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对,就是留个活路。你看着子孙里,有稳妥谨慎的人再说给他听,没有的话,就把这事带到棺材里去吧。”
顾思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秘密,你现在就是拿了出去说,别人也不信。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作出承诺。
顾家曾祖父笑了:“原本是打算把这事告诉你爷的,他最稳妥,结果你爹和你十一爹性子你也看到了,你其他伯父叔父也没有出色的,我不放心,本来打算把这秘密带到地下去的。”
“其实你给他们说不说区别不大,那么远,天上的星星而已。”看得到摸不到,没用。
顾家曾祖父笑了:“所以我爹才愿意把消息告诉我啊,我不会动妄念。”
顾思也笑了。
两人聊了两句,顾思回屋休息去了。
办完宴席以后,顾思主要的事是去赴别人的宴席。
人情是走动出来的。
先是去赵廪生家,他终于等到了贡生和候补训导的名额,在家里办宴席庆祝。
去过赵廪生家后,别人家日子还没到,顾思要先在家里待着,顺便看一下兄弟叔叔们的功课。
第二天饭后,舒颖这时候问顾思:“你真的要在咱们府上的书院里念书?不去大书院?”
顾思失笑:“我说我想去大书院,你觉得太远,不放心。我现在说去府里的书院,你又问。”
舒颖也笑了:“我也是听人说有名的书院好啊。你看先生之间有不同,书院之间肯定有不同,我怕误了你。”
“那不去府学的书院还能去哪里啊。我找的已经是汉中府十几个大小书院里最有好的了。长安太远,其他有名的书院更远,而且外边可能有时疫,现在不是出去的好时候。”
顾思经历过现代的疫情,知道传染病传染起来速度有多快,根本就没抱半点“幸运奢想”。
舒颖这才放了心,笑了,问他:“你那个洗手的法子,大家聊天时讲出去,一个个地都想让你教他们呢。”
顾思觉得不对啊,怎么可能大家都这么爱学习,一想,就明白了,笑道:“是都想摸我的秀才服吧。”
舒颖笑出了声来:“可不是!亲戚们都起哄,想要摸一摸呢,办宴席了怎么可能,我就说下一次。”
顾思懂了,也笑出来:“你被人哄得找不着北了吧?”娘亲不是个轻易答应别人事的人,也不会许什么“下一次”的空口承诺,她要说什么,定是想要做到的。
舒颖笑得开怀,下巴微抬:“那又如何?我高兴!还没这么多人一起哄我呢,像是个什么宝贝一样!”
“你是秀才亲娘,以后在村里可不是最宝贝的那个。”
“你这是夸你自己吧?”
“哈哈,你就当我夸我自己吧!”
顾思笑得也很高兴。
中了秀才,娘亲和家里人高兴,他自然是最高兴的。
他已经从最低层跳出来了!
舒颖说的洗手这个事,让顾思想到了给孙知府写的那封防传染病的说明,干脆凭着记忆又写了一份,修改x得简洁一点后,想着到县里去印一些,给认识的人发一下。
百姓没有什么学到这类知识的机会,要有,也是从各村乡绅那里得到的。希望这办法能从秀才那里传出去。
知道的人多了,说不得无意中能救人命,至少也少了痢疾蛔虫这种病。
顾思想着,不如干脆把寄生虫这种事加进去。
不过他要怎么解释自己知道这种事呢?
想来想去,也只能去找五舅了。
五舅过继出去,听说到船上待过,应该见识广博一点,到时候找个说法,和五舅通个气,就说是从他那里知道的,想来他会同意的。
顾思去问舒颖:“我五舅在舒家村还是去了府城?”
舒家和李家谈过,要认回舒五舅了。
“早和你四舅一起回去了。你四舅在府城里有差事嘛,你五舅娘和孩子都在府城里,他要回去说消息。”舒颖回道。
那只能等着到了府城里再问了。
顾思看着面前的信,也不知道孙守收到他的信了没有?
孙守这个时候并没有收到信,他没住在家里,跟着老师在老师老家,这里时疫突然严重起来,很多人都染病去世,弄得人心惶惶。
大家都怕自己是下一个倒下去的。
孙守更是担心,他已经开始觉得自己身子不舒服了。
为了不传给别人,他整理好东西吃食等物,找一个自家在这边不常住的院子,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孙守的预感成真的,他开始狂拉肚子。
陆千盛和孙守拜的是同一个老师,很担心他,过来照顾他。
孙守拒绝了,虚弱地道:“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免得传给你。”
“不怕,我身体壮着呢,生病的都是体弱的人。”陆千盛端了水过来,“你要多喝水。”
“体壮的也有生病的,只是少,不是没有。”孙守整个人都没有力气,软在床上,不想喝,“喝的多拉得多,费事。”
“你把身体里的水都拉出去,那人不成个干扁的?你看草失了水,那也没精神撑不起来,人失了水,也不能撑着你站起来啊。”陆千盛道。
孙守露了个苍白的笑:“你总是有歪理。”
他虽笑着,眼里却有了苍凉和恐慌,觉得自己怕是逃不过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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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陆千盛也心慌,怕孙守就这样死了,安慰他:“已经找了大夫开了药,我一会儿就去给你熬,喝点总是好的。”
陆千盛去熬药了,孙守躺在床上,心慌得厉害。
他忍不住地回想自己从小到大经过的事,那些记忆清楚的、不愿意回想的,以及已经有些遗忘后被认真回想又想起来的。
越想越是沉浸在记忆里,越是悲伤。孙守下意识觉得,只有人在快死的时候,才会去回忆这一辈子。
正想着,肚子又一阵痛,孙守咬着牙下了床,揭开恭桶,一泻而出。
拉肚子让他更加发虚,无力地缓慢走到床边躺上去。
陆千盛熬好了药,盛在碗里放在凉水里过了热度,不烫了才端过来。
孙守沉默着喝完,心里对于陆千盛愿意照顾自己很是感动。
喝完了药,他擦了擦嘴,躺床上,哑着声开口:“我要是去了,不知道……”
“别胡说!你一定会好起来!又不是生病的人都死了,也有活着的。”陆千盛安慰他。
孙守苦笑一下:“我父亲出生后不久,我祖母就去世了,我爹的命和我祖父一样,也是妻子产后过世,然后再娶,再生。我现在的祖母不是亲生的,母亲也不是亲生的,我祖父怕我在家里受欺负,就把我带在身边教养。”
陆千盛越听越心里难受,他觉得孙守在说遗言了,鼻子有点酸。
“我跟我祖父的时间,比和我父亲母亲他们加起来还要多几倍。我祖父曾说,他教养我爹和我两个叔叔加起来的时间都没教养我的十分之一多。他很疼爱我……”
孙守说了很多,陆千盛声音有些哑:“你别说了,省点力气吧。”
孙守也没有力气了,轻声道:“……要是我不在了,我爹我叔叔他们可能不怎么难过,我祖父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眼泪就从孙守的眼中流了下去。
“庞知府帮你请的这个大夫是个有名的,他开的药一定有效。”陆千盛说着连自己都不那么相信的话。
褚大夫的确是个名医,可他管着府里那么多的病患都没有起多大用,怎么可能就能治好孙守了,这不过是看运气。
孙守身子不壮,很可能熬不过去。
孙守歇了一口气,才说出了自己难以放下的东西:“我苦读十多年,眼看着连中小三元,马上就要去参加乡试了,我还没考中举人呢。”
科试在孙守眼里,并不是什么难过的关,他自认以他的学识,考个一等是没有问题的。
陆千盛也没觉得这话有问题,声音有些哑了:“会的,你好了就能去考了,我在锅里熬了米,汤很浓,很养人,你一会多喝些米油,一定会没事的。”
孙守听到了,只是这话在一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人眼里,没有一点安慰的分量,他喃喃道:“我还没考中举人,没去我母亲坟前祭拜,没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没让我祖父为我骄傲,我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陆千盛转身出去,到厨房里舀了浓米汤来,孙守吃了一碗,躺在床上,眼神有些呆滞。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千盛,我不甘心。”
“等你好了,一定要练一下身子,这样以后就不常生病了。”陆千盛叮嘱。
孙守此时也有些后悔以前没有好好锻炼,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什么用了。
他忽然起身,推着陆千盛向着外边走:“你快走,别待我这里了,你离我这么近,要是连你也染了病,我怎么对得起你对我的这份友情。”
可惜他连续拉几次肚子,本来就身子虚得不行,陆千盛身体好,他哪里能推得动。
反倒是孙守被孙千盛推得躺回了床上。
“你……你帮我磨墨吧。”孙守突然道。
陆千盛吃一惊,怔怔地望了孙守一眼,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时候磨墨,就是要写遗书的意思了。
“你……”
“快点,我怕明天虚得来不及。”孙守催促。
陆千盛去磨了墨,要替孙守代写,孙守不同意:“还是我自己写更有诚意一点。”他想让家里照顾千盛呢,千盛代写会让人怀疑信的真假。
穿了鞋下了床,孙守却突然想到,自己现在都染着病,要是病气能从信传到祖父那里,害了他可不好,就让陆千盛写完了。
给家里人写完,再给舅家写,而后孙守就想起了霍昌平来。
接着又想起了左惜时和顾思他们来,也让陆千盛简单地写了两张。
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是庞知府派了人来关心孙守的情况。
来人回去了以后,给人说了情况,话传了三道,才传到了庞知府身边:“还有力气下床,病得不重。”
庞知府听了沉默,而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狠狠地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
桌面震得手掌手心一片发麻,庞知府却是无力得很。
同科让他照顾嫡长孙,可这生病的事,又得的是霍乱,再好的大夫起的效果也不大了啊。
有些人快了半天就去了,有些人慢了有一个一两天,三五天去的那些人,都是些身强体壮的,要是孙守在他辖下没了,他怎么给人交代。
现在已经不是给一个人交代,而是自己也有可能在这场瘟疫里去世。
“各县情况如何?”庞知府沉声问。
各县报来情况,这两日已经死去七百四十一人了。
庞知府心里沉重,一天就死三百七十多人,这里边还有一些没有报的,平均怕是各县每天都能死去四十人左右。
这样下去,再过几个月,这府里还能留下多少人?
