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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鱼儿见李景琰终于老实,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她抬头见李景琰低垂着眼帘,便悄悄用两只手拍了拍面颊。

初春,她手微微带着寒凉,拍在满面羞红的面颊上终于将面上的热气赶走了几分。

程鱼儿心跳终于缓了下来,她低垂着眼帘,假装认真吃饭。

李景琰余光将程鱼儿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一贯清冽的凤眸此时温柔似水,眼尾漾起明眼可见的笑意。

他唇瓣微抿,又回味了下刚才唇角的清甜,甘味无穷。

李景琰看着对面程鱼儿莹白的下巴尖,不动声色咽了咽喉结,眸色深邃:

怎么办,又想吃鱼了

程鱼儿似乎察觉了李景琰火热的目光,耳根刚退了的红晕又悄然漫了上来。

程鱼儿忍了许久,对面灼灼的目光还是没有移来,程鱼儿抿了抿唇角,猛得抬头。

李景琰被支着下巴意犹未尽看着程鱼儿,只觉得自家娘子哪里都好看:

头发乌黑如瀑,好看;眼睛水灵灵含情潋滟,好看;琼鼻秀挺小巧,好看

李景琰目光落在程鱼儿娇艳欲滴的樱唇上,唇珠饱满圆润,像颗成熟的红艳艳的樱桃,引人采摘,更是好看。

正想着突然见程鱼儿抬眸看他,程鱼儿一对剪水明瞳此时波光粼粼,又怒气凶凶。

李景琰心中一怔,面上的气定神闲、慵懒闲适一瞬退得干干净净,只余下慌张、无措。

“娘子,我错了,别哭。”

李景琰眉头紧锁,想起身去安抚程鱼儿,一个起身身子不动,他低头,才恍然发现自己坐在轮椅上。

李景琰眸光冷沉盯在自己的双腿上:

果真残疾就是麻烦。

或许真得该寻医来看看了。

“谁哭了。”软绵绵却气呼呼的声音。

李景琰心里的阴郁转瞬即逝,他抬头,看着程鱼儿微红的眼眸,心里微颤,忙小心翼翼应声赔不是道:

“没人哭,我眼瞎看错了。娘子别和我一般见识。”

李景琰翼翼小心偷瞄程鱼儿,生怕再说错话,见程鱼儿眼里的晶莹没有落下,心里微微一松,小声建议道:

“菜凉了,我让小二再上几道热菜吧。”

“不用了,还没凉。”

程鱼儿夹了一筷子西芹百合,还带着温热,她横了一眼李景琰,似乎是再说李景琰骄奢淫逸。

李景琰忙垂下头,也不敢再说话,假装认真吃饭,却余光一直偷偷瞄着程鱼儿。

他的娘子,他可要好好疼着,宠着,纵着,万不能惹了娘子哭泣,那都不是大丈夫所为。

李景琰偷偷心道。

他是大丈夫,他才不要娘子哭。

李景琰偷偷摸了下心房的位置,刚才看见程鱼儿双目含泪的瞬间,他心脏刺痛刺痛,如同一把尖利的针扎在心脏上。

程鱼儿筷子横在白瓷小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李景琰一抬头看到程鱼儿黑白分明的剪水秋瞳瞪着他。

“我这就用膳,这就用膳。”

李景琰忙拿起筷子,朝程鱼儿讪讪笑道。

*

雅间外恰好路过的十香楼掌柜的,听见里面李景琰赔笑的声音,一个踉跄差点扑在地上。

掌柜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眼睛圆瞪成驼铃,咽了咽口水,脖颈不敢置信扭过去,贴在门扇上又听到了李景琰温柔道:

“都听娘子的。”

掌柜的真真的吓得跌倒了,幸好身后一个小二扶住了他,他手哆哆嗦嗦指着门扇颤声道:

“锦亲王这莫不是抽风了?我们要不要进入看看?”

“掌柜的,你也太没见识了,大惊小怪,人锦亲王这是开窍了。”

小二扶着掌柜的,笑着打趣掌柜的,嘲他没见识。

掌柜的却有口难言,只觉天旋地转,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

这大旭谁人不知锦亲王桀骜不驯,不近女色。

掌柜的作为锦亲王的下属,更是知晓锦亲王近女色便生理性恶心呕吐,可这什么情况?

如若逢场作戏也不会如此低声下气,做小伏低,尤其他听着李景琰没有半丝不情愿。

46.第46章难道还没学到精髓?

“我随你们一起去。”

程鱼儿唤住了前面的丫鬟,拎着裙摆和丫鬟一同出了寝殿,步履匆匆,似乎后面有猛虎追着她。

锦亲王李景琰看着程鱼儿愈来愈远的窈窕身影,不自觉叹了口气。

“怎么办娘子要抛弃我了。”

李景琰眉目紧缩,面上作出苦恼的神色,可怜巴巴道。

他声音又低又哑,声音里似乎压抑着沙哑,听着特别可怜,更是全然没有了亲王的倨傲和矜持。

程鱼儿快到门口的身影突然有一丝晃动。

李景琰眼睛一亮,忙压着嗓音又轻轻缓缓唤了一句:

“娘子——”

他坐在轮椅上,挺拔如小白杨的脊背微微朝前倾斜,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手心微微握成拳,手指抓在膝盖上的衣裳,黑曜石一般的凤眸直勾勾看着前方,眼睛跃动着星星的闪光。

像一只大型哈巴狗,在等待主人垂怜。

程鱼儿身子一僵,怔在原地,却没有回头,步子更快了几分,一个大步跨过了门槛。

李景琰亮晶晶的凤眸突然暗淡下来,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

程鱼儿拎着裙角三步跨作两步,走出了寝殿正殿几十步的距离,她突然停下脚步,垂下脑袋,双手贴在面颊上。

“姑娘,怎么了?”

