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紧紧攥着邢霜的手,“对的,会没事的。父亲一定会没事的。父亲他已经叫人接我来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照顾父亲。”
“嗯,回去,回去,父亲重病了你回去也是应当的。老太太定然会安排人送你回去的。我也已经叫如意带着紫鹃给你收拾行李了。只等府里安排好了,拿上行李,就可以走了。”
黛玉这才安下心来。只等着收拾好就走。邢霜心里却不是她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事情果然按着原著的轨迹在运行。自己好像改变了些却又好像依然在命运的掌控之下。小的事情许是自己确实带来了一定的影响,但是大的运行轨迹依然在兜兜转转地稳定运行着。
若是旁的事情,邢霜许就是真的看戏了。只是在林如海这件事上邢霜却还是想要再努力一把。不为别的,就只是为了叫黛玉的将来能好一些。或许,在她刚来红楼世界里的时候,只是把黛玉当做一个想象中的林妹妹,是女神,这才跟林妹妹交好。然而,迄今为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黛玉早就不是书中纸片人的形象了,而是一个有些有肉、活生生真实存在的人。会哭会笑,会使性子,也会甜甜跟自己撒娇的小姑娘。
如果大的命运轨迹不能改变的话,自己的存在还有意义?所以,邢霜觉得好些事情定然是可以改变的。不过是过程可能不那么容易。但是,邢霜还是想要努力一把。对于这个在自己身边养了这么久的姑娘,早已跟闺女没什么区别了。所以,若是自己有能力,邢霜还是想要努力一把。何况,若真是自己之前推测的那样,林如海许是身体有些问题,只是撑不来许久,这才想接黛玉回去,那么,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多了。
一时,邢霜心里便起了个计划,只等和大老爷商量一番后实施。
那边几个小姑娘的想法也是各有不同。
迎春心里怜惜,不免替黛玉担忧,“林妹妹的父亲去世了,只怕往后的日子也要难过了。”
探春心里倒是有些复杂,见黛玉这个表小姐过得比自己这个真侯府小姐过得还要好,她心里自然不舒服。对黛玉且嫉恨。如今知道黛玉父亲要去世了,探花心里的嫉妒自然就没了。她比迎春看得要清楚,在这府里没个身后支撑的人,处境得要多困难?尤其是林家的家财进了荣国府的门还想要出去怎么可能?那么黛玉的前路左不过两条路了。
一条是嫁给宝玉,一条是在成亲前病逝。端看老太太和太太两人之间的争斗谁更甚一筹了。毕竟看老太太对林姐姐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只怕会尽力为林姐姐争取宝二奶奶的位置。不然的话林姐姐的将来只怕只有病逝一条路可走了”
探春想的明白,自然对黛玉的嫉恨就没了。反而,主动上前安慰了黛玉一番。这还是上次闹得不愉快之后,探春首次表现得这么热情呢!
小姑娘家之前的交流,邢霜一贯是不管的,只让她们自己去相处。人心、性情、相知相交、自己相处了才知道。
惜春也赶过来抱了抱黛玉,用脑袋蹭了蹭黛玉,安慰黛玉一番。
倒是宝玉,因着邢霜这两年长时间限制他去大房那边,心里对林妹妹虽然喜欢,但是跟黛玉关系相较几个姐妹倒是生疏不好。这会儿,见黛玉一直哭着,便也过来安慰一番。只是,见着邢霜在旁边“虎视眈眈”,原本想要搂着黛玉的手又默默地缩了回来。
不说黛玉和邢霜这边的交流,贾母那边却是已经在安排上林如海的身后事了。
“琏儿,此次送你表妹回扬州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贾母在这边吩咐道。
只要是贾母吩咐的,贾琏是无有不应的。此次自然也是一样。贾琏一口便应下了。“知道了,老太太。这两日我便去打听往南边去的商船,送林妹妹回去。”不过,贾琏还是担心了一句,“只是,快要到年关了,往来的人和物品都很多,只怕一时不那么容易找到。”
贾母便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林姑爷病在这会儿呢!左右你先去找找看,尽量早些罢了。”
贾母说完,又转头叹息似地看了黛玉一样。然后,原先黛玉好转的情绪见着贾母这副哀叹、怜惜的表情后又崩了,眼泪流的比先前更凶了。邢霜没法子,只得跟贾母告辞,把黛玉先带回去了。不然,这一个个的好像黛玉爹马上就要去了黛玉马上就要成孤女了的可怜、同情目光,黛玉情绪又敏感,这么一直哭下去,眼睛也不用要了。
贾母这会儿子刚好好有些旁的事情要吩咐贾琏,只是碍于黛玉在这儿倒是不好开场。现在,邢霜提出要带黛玉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也顾不上再好好安慰一下她可怜的外孙女了,立马就应了。
等邢霜带着黛玉出去后,贾母便再无顾忌了,开始跟贾琏等人商量林如海身后事宜。
贾母跟贾琏说了一番林如海的丧事办置事情后,叫贾琏跟着过去,把林如海的丧事办完后,定要把黛玉和林家的东西一起带回来。千万别叫林家那群出了五服的族人占了便宜。
重点是一定要把东西和黛玉一起带回去!