庞知府的心里更加沉重了。x
“凡是发现染了时疫的,全部集中起来关押,不可让人散于人群中。”
“是,大人。”
看着下属退下去,庞知府端起了杯子来喝茶,看着茶,突然就没有了胃口。
这疫病,无非就是病从口入,这茶喝下去,说不得他也会染了病去。
庞知府心烦地用拳狠狠地捶了几下桌子。
疫病再止不住,他的乌纱帽保不住不说,说不得会被弹劾,连命都丢了。
那样的话,还不如死在任上,至少还能留一个好名声。
想着,庞知府又“哐哐”地狠敲了两下桌子,现在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关键是怎么解决现在的问题啊。
正在此时,门子来报:“陕西汉中的孙知府差了人过来,求见大老爷。”
孙知府让把人带进来,让人收了东西,给了几两银子,让人下去稍等一下。
下人打开信,张开信口,孙知府向里一看,只觉极厚的一沓,心下愧疚。老友如此在乎这个长孙,写了这么多话来叮嘱,自己怕是要辜负他了。
他伸手从中间拿出信,打开,看了一下前边两张内容,信的最后说后边有一个防时疫的法子,让他试一试。
庞知府眼睛一亮,立刻把下边厚厚的一沓信纸翻上来,急不可待地看起来。
哪怕知道这法子怕是没有什么用,但他现在已经病急乱投医了,再无稽的东西,只要不是什么邪法子,他都愿意去试一试。
刚看了个开头,庞知府就觉得这写信的人说得与自己了解到的不一样。
再细看下去,越看越激动,不管有用没用,至少说得在理,看着是有用的啊!
虽然有些地方看不明白,只是看不明白,却让人更加地有一种信服的感觉。
“来人,去找褚大夫!”庞知府扬声叫,立刻有一个壮丁进来应了声,出去了。
庞知府一想不对,又叫:“来人!”
又有一个壮丁进来,庞知府连忙道:“就站那里回话!”要是这人身上有疫气,离他近了,岂不是给他染上了?!
壮丁有些疑惑,还是听话地站在门口行礼问:“大老爷有什么吩咐?”
“去找工房的人,着他们立刻将这封信印上百份,不,印上三百份!”庞知府大声地吩咐着。
不管这法子有用没用,先做出努力再说,以后要是有人弹劾他不努力,这也是操劳的证据。
若是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磨墨。”庞知府吩咐身边的小厮,见对方要动自己笔墨,又挥了手:“算了,还是我来吧。”
小厮有些害怕,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庞知府也没心情解释:“你先离我远一点。”
他亲自磨墨,抄写起了顾思写给孙知府的那封信来。
这信要送去印,还是把原样留下了比较好。
孙知府亲自抄了一遍,记得更深了,连信上画的东西也画得极为相像。
写完以后,他这才想起来,两份也不够啊,还要给孙守一份。
这个时候,这东西就是救命的啊,他立刻叫了人来,把顾思写的那封信给了过去:“把信送到孙少爷那里去,说是他祖父的信,让他认真看。”
下人接过,立刻送了过去。
孙守在家里又拉了一回,正心如死灰,有人来敲门了。
陆千盛过去开了门,见衙门里的人又来了,还以为是关心孙守的情况。
正要开口说呢,来人已经双手递上了信:“大老爷说,这是孙少爷祖父的信,让他一定认真看。”
陆千盛一面觉得这个时候接到孙知府的信,多少能给孙守一些安慰,一面又觉得这怕是最后一封通信了,不免觉得悲凉。
他接了过来,拿了进去,交给孙守。
孙守听说是祖父的信,拿过来一看,却是顾思的笔迹,愣了一下。
再一看内容,是防时疫的,不由颤声唤人:“千盛!”我说不定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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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陆千盛听到孙守激动的唤声,还以为陆知府说了什么事让他这样激动,立刻应:“在呢,你说!”
“你看,这里有防时疫的法子!”孙守激动的把纸递了过去。
陆千盛伸手去接,孙守想起纸上的内容,又快速的把纸缩了回去,急的道:“不对,糟了!”
“什么糟了?”陆千盛连忙问。
“手上有疫气,我们不能直接接触,不然就会传给你。说不定现在已经传给你了。”孙守说起这个就急的很。
他们相遇的时候很谈的来,后来老师也收了陆千盛为弟子,关系就更近了,有这份更重的关系,是以陆千盛才能在他生病时来照顾他。
要是因为他的原因把病染给了陆千盛,他心里会愧疚死。
“喝的水,用过的东西,恭桶等这些东西,都会传染。”孙守说起这个就急了,看陆千盛想过来,急道,“你别过来!”
陆千盛听不懂孙守说什么,他很聪明,直接从源头上问起:“是你祖父写的信,上边说了什么重要的事?”防疫病,疫病能防住吗?
“不是我祖父,是我以前的一个同窗写的信,名叫顾思,你知道的。”
孙守提起了顾思,又低头看起了信上的内容,懊恼起来:“按这方法来说,我可能已经给你染上了。不过你现在还没发作,还有救。”
说起这个,孙守就极为的愧疚,他一方面不想连累陆千盛,一方面又害怕没人照顾一个人凄惨的死去,对于陆千盛怀了极大的感激和愧疚。
而那些愧疚,在死亡面前,被他刻意的忽略了很多,才能说服自己受他照顾。现在了解了原因,愧疚就更加的深了。
“什么方法,你念出来。”陆千盛追问,很担心孙守是不是有了妄症。
孙守一条条的念了出来,陆千盛听了很吃惊,眼睛越来越亮,还没念完时,猛一拍手掌:“越听越有道理啊!”
等听到霍乱要多吃豆类蔬菜,不能吃米面时,他后悔的很:“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还给你熬米粥!”
后边又听到了要喝糖水和盐水,疑惑道:“你家里有糖吗?”
糖不便宜,不像盐那样必不可少,一般家很少有,孙守自然不缺买糖的钱,就怕他家以前的小厮没注意过这个,从来没有买过。
“有!糖和盐都有很多!”孙守激动的应着,家里东西就算用不上,该备的小厮都会备好。
“我这就去弄来给你喝。”陆千盛说着就去弄东西去了。
孙守又把东西看了一遍,上边听着很有道理,有些东西看不懂,但肯定有道理。
陆千盛端了两碗水过来,一碗糖水一碗盐水,纠结道:“上边说要先喝哪个?”
“没说。”
“能一起喝吗?还是要隔开喝?”陆千盛又问。
“上边没说。”孙守摇头,不过他对于顾思比较了解,就猜,“顾思做事极为的谨慎,要是不能一起喝,他一定会告诉我,他没说就是可以一起喝,怎么样都可以。”
“那你先喝糖水。”陆千盛递给了孙守一碗。
孙守喝了后,立刻催促陆千盛:“你也快喝一点,我怕死了,要是害了你,我怎么对得起你父母?”
