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看着眼前崩溃的Alpha,心头千斤重。他太清楚,让苗伊宁这种背景的人受到法律制裁,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在这个行业浸淫太久,太清楚权贵们的手段和伎俩,也清楚他们的只手遮天,对苗家而言,一个小小的牛郎,碾死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蝼蚁。
他不禁想到康池那差点无法挽回的绝望命运。
这个世界上所有蝼蚁的悲惨遭遇,似乎都那么的雷同。
他不经意地暗怀感激地看了路危行一眼,如果没有路危行,那么康池的结局,悲惨得显而易见。
他不想直白的毁了余嘉牧想要讨回公道的心,但又无能为力,思考了片刻,他对余嘉牧无比婉转地说: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你连个家人都没有,就算要告,也要等你痊愈了,冷静下来,再做决定。现在,你安心在这里住着,好好配合治疗。住院的所有费用,包括后续的康复费,误工费,营养费等,我们都会全部承担。”
他琢磨着,也许日子久了,余嘉牧就会面对现实了。
然而,路危行显然不打算给这个被愤怒和绝望冲昏头脑的年轻人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余嘉牧,作为处理过很多类似事件的人,我劝你现实一点,放弃告他们这个想法。”
他丝毫不理会谢隐示意他闭嘴的挤眉弄眼,继续说:
“选择不告,你会得到一笔足够你下半生衣食无忧的巨额封口费,以及最顶级的医疗资源,确保你得到最好的治疗。如果你想彻底离开这个漩涡,远离苗家的阴影,我们甚至可以帮你换个全新的身份,送你出国,到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但如果你选择告,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会有任何你期待的结果出现,甚至会更糟,你根本赢不了。你必须放弃那些浪漫主义的幻想,清醒一点!不要相信那种只身挑战权贵的孤胆英雄电影。在苗家这种资本巨鳄面前,人世间是没有正义的。”
路危行的话,虽然带着些威胁,但全是实话,按照苗家的伪善程度,与苗家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确将不得善终。
余嘉牧听完这番话,呼吸变得粗重急促,刚刚平息下来的信息素,重新剧烈地波动起来。
“护士!镇静剂。”谢隐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
护士再次冲了进来,又是一场混乱。
看着眼前的乱局,谢隐有些困惑:在康池的事情上,路危行不但没拦着自己瞎搞,还帮自己善后,怎么到了苗家,他这么……不近人情?
难道是因为,他跟苗伊宁的关系?
想到这里,谢隐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不爽。
第66章 吃醋 谢组长!有个姑娘找你!
谢隐严肃地对门口的马瑞交代:“看好他!除了我和路总监亲自下令, 不要让任何陌生人接近这间病房!特别是苗家的人!有任何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马瑞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明白!老大放心!”
交代完注意事项后,谢隐又看了一眼病床上重新归于静默的余嘉牧, 原本想埋怨路危行两句,但话到嘴边, 还是没说出口。
和路危行离开了病房,走出医院后, 新鲜空气让谢隐稍微缓过一口气,他停下脚步, 斜睨着身旁的路危行:
“路危行, 你这个未婚夫……”他刻意加重了那三个字, 语气充满了讽刺,“他不是有点可怕,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吧!?”
之前他还觉得苗伊宁只是缺乏道德底线, 被惯坏了,不知轻重, 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那根本是深入骨髓的施虐成瘾, 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极致体现。
是一个披着华丽人皮的恶魔。
这次, 路危行脸上从事不关己,换上了一层困惑:“他小时候完全不是这样的。相反,他是我见过最高贵,最温柔,最知书达理的男孩子。同情弱者, 悲天悯人,是所有人眼中完美的贵公子。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眼神里是真切的不解,“我真的不知道。我回国后第一次见到他时, 也吓了一跳。”
“贵公子?”谢隐嗤笑一声,显然不信路危行说辞,“贵公子怎么会养狼?”
“那两头狼啊……”路危行的思绪仿佛被带得很远,“是他初中时去动物保护协会做义工,从非法狩猎者手里救下来的小狼崽。他们当时受了伤,奄奄一息。他心软,就偷偷养了起来。那时候,我经常去看它们,喂它们吃的。”他补充道,“那时的他,确实是人好心善。”
“呵,人好心善?”谢隐的阴阳怪气几乎要溢出来,“路总监品味真独特,娶这么个人好心善的少爷,你晚上睡得着觉吗?就不怕哪天被他关进地下室,当成他的新玩具?”
路危行侧过头,眼神锁住谢隐带着怒气的脸,嘴角噙着笑:“谢隐,你在,吃醋?”
“吃醋!?”谢隐霎那间炸了毛,声音都拔高了一截,“怎么可能?笑话!我吃什么醋?”
“因为……”路危行向前逼近一步,盯着谢隐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因为他自称是我未婚夫?”
“别自作多情了你!”谢隐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脸上写满了被戳中心事的羞恼,“谁在乎他是不是你未婚夫!”
“我自作多情?”路危行挑眉,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是谁主动把我送回家,把我送上床,还帮我脱衣服?又是谁主动亲上来的?谁主动……”
他开始慢悠悠地细数那天混乱又旖旎的细节,每一个字都像搔刮着谢隐紧绷的神经。
“别说了!”谢隐的脸毫无意外地红了又红,“意外!那都是信息素导致的意外!”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将来是要娶个温柔体贴的娇妻,生儿育女的!谁……谁会喜欢你这种硬邦邦,能一拳打死牛的大男人!”
他试图用未来的规划和取向来彻底否定那晚的一切。
“哦?是吗?”路危行眼中的笑意透着点狡黠,又透着点坏,“但那天晚上在床上,你好像,特别喜欢硬邦邦的我?”他刻意压低声音,语速放慢,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谢隐的身体,“还不停地……”
“闭嘴!!!”谢隐像被炭火烧到屁股一样,猛窜上去,惊慌失措地一把捂住路危行的嘴,阻止他继续说出那些让他恨不得钻进地缝的片段。
谁知,手心竟然被路危行轻轻咬了一下。
“你神经病啊!”心跳更快了!