赵嬷嬷看着程鱼儿绯红的双颊和耳根焦急得问道,她刚才行在最前面,没听到李景琰的轻喃。

程鱼儿微凉的双手贴在面颊上,手心的凉气将面颊上的热气驱走了。

“无碍,嬷嬷莫担心。”

程鱼儿朝赵嬷嬷露出一抹轻柔娇甜的笑容,而后轻声安慰道。

程鱼儿不着痕迹回眸看了眼正殿的方向,慢慢轻轻舒了口气,最重要的是离了让她面红耳赤的源泉。

她收回目光,眨了眨眉睫,想到一会儿要做的事情杏瞳波光潋滟:

“嬷嬷,我们一起去小厨房吧,我正想出了一味新的菜肴,想尝试下。”

赵嬷嬷看出了程鱼儿的期待和跃跃欲试,忙点了点头,笑盈盈跟着程鱼儿一道去了小厨房。

*

任十三敲了半天的门,没听见里面有人应声,他蹑手蹑脚进来,正看到李景琰双目无神看着前方。

“王爷,你这是怎么了?听小厮说你一个人在,半响没个应答,我还以为您出事了。”

任十三性子直爽,还没走到李景琰轮椅前,便话语如同崩豆子一般,巴巴道个没完。

李景琰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听见任十三嘟嘟如诸葛连弩射箭一样的话,终于抬起头来,眸光瞬间变得怒气凶凶。

“王爷你干嘛这么看我,怪慎人的嘶。”

任十三嬉皮笑脸猛得顿住,双手假模假样得摩擦着自己的肩膀,朝李景琰讪讪笑道。

“你还好意思说!”

李景琰大怒,随手扯了一旁桌案的《文涛》砸向任十三。

任十三身子机敏伶俐躲过了冲他面门来的书,又眼疾手快接过了砸过来的书。

《文涛》经过空中的辗转和大力冲击此时仔仔细细包着的封面歪歪扭扭破了,露出里面绘图精美的侍女簪花图,和几个特别醒目的大字:

《霸道王爷爱上我的第一百零一式》

任十三手势熟练得将书皮又仔仔细细包好,弯腰,将书笑盈盈递给李景琰,道:

“这不是我刚为王爷寻来的最新话本,王爷不喜欢?”

“话本里都是骗人的!”

李景琰一提起这个就来气。

那天从十香楼回来后,他美滋滋还想吃鱼,便按着这最新寻来的话本仔细研读,举一反三,可娘子却越来越躲着他。

“不可能,这可是市面上最流行的话本,我排了三个时辰才等到的号。”

任十三瞪着眼睛,一对圆目严肃认真,小脸紧绷着解释道:

“我也看了,明明很好看,我还询问了好几个坊间的行人。”

说着说着,他小麦色的面颊隐隐透出了一种绯晕,不甚明显。

“真的嘛?”

李景琰接过被仔仔细细包装成《文涛》的《霸道王爷爱上我的第一百零一式》,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摩擦着书封面,低垂着眼帘轻轻呢喃道。

“难道我还是没有学到精髓?”

“肯宁是的,王爷,你再好好研读研读。”

任十三震声道。

李景琰轻轻点头,想起什么,他抬头望向任十三问道:

“你来找我什么事?”

“王爷,广宁伯府的那个老嬷嬷似乎知道些什么有关王妃的隐秘?”

任十三面上一肃,躬身冷声道。

“有关王妃?”

李景琰面上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迷茫和懵懂,黑漆漆的凤眸清冽锐利,如一头趋势待发的猛兽。

“别让她死了,撬开她的嘴。”

李景琰眉头紧缩,声音霜冷。

他还记得前两日广宁伯府桂嬷嬷对程鱼儿态度的傲慢。

47.第47章和娘子一样甜

程鱼儿一直神思不属,她纤纤柳叶眉似蹙非蹙,脸上一会儿团开红艳艳的彤云,一会儿眉头紧锁贝齿紧咬朱唇。

纤长而浓密的睫羽颤颤巍巍,细细碎碎、金色带着橘彩色的夕阳光线洒在透过窗楞落在程鱼儿倩影上,在她靡颜腻理的面颊投下浅浅的阴影。

珠帘被轻轻撩起,哗啦啦一阵脆耳清脆的珠玉碰撞声。

李景琰进入内室,便是看到程鱼儿整个人笼在暖橙色的光晕里,色若春华,眼帘低垂,仿若花中仙子立人间。

李景琰不自觉放轻了动作,他手驱动着轮椅轻轻落在程鱼儿身后。

程鱼儿云游天外,仍未察觉。

粉润润的樱唇微微嘟嘟,睫毛纤翘,不知在思索什么,一张小脸微微皱在一起,娇俏可爱。

李景琰目不转睛看了好一会儿,平日里凌厉的凤眸温柔若水,唇角不知不觉微微弯起。

“王爷到底怎么想的?”

语气微弱,轻乎,几不可闻。

程鱼儿贝齿咬在菱唇上,柳叶弯眉簇在一起,玉手十指拧着一方手帕。

李景琰看她要把手里的帕子都要绞破了,眸光闪了闪,俯身低首。

干燥的菱唇凑近,鼻子涌入浓郁的栀子花香,触感肤若凝脂。

李景琰一触即离,深邃的凤眸情意绵绵注视着程鱼儿,声音温润如玉:

“想你,喜欢你。”

如清风拂耳,酥酥、痒痒、却惊起一池春波。

程鱼儿应声回头,如森林中被惊了的小鹿,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得溜圆溜圆,纤长而浓密的眉睫忽闪忽闪,她纤纤玉手抚在自己的唇角,朱唇微启,愣愣唤了声:

“王爷?”