陆千盛当然也怕死,他还大好的年纪,也没考中举人,上还有高堂,下还有小弟,怎么可能对于疾病死亡不畏惧?
他只是出于同一个老师的情谊,不能放弃孙守罢了。
此时听了孙守也关心他,笑道:“你先喝要紧,我一会儿也喝。你家里要大洗一遍,从碗筷到用具,尤其是饮水,都要喝熟的……”
孙守说了一大堆,最后总结:“你朋友可真是厉害啊,知道这么多东西!”
“那当然,他知识极为广博,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不过他能一目十行,记性又好,几乎不去玩乐,懂得多也正常了。”孙守讲起了顾思,因为心里有希望,整个人看着极为的精神。
陆千盛把碗放下,又端了盘子出去:“我去烧水,煮了锅碗再煮一些豆子。”
孙守点头,心里不敢多想,把顾思的那封信来回看了好些遍,越看x越觉得有道理,再想起顾思的靠谱,心里更加的安稳了。
陆千盛在厨房忙的满头大汗,先是烧熟水,舀出来凉着,再烧水把碗筷盆碟等放进去煮,煮好用工具捞出锅里的盆碟碗筷。
后锅煮豆,前锅继续烧水,烧开再煮衣服毛巾等,用晾凉的熟水把自己身上擦洗一遍。
洗完,拿盆子端了熟水,用毛巾把厨房接触过的东西都用混了盐糖的水擦一遍。
既然盐糖能治病,那用来洗东西应该也有好处。
陆千盛不懂原理,就按自己的理解去做,反正孙家的盐糖多的很。
再拿着盆端着水,想要把孙守的屋子擦一遍。
孙守看到他要进来,立刻喊住了他,很担心:“这屋里的东西已经被污染了,你再打扫对你不好,还是别做了。”
陆千盛也知道,就是:“抹一遍疫气少一点,你就能快快好起来。”
“我是说我般去另一个屋子住,把这个屋子关起来。”孙守道。
陆千盛家里情况还算好,就是管得比较严,没有浪费的习惯,又忙着干活,没时间动脑子,一时没想起换屋子的事。
听到这样说怔了一下,笑道:“那你还是搬去另一个屋子好一些,不要住在这个屋子了,这个屋子说不定连空中到处都被疫气污染了。”
孙过快速的换了屋子,陆千盛又去取了新被褥恭桶等东西过来。
孙守这地方别看比原来住的院子小,却也是在老师家附近特意买的,至少这几年年年都要过来住段时日。
孙知府怕孙守委屈,备了很多份东西,什么都不缺。
收拾完了以后,陆千盛才有空喝一碗糖水。
孙守整个人都精神了,陆千盛坐在门边的凳子上问:“顾思是个什么样的人?”倒是听说过,却不了解。
孙守就讲起了顾思来,回忆到一些细节,突然感叹:“他真的和别的人不一样,一起出去吃饭,他会让我们用公筷,连家里的碗筷都是专用的,不和家里人混用,现在想来,他是早防着各种病了。”
“那真是有先见之明,防患于未然啊!”陆千盛感叹。
其实陆千盛并不怎么信孙守的话,很多大夫都没想到办法,一个年轻人能有什么好法子?你说是医书上看到的吧,那些大夫们能没有一个知道的?
而且信里也说了是猜测,也说了只是一个防时疫的法子,并没有说怎么治。
陆千盛能照做了,一个是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不照着做还能怎么做?
再一个是这信也给了他们一件事可做,让他看到了希望。
主要的是,他看出来这个法子是孙守的支撑了,无论这个法子有用没用,他都要表现出很信任的样子,让让孙守心里有底气,越加相信,也就越能撑的时间长一点。
孙守又讲了一些顾思的事,对着陆千盛笑道:“你别装信哄我,他特别靠谱,从不会轻易对什么事下结论,既然能说出来,一定是有用的,至少有一些用。”
陆千盛听得多了,也多了一些信心,笑道:“那希望用处能很大很大。就是不知道这喝盐水糖水是什么原理。”
顾思能解释的都解释了,可是电解质这种东西,真解释不了,编出来的借口他自己都觉得有问题,就只写了方法,没写原因。
两个人坐得远,聊了起来。
孙守并不是一个听了什么就信什么的人,相反他脑子特别灵活,怎么就没怀疑顾思的信里的内容呢?
孙守的潜意识告诉他,他只有相信,能看到希望,才能更容易支撑自己活的久一点。
要是信念断了,没力气支撑,那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这世上有些人,会聪明到连自己也骗过去。
另一边,庞知府也已经找人印了很多份东西,也找来大夫看过。
褚大夫看到前边的时候,解释:“疫气会随着手和呼吸,沾染到所碰到的、触摸到的东西,让碰到的东西受污,看起来很有道理。”
庞知府问:“吃豆子蔬菜等物能好一点,吃米面不好,是什么道理?”这怎么看起来都像是无稽之谈?
褚大夫应道:“这也并非胡说,药材都有偏性,食物也是药材的一种,有偏性很正常,我们往常是以寒凉热来分食物偏性,这肯定有自己的分法,只是我不知道别人按什么来分而已,这点也有道理。”
下边还坐了好几个大夫,只有褚大夫在发言,不只是因为他医术最好,而是知府就喜欢褚大夫。
有什么话就说,不如人就说不如人,不会拐十八个弯还让人觉得自己厉害。
褚大夫继续看下去,等看到最后,他就不解了:“喝淡盐水和淡糖水?这是什么法子?”
在座的大夫也没商量出一个什么来,都不太懂。
只褚大夫道:“食无盐不行,会软筋骨,想来在这时喝盐水也有强身的用处,糖应该也是这个道理,就是我们不懂而已。”
庞知府一挥手:“你觉得大部分可信就行了,没说的一定是什么保密的法子,不适合说出来,所幸也不是什么难得的药材,喝就是了。”
最后,庞知府让每个大夫回去都带了一大沓东西回去:“见到识字的人就发一张,也不用收钱,要求领的人发誓,把上边的东西念给至少十个人听。”这样就能快速传出去了。
庞知府又给府里的人,无论官吏还是胥隶,都发了一张,命着人念了一遍,并带着大家念。
衙门里已经有人染了时疫死了,要是再有谁染了时疫,对他的危害更大,他可不想莫名中招。
而后,庞知府就让衙役去给府里各家有名望的人家送去一份。
等下衙时东西印的更多了,衙门里各人都分几份,让他们去给熟识的人发,再让人去给各县送去。
于是,顾思在自己并不知道的时候,在远方的无锡府出名了。
那份文件最未尾,有一行小字:生员顾思赠吾好友。
这可不是庞知府有多好心要帮顾思扬名。
要是能确定东西真有用,能对疫病有效果,庞知府遮着掩着顾思的存在还来不及:这可是大功劳,能升官的。
再是别人的法子,治时疫的人是他,他用了有效果了,那就是他的功劳,他只要单独谢过顾思就可以了。
给顾思扬了名,真有效,将来受赏的人就有顾思,他受到的奖励就会少一点。
只是庞知府是个敏感的人,他怕时疫这事无论是从疾病还是从朝堂上牵到自己,现在只求活命,安稳渡过,好好当自己的官,没那么多的心思去勾心斗角了。
要是法子没用,他的责任也没有:反正那法子又不费什么钱,也吃不死吃不伤人,最多是大家抱怨而已。
庞知府需要的,只是一副看起来很有用,很能让人相信的法子而已。
至于法子是真是假、有没有用,都无所谓了,他现在只需要这法子去稳定民心,就足够了。
就算万一有错,那也是顾思的法子没用,不怨他。
是以,顾思即是一个虚妄的希望,也是一个无形的靶子。
这也是庞知府不提孙知府的原因,他不想把孙知府牵进去。
要有好处,再时候再说出来;万一真要有坏处,也算是把同科摘出去。
做了这些事后,庞知府就着急的等着,晚上都没睡好,几次下床,喝了糖水和盐水,解手前后又用熟水净了手。
第二天,庞知府一醒来,不等上衙门,就急着问身边的小厮:“怎么样,有效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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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小厮有些忐忑:“昨天去世的人比前天多了十五个,褚大夫说,有减缓的作用。”
看着像是没什么效果,死的人还增加了,就怕知府不满意。
庞知府听后大喜:“真的?效果这么好?”