这一回,听说还要把黛玉带回来,就是王夫人都没有说什么旁的话。为什么呢?她在想着林家的银子呢!黛玉不回来,还怎么叫贾琏把林家的银子一起带回来?
虽然她让人在府里都是说黛玉是来打秋风的表小姐,但是她自己知道,林家绝对不是自己说的那样。至少贾敏在世前后送来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破落户人家能出得起的。也是,贾母多疼她那个闺女,自己最是知道的。未出阁时,自己自己二嫂子在贾敏面前也是要退避三舍的。
一时不免又想着,林如海死的倒是时候。自己最近正愁怎么给自家闺女多捞点银子呢,林如海就要去了。这林如海又没个儿子的,只林黛玉一个闺女,可不是在给自己送钱吗?可真是打了瞌睡来了枕头,再好没有的事情了。林家的家产眼看就要到手了。故而,对于林黛玉还得再回来荣国府,一时自然也就没有意见了。毕竟黛玉不回来的话,林家的银子还怎么拿回来?
因着邢霜之前没和大老爷提过相关事情,故而,贾母等人在商量叫贾琏送黛玉去扬州的时候大老爷只默默听着也没插嘴。只等最后宣布了大老爷听了也就过去了。
回去以后,邢霜就搀着珞哥儿跟大老爷商量起了自己心里的计划。
“你说什么?离京?”大老爷听了邢霜的话就忍不住扬声重复地问了一下。
大老爷先前还以为邢霜是开玩笑,便随口笑着附和道“是是是”。只是,大老爷说话时候头都没抬,只是在那边一个劲儿地逗着珞哥儿。显见的是没上心,许是觉得邢霜是在玩笑。
这会儿知道邢霜是认真的之后,大老爷就有些懵。他都不知道邢霜是哪里来的这些奇怪思想,好端端地出京城干嘛?
第七十六章
出京干嘛?
邢霜也不是单单只是为了黛玉才想出京城一趟。她早前就有这样的想法, 有身孕后邢霜这样的想法就更盛了。
没有孩子的时候是想着自己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将来也有个落脚的地儿。如今, 有了珞哥儿,邢霜想的就更多了些。如今, 因着邢霜的存在,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或多或少地也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邢霜也不知道荣国府将来的下场究竟如何?只是, 不管如何,邢霜想着总得为珞哥儿提前留一条后路。便是将来抄家了, 也有去处。
而自己如今能做的就是早些为自家儿子多做些准备。打算等有时间去金陵走一遭, 若是将来有个事情, 只怕也是去金陵了。
只是因为先前自怀孕后身体多有不便便搁置了。等生下了珞哥儿,整天忙着带孩子, 就更走不开了。
现在的时机其实也不太好。毕竟珞哥儿才刚过完一周岁的生日, 出门的话有些太小了, 而邢霜若是要走,又绝对不可能把他单独放在荣国府里面。只是, 谁叫林如海出事的时间就这么巧了呢!