回到公司后,他们椅子还没坐热,刺耳的电话铃声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路危行刚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了苗家人气急败坏的咆哮声,隔着话筒都能感受到那股滔天的怒火——苗伊宁的光辉“事迹”直接冲上了热搜榜首!
最奇怪的是,不知道是谁爆出来的。
苗家人电话刚刚挂断,副总满脸铁青地冲进了路危行的办公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狂轰滥炸:“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当事人不是控制住了吗?医院不是封锁了吗?为什么还会出这种纰漏!?你们行动部都是死人吗!?”
副总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路危行和谢隐脸上。
葱苗家的电话,到副总的指责,他俩没一句反抗,因为根本是懵的——他们明明以最快的速度处理了余嘉牧,封锁了消息,怎么会突然爆发?
谢隐立刻拨通了马瑞的电话:“医院那边怎么回事?余嘉牧醒了?有狗仔混进去?”
“绝对没有!老大。”马瑞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一直守在门口,连只苍蝇飞过我都认得!余嘉牧打了那针镇静剂后,就睡着了,根本没醒过!除了医生护士和我,没有任何可疑人员接近过病房!我拿脑袋担保!”
太蹊跷了!
没时间追查是谁泄露了的了,此时此刻,得先救火。两人立刻放下所有其他事情,动用一切资源紧急联系各大平台,砸下重金撤热搜,发动所有关系和能量全网删帖,删视频,压评论。
俩人忙得焦头烂额。
由于没有任何当事人出来说话,事情的真实性就被打上了一个问号,所以热度没有维持很久,再加上谢隐和路危行的全力以赴,汹涌的舆情被暂时硬按了下去,但网上残留的议论和猜测依旧暗流涌动。
事情此时并不是被解决,而是被压制,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还会再度烧起来,必须想个根本办法解决。
正当两个人焦头烂额,找不出什么方案时,路危行手机上的内部通讯软件急促地闪烁起来,是公司内部专门负责舆情深度挖掘和背景调查的情报部门发来的加急消息。
路危行点开,快速浏览着加密文件,紧锁的眉头竟缓缓舒展开:“找到解决办法了。”他靠向椅背,语气全是如释重负。
“怎么弄?”谢隐问道。
“情报部刚查实,”路危行将手机屏幕转向谢隐,上面清晰地显示着调查结果,“这个余嘉牧,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劈腿成性,是个标准的渣A。最恶劣的是,他曾经标记过一个Omega,玩腻之后就把人像垃圾一样甩了,导致那个Omega信息素紊乱,差点出事。证据链很完整。”
谢隐立刻明白了路危行的意图,声音沉了下去:“你是想用他的污点,转移公众对苗伊宁暴行的注意力?”
“不然呢?”路危行语气里都是诧异,“这不是我们最经常使用的办法和套路吗?”
确实,“不完美受害人”总是能最高效的转移走群众的火力,是最好用也最缺德的手段之一。
谢隐站起来,双手撑在路危行的办公桌上,“一码归一码!余嘉牧的私德败坏,跟他被苗伊宁蓄意,残忍地折磨致残,是两件性质完全不同,是完全独立的两件事!就算余嘉牧是个十恶不赦的渣滓,苗伊宁也没有任何权力对他动用惨无人道的私刑!更何况,苗伊宁折磨他之前,根本不知道他那些破事,他的伤害对象完全是随机的!无论如何,在这件事上,他不是活该被苗伊宁那样对待!”
“我没说他活该,”路危行冷静地反驳,语气带着理性的算计,“我只是说,他自身的这些黑料,现在可以成为我们化解这场危机的绝佳工具。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这些渣男行径,适时地释放给媒体和公众。当公众的注意力被他的人渣属性吸引,开始讨论受害者是否完美时,苗伊宁对他施加的暴力伤害,自然就会被弱化,被边缘化。
然后,我再去跟苗家那边谈,把给余嘉牧的封口费和后续治疗费,再往上提几个档次。最后,我们拿着新的筹码,再私下跟余嘉牧沟通一下,让他自愿承担这场舆论风暴的核心压力。这样,余嘉牧得到了远超预期的补偿,苗家的危机解除,舆论平息。双赢,皆大欢喜。”
他条理清晰地描绘着这个冷酷却高效的“解决方案”。
原本,谢隐也觉得余嘉牧的期望自不量力,他虽然中立,但多少是希望余嘉牧接受赔偿的,但此时此刻,他的逆反心理被路危行全数激发:“可余嘉牧不想要钱,只想让苗伊宁坐牢!”
“事情发展到现在,就由不得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了。”路危行越发冷酷。
谢隐明显感觉到了路危行的双标,他心里生出一个让他极为不爽的念头——路危行是站在苗伊宁一边。
他刚想拿康池和余嘉牧进行类比,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急切地推开。
一个同事探头进来,脸上带着好奇和八卦的神色挤眉弄眼地对着谢隐说:“谢组长!有个姑娘找你!人就在楼下大堂等着呢!”
被打断的谢隐不耐烦地问:“什么姑娘?谁?”
他脑子里正被路危行的“冷血方案”和苗伊宁的暴行塞满,一时根本想不起会有什么姑娘找他。
“呃……”那同事努力回想了一下,描述道,“黑长直头发,个子小小的,挺瘦,看着很温柔,很漂亮的一个软妹子!”
同事描述了一堆主观感受,没有指向性和特征,纯属废话。
听完这个描述,谢隐依然想不起是谁,但是路危行却警惕了起来,他眼神不怎么美好的直勾勾地看着谢隐。
第67章 路危行被揍 谢隐揍的
“知道了, 我马上下去。”谢隐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来到公司楼下的等候区,他的视线快速扫描着整个大厅, 最终落在一个略显局促的身影上——竟然是刘琦!