小厮听了后也松了一口气,笑道:“死的人增加的少,也算是有效果了x。”
庞知府狠狠的点头:“法子才刚开始,知道的人还少,有些人做的不到位,有些人的病一严重一点,等明天或者过两天,应该就会更好。”
说到这里,庞知府松了一口气:“慢慢的能控制住就好。”他可不想死在任上。
小厮也跟着说好听的话:“这到底是防护的法子,不是治病的法子,现在就能有这种效果,往后去说不得越来越明显。”
庞知府高兴了,把顾思的法子拿过来,脸上露出了笑。
总算没有辜负这个顾思的好意,自己并不想害顾思,能让顾思得到好处是最好的,这样做不过是以防万一,才把顾思牵连进来。
把法子细看一遍后,庞知府又把孙知府写给他的信看一遍,想了一下,要给孙知府再写信一封,让他再问一下,看有没有什么详细的情况。
“来人,磨墨。”庞知府下意识的叫了人一声,觉得不对,又道,“不用了,我自己来,以后不要碰我东西,最近都带着手套。对了,那个‘口罩’,做得怎么样了?”
“工房里已经在连夜招集人做了。”
庞知府放了心,写完信后,又问起孙守的情况。
小厮就说:“宁七还没有来上值,等他来上值了,就知道了。”
庞知府见顾思的法子有些效果,本想去看一下孙守,又怕自己染了病丢了命,叹了一口气:“等宁七回来,让他送二十斤糖和二十斤盐过去。”
小厮应下,下去了。
宁七此时已经到了孙守的家门前,深吸一口气,敲门。
他家里没地位,刚接了这个传话的差事的时候,怕的要死,就怕给自己染上了,所幸并没有事。
昨日里衙门里讲了时疫要注意的很多地方,他们虽然很多地方没有听明白,但还是都回家照做了,希望这法子有用。
这次不是陆千盛来开门,是从汉中府送信的孙金水来开的门。
他昨天来给孙守送了信后,才知道孙守染了时疫,当时就要留在这里照顾孙守。
宁七问完话,孙金水笑道:“谢大老爷关心,我家小少爷已经好很多了。”说着就将孙守的情况讲了一些。
宁七把手里的药交给孙金水:“这是褚大夫开的药。”
“谢谢。”孙金水带着手套接过来,点头示意,关了门,进去厨房给孙守熬药。
熬好了端过去,高兴的道:“小少爷,快喝药,喝药就能快点好起来了。”
孙守接过药,叹了口气:“这药也没有什么用处。”
孙金水早都跟着孙知府,年龄大,见过的多,听了后立刻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怎么会没有用呢?你说没用,那是以往那些人病发的快,有的人半天就去了,药来不及治而已,现在你病情缓解了,好好吃药,肯定能慢慢好起来。”
孙守这一夜拉肚子没有白天厉害,喝了盐糖水感觉身子也有劲了,病情没有恶化下去,就表明在好转,闻言觉得孙金水说的极有道理,带着点笑意的接过碗,一饮而尽。
“千盛兄怎么样了?”孙守询问。
陆千盛昨天晚上也有些拉肚子,让孙守很担心。
“我好着呢。”陆千盛在外边扬声道,一会儿就端着个喝空了的药碗进来了,“昨晚拉了两回肚子,喝过药觉得已经好多了。”
孙守看向孙金水:“这次还得谢谢你的信来得及时,不然怕是我命都没了。”
“我得写信谢谢你的同窗。”陆千盛道。
“他,我是要当面谢的。”孙守笑道。
过了两天,庞知府感觉时疫死的人一天比一天少了,虽然每天会死两百多人,但人数在下降就让他心下松了口气。
听说孙守病情也好转了,不再拉肚子。
孙金水要回陕西复命,想要让孙守和他一起走,孙守不同意:“我老师还在这边。”
孙金水竟然去找了庞知府借了两个人,把孙守绑了带走。
顾思这边开始赴了县里两个秀才的宴席,和顾家曾祖父一起去往府城前,舒颖对顾思道:“要不咱们到府里买个房子吧。现在你大了,又成了秀才,再住在你三外爷家,别人会笑话你。”
顾思现在考上了秀才,家里有了经济来源,也能负担起在府城的开销,哪怕长住府城也可以,就点头:“我也觉得买房子住好一点,就是家里钱怕不够。”
“没事,娘有钱呢。”舒颖笑了。
顾思诧异:“我还能花你嫁妆钱?不行,你的钱你自己留着,嫁妆本来就是一个女人的私产。”
“我乐意给你花。”舒颖看到顾思不愿意花她钱,更高兴了。
“你还是给我妹留着吧。”顾思摇头,问,“府城一座小点的房子多少钱?”
顾思自然关注过房价,长安城的贵,汉中府因为地处山腹里的盆地,也不是大城市,不是很贵,不过也要一百多两呢。
“六七间的宅子一百多两,不到二百两。要是再大一点,有十间左右的二进,就要二百多两快三百两了。要是地段好一点,会更贵。”
“啊,涨价了,前几年便宜一点。”顾思听过了后头疼,怎么在哪里房子都会涨价啊。
他考虑了一下自己的钱:“我只有六十多两银子,能拿出来五十两左右。”
这次宴席,收了七十多两的银子,顾家曾祖父将给他行礼的那些二十两收了,剩下的秀才和门子里行的五十多两,全给了顾思。
办宴席的钱顾家曾祖父全掏了,顾思一文钱没掏,这其实相当于把得的钱全给了顾思还亏了。
顾思这几天去各村里给人主持开锁的仪式,加上以前赚的,已经赚了七八两了。
不过这些钱里,大概有十两多要回别的秀才的礼钱。
“我手里还有二百多两,咱们买一个小的就够了,还能余点。”舒颖应着,就没有考虑过问顾爷爷顾家曾祖父他们要钱。
“我还是找我曾爷借点钱,以后给他还,你的钱你别老想着动。”顾思拒绝了。
“那你悄悄的借,一定要还。”舒颖叮嘱,本来想说要是顾家曾祖父不在了,这钱也要拿出来分给大家。
一想这话不吉利,顾家曾祖父看着还很康健,可能能活好些年,顾思到时候也能把钱赚到,就没说。
“好。”顾思笑了。
顾思还没提借钱的事呢,顾家曾祖父已经把家里人叫来了,说了分家产的事。
他把家产、田地等分成了十份,三份给了顾三爷,二份给了顾六爷,二份给了顾九爷。
剩下的三份,他说:“其中两份,一份田地收入做为老三家的学资,谁要是考上了秀才这田地就给他;一份做为老九家的学资,谁要是考上了秀才也给他。要是都没有人考上,要一起考,就把田地卖了去考,不能以后落了个冷籍,不能去考试。”
冷籍就是家里祖孙三代几十年没人下过场,也没秀才举人当官的,这种人不允许考试。
大家都认真的听着。
“另一份,就给顾思了。”顾家曾祖父说完,扫了一下下边众人的神色。
这听起来很公平,大家不管怎么想的,都点头表示应下,没有谁有什么意见。
顾家曾祖父这时道:“你们两家的这两份田契,为了不让你们堕落不好好学习,就把田契保存到顾思手里。”
祖孙两代人听到了,脸上都有神色的变化。
顾爷爷先开口了:“这不太好吧。”保管又没什么利处,还要遭兄弟怀疑顾思会不会以后不给田地了,将来都是理不清的官司。
“找你大哥他们几个过来做证,顾思还能吞了他们的东西不成?真要害怕被吞了,就好好学,早早的把你们的那份田地拿到手。”顾家曾祖父肯定的道。
分家产,大家知道顾家曾祖父是为后事做准备,可他没什么大病,大家听了也都没什么难过。
顾家曾祖父又道:“我打算在府城里买一座三进的宅子,三进分给顾思,谁将来要是考上了秀才,二进就分给他住,一进两间就当客房和共用的书房。房契到时候就放顾思手里。除非活不下去,这房子不许卖,一直给读书的人当住处,以后考府试院试、去书院读书,也有个住处。”
这话一出,大家就沉默了。
顾家曾祖父这明显的是给顾思分的多,只是顾思考中了秀才,家里其他人将来都得仰仗顾思,就算心里都有意见,也没人开口说话。
也没有人问要是有二三个都考上了秀才怎么办这种话,大家都觉得顾家不会再出一个秀才了,至少二x三十年内出不了。
顾爷爷正要反对,怕这样会让家里女人闹起来。
顾家曾祖父冷声问:“谁有意见?”