叫邢霜完全不管黛玉邢霜也做不到。刚好邢霜也想往金陵走一趟,提前做些准备。若是她自己的话,有空间的存在,怎么都能过得好好的。但是如今有了孩子,还得光明正大的叫孩子过得好,她就必须提前布置一番。
如今两件事凑在一起, 邢霜只能把计划提前了。现在便出京城一趟,先跟黛玉一起到林家去瞧瞧,之后,等事情都处理好了,再走一趟金陵,把两样事情赶一次办了得了。
也是刚好顺着林家的事儿一起走一趟,在贾母那儿还有个合适的说法。两相便宜了。珞哥儿虽然还小,倒也不是不能带着走一趟。索性还有空间的存在,需要的东西好带的不好带的什么都在空间里面提前备一份,这样也不怕孩子在路上受什么委屈。每日再给他喂些灵泉水,便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但是,这些理由都是邢霜不能跟大老爷直接说的。
便是说了,也得大老爷相信才行。只怕邢霜真告诉大老爷说她是为了荣国府将来抄家做准备,大老爷没准还得怀疑邢霜是得了失心疯了呢!何况,好些东西类似邢霜的来历、空间这样的存在,邢霜是不可能叫大老爷知道的。
所以,大老爷知道邢霜是认真的想要出京城一趟,询问邢霜理由的时候,邢霜也不能多说。只说了其中一条,告诉大老爷她就是单单心疼黛玉。想着黛玉唯一一个亲人可能也要不久于人世,所以想陪着黛玉走一遭,林如海若是真的出了事情自己也能给黛玉搭把手。
大老爷听了邢霜的解释,仍旧不是很明白的样子,皱着眉头,问道:“你就是担心跟着去了又有什么用?难道你去了林如海若是真的不行了你还能将他救活不成?还是,你去了黛玉那丫头就能不伤心不难过了呢?”
显然,大老爷觉得邢霜就是女人家一时的感性,说风就是雨的。许是他多说邢霜几句邢霜就又打消主意了呢!
邢霜心说那可真不一定。自己手里头还有几丸当初从那个可怜的地府工作人员手里讹来的丹药,还有从空间犄角旮旯里面翻出来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还没怎么用过呢,也不知道效果如何,总归该是有些用处的。刚好若是林如海状态真的不好,倒是可以试试。说不定我还真可以救活他,也叫你们贾家少做些孽事,欺负人家一个孤女还欺负得那么惨!
但是,邢霜是从没想过向大老爷透露自己的来历和空间的存在的。因而,邢霜只说“哪怕不行,我陪着玉儿总能叫她有个依靠,心里也好过一些。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吧?”
大老爷摇头,“你这舅母倒是显得比我这个舅舅还要称职。不过,你风尘仆仆地跑这一遭就为了安慰一下玉儿,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些?分明这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怎么没有用处了?若是林姑爷真的有个意外,便是琏儿去了也只能帮着外务,内宅之事叫玉儿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办?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不然,你自己留在京城,我带上我儿子,我们两人陪着玉儿一起去扬州一趟。你自己一个人在京城玩去吧。刚好还而没人管你了呢!”邢霜叫大老爷问烦了,又不知道怎么回他,便双眼一瞪,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其实,想也知道不可能,若是没有大老爷一起,邢霜是绝对出不了京城的,更何况还要带着珞哥儿一起?
但是,大老爷只听邢霜这么一说就急了。怎么能叫邢霜带着儿子两人单独走呢?她们娘儿俩走了,自己在这府里还有什么意思?于是,叫邢霜这么一通威胁也不敢再多问了。
“好好好,我跟你们一起去还不成吗?我也没说不同意啊!不过是多问两句,你就急了,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稍微改一改?”大老爷叫邢霜这么一说,也不问了。去就去一趟吧!不过,虽然大老爷应是应下了,但大老爷对邢霜动不动的暴脾气显然也是怨念极深。
大老爷应了下嘛,邢霜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就是说说而已。没有大老爷一起,她哪里走得出京城这个地界?如今,大老爷能同意,邢霜满意了,也就不计较大老爷的牢骚之语了。
只是,大老爷和邢霜夫妇两人商量好的不算,贾母那里还有一关要过。
好端端的大老爷要出京城,贾母能同意?在京城胡闹胡闹也就罢了,要出京城没个正经理由贾母那关真不好过。
不过,大老爷正经事情许是不行,这种糊弄人的事情大老爷如今可棒可棒啦!
然后,在邢霜跟大老爷商量好的第二日,大老爷一大早便闹起来跑到贾母的荣庆堂。干什么呢?说是祖母和祖父给他托梦,如今他们地府也要迁人去原籍啦,如今祖父祖母都被迁去金陵那片了。是故,老两口托梦给他叫他去给他们老两口在金陵那片地儿供奉,还叫他去金陵祖宅给他们上两柱香。
贾母:……
贾母说叫下人去给老两口去金陵那边再设一个排位,该供奉的供奉也就行了。然后大老爷就很无赖地说,“不行啊,祖母她老人家说了,就要他大孙子亲自去才行。”
贾母再想要劝阻两句,大老爷便道:“我倒是还行,就是不知祖父祖母老人家着急了会不会大半夜地来找母亲你说说话?”