这让他万分意外。
似乎是为了不在高档写字楼中显得格格不入,刘琦专门换了套很职业的裙装, 高领的打底衫遮住了侧脖颈上的疤。跟平时穿着前卫时尚的她判若两人,如果不认识, 会以为她就是来上班的普通白领。
“谢先生……”刘琦的声音细若蚊蚋,眼神警惕鬼祟地瞄着四周, “有说话方便的地方吗?”
她的小脸白得几乎透明, 不见一丝血色。
谢隐心头一紧:“哪种方便?”他压低了声音。
“没人会去, 也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刘琦把要求说得极明确,每一个字都透着紧张和恐惧。
这下明白了,这姑娘换了风格穿成这样, 仅仅是为了在写字楼里不突兀,不引人注目。
谢隐想了想, 带着刘琦去了公司后面的暗巷里的那个监控死角。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给我做腺体摘除手术了。”刘琦没有任何铺垫,开门见山, 声音带着颤抖。
“怎么?”谢隐的心提了起来。
“因为, 他们需要摘除掉的健康腺体,进行贩卖,这才是他们生意的大头!”刘琦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脸色更加苍白了。
这个原因,虽然邪恶地令人发指, 超出了谢隐的想象,但也没超出太多,毕竟他的职业就是替人擦屁股的, 他知道这些人屁股多肮脏,知道世界多阴暗。
“有那么多人腺体有问题,需要移植腺体吗?”谢隐问。
“不是腺体受损!”刘琦急切地摇头,眼中恐惧和愤怒交织,“那些人靠移植腺体来维持健康和青春!”
“保持健康和青春?”他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刻意压低的声音难掩震惊,眼睛都不自觉地瞪圆了。
这个原因,才真的超乎谢隐的想象了。
“你可能不知道,对于我们信息素人来说,腺体就是生命的核心,腺体衰老,人就跟着不可逆地衰老。但,移植来的腺体是有保质期的。所以,他们会一直需要新鲜的,年轻的腺体!”
刘琦并不知道谢隐是Alpha,只把他当作一个可能主持公道的普通Beta了。
为了活下去移植腺体,谢隐尚能理解,如同器官移植,是绝望中的求生本能。但仅仅为了保持健康和青春,就活生生骗取和剥夺另一个健康人的器官?这种纯粹的,极致的贪婪和残忍,让谢隐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这比他预想中最肮脏的勾当还要邪恶百倍!魔鬼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据说,好多明星和富豪都做过。”刘琦补充道。
“你怎么发现的?”谢隐问出的声音都颤了。
刘琦眼眶一红,泪水快速蓄满,她用力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汹涌的情绪,她缓了半天,才勉强讲述出来:
她的未婚夫,一个男性Omega,俩人是在净化壁垒认识的,他之前有酗酒的问题,对很多麻药有抗体,在净化壁垒介绍下做腺体摘除手术时,麻药失效,半途醒了,竟然发现手术台旁边还有另一张手术床,上面躺着一个人。
他当时吓坏了,想喊,但很快就被麻醉医师发现,又给他补了麻醉剂,再次昏睡过去,手术结束后他醒来质问,医生们却坚称那是麻药引起的幻觉,手术室里只有他一个病人,根本没有什么移植。
可他知道,那不是幻觉!他考过医学院,虽然没考上,但懂一些医学知识,那种情况,那种设备摆放和人员站位,分明就是在做腺体移植手术!
腺体移植手术跟脏器不一样,不能摘除后运输再移植,只能当场进行移植。
“后来,他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就开始偷偷调查净化壁垒,但三天前……”刘琦的泪水决堤,顺着惨白的脸颊汹涌而下,“他死了!坠楼!警方说是自杀。我不信!因为前一天,他还在跟我说找到新线索了……”
“昨天……昨天我忽然收到了一个包裹……是他寄出来的……里面是他的手机……”刘琦哭得几乎喘不上气,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手机里……只有一条他提前录好的自述视频……他说他发现了净化壁垒的核心秘密,很危险……但他绝不会自杀!他说他一定要活着揭穿这一切……谢先生,他怎么可能自杀啊!”
她泣不成声,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下去。
谢隐心头巨震,他能体会到刘琦的无助和悲痛欲绝,谢泽死的那天,他就是这样。
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姑娘,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揽住刘琦颤抖的肩膀,让她虚弱的身体能靠着自己的胸口,同时扶了扶她瘦削的后背,让她呼吸顺畅些。
这个亲密的动作无关情感,纯粹是面对巨大悲恸和黑暗真相时,一种本能的,带着沉重同情的支撑。
刘琦哭了好久,继续说:“我本来想拿着手机去报警,但我不敢。我怕他们是一伙的。”
她想来想去,觉得似乎只有谢隐在乎这件事。
“你做的对,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谢隐严肃道。
“但是,他没留下任何有用的消息,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刘琦啜泣着。
谢隐明白刘琦未婚夫的顾虑,他不想未婚妻受到牵连,毕竟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下场,显而易见。
他的隐瞒,是在保护她。
就在谢隐全副心神都被刘琦带来的惊天秘密所震撼,被这血淋淋的罪恶链条冲击得心神颤抖时,丝毫未曾察觉,在不远处的讯安后门安全出口处,一道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伫立在那里了。
路危行面无表情,无声地注视着暗巷深处那两相拥的身影——谢隐正温柔地抱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纤弱温柔的,黑长直的漂亮姑娘。
刘琦离开后,谢隐独自在阴暗的巷子里站了好一会儿,简直心乱如麻。
净化壁垒真相的碎片似乎正在聚拢,指向一个庞大而恐怖的黑暗网络,但这阴影的巨大程度,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转身走向写字楼。
他刚踏进总监办公室,就看到路危行正坐在电脑前,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屏幕上赫然是余嘉牧“渣男”行径的“铁证”。
谢隐本就因刘琦的事心烦意乱,郁结的怒火和无处发泄的情绪霎间爆发,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在路危行按下发送键的前,拽住了电脑电源线,狠狠一扯!
“滋啦——”屏幕陷入一片漆黑。
路危行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打断惊得愣住,几秒后才缓缓看向他:“你疯了?”