顾家人神情都一凛,顾三爷道:“他是秀才,家里以后都要仰仗他,他多受累,合该给他。且这样,能让其他崽子发奋图强,这样分对家里很好,我没意见。”
顾三爷人很聪明,能看明白事,也知道顾家曾祖父的良苦用心,就是顾家曾祖父没向着他这个大儿子向着顾思,让他心里有些难受。
顾九爷笑道:“没意见没意见,爹也是为了家里好嘛。”
宴席以后,家里青壮都出去了,只顾七伯顾五哥顾十七叔在,他们是孙子辈,就来听一下,没有什么资格发言。
“那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十七,去请你大哥、二爷、五哥、十二哥、十一爷十二爹来。”
这是要请人做见证呢。
顾十七叔去了。
顾思这个时候开口:“那,我十六弟呢?”
全家人都看向了他,顾家曾祖父也看了过去。
顾思一见顾家曾祖父就明白了,得,他曾爷完全把他十六弟给忘记了。
不管考不考得上,不能将人给忘记了啊,这样十一娘会难过的。
他道:“你这些计划里,没有给我十六弟安排啊,他将来要是考上秀才呢?和我住……”
顾家曾祖父拍了一下额头,他竟然把小十一的儿子给忘记了。
谁让十一从小没读书天份,他媳妇也是个坐不住的,儿子更是好动,一看就不像是个读书的料子。
他开口打断顾思:“他算在你三爷九爷他们那两份里。要先考上秀才,就住二院。要再有考上的,也住二院。你勤奋努力,先考上秀才,当然要奖励你,谁让他们都不努力呢。”
说着,他眼睛就扫向下边一群不成器的子孙。
大家都没有意见。
顾大伯他们一群人陆续来了,免不了说一声顾家曾祖父“还康健”“不急”之类的话,再听顾家曾祖父说了怎么分家产,让他们做见证。
也没写什么凭证,这个时候大多不兴写这个,且顾思是秀才,没人敢占他便宜。
忙完这事,散了以后,家里女人也知道是怎么个分法了。
顾六伯娘首先不满,对顾五哥道:“你曾爷明显偏着你六爷九爷他们!看着你爷分到的多,可你爷三个儿子,你六爷九爷都两个儿子,到时候分到你爹手里的,还不是和大家一样多。”
这话的确有道理,分家产时,长子一般都比兄弟们分得多。
顾五哥为了安抚自己母亲,小声道:“可我曾爷也的确是给我爷分的多啊。且咱们顾家向来不会亏待长子之外的人:我高祖当年是老二,也没少分啊;我曾爷分了四百亩田,曾四爷是幼子也分了三百亩左右呢。”
顾六伯娘还是不满:“你爹是长子长孙,结果将来分的和兄弟们的一样多,怎么行呢。”
顾五哥笑了,尽力安抚母亲:“你这算得是我爷平分,我爷肯定到时候会给我爹多分一点,还是比我其他爹爹们分到的多。”
顾六伯娘嘟嘟囔囔的不满意,顾五哥这时道:“其实我曾爷很向着我啊,我弟他们还小,我要好好学,肯定第一个考中秀才,到时候府城的宅子就能住一半呢!”
“那房契也不在你手上!反正你曾爷就是偏心!”
“那我弟还要给我上课呢,我又不给掏他学费,让他一点怎么了,你就当我掏了学费了,且他还是秀才呢。”顾五哥哄着。
说起这个,顾六伯娘担心起来:“你弟不会为了不让你们考中,独占房子,不好好教你们吧?”
顾五哥觉得好费口舌:“那我中了,兄弟扶持,对他好处也大啊!你看我九娘和我九弟也不是那种给人使心眼的人啊。”
顾六伯娘这才被安抚了下来。
顾九奶那里,听了这分法,也很不满意:“等咱娃考上了秀才,那不得猴年马月了,到时候宅子还不是留给了顾思。”
“留给他有什么错?你有本事让你儿子也考中秀才去!”在自己媳妇面前,顾家人都很维护自己亲爹。
顾九奶听了,很不高兴,不过她也知道顾思是秀才,多分一点很正常,再不满也不能闹起来,只能想着让顾十三叔和顾十七叔好好的念书,早早考上秀才。
顾奶奶这边一听,没什么意见:“没吃亏就行了。”
舒颖笑了:“还吃亏呢,明显着顾思占便宜了,你这话可别让我九娘听见了。”
这天,准备了去府城里的东西,第二天顾思早早起床,去帮顾家曾祖父搬一点东西到车上。
顾家曾祖父叫住顾思,笑问:“你没生气吧?”
顾思有些不解:“生什么气?”
“我没向着你啊。”
顾思讶异:“你还不向着我啊?都特意给我留了一份了。”
顾家曾祖父听了后笑得乐开了花,从怀里掏了一个印章给顾思。
顾思接过来一看,不是曾祖父的印章,上边写的巴思八文,也看不懂,他问:“这是什么?”
“银庄取钱的凭证,给你了。”
“让我到时候取钱买房吗?”顾思问,收了起来。
“私下给你的,别人没有。”顾家曾祖父道。
顾思手一顿,脸上露出了笑容来,被人偏爱的感觉总是好的,哪怕他不想拿这钱:“……这不好吧?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了……”
“你别让他们知道就行了。”顾家曾祖父应着,看顾思不想要,就道,“你想用就自己用,不想用就以后接济你的兄弟叔伯子侄们。他们不好好努力念书,又吃不了苦,以后还不知道把日子过成什么样的呢!”
顾思听了这话,就没再说什么,顺口问了一句:“里边有多少钱啊?”
顾家曾祖父伸了一个手指头来,顾思猜测:“一百两?”
顾家曾祖父又把左手的食指交叉着搭了上去。
“一千两?”顾思有些吃惊,顾家祖宗到底以前得到了多少横财啊,这经过几辈孙子瓜分使用,自家还能有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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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顾家曾祖父看到顾思少有的吃惊表情,得意极了:“也不是谁家都有这个钱,我不是说了,我爹只把秘密说给我?那连同秘密一起的银子,也分给了我,不然一大家子分下去虽然少,免不得让人好奇哪里来那么多钱,别人能不怀疑?”
顾思晃然:难怪曾祖父分了家后就把家里都盖了房子,砖房要很多银子,原来他是有钱啊。
他忍不住佩服起了曾祖父来:这钱要是花出去,兄弟们肯定奇怪哪里来得钱,曾祖父能守着钱几十年不太用,真稳得住。
顾思一面感动,一面又有了沉重的责任感,他懂这钱给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感叹:“我一定用心的抓顾家子侄的学业,尽力多培养几个秀才出来。”
顾家曾祖父高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从小做事就有主意,顾家交给你,我就放心了。我考虑着,等咱们买了房,把你五哥和你十七叔接到府城去,让你好好的管管。”
顾思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外边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在门口站定。
他一直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又在四院里待的时间长,对于很多人的脚步声认得,一下就听出来是顾六伯娘的声音了。
“只接我五哥和十七叔,会不会不好?”顾思有些迟疑。
“没什么不好,你十一弟十二弟和十六弟都还小,不到你教的时候。你十三叔看着还没活明白,去了也浪费你功夫,就你五哥和你十七叔看着还有希望,要先好好抓一抓。”
顾家曾祖父耳朵已经不好了,说到这里突然发现门边光线不对,喝问道:“谁在外边?”