“我在。”

李景琰笑语盈盈,一袭银白色松枝云纹锦袍更衬得他熠熠生辉,脸上笑靥如花,挑着眉梢打趣道:

“娘子在想我?我也想娘子,一时不见,如隔三秋。”

李景琰一扫往日的矜贵严肃,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明明说着不正经的话,却偏偏目光珍重,情意绵绵。

他一手扶着心脏,定定注视着程鱼儿,深邃的目光带着毋庸置疑的真诚。

程鱼儿看着此刻的李景琰,眼睛眨也不眨,有些晃神儿,心口仿佛有什么飞快得跳动。

眉睫纤密微微轻颤,她手不自觉抓着手里的方帕。

李景琰余光看到程鱼儿玉手青筋鼓起,不忍程鱼儿为难,暗暗检讨自己不该操之过急。

《霸道王爷爱上我的第一百零一式》看样子还是要辩证得去看,有些招式不太可行,李景琰心中思忖。

李景琰忙垂下首,敛去面上的郑重,让自己显得亲和温柔,一手举起一包牛皮纸,柔声道:

“给娘子带了些糕点,不知道娘子是否喜欢。”

说着,李景琰另一只手牵着程鱼儿,坐在了室中小桌前。

倏尔,程鱼儿慢慢反应过来,悄悄抬眸看了一眼李景琰,面上的彤云终于消散了,她声音娇娇软软道:

“喜欢,谢谢王爷。”

“你还不知道我带了什么糕点,就说喜欢,娘子你可不许敷衍我。”

李景琰抬眸看了一眼程鱼儿,面上故意敛去了笑意,微微冷声嗔道。

程鱼儿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李景琰严肃的面容,雪腮上的红晕霎时退了干干净净,她垂下头,不敢直视李景琰,磕磕巴巴小声解释道:

“不是敷衍,王爷买的…我都喜欢。让王爷费心了。”

程鱼儿声音有些不连贯,软糯糯中还带了一点颤音。

李景琰听得心中一颤,忙慌不择路抓住了程鱼儿的玉手,急声解释道:

“娘子莫害怕,我没有生气。”

他的语气很急,很慌乱,反而让程鱼儿莫名其妙得抬起了头。

李景琰抓着程鱼儿的柔荑,眸色微暗,有些懊悔继续一字一句解释道:

“我刚才只是故意逗娘子的,没有生气,以后,我也不会生娘子的气,娘子,万不可怕我。”

他声音微哑,一字一顿。

谦卑得与传言、与前世矜贵无双的锦亲王天壤之别。

程鱼儿有些不敢置信,呆呆得望着李景琰。

李景琰喉结微动,抿唇,拉住了程鱼儿的纤纤玉手小声恳求道:

“娘子信我,好不好?”

“好。”

程鱼儿呆呆得应道,被李景琰抓着手有一瞬的轻颤。

掌心炽热的大掌,亦或是有颗炽热的心,让她有些灼烫。

“娘子,快来尝尝,我给你带的糕点,有绿豆酥、桂花马蹄糕、百合红豆沙糕、紫薯糯米糕。”

李景琰说着一一将牛皮纸打开,露出牛皮纸里样式精巧、花样别致的糕点。

说着,他捏起一块桂花马蹄糕抬手喂给程鱼儿,食指轻点了下程鱼儿的琼鼻,温声道:

“娘子,想什么呢?”

这样共尝、共分享美食的场面如此温馨,温馨到家家户户、寻常百姓再寻常不过。

可是程鱼儿却微微有些眼热,心里波涛汹涌,她曾几何时也这样憧憬过自己与家人此般景象。

“娘子?”

李景琰轻轻又唤了一声。

程鱼儿如梦初醒,她看了眼唇边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微微低首,含住了李景琰手中的糕点,两颊的梨涡浅浅,水杏般流光潋滟的眸子晶晶亮亮,娇声道:

“甜。”

说罢,她玉手捏了一块百合红豆糕,递与李景琰,暖声软语道:

“王爷也尝尝。”

李景琰没有接程鱼儿手中的糕点,修颈微微向前一探,噙住了程鱼儿手中的百合红豆糕。

他就着程鱼儿的纤纤玉手,小口小口,细嚼慢咽,黑白分明的凤眸睇一眼程鱼儿,朗声道:

“和娘子…的一样甜。”

48.第48章娘子,我可以亲你吗?

“和娘子一样甜。”

李景琰黑白分明的凤眸睇着程鱼儿,慢条斯理说出这话,声音温柔似水,眉目含情,语调情意绵绵似乎也带了些百合红豆糕的的清甜软糯。

他说着,睇着程鱼儿,目不转睛观察程鱼儿的一举一动。

鼻息靠近,指尖喷洒着温热,程鱼儿纤若青葱的指尖微微颤动,肤若凝脂的雪腮腾得晕出彤云,水泠泠的目光波光粼粼。

却没有退开,程鱼儿贝齿半咬朱唇,含羞带怯得垂首低眸,又抬头回视李景琰。

最是那一低头的回眸。

一刹那,风情流转。

李景琰本来思忖过犹不及,不能对程鱼儿紧逼,改换清水煮青蛙的温吞路线,可是这一刹那,福至心灵,他想到了《霸道王爷爱上我的第一百零一式》的第三十八式——

乘胜追击!