大老爷话音刚落,门外一个白瓷花盆应声落地,“砰”的一声碎了。
贾母:……
这么巧合的一声花盆碎裂声音,叫贾母的胳膊上也起了层鸡皮疙瘩。
然后,大老爷顺势又有另一番说辞。只说刚好金陵宗族来信说有金陵那边有事情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不易解决,大老爷他亲自过去处理一番。府中能用的人不多,贾琏要带着黛玉去扬州,贾政又要办公,也只有他有时间出门。
金陵那边租子每况愈下也不是个事儿啊?
顺带经过扬州去看望妹夫林如海,显示贾家对他的重视。毕竟贾琏只是小辈,有些事情也不大方便,带着邢夫人一起,还可以名正言顺帮助黛玉处理家务。
这么一套说辞下来,贾母也只得同意了。
之后,大老爷又去给皇上去折子报备一下。虽然大老爷是虚职,平日在京城也就罢了,只是要出京的话还是得要跟皇上报备一下的。等经过皇上同意后方能走。好在回乡祭祖是大事嘛,再有贾代善的大儿子出了名的不学无术,皇上还能怕他谋反不成?也是老圣人最近的身体不好,脾气自然也有些暴躁。闹得皇上也不安生,哪里还有工夫搭理大老爷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便随手批了。
再有邢霜不放心珞哥儿留在京城,便要把珞哥儿带着。要知道珞哥儿自出生起就一直是邢霜和大老爷两人带着的,大老爷也舍不得一天不见,倒是也没反对。只是,多了孩子,路上要打点的就更多了。
打点议程。就是要走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还是安排好过往的船只,最好是拣着那有保证的例如官船之类的,也不怕半路遇到不长眼的宵小。
这次邢霜还带了堂兄邢忠和堂嫂许氏一道过去了。对他们邢霜是有事要安排的,当然,也是先征求了他们的意见。他们两人如今年纪倒是也不大,还有股闯劲儿。再来,岫烟虽然养在荣国府,可跟真正的荣国府的小姐们到底是不一样的。两人也想为女儿挣一份体面的嫁妆,故而也愿意出去闯闯,邢霜便带着两人一道了。
再有,公中的事情邢霜先前便安排好了,各司其职,倒是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只是,还得有个人看着,邢霜便把事情托给了莲姨娘。因为邢霜知道莲姨娘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会轻易搅起乱子来。
果然,莲姨娘接手后,也只每日看个账本,做个决策。邢霜也跟莲姨娘交代了一下,好好照看岫烟的起居。此外,若是期间迎春过来的话有事的话,能帮忙的也伸手帮着一把。等她回来后,该补偿的也会补给她,莫要担心吃亏了而对迎春视若无睹。显然,莲姨娘是个极为看中利益的人。
莲姨娘这就明白了邢霜对迎春的态度,自然也不会为难迎春。反而交好。每月的大房这边额外给姑娘的份例虽然邢霜不在,莲姨娘也照常给迎春送去。下人看见邢霜 走了之后也没把迎春忘了,就知道邢霜对迎春的态度了,自然也不敢对迎春苛待。因而,迎春的日子倒是过得还不错。
更有迎春习惯性的往大房这边来,邢霜不在,莲姨娘和迎春的接触就多了,知道了迎春的脾性,莲姨娘不免也为迎春的情商着急。比如,像是邢霜走了还交代下人照顾好她,这就是嫡母示好的信号。正常的庶女早该顺杆子往上爬,偏迎春不。要说感激她也是感激的,只是人家就是心里记得的,面上一点儿表示也没有。有时候,人与人的交往不是这么回事,莲姨娘不免就在日常相处中提点迎春一二。
等邢霜回来,见到的迎春显然较之从前有了很大的变化,此是后话不提。
这边,邢霜算是差不多把京城里的事情安排好了。便是有些旁的没有顾及到,左右还有王善保家的在一边看着,见机行事,出不了大事儿。至于邢霜要带的丫头,邢霜也只带了如意一个。
一来,如意比较心细,有眼色。自己吩咐的事情绝对不打折扣地完成,不会多有疑义。二来,也是邢霜带着珞哥儿,这一路上,难免进空间的时候会多一些。人多眼杂的,倒是不好。故而,粗使的带了一些就行了,贴身服侍的便只如意一人了。
不说邢霜,只说王夫人在贾母吩咐了一遍后,又私下找了贾琏,务必要把林家的家产全都带回来。直等贾琏连声应承下了才放他回去。找了贾琏还不算,又几次找了凤姐儿,务必要叫贾琏好生把林家的财产带回来。话语里面不免又打着为凤姐儿好的名义。只说将来这府里的一切都是他们夫妻两的,自己叫贾琏把林家的财产带回来其实也是为了凤姐儿好。若不是亲姑姑,这样的话自己再是不会对旁人讲的。
王夫人也是拿准了凤姐儿的性子,知道凤姐儿也是个爱财的。应该说她们王家的女子都比较识得金银的魅力。不然,就是自己那个妹妹也不会嫁到薛家?