顾六伯娘笑了起来,出来道:“爷,我刚从这边过呢。”
“不歇着去,偷听长辈谈话,像什么样子!你都当祖母的人了,做事还这么不顾忌,把孩子都教坏掉了!”顾家曾祖父很不高兴,训斥起来。
他本来是看大家还没醌,才找得这个时间来说悄悄话,没想到竟然有人偷听。
顾六伯娘本来不想偷听的,是听到里边说起顾五哥才停了脚步,被训斥也不生气,赔了个笑:“这就走这就走。”
高兴的x走了两步,她又怕事情有变,回过头来道:“爷,你真的要把浩浩带去府城念书啊那府城的书院好进吗有没有什么关系进汉南书院啊”
汉南书院比不得那些四大书院十大书院,在汉中府却算是最好最有名的书院了,收学生挺严,不好进。
顾六伯娘说这话的时候,拿眼睛就去瞄顾思。
顾家曾祖父看了就很不高兴,直接拒绝:“舒师爷为顾思花费人情,那是顾思是人家侄外孙,浩浩与人家有什么关系值得人家去跑腿?!今天这个求一个事,明天那个又求一个事,人家还要不要过自己的日子了”
顾六伯娘也知道是这个理,就是听了很不高兴。
顾思安抚她:“这事还商量着呢,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汉南书院就是我进也不一定能进,还得再看呢。”
顾六伯娘脚粘在地上似得,不想走,磨磨蹭蹭的问:“那进不了也行,哪怕进个别的书院,或者跟你住在一起,得你成日提点也是好的,你这么快就考中了秀才,想来教他也厉害的很。”
“学习要自己上进,哪里能指望着别人教!”顾家曾祖父不高兴的喝斥,这个时候很不喜欢顾六伯娘了。
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孩子学习,指望别人,有什么用。
顾六伯娘不高兴的走了,顾家曾祖父侧头对顾思道:“这考不考得中秀才谁说得准,你可别答应家里人让谁过了府试院试,免得到时候考不上又怨你。”
顾思笑出来,点头应下。
顾家曾祖父坐着,听不到家里人说话的声音,大家都歇着,只觉时光静谧。
他叹了口气:“唉,人就是不知足哦!没秀才时盼着家里有秀才,家里这有了秀才,又想要第二个第三个秀才。”
“人总是会想要向更上一层努力,没什么。”
收拾好东西,顾思和舒颖还有顾家曾祖父就趁着天凉,一起去了府城,这次带了顾思妹妹顾宁。
顾名早就走了,顾家曾祖父要做去给许轻说媒的事。
还是住舒家,没几天,舒舅舅就过来接舒颖他们了,言辞很是坚持:“我的宅子都好了,你住咱三爹家都这么长时间了,哪里还能住他家啊?”
舒颖也觉得,弟弟现在有了宅子,自己再住三爹家不合适,且还带着女儿呢。
“我现在管奈果课后作业,你说需要时就来,不需要时就走,好像不太好。”舒颖有些担心。
“刚开始识字时你监督监督还行,现在人家八股文都快完篇了,你教什么呀,你还能比人家夫子厉害不成?”
舒舅舅不是看不起舒颖,而是客观的认为,舒家三外公给舒秩请的老师才学一定很好。
舒颖一下子不应声了。
她也小时候学过八股文,这两年跟着顾思也学着,现在能写,写出来的也能看,暂时辅导肯定没问题。
但等舒秩完了篇,就算她还能辅导,也辅导不了多长时间了,甚至还有可能误了对方。
“奈果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三娘的性子你也知道,说不得人家巴不得你走呢,就是不好说你。”
舒颖笑了:“现在倒不至于。”
“不至于也不能住下去了。现在不走还能等人家厌了你再走?到时连情分都淡了,还不如现在走。”
“好好好。”舒颖连声应着,去找舒家三外婆说这件事。
舒家三外婆根本不想让顾思走,她看顾思读书勤奋,还想让顾思给舒秩立榜样,带着舒秩好好学习呢,找了舒舅舅家离苏氏学馆远,上学不方便的借口。
顾思打算去汉南书院,书院也不是随时想进就能进,有收学生的时间,顾思打算进书院之前继续在苏贡生那里上课。
考举人要学的东西与考秀才差得多,苏贡生怎么说都曾是上了乡试副榜的人,教个顾思基础的东西绝对没问题。
舒颖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我爷已经看好了宅子,买来还要我看着修整呢,到时候带着网网,整天进进出出的,不好打扰了奈果学习。”
舒家三外婆也知道,顾家曾祖父真买了宅子,舒颖要修整宅子,修整好了自然也不可能住在自家被人说道。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就舒颖和舒宁一起去舒舅舅家住,顾思和顾家曾祖父先住在舒三外公家。
顾思帮舒颖搬东西时,发现有好几本话本册子,意外的很,看这书不新的样子,像是翻过几遍了。
送舒颖和顾宁一起过去,见到了外公外婆舅母表妹表弟等人,一起吃了午饭。
舒颖最关心舒五舅的事,问舒外婆:“那我小弟的事你们现在到底是怎么说的?”
舒外婆笑道:“已经说好认回来,李家也同意了,以后两家就当亲戚走着。到过年祭祖时,给祖宗说一下。”
“那我三爹当时说要多考虑一下,是考虑什么啊?”舒颖问。
上次顾思待宴席时就问过这事,不过当时事只定个大概,没有定结果。
“不知道,你三爹那做事考虑的远了,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舒外婆回道。
“那什么时候待客?”舒颖问,这种认祖归宗的事是个大事,一般都要宴席,让大家都知道。
说到这里,舒外婆叹了口气:“你小弟不同意,说他都大了,我看你三爹也不想大办的样子,到时候就自己家里人和李家那边一起吃个饭。”
不同意?
舒颖想着,大概能猜出来李优为什么不同意了。
随着接触的多,她也知道了,李优不想以后分养父母的财产,同样他也不想把亲生哥哥原本应得的那份财产分去一些,他只是想认一下亲生父母,并不想打扰舒家安宁的日子。
他是个极体贴,也极会为别人着想的人。
“那吃饭日子定了么?”舒颖又问,就是吃饭,怎么着也得挑个好日子啊。
“下月初五呢。”舒外婆回应。
舒颖有些担心:“我得去问一下,看顾思这天有没有宴席要去参加。”
顾思听了以后,想了一下,道:“不要下月,改到这月上旬或中旬吧,下月日子不好。”
舒外公已经选了两个好日子了,刚好有一个这月下旬的,就试探着问顾思:“那改二十一?”
这日子已经给李家说好了,再改还得去商量,舒外公其实有些不太想改,就是不好反驳顾思。
“改。”顾思点头。
舒外公只好同意,为了表示重视和欢迎,到时候还要让顾思去坐席呢,要尊重顾思的意见。
李家一听要改到这月二十一,高兴的很,这事早做早了结了去。
顾思就开始在苏氏学馆上课,左惜时和霍昌平竟然也来了,他们也都打算明年去汉南书院上学,倒是好一起去,能商讨学习。
这其中,顾思免不了要去吃一下他们两人的入学宴席。
两家的宾客看顾思小小年纪就考了秀才,都来看热闹,有的还打趣要给顾思说媳妇。
顾思在左家收到了一份开锁宴的司仪邀请,在霍家时也收到了一份,去了就能赚二两银子。
霍昌平很不解:“怎么你总是收到开锁宴的司仪邀请啊,我和惜时都没收到过。”
顾思笑:“你们家境好,不缺那个钱,大家猜着怕是请不到你吧。”
霍昌平正想着不是不这么回事,左惜时就戳破了顾思的话:“你别信!那是别人看他年龄小‘文曲星下凡’,想要沾他光呢!咱们都是老腊肉,自然没人请了。”
这话惹得在座的秀才们哈哈大笑。
顾家曾祖父这边,去许家问了,许轻和顾茜两人八字测下来合得很,许母很高兴。
又因着许轻年龄大了,急着给他成亲,当时就谈好了彩礼的事。
许家就一些地,这些年许轻考试老考不过,家里挺穷的,借的一些钱还差几两没还完,彩礼钱也拿不出来。
许轻本想缓一下,婚事慢慢谈,一般快了都得半年八个月的,到时候他赚一些家里就有钱了。可是许母不许,非要快快成亲。
许轻从顾家回去以后,就找楚成礼借了钱。彩礼的事上他也没哭穷,顾家曾祖父也不为难他,双方都让着,彩礼没拉扯,一次就商量好了。
两家远,也不来回跑,许家很快就算好了交礼的日子,在这个月十九。
顾家曾祖父回去顾家村说了一下,顾家大姑婆他们都没有意见,十九号就过了大礼。
过完大礼,这婚事就再没变故了,顾大姑婆他们一家全都松了一口气。
许母真的很急,过大礼的时候就让人带话说了,她之前就让人算了婚期,定了下个月十五号。
顾家觉得x有些赶,不过顾茜的嫁妆之前都准备好了,差得不多,好准备。府城又路远不好让换日子来回折腾,就同意了。
二十一号这天,顾思去酒楼里吃认亲宴。
李家子嗣稀少,来得人不多,就两桌。
舒家也就舒三外公和舒外公一家,加上顾思一家,坐了三桌。
加起来就坐了五桌。
等以后李优回了顾家村,还要和顾家村里舒家四外公那些其它的亲戚再认一次亲,这次是路远不好弄,只能分开。
李父这时极大方,给李优在府城里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又送了他十亩地、一辆骡子一辆车,算是全了一场父子的情份。
舒家就把大小家具日常用品等全给补齐了。
宅子不是新盖的,是旧的,不过还算新,能立刻住人。
李优找人算好了日子,过了四天就搬了进去。
顾思又去吃乔迁宴。
这时候,孙守快到汉中府了,此时京城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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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皇帝驾崩了。
当然,这事一时还传不到汉中府来。
乔迁宴吃完,李家人都走了,像舒家三外公等有事儿的都忙去了。
舒颖舒外婆帮着收拾好了厨房,舒外婆倒是想留下来,不过母子两人二十六年没见过,才刚认识,生疏的很。
顾思有事要问李优,等人散了就端了小凳子坐在他旁边,问起了他一些经商的事。
一般都会走哪里啊,都进什么货物来卖啊,销量怎么样啊这一类的。
李优原本还有些拘谨,看顾思不见外,一口一个“五舅”的叫他,还对他以前打理李家的生意一点都不介意,越讲谈性就越浓。
舒颖和舒外婆就坐在旁边听。
李优平时也不是一个话多的,很多事他都没有告诉过妻子,是以舒家五舅母也带着孩子在一旁听得认真。
李优认回了舒家,改名舒李优,并没有去掉李家曾经的姓氏,把李字当了名。
他另开了一户,入了汉中县,独立于李家和舒家之外。舒家三外公在衙门里,户籍的事很好办,很快就办下来了。
当顾思说起西方机械化的事,李优兴趣极大,谈着谈着就收不住了:“那里纺织机织布极快,比我们这边快多了,我第一次见的时候吃惊极了,那……”
一个不注意,李优就说露了嘴,突然停下,有些担心的望着顾思。
舒家五舅母也有些紧张,怕顾思唾弃李优为了钱出海,斥责他们“西洋的东西哪里比得了咱们满国的东西”。
顾思眼睛一亮,有些激动:“五舅你出过海吗?去的是哪个国家,大不列颠去过吗?你见到的纺织机是什么样子的?叫什么名字?你带回来样品了吗?还见过什么其它的比咱们这边好的东西吗?有没有学习一下他们的技术?”