李景琰看出了程鱼儿的松动。

他忙笑盈盈一口叼住了程鱼儿手中的百合红豆糕,抬眸,一把揽住了程鱼儿的杨柳细腰,贴身上前,将程鱼儿拥在怀中,俯身低首。

清甜软糯的玫瑰香扑面而来,抵住了她的唇齿。

程鱼儿眉睫轻轻颤动,澄澈明净如清潭的琉璃水眸漾出微微涟漪。

李景琰手指轻颤,又有一丝胆怯,不敢再上前,身子欲向后退开。

却突然,劲腰处贴来一抹温热,柔柔似水,软软如绸,他颔首,见程鱼儿纤细雪白的皓腕顺着他的腰身揽住了他的劲腰。

猛抬眸,程鱼儿明眸漾水,启唇,含住了玫瑰红豆糕的另一头。

见李景琰望来,程鱼儿螓首蛾眉,细若凝脂的小脸白里透红,似三月里摇曳枝头的山桃花。

绯若云烟,清纯又妩媚。

程鱼儿纤长浓密的眉睫颤颤巍巍,慢慢闭上了双眸。

唇齿轻抿,喉头轻动,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裹挟着清甜的玫瑰香从唇齿传来。

刹那!细细碎碎的酥麻窜开,如被雷击。

细小的电流裹挟着难以明喻的触觉炸开。

李景琰又惊又喜,似乎悟出了什么,又似乎不敢置信。

他喉结下滑,将口中叼着的玫瑰红豆糕尽数咽下。

两人四唇相贴。

温热、陌生、有别于玫瑰红豆糕的触感,程鱼儿眉睫扑闪,眼睑轻颤。

李景琰目不转睛凝视程鱼儿。

纤长若蝶翼的睫羽颤颤巍巍,颤颤巍巍,半响,没有睁开。

李景琰顿了下,他过往的十数年里没有一丝风花雪月,没接触过半点女子心事,所有儿女□□不过话本上的过眼云烟。

叱咤风云,南征北战,想过孤独终老,想过一人枯坐,却不料一夕遇见一人,钢筋铁骨化为绕指柔。

李景琰心脏怦怦怦快跳。

剧烈的压迫感一下一下敲击着胸腔,李景琰深邃的凤眸愈发浓郁,眸中却带着款款深情。

他目视前方,眼前的程鱼儿双目微闭,睫羽轻颤,面颊绯红,饱满圆润的唇珠带着晶莹的润泽,引人采颉。

李景琰慢慢咽了一口口水。

眸光明明灭灭,纠结要退要近,因为太过喜欢,太过在意,向来杀伐果断的景亲王反而失了决断。

行兵打仗是灵活运用兵书,此时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景亲王李景琰便将平日里看得言情话本奉为圭臬,脑海里翻阅《霸道王爷爱上我的第一百零一式》。

再一次闪过:乘胜追击:若其软化,需乘胜追击也,加强好感,进一步攻其心。

李景琰喉结上下滚动,锋利的眸光锁住程鱼儿莹润娇妍的唇珠。

程鱼儿似有所感,浓密纤翘的眉睫扑颤一下。

李景琰一手揽住了怀中程鱼儿窈窕有致的杨柳细腰,一手托住程鱼儿的后脑勺,俯身低头,菱唇慢慢覆上了程鱼儿的娇唇。

软、糯、甜。

怦怦怦怕!李景琰心跳得飞快。

他又突然响起程鱼儿前些时候还再为他在十香楼的孟浪之举生气,他忙又想起《霸道王爷爱上我的第一百零一式》强调:万不可违背对方意愿,不可行孟浪之举。

李景琰忙退开了身子,菱唇离了程鱼儿,望着她靡颜腻理的小脸,小声请示道:

“可以吗?”

程鱼儿眉睫颤颤,半响没有出声。

李景琰眉睫也颤了下,他思忖一瞬,又小声问道:

“娘子,我可以亲你吗?”

声音诚挚,温柔。

半响,仍没有回复。

李景琰深吸一口气,望着程鱼儿无暇美玉般的玉颜,又轻又缓唤道:

“娘子——”

“不愿意”

程鱼儿嚯得一下张开眼睛,一双又大又亮的含情眸此时晶亮晶亮如同有一把火在燃烧,她鼓着雪腮,气鼓鼓推开李景琰:

“起开!”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了一眼李景琰,雪腮一鼓一鼓,启唇,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程鱼儿一把推开李景琰。

李景琰呆呆得、老老实实放开了程鱼儿,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温热的大掌收回,柳腰没有束缚感。

一身轻松,轻松得有些空落落。

程鱼儿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茫然无措看着她的李景琰,又瞪了他一眼,鼓鼓道:

“起开!”

说罢,她又推了一下李景琰,步子迈得又大又响,离开了。

李景琰错不及防被程鱼儿一掌推得稍稍踉跄半步,他转身看着程鱼儿渐行渐远的身影,不解得挠了挠头,小声嘟囔道:

“娘子怎么突然生气了?”

“哎是我哪里又做错了吗,明明刚刚娘子看着还挺开心的?”

一向英明神武、战无不胜的景亲王此时双目迷茫混沌,望着程鱼儿远去的身影想追又不敢追,举足无措。

·

程鱼儿走出了房间,步子慢慢慢了下来,可是良久,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她转身回头。

身后长长的石阶空空的。

“王妃,怎么了?”院中的小丫鬟见程鱼儿眼睛红红的盯着一个房间,小碎步凑到程鱼儿跟前,小声请示。

“没什么。”程鱼儿忙收回目光。

心头漫上细细碎碎的酸涩,鼻头一下子就酸了,眼尾也有些潮潮的,程鱼儿忙低下头,抬步朝前走。

“榆木脑袋!”

她轻声细啐了一声,几不可闻。

小丫鬟看着程鱼儿快若剪影的步子,看着程鱼儿手抬抬放放,又念起她刚才红红的双眼,心中若有所思。

小丫鬟看了看空落落的寝殿门口,乌溜溜的眼睛左转右转,似乎抓到了什么。

见程鱼儿走远了,小丫鬟撇了撇嘴巴走了,鼻子里出气道:“果真野山鸡当不了凤凰。”

·

月牙悄悄升起,天边五彩斑斓的橘色慢慢溶解为湛蓝的黑。

李景琰坐在书房,眉目紧锁,神情专注,一字一行注视着手中包裹精良的《文涛》。

摊开的书卷,明晃晃写着:“此后,王爷和王妃幸福美满的生活了一辈子。”

“骗人!”

李景琰将手中的书卷摔在书案上,菱唇扯出一道清冷的弧线,冷声斥道:

“满篇胡说八道,明明按照这些招式走,娘子都生我气了!”