谢隐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黑屏的屏幕,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你不能这么做!路危行!你这是混淆私德与公义!用这种下作手段去陷一个受害者与舆论风暴中心,就是在包庇苗伊宁那个心理变态的疯子!你到底有没有底线!?”
“底线?”路危行怒极反笑,声音拔高,带着尖锐的嘲讽,“我们是危机处理,不是主持公道的法官!我们的工作就是帮客户解决麻烦!不是让你站在道德高地去审判客户的道德表现和心理健康!更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做人!”
“麻烦?余嘉牧的一生都被苗伊宁毁了!他现在是个腺体残疾的Alpha!即便如此,他都没拿刀去捅你的青梅竹马报仇,只想堂堂正正走法律途径告他!让他承担法律责任!这有什么错?我们就让他告!剩下的是非曲直让法官去判断不行吗?为什么要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堵他的嘴?”谢隐感觉心力交瘁。
“我们的客户是苗家,不是那个Alpha!”路危行“善意”提醒谢隐他的立场,“而且,我这么做才是在帮他!息事宁人,他才能拿到足够多的赔偿!足够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赔偿!”
路危行盯着谢隐的眼睛,试图让他看清“现实”。
“他要的不是钱!”谢隐简直气急败坏,他第一次感觉跟路危行无法沟通,“他要的是正义!是苗伊宁为他的残忍付出代价!”
“正义?”路危行嗤笑一声,带着残酷的清醒,“命都没了,正义拿来上坟吗?谢隐,你这种廉价的同情心会害死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纵容他,让他去告苗家会有什么后果?嗯?就算他走了狗屎运官司赢了,你以为就结束了?苗家会放过他吗?他之后的人生,每一天都可能被苗家针对,打压!他也可能根本就没那个‘之后的人生’了!你这是在把他往绝路上推!”
“你在康池的问题上,不是这么冷血无情的!就因为苗伊宁是你的未婚夫?”谢隐没忍住,还是说了出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呵呵,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你跟苗伊宁,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冷血,一样的为富不仁!”
路危行难得一见地错愕,他尽量压低几乎咆哮而出的声音:“跟我睡过的人只有你!”此时此刻,他看向谢隐的眼神甚至有点……受伤?
但那股哀伤,瞬间长出尖刺,根根锋利,直刺谢隐:“但看样子,咱俩从一个被窝爬出来,也没变成一种人,我路危行还没下作到前脚跟人上完床,后脚就找个软妹子躲在暗巷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你跟踪我?”谢隐脑中“嗡”的一声。
路危行看到了?他跟踪自己?刘琦的话,他听到了吗?听到了多少!?冷汗瞬间浸透了谢隐的后背。
“不跟踪你,”路危行扯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还不知道你这么能装!怎么,你那个楚楚可怜的软妹子,知道你谢大组长在床上被人按着艹的时候叫得有多浪吗?夹得……”
“嘭——!”
路危行刻薄恶毒的话没说完,就被谢隐一记带着雷霆之怒的拳头,狠狠砸在了他的颧骨上!
使了全力。
第68章 被联姻 立刻跟我去苗家提亲
路危行猝不及防, 头被打得猛地偏向一边,嘴角渗出血丝,身体踉跄着撞在办公桌上。
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谢隐看都没看被打懵的路危行一眼, 胸中的怒火,被羞辱的难堪, 以及对刘琦安危的担忧混合在一起,完全爆发。他二话不说, 转身就开始粗暴地收拾自己桌上的东西,文件夹, 笔记本, 水杯……一股脑地塞进箱子。
几分钟后, 他抱着箱子,像避瘟疫一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路危行的办公室。
外面公共办公区早已没有空位。
谢隐抱着箱子, 站在过道中央,搜寻一圈, 最终还是选了那个熟悉的,靠近男厕所门口的位置, 大步走了过去, 重重地将箱子放下。
他宁愿继续看人尿尿,也不想看到路危行的脸。
这次冷战比上次规格更高,更彻底,两人完全成了哑巴,即使同处一个空间, 也视对方如无物。所有需要沟通的事情,一律通过马瑞传递。马瑞不在时,就随便抓一个倒霉的同事当传声筒。
“麻烦告诉路总监, 下午三点的客户会议资料放他桌上了。”
“路总监通知谢组长,即刻去大会议室开会,就差他了。”
“请转告路总监,这份报告需要他签字确认,副总催得急。”
“路总监问谢组长,上周的舆情分析报告什么时候能交?”
整个行动部的同事们一回生二回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从最初的惊愕八卦,到现在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流程异常熟练,眼神异常麻木,仿佛他俩冷战,只是讯安日常运转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设定好的既定程序。
谢隐正在厕所门口的“风水宝地”喝水,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尖锐地响了起来,是副总办公室的专线。
他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刚踏进副总办公室,扑面而来的就是一片低气压。副总的脸黑得堪比锅底,眼神像要吃人,他死死盯着刚被叫进来的谢隐和随后沉着脸跟进来的路危行。
“拿到那个Alpha是渣男的证据,”副总的声音压抑着狂暴的怒火,“为什么不曝光?”
路危行不说话,谢隐也不说。
“你们知道吗!?”副总一拍桌子,“就在刚刚!那些证据,被咱们对家公司的人截胡了!他们拿着那些东西,屁颠屁颠跑去苗家当投名状了!苗家刚刚正式通知,终止跟我们讯安所有的代理关系!所有!包括他们旗下三个核心子公司!你们知道损失有多大吗?”
副总桌子上的文具,都被他拍桌子拍得一直跳起来。
路危行不说话,谢隐也不说。
“你们俩!”副总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两人的鼻尖,“给我去!不管用什么方法!把苗家的代理人合约给我抢回来!月底!月底之前如果拿不回合作协议,你们俩,一起给我卷铺盖滚蛋!立刻!马上!滚出讯安!”