一番话,若是从前的凤姐儿免不得也觉得这是姑姑不拿自己当外人,这才连谋夺人家财产的事情都跟自己说,而且将来这府里也确实是自己和贾琏夫妻两的。那么,姑姑说林家的银子进了自己口袋倒是也没错。只是,现在,凤姐儿总免不了在心里怀疑什么,再不能像之前那么相信王夫人了。
只是,如今的贾琏,和大老爷的关系虽然不好,倒是也没有多么坏。再有,那两个小妾常在她耳朵根说些凤姐儿的小话,就常常拿凤姐儿和王夫人的关系来说话。不管啥事,三人成虎,听多了总会上心。便也不是那么听王夫人的话,不过是面上应承罢了。
至于究竟如何,贾琏决定随机应变吧!若是林姑父真的不成了,那林妹妹和林家家财铁定得带回去的。若是林姑父还好,那便罢了。
当然,期间若是能占些便宜就更好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大老爷这边,征得贾母同意后,大老爷就宣布要去金陵一趟了。以回乡祭祖和处理宗族事情为由。因而,府中诸人听了倒是也没太当回事。只当大老爷这是在京里待得闷了,想出门子耍耍。反正他贯来是个混不吝的,想一出是一出,只要不是犯了大错,便也没人放心上。
所以,此次出行,旁人都只当邢霜和大老爷只是顺道去金陵,贾琏才是主办林如海丧仪的。不然,王夫人也不会交代贾琏把林家钱财带回来了。只是,大老爷和邢霜谁也没否认说不是。又不是傻子,只怕说出来两人哪里还能走得像如今这般轻松?
在荣国府诸人或是祝福、期盼、想念、不舍的目光中,邢霜、黛玉一行人踏上了回南的行程……
第七十七章
船上人倒是也不是很多。邢霜贴身侍候的带的是如意, 大老爷带着福贵儿, 贾琏也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候的小厮。家里那两个小妾倒是使劲手段跟贾琏歪缠想跟着一道出来, 只是贾琏碍着凤姐儿的威吓,又是姑父林如海的重病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轻装上阵了。其余跟着的便是一些粗使的婆子和男仆,搬运东西、沿途打点。
值得一说的是,这趟跟着黛玉一同回来的却是雪雁而不是紫鹃。
紫鹃毕竟是荣国府的下人,家人、亲眷、朋友一概都在京城, 黛玉也体贴紫鹃平日照顾自己的情谊,就不想叫她跟着自己风尘仆仆地跑一趟。再来个水土不服倒是不美。
至于雪雁, 虽然照顾黛玉不及紫鹃细心, 有些毛糙。但是胜在忠心。不像是紫鹃, 虽然照顾黛玉照看地很好,只是难免有几分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
在邢霜眼里, 紫鹃便有些不如雪雁这丫头。
尤其是这二年, 雪雁跟着吉祥很是混了些日子, 瞧得多了,倒是也没有当初初到荣国府胆怯的样子了。带出门倒是也很能唬得住人。尤其是她是林家出来的, 虽然没什么亲人了,只是难免把扬州看做自己的根,林家看得更重些。因而,这回知道黛玉要回扬州一趟,便急吼吼地跟着黛玉一道回来了。
因着林如海信里写的重病在床,因此, 也没人有什么游山玩水的心思,沿途路上遇到什么有趣的好玩的也没人要停下来歇歇脚看看的。只抓紧时间赶路。因而,一路上气氛便显得略微沉闷了些。
尤其是黛玉那边,虽然邢霜多有安慰,只是辞别几载的老父亲如今重病在身,黛玉免不了思虑不安。
离着扬州越近,黛玉便显得越加紧张。手足无措的。
也是,当初离开扬州时候黛玉还小,在京城一晃过了好几年,如今再次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扬州,难免有近乡情怯之感。再有,也是担心自己到了林府会听到什么叫她受不住的消息。心情复杂得很,有兴奋又害怕,又透着微微的紧张。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