说罢,他冷峻严肃的面容瞬间垮了,想起晚膳时程鱼儿对他爱搭不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现象。

晚膳时,李景琰夹了一筷子糖醋鲤鱼想夹给程鱼儿,程鱼儿便扭头躲开了。

“我饱了,王爷自便。”

程鱼儿将碗中的粥放下,对李景琰微微行礼,便转身离开。

李景琰要开口的话梗在嘴里。

明明,明明,以前娘子总对他笑;

明明,今日娘子还愿意与他共享糕点;

明明,他差一点就亲吻娘子,怎就,落到了这般田地。

李景琰靠在椅背上,有些委屈巴巴。

想不出其中关窍的李景琰,只能将一切归于是言情话本的错误,他目光如炬,伸手捞起桌面上的书卷就朝门口掷去。

“哎呦呦!”

夸张得喊叫声让李景琰半撩开紧闭着的双目,看到任十三龇牙咧嘴做着夸张的动作。

见李景琰瞥来,任十三一改面上的浮夸笑嘻嘻凑上前,将手中的书卷平平整整放在书案上,凑到李景琰跟前扬了扬下巴道:

“王爷怎么又拿这本言情话本出气?这次又是因为啥?”

李景琰目光慢慢收回,没搭理他,靠在书案上,眉头紧锁,面容冷峻,从远处看似是在思索什么家国大事。

任十三看着他一筹莫展的样子,有些惊奇,以往他的主子可都是无所不能、战无不胜,何曾这么纠结。

任十三挑了挑眉梢,手指忍不住掀开书案上的话本,津津有味看了半响,还时不时咋舌。

“你就不能安安静静看个书!”

李景琰忍无可忍,睁开眼瞪了一眼任十三,冷声斥道。

自小伴着李景琰长大,任十三可不怕这个冷面阎王,他又故意夸张得啧啧舌,又目光在李景琰紧锁的眉头上下打量,后故作深沉道:

“以前征西大战,几千战西戎几万人都没见王爷你这般愁眉苦脸,何时扰王爷如此,属下愿出生入死为王爷排忧解难。”

字字铿锵。

见李景琰没作声,任十三面上的严肃瞬间又退得一干二净,凑在李景琰跟前小声嘀咕道:

“我刚听说,王爷你厌倦了王妃。”

“我没有!”

李景琰凤眸犀利,抿唇急声解释道。

任十三人小鬼大,故意拖长着声音道:“那王爷晚膳为何与王妃不言不语。”

“是是娘子不搭理我。”

李景琰犹豫半响,还是对自己的挚友、好兄弟敞开了心扉。

这一开口,便断断续续将今日之事说了出来。

“我怕娘子不开心,不敢亲吻娘子,便小声请示娘子,可,请示了好几次,娘子都不搭理我”

李景琰深邃如黑曜石的眸子漾出丝丝缕缕的忧郁,声音也有些沙哑。

“哈哈!”

49.第49章程鱼儿伤心误会了

“哈哈——哈哈哈!”

任十三笑得前仰后合。

李景琰看着书案前一手敲着书案,一手捂着肚子捧腹大笑的任十三,唇角的弧度慢慢变得僵硬。

任十三笑得精疲力竭,突然意识到空气中寂静得可怕。

任十三慢慢扭头,只见李景琰端坐着,黑黝黝的凤眸深邃冷厉,直勾勾盯着他。

任十三打了一个冷颤,唇角开不及收起的笑变成尬笑。

“王王爷。”

任十三小心翼翼退了一步,头皮发麻,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过了。

可,谁曾想一向英明神武的锦亲王在追妻之事上如此木讷!

简直愚笨得像一块木头!

不,感觉这都有些侮辱木头了!大自然的树木、植物、动物应该都知道怎么求偶,他们王爷竟然不会!

见李景琰眸中寒光略过,任十三忙将双手护住脑袋,扯着嗓子大喊道:

“王爷,我有法子让你与王妃和好!”

李景琰伸出手掌收回,冷眼瞥向任十三。

任十三又恢复笑嘻嘻的样子,凑到李景琰耳朵前小声嘀嘀咕咕。

李景琰眉头紧蹙,有些将信将疑盯着任十三。

任十三扬起脑袋,挺起胸脯,拍着胸脯朝李景琰郑重保证道:“王爷只管信臣,臣甘为王爷之幸福抛头颅洒热血。”

见李景琰没有动作,任十三走至李景琰身后,推着李景琰出了殿门。

辘辘车轮声,等李景琰出了书房,任十三望着他的北京,叹气连连,扶头长叹道:

“死读书害死人!读错书也害死人,看来我明天要去书市再寻觅寻觅了唉。”

·

寝殿门口站着两个小丫鬟,本来嘀嘀咕咕交头接耳,突然听着有不轻不重的车轮声,忙直起腰,便见李景琰如阵风走来。

“王爷。”小丫鬟忙行礼问好。

李景琰面色冷峻,微微颔首。

小丫鬟们习惯了李景琰的淡漠,忙退到一边,低垂着脑袋。

李景琰上了台阶,抬手推门。

清脆的一声响,门牢牢禁闭着。

李景琰不以为意,以为是力道轻了些,又抬手推门,这次力道大了些。

又一声轻响,门依旧禁闭着。

李景琰微微有些愣。

寝殿内,程鱼儿正坐在梳妆奁前,有一下没一下得梳着她的如瀑长发,突得门外响起两声脆响。

是推门声。

程鱼儿抓着翠鸟缠枝牛角梳的手猛得一紧,纤白细腻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微微显现。

“娘子,是我。”

外面传来李景琰温润悦耳的声音。

程鱼儿的小手,手背青筋更明显了,顿着半空的手执着牛角梳慢慢梳发。

程鱼儿自然知晓外面是李景琰,可,锁得就是他。

谁让他这么笨,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程鱼儿响起今日李景琰揽着她的要,一遍又一遍问“娘子,可以吻你吗?”就来气。