副总气得失去了理智,一挥手,将办公桌上所有文具,全部扫落在地,发出一片狼藉的哗啦声。
路危行不说话,谢隐也不说。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副总办公室,谢隐回到厕所门口继续“站岗”,路危行则是回到办公室,拿起车钥匙,穿上外套,出门去了。
路危行一路将车开得飞快。
抵达苗家那栋奢华得刺眼的大宅时,管家似乎早已等候多时,恭敬地将他引向书房。
苗家父母端坐在昂贵的黄花梨书桌后,脸上满是意料之中,掌控一切的从容微笑。
让人火大。
“阿行来了,坐。”苗母笑得端庄得体,仿佛只是寻常的晚辈拜访。
“伯父,伯母。”路危行微微颔首,没有坐,只是站在书房中央,开门见山,“关于代理人合约……”
“阿行啊,”苗父慢悠悠地打断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们其实找谁签这个代理人合约都可以的。你们对家公司那边开出的条件,也很优厚。”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不过嘛,这生意,最好还是交给自己人来做,才放心,你说是不是?”
“自己人?”路危行眉峰微蹙,心中警铃微作。
“是啊!”苗母笑得更深了,接过话头,语气带着诡异的亲昵,“你要是跟我们伊宁结了婚,这不就顺理成章是自己人了吗?哈哈!”
苗父也跟着干笑了两声,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精明的算计。
这回轮到路危行笑了,气笑的:“在伯父伯母眼里,我路危行的婚姻,就贱价到只值一份危机管理公司的代理人合约?是吗?”
“阿行,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苗母赶紧打圆场,笑容有些僵硬,“你跟伊宁本就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知根知底。咱们两家联姻,那是亲上加亲,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能说是交易呢?”
她避重就轻,试图用“情分”来包装险恶用心。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门外站着苗伊宁,他脸上染上梦幻般的幸福红晕,几步走了进来,极其亲密地伸手拉住了路危行的袖角,声音甜得发腻:“阿行,太好了!我们结婚这件事,没阻碍了。”
路危行看着袖子上那只手,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厌恶感直冲头顶,他抽回手臂,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无语:“你们这一家人真是很好笑啊!从头到尾,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吗?我不同意跟苗伊宁结婚!再说一遍!我!不!同!意!”
苗伊宁脸上的笑容凝固,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苗母脸色一变,急忙道:“阿行,你先别急着拒绝!你过来之前,我跟你父母通过电话了,他们是同意的!咱们两家联姻,这是双赢的大好事啊!”
路危行眼神扫过苗家父母,最后定格在苗伊宁脸上:“谁同意,你让谁跟他结。这桩好事,恕我无福消受。”
路危行已经不生气了,他被气到心平气和。
苗伊宁尖声质问:“路危行!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结婚!?我哪里配不上你?”
“这事跟配上配不上无关,我不喜欢你!”路危行感觉自己的耐心和容忍力正在被这家人彻底耗尽,这家人是群体性听不懂人话,“这句话,我从五岁起,就在不断跟你重复,重复了二十多年了!不喜欢三个字,很难理解吗?”
“那又如何!?”苗伊宁的声音再次拔高,充斥着扭曲的固执,“喜欢不喜欢,又不妨碍我们结婚!我只要你是我的!”
路危行有种深深的疲惫和挫败感,他在讯安锻炼了这么久,面对奇葩的容忍力竟然越来越差了?
他闭了闭眼,压下烦躁和深深的无力感,跟一个沉浸在自己偏执妄想里,完全拒绝沟通的人讲道理,简直是浪费生命。
他叹了口气,离开了苗家。
若不是为了保住谢隐那头犟驴的工作,他压根不会来这趟,但看来谢隐的工作是彻底的保不住了,不然,等那家伙被开除,再想办法给他找个别的工作吧。路危行边想,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他一路唉声叹气地开着车,刚回到家,就看到亲爹鼎振业坐在自己的客厅里,一张脸臭到极致。
看样子,苗家人告完状了。
鼎振业抬眼,没有任何寒暄,直接下达命令,声音充满了中式大家长的说一不二:“收拾一下,立刻跟我去苗家提亲。”
“不去!”路危行快速回绝。
“你说什么?”鼎振业吼了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蠢到家了?苗伊宁是苗家独子!跟他结婚,就等于把整个苗家的产业都攥在手里!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天赐良机!你到哪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婚事!?”
路危行缓缓转过身,直视着父亲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抛出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咱们家,缺钱吗?”
鼎振业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更怒:“什么意思!?这跟钱有什么关系!?”
路危行故作无知地问,“既然不缺钱,那为什么要为了钱,把自己的儿子卖了?难道就因为,我不姓鼎?”
“你……你在胡扯什么!”鼎振业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眼神有一刹那的闪烁和狼狈。他立刻厉声呵斥,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并生硬地岔开话题,“那是钱的问题吗?那是权势!是资源!是你的捷径!跟他结婚,你就直接站在山顶了!你懂不懂!?”
“我不喜欢他。”路危行语气淡然。
“你都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会说出这种屁话?”鼎振业站起身,指着路危行,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幼稚!可笑!情情爱爱值几个钱!?能当饭吃吗?能让你更上一层楼吗!?等你将来继承了苗家的家业,手握滔天的财富和权势,你想喜欢谁,喜欢多少人,那还不是随你心意!?到时候谁还敢管你!?”
“您当年不也为了如今不屑的情情爱爱抛弃了糟糠,跟我生母苟且在一起吗?”路危行冷笑一声,“现在又不认了?”