第一次工业革命已经过了,国家已经开始落后了,再不奋起直追,就真的要落后了。
李优见顾思这样的态度,又见舒颖的舒外婆神情自然,松了一口气,很不好意思的道:“我也不是故意要隐瞒你我了过海,就是怕多生事端。”
“没事没事,理解理解,你给我详细的说一下吧。”顾思追问着。
李优就说了很多,一直聊了两个多时辰,天都凉了下来,他们才回去了。
是李优送他们回去的,舒外婆下车后,有些迟疑的对李优道:“要不,让你三爹在衙门里或者哪里给你找个差事,你愿意去吗?”
以前李优是管着李家的一些生意的,现在不是李家人了,生意自然也不管了。
舒外婆觉得自己提的这个法子好,就是这小儿子到底不是自己养大的,怕他嫌弃没有做生意赚钱,也想着他有自己的主意,语气就满是试探。
“我前些年出海,已经跑累了,现在儿子也到上学的年纪了,想先把孩子上学的事做好,歇一段时间再看。”
说完,他又怕别人觉得他好吃懒做,急忙补充:“也不是歇着就不动了,就是手下有些钱,不那么急。”
舒外婆听了后,更加心疼他,也更加愧疚,认真道:“歇一下也好,这好差事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到的,到时候看哪个好再干哪个。”
李优承了这份情,点点头:“谢谢娘。”
虽然认了亲,不过到底生疏,李优也怕舒家人觉得他势力,一般不叫舒外公舒外婆爹娘。
舒外婆鼻子一酸,点了点头,和舒颖一起进去了。
李优又送顾思回舒家。
顾思坐到了外边,李优有些担心:“外边太阳大,坐外边不好。”
顾思看出了他的意思,觉得自己是读书人,身份高一点,他笑道:“秀才也不过是比别人读的书多一点而已,见识未必如你多,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还想等你有空的时候,下学堂了再去你家听一听国外见闻呢。”
“有空呢,最近都有空。”李优笑着说,看到街上人多,就想起一事,说了起来,“那边不是用马拉车,是用船载货,用马拉船的……”
到了舒家的时候,顾思一时还没听完,就请李优进去坐。
李优迟疑,顾思把他拉了进去:“咱们就在前院,我三外公每天都回来得晚,我三舅成年在外跑,我弟还没下学堂,我曾祖父出去看宅子去了,中途怕是又和老友喝茶去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就咱们两个。”
听到没有人,李优这下安了心,和顾思一起进去。
两人聊得起兴,舒秩回来后,跟着一起听,后来连顾家曾祖父也回来了,也跟着听。
舒家三外婆让下人端了饭菜,四人一起吃了。
吃完聊了一会儿,眼见着天快要黑了,顾思只能放人走。
李优这个时候对顾家曾祖父道:“前一段时间,李家给我找宅子,到是遇到了几个卖的,后来不适合就没买,不知道您要不要过两天去看看?”
顾家曾祖父这些天也没找到满意的宅子,听了后高兴的很:“去看看再好不过了,我这些天看到的,不是大了就是小了,不是贵了就是旧了,没有找到合适的。”
李优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便笑了:“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我到时候过来接您。”
“我老成咸菜疙瘩喽,也没什么觉。”顾家曾祖父觉得李优这个身份,自己不好让他迁就自己,也不说时间,只暗示自己起得早。
“要不您看我辰时初(7点多)过来,等到了地方也就辰正(8点),去再早,那些牙店也没开门。”李优提了自己的建议。
顾家曾祖父应了下来,李优赶车回去了。
顾家曾祖父还挺喜欢李优,等人走了,对顾思道:“你这个舅舅挺好的,遇到这种事也没有半点怨怼之心,心里是个良善大度的。”
“是啊!”顾思点头,不禁感叹,“就是受委屈了。”
顾家曾祖父点头,又说起了买宅子,询问顾思:“在府城里买宅子没错吧?”
顾思当然觉得住在府里的好,卫生、尤其是医疗方面比较好一点。
二十一世纪,基本上每个行政村里都有乡村医生,就算医生不在,头疼脑热也可以自己吃点药,也能好。
这边乡村里的大夫,无论从医术还是从药材药物上来说,都比府里差了很多。
要有个什么急症,不能找到好大夫,人就没了。
“你是又听到别人说什么了吗?”顾思反问,前一段时间也没见曾祖父问,现在又问这个。
顾家曾祖父笑了:“他们都说住府城划不来啊,太费钱不方便怎么的。”
“那你觉得这缺点和你想买宅子的原因比起来,哪个更重要。”顾思引导曾祖父了。
顾家曾祖父想了想,觉得还是买了好。
顾思总结:“别人要么是真的不需要,要么是嫉妒你怎么的,反正他不在咱们家的位置上,自然不会理解咱们家里怎么想。”
顾家曾祖父听后笑了:“反倒是我糊涂了,老了,耳根子软了。”
这边李优回了自己的新家,他妻子车氏已经急了:“怎么才回来,我都想去舒家找你了。”
“我在舒师爷家里。”李优笑着说了下午做了什么事。
车氏这才放了心,笑了:“我就怕出了什么事,没事就好,没想到顾相公脾气真是好,半点都没有看不起我们这种做生意的。”
李优点头笑了,他也很喜欢舒家人和顾家人,相处起来很自在。
夫妻两说了一阵话,李优叹x气:“就是你跟着我受苦了。”
车氏笑了:“我没受苦。”上没公婆,下没叔姑,不用看人脸色,连给父母养老都不用了,她老早就觉得自己过日子才自在呢!
这一搬过来,没有李家人的冷待,更是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快活!