这么难为情的事情,闺秀怎么可能回复他!没见,她没有拒绝。

程鱼儿刚出浴,面容去了妆饰,肌肤显得愈发剔透盈白,此时一点羞赧便使得面颊飘满了红霞。

程鱼儿将牛角梳握在手心里,绯红色的樱唇气呼呼撅起,眉睫爆半捶,心头气呼呼道:

前几次亲吻,怎么不见李景琰询问?没准今日李景琰就是故意欺负她。

她以为李景琰是故意调戏她。

门外。

李景琰等了半响还是没听到声音,猜想程鱼儿会不会已经入睡。

李景琰挠了挠后脑勺,侧头望去。

李景琰看过来时,一侧站着的两个小丫鬟整个人都紧绷成一根木头。

他们手握成拳,吓得快哭了,没想到遇到了王爷被王妃关在门外的事儿,王爷会不会把他们杀了,以防这事泄露。

两人感觉李景琰的目光没有移开,僵硬的身子渐渐有些不稳,身子慢慢开始发抖。

李景琰又抬眸望了下。

窗棂的位置,暖黄色的烛光透过窗纸,程鱼儿的倩影隐隐绰绰,证明程鱼儿应该还没有入睡。

李景琰后知后觉得知道今日程鱼儿还没消火,还生着气。

李景琰微微叹了一口气,扭头看着房门,轻声道:“怎么办,娘子还在生气。”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静谧的月色里突然传来两声尖利、颤抖得求饶声。

两个丫鬟太过紧张,精神敏感,根本没听清李景琰在说什么,以为李景琰要处治了他们。

李景琰的思绪被打乱,英眉蹙在一团。

他望着地面颤颤发抖得两个小丫鬟,一直磕头,压根不知道在干什么。

王府里的丫鬟仆人在他生病时又被他母亲换了很多茬,李景琰看着小丫鬟稚嫩惊惧的面容,知晓她们又是被那些传言吓着了。

李景琰不屑于解释,招了招手,淡声道:“退下吧。”

两个小丫鬟听了后,没来得及谢恩,相互拉扯着把腿跑远了。

李景琰目视她们仓惶的背影,目光有些幽深,半响,回眸。

一回眸,便见房门已经打开一个缝,程鱼儿双手执门站在门后。

“娘子!”

李景琰眸光一亮,黑黝黝的眸光里印入了星光,悦耳的声音微微有些上扬。

程鱼儿手执着门,樱唇抿在一起,不知道要不要开门,她本来是担心才出来。

担心李景琰杀了那两个小丫鬟。

不是担心那两个小丫鬟,而是不想李景琰背负着暴戾嗜血的名声,明明他是个温柔正直的人。

纤长卷翘的眉睫轻颤,在细若凝脂的雪颊投下浅浅的阴影。

程鱼儿不答,李景琰也不在意,他上前一步亲昵握住了程鱼儿的手,缓声道:“娘子,对不起。”

程鱼儿慢慢抬眸,睇了一眼李景琰,将手腕从李景琰手中扭开。

李景琰又上前一步,牵住了程鱼儿的纤纤玉手,他想学着任十三的嬉皮笑脸奈何实在做不出来,便抿了抿唇,牵着程鱼儿的玉手,小声解释道:

“娘子,我今日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声音如春水激石,如春风拂面,李景琰悦耳温柔的声音在静悄的月色甚是清晰。

程鱼儿手想躲开李景琰,却被他温润的大掌不紧不松得团在掌心里,怎么也扭不开。

“你哪里错了?”

程鱼儿眉睫撩开,乌溜溜的秋水明眸直视李景琰,小声嘟囔。

说着,又想将自己的手从李景琰手中扭开,却怎么也扭不开,被李景琰紧紧握住。

“我不知道。”李景琰想脱口而出,幸好紧要关头闭了嘴巴。

李景琰悟了一下午,却没悟明白为什么他更慎重对待程鱼儿,反而感觉娘子不想搭理他了。

“我都错了。”

李景琰咽了咽口水,认真思索着措辞,一字一句道:

“娘子不开心,我便都错了。”

他还没说完,静谧的夜色中便听到几声倒吸声,李景琰目光一抬,月色中几抹暗影飞速逃窜,耳房的烛光骤然熄灭。

程鱼儿也发现了,发现了丫鬟仆人现在都在悄咪、咪窥视着她与李景琰。

程鱼儿面上酡红酡红,侧身让出了通道,小声道:“进来吧。”

“谢谢娘子。”

李景琰目光淡淡收回,紧锁得眉头也舒展开,拉着程鱼儿的手,十指相扣踏入寝殿。

离得近了,发现程鱼儿未施粉黛,靡颜腻理的雪颊白里透红,衬得程鱼儿愈发眉清目秀,李景琰忍不住叹了一声:

“娘子,你真美。”

可他话音刚落,程鱼儿便拧眉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走了。

程鱼儿确定了,今日李景琰是故意调戏她。

他明明知道怎么哄女子开心,会撩人,却今日故意装作不懂。

揣着明白装糊涂。

程鱼儿鼻子酸酸的,她忙用手掩住微微有些发热的眼睛,急步走向内室。

其实,这可真是误会李景琰了。

只能说李景琰今日是太过小心,风声鹤唳,生怕冒犯了程鱼儿,又像十香楼吃鱼那次惹恼了程鱼儿。

·

李景琰一头雾水,他不明所以得看着程鱼儿背影,挠了挠头,关上门,追了上去。

入了室内,目光扫了一遍,没看到程鱼儿的身影,整个寝殿空荡荡的,烛影摇曳。

看着落下的床幔,李景琰心里有了注意,他推着轮椅走向拔步床,撩开帷幔。

大红的百子千孙被平铺在床上,偏内测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隆起。

李景琰眸光闪了闪。

程鱼儿整个人蒙在锦被下。

听见李景琰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她忙屏住呼吸,手抹去眼角的湿润。

程鱼儿侧着抱住自己,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闭上眼睛。

突然,黑暗的眼前亮起朦朦胧胧的光,头部的负重骤然轻了。

“娘子,你怎么了?”