“你咳咳咳咳咳……”鼎老头被气到一阵猛咳嗽。
第69章 威胁视频 谢隐被吊在天花板的大梁上……
鼎振业是个Beta, 年轻时是个文化水平不高的文青,不仅荒唐,还自我意识过剩, 热衷于身份表演,企图用所谓爱情追求逃避责任, 但又舍不掉优渥的家境。
整个人又拧巴又愚蠢。
跟路危行如今差不多的年纪时,他迫于家族压力——这压力主要是不听话就断零花钱的“残酷”威胁——与门当户对的赵家Beta大小姐赵佳瑜联了姻。
婚后他每天逢人便控诉, 是家族用婚姻的枷锁残忍地绞杀了他的爱情,终日面目扭曲, 言语刻毒, 仿佛要向整个世界索命。
怨恨是怨恨, 但跟新婚妻子的床笫之事,他却丝毫未曾“懈怠”,在鼎振业“勤勉”的耕耘下, 赵佳瑜很快便有了身孕,
孩子呱呱坠地, 还是一对龙凤胎,鼎振业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对着赵佳瑜冷冷宣告:任务完成了。
随即, 他便一头扎进了声色犬马的迷乱生活。
在一个个为“逝去爱情”假惺惺扼腕叹息,叫嚣着找寻真爱,实则纵情享乐的日日夜夜,他跟一个酒吧服务员,一个非常漂亮的Omega生出情愫。
两人相互写了几首酸诗, 主要还是上了几次床后,就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了。
并且,鼎振业把跟Omega的婚外情, 当成自己反抗封建家庭的无上光荣的旗帜,逢人就说。
在赵佳瑜不停的哭泣和祈求中,鼎振业还是跟那个Omega在外面搭建了爱巢,不到一年时间,路危行就诞生了。
但这老登却不敢让自己的“爱情结晶”跟自己姓,因为家里威胁他,一旦让私生子姓了“鼎”,就剥夺鼎振业的继承权。
所以,从路危行自出生起,便随了母姓。
别看路危行的生母美得不可方物,却是个十足的恋爱脑,每天幻想鼎振业会跟原配离婚,八抬大轿地娶她进门,就因为鼎振业说过,爱她。
而路危行,完全是被他生母拿来当工具人用的,一旦鼎振业不来她那边过夜,这个女人就会把小小的路危行淋上冷水,扔在寒风中,故意让他生病,促使鼎振业过来看儿子。
但鼎振业似乎并不在乎这个孩子,每次都只是派个人过来,把孩子送到医院而已。
这女人日日等,夜夜盼,没盼来鼎振业休妻,却因为思虑过度,而生了重病。
路危行4岁时,生母离世。
诡异的是,鼎振业竟将这个他并不喜欢的私生子接回了鼎家,根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此举引爆了鼎家祖辈的震怒。
一方面是对鼎振业荒唐行径的极度不满,另一方面更是深深忌惮着赵佳瑜背后强大的赵家势力,他们不能让路危行这个野种入族谱。
路危行就一直姓路到现在。
讽刺的是,在路危行被接回后,鼎振业竟上演了一出浪子回头的戏码——
他痛心疾首地向赵佳瑜忏悔,声称当年的一切都是“为了反抗父权反抗封建”而产生的“不理智逆反心理”。兜兜转转半生,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真爱一直就在身边——就是这位他曾经视为枷锁的妻子赵佳瑜。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赵佳瑜竟选择了原谅,她以当家主母的威仪,接纳了路危行这个丈夫背叛的铁证——路危行。
她不曾刻意刁难苛待,却十分吝啬给予丝毫温情与亲切,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对待“妾室之子”应有的疏离和冷淡。
路危行稍微长大得知这一切后,只觉得剧情无比荒诞,自己和生母的一生,仿佛只是鼎振业这个“主角”成长路上,用来刷经验,提供磨难,最终被无情抛开的NPC。
他对生母生不出任何同情,明知对方有家室有孩子,却仍选择与之结合并生下孩子,在他看来,后来的所有苦难,不过是咎由自取。
总之,路危行觉得自己的身世,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他父母和赵佳瑜三个人,个顶个有病!
“父辈的事,你懂个屁!”鼎振业词穷理亏,只能狼狈地祭出“父亲”的身份来强行压制,色厉内荏。
“你的事我不懂,但我的事,我清楚的很,如果你执意逼我跟苗伊宁结婚,”路危行语气带着明确的挑衅,“我立刻召开记者会,向全世界宣布:我路危行,不是Beta,是Omega!”
“逆……咳咳咳!”鼎振业被戳中了软肋,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拐杖将地板敲得震天响,“逆子!咳咳咳……逆子!”
鼎振业这个老登,觉得光明正大在外面有私生子,不是过错,也不丢人,甚至将其视为某种“风流”,却无法容忍,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Omega。哪怕他当年正是因为爱上了一个Omega,才生下了Omega的儿子。
这是何其讽刺。
他对信息素人的歧视,已经深入骨髓了。
“既然你这么不屑这富贵生活,那这房子也别住了,车子也别开了!”气急败坏的鼎振业放出了经济制裁的大招。
“呵呵,”路危行嗤笑一声,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你操控人的手段,怎么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老土?翻来覆去就这一招?”
“生于大富之家,享尽荣华富贵的同时,就是要尽义务的!联姻也是义务!没义务就没权利!”鼎振业嘶吼着,试图用这套陈腐的家族逻辑束缚住眼前这只桀骜的鹰。
路危行嘴角一挑,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将车钥匙等所有象征鼎家财富与束缚的物件,统统扔在茶几上。
随即转身回房,只拎出一个简单的行李箱,装了些必要的物品,走到气得面目扭曲的父亲面前:“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出去买个咖啡”。
鼎振业眼睁睁看着那道潇洒又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满眼只剩下深深的无力与挫败:若不是自己那个精英Beta儿子命运多舛……哎,自己也不会被这个Omega逆子牵着鼻子走。
路危行拎着箱子刚走到楼下,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点开,是一条视频。
画面里,苗伊宁躺在浴缸中,手腕处一片刺目的猩红,水已被染成淡粉色,视频定位是他那栋海边别墅。
路危行沉默了几秒,手指划开拨号页面,替他拨了报警电话。
报警电话刚挂断,第二条视频接踵而至。
原本以为又是苗伊宁一哭二闹三上吊内容的路危行,这次被视频内容惊得头皮发麻,瞳孔狂震,浑身的血液霎那间冻结——
画面中,谢隐被绳子紧紧捆着,吊在天花板的大梁上,身上的皮被人抽得绽开,鲜血淋漓,整个人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路危行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汗湿透了衣襟,他强迫自己镇定,手指颤抖着将视频反复播放了五六遍,屏住呼吸,死死盯住谢隐的胸口——他胸口在微微起伏,这微弱的生命迹象,像一道微热,终于让冻结的血液稍稍循环,给了他一丝喘息的余地。
然而,这短暂的喘息立刻被第三条视频彻底捏碎了。
背景依然是吊着的谢隐,而前景,是苗伊宁那张美丽的,笑得无比灿烂甚至疯狂的脸庞:
“阿行,想你的情人平安无事吗?”他的声音甜腻得令人作呕,“你来换他。记住,别再报警咯~你也知道,报警后,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他俏皮地歪了歪头,眼神却像最恶毒的蛇。
这次路危行肯定不敢报警了,他立刻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海边别墅的地址,一路催促着司机飞驰而去。
别墅矗立在夜色中,一片死寂的漆黑。
路危行没有立刻上前,他拎着箱子,绕着坚固的院墙谨慎地走了一圈,他眼果断地将行李箱用力抛过高高的院墙,紧接着,矫健的身影三两下便翻越而入,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内的草坪上。
他查找一圈后,用户外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敲碎了后门的玻璃,拧开门把手,进了别墅。
别墅内部是更深沉的死寂。
他一层层仔细搜寻,从空旷的客厅到卧室,再到功能间,连衣帽间和储藏室的角落都没有放过——空无一人。
他再次点开视频,昏暗的光线,没有窗户,只能是地下室!