这个却不是旁人能够帮得上的。除非黛玉到了扬州,进了林府,见到了林如海,旁的是没什么好办法的。因而,邢霜就只是照顾好黛玉的饮食起居。因着在船上,吃食有限,邢霜只能想办法一样的菜蔬换了好几样的做法,尽量叫黛玉吃得好些吃得多些,不叫她伤了身体便是。旁的只能等了。
这么着随着船只在河道上漂了将近有一个月才进了扬州地界。
等船只在码头靠了岸,大老爷抱着珞哥儿,如意扶着邢霜,雪雁搀着黛玉,又有贾琏垫后,依次下了船。下了船后众人不免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在船上这么久,快要把人憋死了,如今,可算是能下船松快松快透透气了。
扬州不愧是有着“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美誉的繁华之地。如今已经到了腊月的末尾,下了船人便彻底暴露在了寒冷的空气中。四周无遮蔽处,往来的凤仿佛钻进了人的骨头缝里去。冻得人浑身发疼。然而,码头这边,大船小舟依旧停了一片,人来人往的热闹的紧。
邢霜里面穿了一件暗红色缕金提花缎面交领长袄,外面又套了个银狐轻裘披风,也有些耐不住这码头上的凉意。大老爷外面披了个金棕色寿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鹤氅,把珞哥儿牢牢裹在怀里。
黛玉穿得一身桃红刻丝的对襟小袄,外罩一件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只是瞧着还是哈气跺脚的,想是还冷。邢霜又叫如意把自己行李中的那件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拿给黛玉在身前前面挡风。
几人围在一处等着,贾琏也套了件狐狸皮的大氅出去找马车。
贾琏四处张望,想着码头附近人流量大的紧,定然有要出租的马车,先租赁几辆马车叫老爷太太等人坐上去林家才是。只是,贾琏还没寻到马车倒是瞧见了林府的二管家林深。因着林深曾经带着林如海的吩咐到荣国府送过几次年礼,都是贾琏接待的他。故而,贾琏一眼便认出来一直四处打量的林深。
贾琏心里一喜,赶紧朝着林深招手。
林深听从林如海的吩咐,知道黛玉这段时间应该会回来,便每日带着人在这候着。这日也一样,眼珠子不错的盯着码头上来往的客船。只是,便是林深一直不错眼地盯着,人太多难免就瞧漏了一两个。还以为今天也等不到自己小姐回来了,林深心里正失望呢,就见一人朝着他招手,不是贾琏是谁?
林深赶紧地冲着贾琏也挥了挥手。然后,带着一道跟着的几个下人朝着贾琏走去。刚一碰面,也没空寒暄,贾琏又赶紧领着林深去大老爷处。
却说林深甫一见着黛玉,便跪下磕了个头,而后才道:“姑娘可算是回来了。老爷这段日子天天叫我过来看着,就想着姑娘若是回来能叫姑娘舒舒服服地早些回府呢!”
黛玉赶紧扶起了林深,焦急地问“林伯,我父亲如今可还好?”
知道黛玉身子也不是很好,林深也不敢多说什么叫黛玉担心,便回道:“老爷这几日身子还好,就是整日念着姑娘,有些茶饭不嘱。如今,我只盼着姑娘早些回来也好宽慰老爷一二呢!”
听到了林如海没事的消息,黛玉的近乡情怯瞬间便去了泰半,如今只恨不得能立马插上翅膀飞回去才好。
邢霜自然也看出来了。便用手拽了拽大老爷的宽大的衣服袖口,示意大老爷说个话。接人的都到了,还不赶紧走,傻站着干嘛呢?
大老爷便“嗯哼”了一声,找了下存在感。林深这才转过脸朝着大老爷看过来,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赶紧致歉,“瞧我这记性,看见小姐太激动了只顾着跟小姐说话,倒是一时把大老爷和大太太给忽略了。是我的不是,您多见谅!”
大老爷清了清嗓子,想摆摆手,怀里抱着儿子手伸不出来,便直接道:“行了,别客套了,还是赶紧走吧!”