李景琰半坐在床上,半侧着身子,一手半撩着锦被一角,轻声道。

“我有些累了,想睡了。”程鱼儿仍闭着眼睛,小声应道。

李景琰看着程鱼儿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又看程鱼儿不安颤抖的睫毛,凤眸中一抹流光闪现。

程鱼儿一动不敢动,身子紧绷,她感觉李景琰的目光还在她身上。

程鱼儿盖在锦被下的脚趾头紧绷,两只脚不由得缠在一起,整个人屏住呼吸。

她更加闭上眼睛,眼睛一片漆黑。

太过紧张,反而没有注意到细微的轻响。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程鱼儿感觉过了好久,没有李景琰的声音,程鱼儿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是走了?程鱼儿悄悄得想。

她唇角微微抿起,手我在一起,慢慢放在面颊旁边,谁知还没有下一步动作,整个人身子一轻。

骤然的失重感惊得程鱼儿忙睁开了眼睛。

谁知却见李景琰放大的俊颜,她整个人身子悬空,被李景琰抱在怀中。

程鱼儿惊得忙双手推在李景琰胸膛上,高声道:

“你要干什么!”

50.第50章说不过用嘴巴堵住

“你要干什么!”

程鱼儿手撑在李景琰的胸前,水泠泠的杏眼又大又圆,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看她这般模样,李景琰莞尔一笑,食指轻轻点了点程鱼儿娇小的鼻头,温柔解释道:

“你头发还湿。”

说着,他将程鱼儿放在床榻上半坐着,贴心得在程鱼儿背后放一个枕头撑着。

而后,他从身后拿出一方棉帕,双手将程鱼儿的如瀑青丝托起,用棉帕温柔的包住青丝,细细得拧,缓声道:

“春寒料峭,湿发睡下易风寒入体。”

他用五指轻轻穿过程鱼儿的发丝,力道不轻不重。

温凉的手指穿过发丝,迎面会扑来若有若无凛冽的青松香,让程鱼儿有一丝不自在,她不敢直视李景琰,又心中存着委屈,便索性闭上了眼睛。

眼前漆黑,耳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松香若有若无,纤长温凉的手指插在青丝中。

突然,头皮一凉。

程鱼儿眉睫颤动,手指猛得抓住膝上的寝衣。

是李景琰的手指,温凉的指腹在摩挲头皮。

温温凉凉,力道轻缓。

程鱼儿手背微微收紧,李景琰手纤长如玉,指节根根分明,她见过他白衣舞剑娇若游龙,英姿飒爽,美人如玉剑如虹。

前世的李景琰多是凛冽的,肃杀的,程鱼儿也以为他的手指只能做挥斥方遒的事情。

李景琰看着面前低垂的小脑袋,纤长浓密的睫羽颤颤巍巍,小脸紧绷着,樱唇抿成一抹浅浅的线。

李景琰这一瞬突然想起了一只受惊的小猫咪,强忍着浑身炸毛,强作乖巧任主人撸毛。

念及此,李景琰菱唇微微上扬,松开了手中如瀑的青丝。

车轮碌碌,印在身上的阴影消失,程鱼儿微微舒了一口气。

却还未来得及垮下肩膀,又听到车轮声渐近。

程鱼儿忙屏住呼吸,坐直身子。

李景琰拎着暖笼放在床边小几上,双手托起程鱼儿的青丝悬空放在暖笼上面。

他动作细致,不厌其烦换着青丝的位置烘烤。

约莫一刻钟,程鱼儿感觉全身都要僵硬了,实在忍不住睁开眼睛,转身将头发从李景琰的手中拽出。

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睇着李景琰,出声开口打破平静:“好了。”

“我要安寝了。”说罢,她不理会李景琰就要去撩锦被。

李景琰动作敏捷拉住了她的胳膊,眉目舒缓,柔声似水:“娘子,还生气?”

程鱼儿扭着头,就是不看他。

李景琰浑不在意,笑了笑,伸手拉住程鱼儿,将程鱼儿的身子扳正,缓声道:“娘子,我错了。”

程鱼儿不想搭理他,又心中满是委屈,忍不住水润润的杏眼微微上挑着,睇着李景琰,嗔曼道:

“你哪里错了。”

“哪里都错了。”

“没有重点,心不诚。”程鱼儿小声嘟囔一句,转开脸,不想看他。

李景琰却非要扳正她的肩膀。

程鱼儿气鼓鼓怒瞪着李景琰,水润润的翦水明眸闪着明亮的光。

炸毛的小奶猫。

奶凶奶凶,李景琰想笑却看到程鱼儿眸中的水光,心中一慌:“娘子,别生气”

程鱼儿眼中努力含着的泪珠不由自主的滑下来,琼鼻一皱,抿住嘴巴扭开了面颊。

李景琰心中慌乱,双手拉住程鱼儿纤细的双手,张张嘴不知道怎么说。

电光石火间,李景琰想起了任十三的嘱托。

任十三说书上有云,说不过就用嘴巴堵住。

虽然他斥任十三纯属胡说八道,可是,他现在也无计可施。

李景琰犹豫了一番,瞥了一眼程鱼儿湿漉漉的眉睫,心一横,倾身上前。

程鱼儿想着白日里李景琰明明什么都懂,却装作不懂,看她笑话,如今又来招惹她,心中便又酸又涩。

她知道自己不该,不该难受,她明明只是来报恩的,是来还前世李景琰数次救她的恩情。

她于他不过刚相处几日的陌生人,李景琰对她冷漠也是应该的。

是她,是她不该奢望

程鱼儿贝齿咬住樱唇,闭上眼睛,微微扬起下巴,下定了决心。

是她,越矩了。

突然,面颊微微一凉。

程鱼儿一惊,转脸,面上压来一片阴影,唇上又是一凉。

程鱼儿杏眼微睁。

李景琰一吻即离。

他微微咽了一口口水,凝视着程鱼儿的水瞳,手指微微捏紧克制自己砰砰乱撞的心跳。

程鱼儿一动不动似是僵了。

看着程鱼儿似乎比他还要慌乱,李景琰紧绷的脊柱微松,眉目温柔,唇角扬起微微的弧度,抬手拭去程鱼儿面颊圆润的泪珠。

温润的触感让程鱼儿惊醒,她慌乱得扯过锦被,低着头轻声道:“我要安寝了!”

