔仔细细对了好多遍。
一行人到了京郊甄家,只见门口停着两辆租来的马车。
看样子主人已经进门,还在搬行李。
不错,抓个正着。
苏清等人前去叩门,武捕头上前道:“广乐府苏知府在此,想见见的甄举人,这是我们大人的名帖。”
武捕头又送了礼物:“还请通融则个。”
门房苦笑。
他们家都拒绝那么多次了,怎么还不会放弃啊。
谁都能猜到,甄举人早就知道苏知府求见的消息,可一直没有回音,就是不见的意思啊。
还有那文房四宝也太普通了。
谁家送礼送这个。
不过那本册子是什么?
武捕头翻开册子:“正是一些难解的题目,想请举人看看。”
别的就算了。
难解的题目?
在门内听情况的甄举人把门推开:“什么题目。”
苏清让武捕头递过去。
甄举人虽然不服女子做官,但还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行礼。
这番动作让苏清稍稍挑眉,不用对方请,直接走进房门。
果然,那甄举人也不敢拦她,一口一个苏大人:“还请苏大人上座。”
好吧,苏清终于知道甄举人为何避而不见。
不仅不喜女子读书,更不喜对女子行礼。
所以一直躲着。
毕竟他只是举人,虽有官身却无官职,见苏清必须客气见礼。
苏清见他想看册子里的题目,却一直不说,只慢悠悠吃茶,又说些家常闲话。
你们什么时候回老家的?
老家冷不冷,情况如何。
家里的灯会可热闹?
眼看对方耐心即将耗尽,苏清才让他看看题目,只道:“是几个难题,不止甄举人是否能解开。”
甄举人既不耐烦苏清,也对题目心痒,立刻翻册子。
“这有什么难的。”甄举人下意识道,又赶紧抬头,不敢真正冒犯苏知府。
苏清只当没听到,甄举人胆子更大,当面开始计算。
不多时,十九个题目就做出十二个。
甄举人前前后后又看一边:“题目不难,但这些题目都有关联性,你们在造什么东西?”
苏清稍露惊喜,笑道:“这跟甄举人无关吧,本官来找你,就是请你帮忙做题的。”
这话毫不客气,甄举人也不恼,反而道:“如果前提的数字都算不出来,后面的更得不出结果。依我来看,只要有一个地方出错,你们建造的所有东西都会白费。”
苏清何尝不知,弓夫子他们也是知晓的。
否则武器作坊的开支为什么会那么大。
苏清看了看甄举人,只等他提出要求。
按照他的性格,如果不想管的话,完全可以不说的。
甄举人也不讲话。
苏知府有求于他,难道还要他先说?
他可以断言,除了他之外,没人能解出后面的答案。
十九个题目还剩七道,甄举人已然心算得出答案,却不打算说出,更不打算写出来。
苏清把茶碗放下,对武捕头道:“什么时辰了,记得差人去吏部,催催祝县令的文牒,赶紧寄回南江县,她代县令的代字,就可以去掉了,行事也方便些。”
武捕头答是,立刻让人去办。
看着那差役小跑着去办差,把甄举人眼馋地不行,偏偏苏大人问他:“说起来,今年还有会试,甄举人怎么不参加。”
参加?
他上次碰四书五经,已经不知多少年前了。
如何参加。
也是他运气好。
以前辛辛苦苦考上举人都不能当官。
现在连没有功名的女子都能做官了。
他找谁说理去。
甄举人没留神,把真心话说出来,一时觉得自己失言。
谁料苏大人却道:“确实是这样,今朝废除了四书五经之外的考试,倘若数科还在,甄举人即便参加,应该也能拿第一。”
对啊!
到底谁把数科从科举里废除的!
实在可恶的!
这话不能讲,因为是本朝高祖皇帝废除的。
甄举人垂头丧气,又瞬间抬头。
苏知府能让女子参加童试,那数科重回科举,又有何不可。
不对,苏知府能让一个女子当县令。
他这个举人当个官,应该也可以吧?
见苏知府明显打算离开,甄举人飞快写下最后几题的答案:“苏知府,后会有期。”
这人是真想进步啊,真想做官啊。
没错,甄举人是想做官。
无论不想见苏清,还是故意磨蹭做题,现在又飞速做题。
都是想做官。
数学大佬也想做官,这不行吗?
苏清见此,干脆道:“只是方才讲,以后肯定还有更多难题,不止甄举人是否愿意去广乐府在工司担任职位,也方便答疑解惑。”
来了!