林管家应了一声,赶忙走到一行人的前面带路,领着他们去事先准备好的马车放置的地方。
因着事先林家并不知道邢霜和大老爷会来,便只来了三辆马车。如今只能挤一挤了。邢霜带着珞哥儿和黛玉搭乘一辆,大老爷和贾琏一辆,林管家带着贾府的礼物一辆车。余下的随从便都另在码头附近租赁了几辆马车跟着一起回了林家。
也是到了马车上,邢霜才发现,竟是连手炉、热茶都提前备好了。也不知该夸林家的下人贴心还是林如海一颗拳拳爱女之心了。
到了林府,便是邢霜也不得不叹一句,林家果然不愧是底蕴深厚的五代列侯、书香世家。
哪怕林如海如今卧病在床,府里依然是紧紧有条,下人各司其职,丝毫不显慌乱。这才是世家大族的风范呢!进了林家,先是由林家的大管家林诚出面接待。言及客人上门,一路风尘仆仆,辛苦劳累。先叫下人带两人和贾琏去客房梳洗一番,上些糕点茶水、歇息一番。也是叫黛玉和林如海父女二人先团圆一番。几人自然也是有眼色的不去打扰。
且说,黛玉回府后,瞧着四周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又是一番感伤且不提。略略梳洗后,黛玉就迫不急待地在林深的带领下先去林如海的院子去看望她思念许久的爹爹了。
林如海这边早就收到了消息,早早赶在黛玉进门之前就已经换好了一身精神体面的衣裳。里面一件宝蓝色云纹团花的锦缎棉直裰,外头一件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头上再带一顶深褐色的帽子,无端添了几分儒雅的气息。换好衣裳后,林如海便手执一卷书,坐在黑漆葵纹的书桌旁,好似在认真读书的样子。其实,心神全都聚集在了即将要到来的女儿身上了。哪里看得进去?却是连一页也没有翻动。
只说黛玉一进门,先瞧见爹爹好好地坐着好书呢,悬了好久的心情终于安了下来。几年没见了嘛,黛玉便要上前给林如海行个大礼。口中哽咽道:“不孝女黛玉——”
却是身子刚起了个势,话语也就说了一半,就叫林如海打断了给扶了起来。林如海哪里舍得叫黛玉伏身呢?忙不迭地扶了黛玉起来。
“我们父女之间哪里需得如此客套呢?只我知道我儿的一番孝心便够了。”林如海跟着说道。
黛玉却没回林如海的话,却是林如海刚一接触到黛玉,黛玉便发现了不对之处。刚刚父亲扶自己起身的时候,袖子处分明很空。黛玉又仔细端详了林如海一番,终于发现,林如海的脸色终究显了几分苍白。又有衣服虽然精神,袖口和腰部的地方难免有些空空荡荡地,显见林如海身子的瘦弱。
黛玉多么心细的一个人,哪里瞧不出来林如海的真实状况?瞬间就明白了父亲这是故意叫自己误会他身子还好,不叫她担心。只是,黛玉又如何能够真的不担心呢?又想到一直以来父亲处处为自己思虑周全,如今父亲病重,还要为自己多番思虑。
自己除了添乱竟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委实太过不孝了些!一时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第七十八章
见着黛玉眼泪直往下掉, 林如海瞬时就有些慌了手脚。他随身也没带帕子, 只得伸出胳膊用宽大的袖子给黛玉擦眼泪。
哪知道擦着擦着黛玉的眼泪非但不减少, 反而流得就更凶了。
林如海一着急,拼命压下去的咳嗽这会儿也压不住了。而且, 因着先前一直在压抑,如今反弹起来更严重了,一阵一阵的猛咳起来。额上冒出滴滴冷汗,脸色就更苍白了。黛玉瞧见了, 哪里还敢再哭?抽出手帕给林如海擦拭额头上的汗珠,抽噎着说:“父亲怎地咳嗽地如此厉害?林伯不是说没什么大碍的吗?”
这时, 大管家也进门来了。大管家先前出去了是想叫这对父女两人单独相处一会儿, 哪知隔着门都听见了林如海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又赶紧进来了。瞧见林如海强撑着身子坐在书桌前,急的不行, “哎呦我的老爷哎, 您怎地坐起来了?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叫您多在床上躺着休息, 你还这么硬撑着,您这身子还要不要了?”
说话间又扶着林如海到内室的床上躺着了。这回, 林如海倒是也没硬僵着,先前选衣裳换衣裳就花了好一会儿,又在书桌旁坐着等黛玉,等黛玉来了情绪起伏又剧烈了些,这会儿子也确实很累,要撑不住了。便顺着大管家的手回床上躺着了。
黛玉在一旁瞧着父亲不过这一会儿子就掩饰不住的倦容, 心都在发慌,却不敢再哭。一直等到林如海躺好,黛玉上前为他盖好湖蓝色的锦被。这才忍住泪意,哽咽着道:“父亲都这样了,何苦瞒我?”