李景琰笑着看着她,几乎同手同脚得扯被子,驱动着轮椅朝前,笑盈盈帮程鱼儿掖了掖被角。

温声嘱托道:“你先睡,我去沐浴。”

程鱼儿闭着双目,下巴微不可察点了点。

她缩头缩脑,呆呆的,李景琰心池荡开微微涟漪,他凤眸划过一抹亮光。

他低头,在程鱼儿光洁的额角落下一吻。

程鱼儿吓得又缩了缩,将被子拉起来遮住头颅。

李景琰笑弯了眼,伸手掖了掖被角,撂下床幔,驱动着轮椅朝浴房的方向。

·

床幔落下,程鱼儿猛得拉开蒙住头顶的锦被,大口呼气。

她面颊连着耳根火红火红,不知是被闷的,还是羞的。

黑暗中,程鱼儿支着耳朵听着车轮碌碌声越来越远,而后是李景琰清冽的吩咐声,再后是隐隐约约淅沥的水声。

水声隐隐,淅淅沥沥,在黑暗中泛起丝丝的暧昧,程鱼儿刚火热的耳朵似是更热了几分。

程鱼儿忙摇了摇头,抱住了锦被。

“睡觉,快睡觉。”

程鱼儿抱着被子一声又一声得催眠。

她心烦意乱,却不知李景琰此时笑意盈盈,眉梢眼角浅浅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李景琰本打算简单冲洗下,可是水凉了,身上却是愈发火热。

吹弹可破的肌肤,樱唇莹润软糯,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李景琰只觉一股火冲到躯干某处,额角青筋微微跳动。

这个变化惊得李景琰手中的水瓢嘭得一下落在水中惊起一大片水花。

半响,李景琰抬掌抹去脸上的水花,低头看了下清澈的水面,艰难得吞咽了口水。

生平第一次,李景琰太过陌生,却也知晓如何处置。

热血方刚,而已。

李景琰面上平波无澜抬起浴桶旁放置的一桶凉水,迎头泼下,罢了,又抬手泼了一盆凉水,这才觉得身上的燥意消退。

乍暖还寒,身上凉飕飕,李景琰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抓住横栏上放置的棉巾盖在头上。

李景琰回到内殿时,周遭静悄悄,他侧耳听了下,听到了程鱼儿轻缓有节奏的呼吸声。

李景琰推轮椅的动作不由自主轻了几分,可是铁质的轱辘碾压大理石地砖时还是会发出碌碌的声响。

程鱼儿似是听到了,她轻轻呢喃一声。

李景琰忙停下轮椅,缓声道:“没事,睡吧。”

等程鱼儿似是又陷入了梦乡,李景琰方才轻轻驱动轮椅到床边。

上了床,坐在床边,李景琰低头看着自己无力的下肢,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轮椅,凤眸黑压压滑过冷光,薄唇紧抿。

他坐在床边好一会儿,眸色晦暗不明,方撩开床幔。

大红的百子千孙被平铺着,只最里侧鼓了一个小小的包,不仔细看看不出床上有人。

李景琰撩开锦被入寝,看着距离两臂之外的程鱼儿,他冷冽的凤眸瞬间变得温柔,长臂一身,将娇小的身躯团在自己怀里。

睡姿陡然变化,程鱼儿不安得扭了扭身子,双手扒住了温暖。

李景琰刚下去的燥热又上来了,他垂眸,看着窝在自己心口的程鱼儿,心中甚有些奇怪。

这燥热是他以前从未体味的感觉。

正值热血少年,他又在军营里跟着士兵同吃同住,少年儿郎间打闹、插科打诨,难免会提及男女之事。

往日,他只觉此事龌龊不堪,自十岁那年撞见那事之后。

李景琰眸光倏得转冷。

黑漆漆的眸子闪着凛冽的冷光,自那之后,任何女子的接触都会让他恶心作呕。

即使他年幼的妹妹也不行。

任何的女子触碰,他避之蛇蝎。

未曾想,今日

李景琰垂眸直视程鱼儿瓷白的小脸,他将她搂在怀里,却没有任何不适,甚至温香软玉的触感让人流连忘返。

李景琰抬指,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戳了戳怀中靡颜腻理的雪腮。

美人窝,英雄墓。

怀中的美人肌肤胜雪,纤秾合度,一张欺霜赛雪,沉鱼落雁,自己一向冷静自持,如今却也如同被下了蛊。

李景琰目光更冷。

玉指攸得滑到细腻的颈项,五指张开,李景琰大掌收紧。

世上的任何情爱皆是虚妄,所有的诺言皆是骗人,朝誓夕改,指望一人至死不离简直可笑。

他不需要这些,他是战无不胜的征西将军,不应该陷入可笑的儿女情长。

这些皆是虚妄,泡沫幻影。

话本里的沆瀣情深、生死相随都是骗人的。

李景琰目光愈来愈冷,手上的力道愈来愈大。

掌心握住颈项,指腹下纤细的血管一跳一跳,温热跃动,李景琰手猛得顿住。

他闭上眼睛,双目沉入黑暗,僵直的手掌沉了一下,再次贴上那纤细不盈一握的鹅颈。

她消失了,自己便会如同往日。

就不会被欺骗。

李景琰唇角拉直,眉睫微微颤了一下,大掌狠狠收紧。

呼吸被遏制,程鱼儿眉头猛得紧锁,唇齿间溢出挣扎声。

“王,王爷。”

程鱼儿双手抓住李景琰的心口,挣扎着溢出一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