可楼梯在哪里?
他开始在别墅内所有可能隐藏入口的地方,壁炉后,书架旁,装饰画背后……逐一摸索敲打。最终,他发现了厨房的大理石岛台下方,那里有一块地砖的缝隙显得尤为奇怪。
他蹲下身,手指沿着缝隙边缘摸索,摸到一个金属凸起,用力一按,“哗啦——”一声,暗门被打开,露出里面非常宽敞的,向下的阶梯。
没有丝毫犹豫,路危行顺着阶梯一步步踏入越来越浓的黑暗,当他的脚刚刚踏上地下室的地面——
“噗!”
一下轻微的刺痛从后脖颈处传来,他甚至来不及看清袭击者是谁,在哪,眼前便一片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的意识在粘稠的黑暗中翻滚挣扎,起起伏伏,终于,带着深深的疲倦,渐渐挣出水面。
路危行睁开眼,麻醉针带来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刺目的灯光让他眯起了眼睛,等他的眼睛适应光线的强度了,才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结实的绳索牢牢捆缚在一个金属吊架上,双臂高悬,双脚被分别绑在两边,动弹不得。
视线聚焦,走入眼帘的是穿着真丝睡袍的苗伊宁,他抱着肘站在路危行面前,脸上全是病态的兴奋感,然而,环顾四周——
但,没有谢隐!
“谢隐呢!?”路危行暴怒,身体因挣扎而绷紧,“你说好的一换一!他人呢!?”
第70章 病入膏肓 你凭什么对我始乱终弃?……
“啧啧啧, 这么在意,你果然睡了他!”苗伊宁撅起嘴,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一面是猜对了的嫉妒,另一面则是计谋得逞后扭曲的快意, “他有什么好?五大三粗的!”
路危行目眦欲裂:“少废话!他在哪?”
苗伊宁凑近一步,脸几乎要贴上路危行的脸:“这就是传说中的, 关心则乱?连我用AI合成的假视频,你急到都不查证一下, 就乖乖送上门来了?哈哈哈哈……”
他的怪笑在地下室里回荡, 很是恐怖。
“少废话!你到底想干什么!?”路危行气得眼前发黑, 气息都不稳了。
因为被苗伊宁说中了,他就是关心则乱,昏了头!在巨大的恐慌和担忧驱使下, 他甚至忘记了最基本的事实核查,一个电话就能确认的事情, 他竟完全忽略了!
“干什么?”苗伊宁绕着被束缚的路危行缓缓踱步,纤细的手指带着刻意的挑豆, 轻轻划过他紧绷的手臂, 激起路危行一阵生理性的厌恶与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然是得到你啊,阿行。”他的声音甜腻得发齁,眼神却如同盯上猎物的狼,“我等这一天, 等了太久了。”
“我们不可能!”死到临头,在这件事上,路危行依然不肯松口, 可见真的不喜欢这个人啊。
“啧啧啧,”苗伊宁停下脚步,歪头看着他,“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嘴硬吗?阿行,你总是这样。”
“我嘴硬什么!?”路危行抬起头,直视着他疯狂的眼睛,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弃和疲惫,“我是真的,从骨子里就不喜欢你!苗伊宁,你今天就算把我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我也不可能说违心的话,我对你不会有半分喜欢的,这件事,我他妈跟你强调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了!你聋了吗!?”
“是因为那个谢隐吗?一定是因为他!”苗伊宁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刺耳无比。
“跟谢隐没有半毛钱关系!”路危行怒吼,试图挣脱绳索的束缚,“没他之前,我也不喜欢你啊!”
“就是因为他!那个小三!你凭什么对我始乱终弃?”苗伊宁眼神狠戾,还带着浓浓的怨恨。
“苗伊宁,我觉得你简直不可理喻!但凡我曾经给过你一丝希望,哪怕是一个暧昧的眼神,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或者有过任何越界的行为,你今天这么对我,我认栽!我活该!但扪心自问,从我们认识那天起,我有说过一次让你误会的话吗?我有做过一件让你觉得有可能的事吗?没有!一次都没有!我拒绝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我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你!这很难理解吗!?”
“我不信!”苗伊宁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精心打理的发型有些散乱,“小说里不是这么写的!应还是,男主留学多年后归来,就会恍然大悟,发现青梅竹马的真爱原来一直在身边!风雨过后终见彩虹!我们就是那对相爱的人!”
路危行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这些年对苗伊宁种种疯狂行径的百思不得其解,在这一刻有了答案——他根本不是在现实里生活,他是在用小说情节在套他的人生!他活在自己编织的,充满狗血桥段里!