甄举人眼前亮了,也直接问:“做什么官?”
“工司下营造主事,从六品。”
从六品?
还是个主事?
这辈子只在衙门混过几日的甄举人,从未做过这么大的官。
他当即就想答应了。
苏清反而道:“那是在广乐府,你愿意搬过去吗?”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可以当官,又能做题,怎么不行啊。
可甄家其他人欲言又止。
甄举人做官,这怎么能行。
不出一日,工司所有人都会被他得罪。
还当主事,他如何管得了人啊。
甄娘子出来,委婉表达这个意思。
苏清却不意外。
甄举人好歹是举人,以前不能做官,这几年还不能做,肯定有原因。
看来就是这点了,不大善于交际。
苏清让甄娘子放心:“虽是主事,却不用管什么。”
因为营造部门现在就甄举人一个。
到时候只招算数物理甚至化学人才。
让一群学霸卷去吧!
其实不用苏清多说。
甄举人已然沉浸在要做官的快乐里,甚至想让家人赶紧收拾行李,他们出发去广乐府啊。
苏清这边还要给吏部上书走程序。
她还要等叛军等人判决下来,以及送走田献之后,才能离京。
“不着急的,大约在二月初,咱们一起出发。”
“我跟通民府陈知府,山阳府沈知府约好,到时候一同启程。”
那么多高官一起走?
岂不是很气派!
甄举人更愿意了。
早说苏知府是来给他官做的,他就不该躲着啊。
拿着弓夫子要的答案,还能用官位带走一个人才,苏清其实比他更高兴。
早说这么简单,给个从六品的官就行了,她也不必那么麻烦。
苏清甄举人看着彼此,都觉得自己赚了
甄举人的官职好办,不过是个广乐府工司下小小主事,很多人犯不着为难。
反而祝芳洁的文书拖拖拉拉。
到正月三十,才跟甄举人的一起下来。
这期间,叛军等人判决终于下来。
当初手下留情,也因武勇王爷是皇家人,没了他之后,这些人直接砍头了事。
还没出正月,叛军等人皆人头落地。
为祸一方的叛军首领等人,终于咽气,让不少人叫好。
苏清顾从斯还送走了田献。
他流放到南方海岛上,虽说相隔万里,但好歹命保住了。
苏清上下打点,应该能活着到地方:“到地方可以联系叶家商行,送消息给我,若是需要什么只管问他们要。”
反正叶山鸣会问她要钱的。
田献也不拒绝,他知道这都是为了保他的命。
田献此刻,深深叹口气:“当时出事后,若我能担起责任,你们就不会吃那么多苦。”
他那几年醉生梦死,都是苏清梅娘撑起衙门。
俸禄也是几日几日的给,只怕他喝死在哪。
苏清笑:“若不是那般,我也不会真正做官。”
这倒也是?
田献不再纠结。
反正杀了仇人之后,他不知道有多快活,怎么过日子都快活。
现在正月三十,苏清拿着祝芳洁的官凭,又看了眼合不拢嘴的甄举人。
“准备准备,回广乐府。”
苏清话音未落。
梁公公带着圣旨过来。
“皇上圣旨,赐苏知府翰林职位,暂调礼部为本年会试调员之一。”
意思就是,苏清知府官职不变,再添翰林职位,品级可以忽略不计,但荣耀非常。
再调到礼部,给今年会试打下手。
会试期间,主办的礼部自然极忙,一般都会从各部抽调人手。
苏清这个广乐府知府,也被调来?
这合适吗?
反正甄举人羡慕极了。
又是翰林,又是参加会试举办。
肯定是皇上看中苏大人您啊!
“大人快接旨啊!”
苏清苦笑,圣旨都下了,不接旨是不可能的。
但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皇帝必然有阴谋。
必然不是看重。
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苏清抬起头,脸上带着笑意,似乎真的很高兴:“皇上赏识,微臣莫敢推辞,必然竭尽所能。”
不管龙潭虎穴,她都会跳的。
管你什么糖衣炮弹,现在的糖衣我全都要。
苏清要参与会试的消息,更像一颗惊雷。
原本要一起回乡的沈知府陈知府都有些酸溜溜。
他们也想经办会试啊。
皇上怎么不留他们!
苏清见他们来贺喜,趁机把甄举人全家托付给他们,让他们先带去广乐府。
还有祝芳洁的官凭,同样送回。
留在京城是福是祸。
待下去,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