说到这个,车氏反是安慰李优:“就是你受委屈了。”刚来到世上就被亲生父母抛弃,长大后被养父母抛弃,两个家都不是他的家,怎么想都会觉得委屈。
“也没什么委屈的,生父母给了我性命,养父母养大我,对我都是有恩。有时候就是命,人要只看自己得到的那些,不要看自己错过的那些,否则日子还怎么过。”
李优安慰车氏,也是在安慰自己。他心里未必没有委屈,只是命如此,抱怨没有半点用处。现如今和两家关系都好,已经比他心里预想的都要好很多了。
“那就过我们的日子!”车氏笑了,问他,“咱们以后是开个店吗?还是再买点田?”十亩地是够一家吃了,就是得多攒点。
说起这个李优就笑了:“开店先不急,以后再说,买田的话,明日去舒家问一下,看舒师爷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这样买的田不会被人坑,价钱也不会虚高,还能便宜一点。”
车氏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就是有些担心:“舒家会理你吗?”总觉得衙门里的人高高在上,根本就不会更理他们这种做生意的。
“你今儿个也看到了,舒师爷是个脾气极好的人,有这份血脉亲情在,他总会帮我一点。要是不帮也没什么,我行商多年,还能让人给骗了?明儿先问一下顾相公,让他帮我问一下。”
车氏就奇怪了起来:“怎么刚才又说开店以后再说了?不是说了要现在开始看起来了吗?”
李优顿了一下,才道:“顾相公对着行商之事极感兴趣,我总感觉他像是想做生意,真要这样,我还能不教他店里的人?”
车氏就担心了起来,真要去教别人,自家就没时间赚银子了。这又是亲戚,又不好问人要银子,到时候别忙一阵子,赔了银子还没落得好,又坏了关系。
李优也这样担心,想着就摇了摇头:“我只是这样猜的,八字还没一撇呢。真要那样了,舒家和顾家看着都是极和善人家,不会亏了我的。”
车氏也不好说什么了,只道:“咱们现在单过没了根,舒师爷是衙门里的人,顾相公又是秀才,还是要与他们多打交道,吃点亏也没什么,不为得什么好处,就为以后不受人欺负。”
车氏也有自己的心思,她觉得自己儿子识字又快记性又好,想着顾思小小年纪就考上了秀才,过些年能不能教一教自己儿子。
李优看到顾思中秀才时,也幻想过自己儿子将来能不能中秀才,不过那也只是想一下,现在并没有想那么远。
现在他只安慰车氏:“反正不用多想,咱们有手有脚有银子有田地,日子总不会难过。”
车氏跟着笑了。
这个时候,孙守终于到了府衙里。
孙知府这天没出去和人吃饭,看到孙守回来很是诧异:“你不是跟着你老师吗?怎么过来了?”
孙守见了自己祖父,想着自己差点没了命,眼睛就湿了,然后才将事情讲了。
“染了霍乱?”孙知府惊问,想着差点再也见不到了孙子,一阵后怕,急忙问后边的事。
等听完了,他后背上全是冷汗,大喘一口气。
“我那时也只是将那法子当救命稻草抓着,谁知竟真的让我渡过了这场劫难。”孙守说着也是一阵感叹。
孙知府感慨:“这可得好好的谢一下顾思了。”
孙守点头。
祖孙两聊了一阵子,孙知府又感叹:“我原是听你说他稳重,想着让他当你幕僚呢,让人对他多方试探,果然是少见的谨慎周密,心性又不动如山,满意极了……”
顾思院试后吃完宴席,遇到西乡县桂知县,让他帮忙捎信的那一次,也是孙知府对顾思的一次试探,他老早就被人注意到了。
孙守听到这里不满意了:“你怎么就知道他考不上举人进士了,他学习好有毅力,考举人没问题。”科场上是有些内幕,不过有才华的人,怎么都能考过。
孙知府笑了,也不对孙守说科举中那些潜藏在暗处的规则,只道:“学习好了自然能考上,可光靠他自己还不得几十年?就算真年纪轻轻连进士都考中了,当你好朋友也可以。”
孙守觉得这有些势力了,又不好说长辈。
孙知府叹口气:“现在看来让他以后当你幕僚是不行了,他对你有救命之恩,我怎么也得培养他。”
“你指导他文章就可以了,这边文风不兴,他最需要的是这个。”孙守也感谢顾思,就提建议。
孙知府好笑,三年中举还是六十年中举,凭的可不是够格的才华运气,而是人脉。
当然,真正的天才,自然能很快考过举人,可这种拔尖的,世上能有几个?
孙知府问:“那要不,我收他为弟子?”
孙守迟疑了。
孙知府笑了,收弟子这件事,可是一件重要的大事,难怪孙儿会多考虑。
孙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会不会委屈他?您不是认识很多状元榜眼探花吗?”
猝不及防被嫌弃的孙知府,脸上的笑僵了僵,气笑了,一把拍到孙守肩上:“王八羔子敢嫌弃你祖宗!”
孙守笑出了声,孙知府细问起江苏那边的时疫,然后才发觉不对:“不对啊,真有效果,你庞爷爷怎么没有给我来信问一下?”
本来,庞知府的信应该先到,只是送信的人路上中了暑,又生了病,反倒是比孙守慢了,人现在才刚进汉中府管辖的地界,在西乡县呢。
两人一沟通,也猜到信差可能出了事,孙知府当下就想招顾思过来问话。
孙守阻止了:“招他过来还得让他跑一趟,哪有这样感谢别人的?我正好想过去谢他呢,你想问什么我顺便帮你带个话。”
“对对对,是我不好,应该亲自去。你才到,身体虚着,先歇着,有事明天再说,天都黑了。”孙知府反是劝起了孙守来。
然后就亲自找东西给顾思当谢礼,孙守跟在一边不时道:
“这副画不行,顾思做事只重实用,又不能吃喝的,这名画要了也是个累赘,还得小心保管。”
“这宅子太大了,四五进的他肯定不会收,二三进的应该才会要。”
“银子太多了他也不会要,这谢礼只是个意思,太多了人家会当我买断恩情,以后有事要帮忙也不找我了。”
“……”
祖孙两准备了半夜,才将东西准备好。
第二天天刚亮,孙守就醒了,收拾好东西,和孙知府一起去了舒府。
顾思在前院里住着陪曾祖父,听到敲门声就去开了,见了穿着便装的孙知府和孙守,吃了一惊:有什么大事需要知府亲自到下属宅子里来得?!
他连忙请人进来,嘴上道歉:“一会儿请您稍等一下,顾师爷马上就出来。”
孙守在旁边笑道:“我们可不是来找顾师爷的,是来找你的。”
“找我什么事?”顾思小声问,心提了起来。他就猜着不是公事,公事让人来说一声就行了,私事也能让人传话。
能让知府亲自上门,定是大事。
孙守先不说。
顾家曾祖父刚才听到动静出来了,见是孙知府来了,连忙上前行礼,被孙知府笑着扶了胳膊。
顾思先请人厅里坐,顾家曾祖父伸手拍了拍二门,才跟上了。他没进去,而是去倒茶了。
二门里的舒家三外公才刚起一会儿,听到拍门声,觉得一定是有事,不然顾思住前院时从来没有拍过门,就准备出来看。
孙守这个时候进了前厅,压着顾思的肩膀,让他坐定,对他长揖一礼:“我来谢你大恩。”
顾思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怕孙守来求自己办什么自己办不到的事,连忙去扶他起来,道:“什么大恩不大恩的,我们是朋友嘛。”真有事可别坑朋友啊。
用到“大恩”这个词,该不会孙守染了霍乱,被他的法子救了?
顾思胡思乱想着,却没想到,孙守道:“就算是朋友,救命之恩也要谢啊!”
两人坐下,孙守才讲了起来。
这个时候,顾家曾祖父倒了自己刚熬好的茶,这时端上来。
孙知府请顾家曾祖父坐了,顾家曾祖父见两人面色好,猜着不是坏事,高兴的坐了。
孙守这才说了起来:“我在老家不小心染了霍乱,是你的法子救了我一命啊!”
顾思没想到乱猜竟然成了真,有些吃惊。
这时,舒家三外公进来了,也很吃惊孙知府竟然亲自到自己家里,连忙见礼,笑道:x“有什么事,公祖您招顾思过去就行了,哪里用得着亲自来。”
孙知府笑着说了原因,让舒家三外公也很意外。
孙守感叹:“可不只是救了我一命,还救了我朋友陆千盛一命。”
“谁?”顾思听到一个耳熟的名字,吃了一惊,下意识的问。
快十年了,剧情人物没有出现两个,顾思都快忘记男主叫什么名字了。
大家都看过去,有些意外他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顾思笑了笑,在孙知府和舒家三外公这两个人精面前也不能撒谎,笑道:“只是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像在哪里听过。”
的确是耳熟,刚才他还以为听到了男主的名字,“谁”字出口才觉得男主好像不叫陆千盛。
这陆千盛,不会和男主陆千鸣有血缘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