他猜对了。
苗伊宁从五岁起,就认定了路危行是他命中注定的男主角。然而路危行,同样从五岁起,就清晰地知道自己对苗伊宁毫无感觉。无论苗伊宁如何追求,他都无比明确,无比真诚,不厌其烦地拒绝,试图划清界限。
为了给自己偏执的单恋找到借口,小学没毕业,他就开始看小说,他所有病态的偏执,都在爱情小说里找到了答案——
小说中,他们这样的关系叫做“青梅竹马”;小说中,他这样“执着”的追求,表面会被拒绝,其实早已深深烙印在男孩心底,拒绝不过是青春期男孩别扭的“自尊”作祟;小说中,所有的单相思和苦涩等待,最终都会在成年后迎来盛大圆满的结局。
对,这就是他的爱情!
所以,他从未真正相信过路危行口中的“不喜欢”,在他偏执的脑海里,那只是路危行的“嘴硬”和“傲娇”。他拥有绝对的自信——他是真正的天鹅,万亿财阀的独子,苗家未来的唯一继承人,容貌出众,才华横溢。他理应拥有一切,包括他认定的“男主角”。
他坚信,现在经历的所有委屈,等待,甚至痛苦,都是为了最终那个“苦尽甘来”的甜美果实所做的必要铺垫。
高一的开学日,苗伊宁才惊觉路危行已不告而别,远赴海外。短暂的错愕后,他竟毫不慌乱。小说里不是写了么?他是他的白月光,距离只会让思念发酵,等到他学成归国,他们终将重逢相守。
但路危行这一走,就是漫长的十年,期间竟一次都未曾回国。
苗伊宁依旧不急不躁。爱情小说定律告诉他:男主一旦出国,就必定会与国内的一切断绝联系,哪怕他们拥有私人飞机也绝不会飞回来。真爱,就是要能经受时间和空间,他甚至将这种杳无音信视为一种考验。
“他只是我的替身!你现在回来了,你该觉醒了!”苗伊宁指着不存在的“谢隐”,歇斯底里地控诉。
“替你妹啊!”路危行简直要被他的神逻辑气笑了,“如果按你那个狗屁逻辑,谢隐应该陪我在国外共度十年,然后等我回国后,我就冷淡他,转头跟你这个白月光勾搭成奸!但现实呢?谢隐是我回国后才认识的下属!而且,我回国这半年,主动找过你一次吗?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哪次不是你各种名目的聚会,非要我出席?这哪一点符合替身文学的设定?啊!?”
“对啊……为什么?”苗伊宁似乎被这个现实问题短暂地噎住了,眼神有一瞬的茫然。
“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就这么简单!所以我出国了,一个电话没给你打过,一条信息没给你发过,更不可能特意回来看你!我不是你的男主角!我们之间的关系,从头到尾,就只是普通的同学!你醒醒吧!看看真实的世界!”路危行几乎是咆哮着,试图用最大的音量震碎这货脑子里虚幻的泡泡。
“可是……我曾经竭尽全力,为了迎合你,变成你喜欢的完美样子……”苗伊宁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的哭腔。
“我要求过吗!?”路危行打断他,“哪怕一段话?一个字?我嫌弃过你哪一点?或者暗示过你,如果你变成什么样我就会喜欢你?有吗!?”
“那……倒是没有。”苗伊宁嗫嚅着,随即又立刻固执地说,“但,你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只是你没说!”
路危行连叹气都带着深深的疲倦:“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没有喜欢过你。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绝不可能有。”
“没关系,”苗伊宁的表情忽然诡异地一变,“我们可以走另外一个路子。”他开始动手解自己睡袍的系带,真丝面料顺着光滑的肌肤滑落,“先睡后爱。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睡过了,感情自然就有了。”
他眼神炽热地盯着路危行,期待着他应有的反应——慌乱,羞赧,或者最终抵不过诱惑的沉沦。
然而,路危行的眼神里没有欲念,没有慌乱,甚至没有刻意的回避,只有一片如同看一件死物般的无视。
这份直白的无视,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苗伊宁的自尊心上。
他脱光了,路危行都不为所动,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为什么?就因为那个男人?”苗伊宁一把揪住路危行的衣领,目眦欲裂,羞愤和嫉妒彻底催化出了的疯狂。
路危行不想说话了,他感觉牛在跟自己弹琴,他心好累。
“就因为那个小三!?我这么顶级的放在你面前,你都不屑一顾!我放下身段去国外找你,投怀送抱,你连陪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可你却为了那么一个低贱的野男人,连命都不要!?路危行,你就是贱!你骨子里就是贱!”苗伊宁嘶吼起来。
“你再发一百次疯,我也不会喜欢你。”路危行此时,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了。
“是吗?”苗伊宁忽然阴侧侧地笑了起来,“说不定,等下你就会跪下来,求着我喜欢你了。”
他依然阴笑着,忽然伸手,撕掉了路危行侧颈上的信息素阻隔贴。
这个动作,让路危行虎躯一震——他竟然知道我是Omega?什么时候知道的?这是路危行没想到的。
苗伊宁笑容更甚:“别担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他的手指,轻轻刮过路危行腺体,这个动作,让他汗毛倒立,“因为,我不会把你让给那些恶心的Alpha。”
上流社会,Beta跟Beta联姻,Alpha和Omega联姻,几乎大部分人的选择,一是遵循传统,二是这种婚配结合,更符合天性,更稳定。稳定的婚姻关系,才是家族繁荣的根本。
上流社会的信息素人本就不多,Omega更是稀少,所以,一旦圈子的Omega到了适婚年龄,都会被求亲的Alpha家庭踏破门槛。可以说,非常受欢迎了。
苗伊宁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哪天路危行就会被某个Alpha抢走。
他狞笑着,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一个造型精致的小瓶子,这是那瓶他几乎从不离身的高浓度人工Alpha信息素喷雾,他打开瓶盖,对着路危行的侧颈,毫不犹豫地喷了下去……
“等你进入发热期,就会主动躺下求我睡你的,就跟之前那些Omega一样,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