没等林如海回答,大管家便抢先答道:“姑娘不知道,老爷病了有一段日子了。这几日连衙门都没去了。老爷本就身体不好,又念着姑娘,从府里去信到京城期间,老爷日日盼着忧着,如今身子越发瘦了。”
不同于林深,在大管家林诚心里,显然是林如海更为重要。便将林如海身体状况一气儿说出来,盼着黛玉能好生宽慰林如海几分才好。至于旁的,暂且也先顾不得了。
林如海见状只得摆摆手叫大管家出去。而后道:“你在荣国府的事情王嬷嬷都跟我说过了。为父原本以为荣国府是你的外祖家,必会顾念情分好好照看你,为父再许以一定的利益,将来你就有依靠了。如今看来,却是不行了。我还在都能那么对你,若是我走了你不定得叫那群人吞了呢!”说完又是一阵猛咳嗽。
黛玉轻拍着给林如海顺气,过了好一会儿林如海缓了过来,又继续道:“所以,我才这么急匆匆地把你从贾家接回来。就怕晚了来不及安排你,到时,你只怕会叫那群唯利是图的亲人生吞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为了我的玉儿我也会好好撑着的。大夫也瞧过了,还能再拖个一年半载的。为父已经为你看好了人家,是为父同窗旧友的嫡幼子。在这期间,将你和他的亲事定下,把你的余生安排好,为父也能安心闭上眼了。”
黛玉忍着泪意,摇着头:“我不要旁人,我只要父亲陪着我。您别不要玉儿。我还要父亲教导呢,还有好多新做的诗要向父亲求教呢!天底下还有谁比父亲还要再关心我爱护我呢?我只要父亲。”
林如海抚了抚黛玉的头,眼里也不由地染上了些许泪意。口里喃喃着“傻姑娘”,却再也说不出旁的话来。
若是能够活着,他又怎么会不愿意呢?忙碌了半生,到了生命的尽头才发现自己还有好多事想做而没去做。他心中何止黛玉这一个遗憾?只是,如今他仅存的精力只够他拣一个最重要的事情来做,安排忙活好黛玉一人而已。
这么闲话一会儿,林如海累得不行,眼皮子上下打架,而后竟是慢慢合上了眼睛睡过去了。
黛玉也不肯走,只在一旁不错眼地守着林如海。几年没见,再一见面竟是这般境况,黛玉也是受了不小的打击,有些受不住。只是,黛玉仍然固执地守在林如海身边,照看。
林如海也不过是小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后脸色就回转了些许血色,好看了一些。黛玉自然也看不来了,便在心底暗暗下了个决定,不能叫自家爹劳累,那就不能再加府里的事情让父亲劳神了。
林如海歇了一觉,醒来后精神便好了一些。大管家便进来问了林如海一句:“贾府的大老爷和大太太并链二爷都梳洗好了,也都歇息了一回了。老爷现在可要见见?”
要只是来的只是贾琏一人,林如海现在不见过两日再见倒是也没什么。只是,大老爷和邢霜也来了,林如海就不好再往后延了。再来,他也感念邢霜对黛玉的多番照顾,也想当面感谢一番。趁着黛玉还在这儿,倒是可以见见大老爷和邢霜。便叫林管家领了三人过来。
林如海趁机又略微梳洗了一番,黛玉在一旁递帕子递水,一番殷勤体贴自是不提。
却说邢霜在房里,手里握着一个鎏金百花香炉掐丝珐琅的手炉,一番打量后,对林家的了解不免就更深了些,印象也更好些。
虽说是客房,屋中的摆设看得出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内室一张雕龙凤呈祥紫檀大床,上铺一套捻金银丝的滑丝锦被。不远处一架芙蕖鹭鸶镏金立屏,边上摆着大荷叶式粉彩牡丹纹瓷瓶里面插着几支新拣的梅花,错落有致地插在其中。叫人瞧着无端就好了几分心情。
梳洗好后,又有穿着得体的丫头送来茶点儿,雕红漆海棠花开的茶盘里面放着一套和田白玉的茶具。东西放好之后,也不多话,规规矩矩地在一旁候着。主子不吩咐绝不随意开口,很是规矩的样子。看着这样的林家,这就叫邢霜忍不住感叹林家的规矩了。
哪像贾家,便是丫鬟婆子也是穿金戴银、绸缎加身,富贵倒是富贵了,只是充斥着一股子暴发户的气息。不及林家的清贵有礼。再有,林家的下人都很懂规矩,不随意插话。贾家的却是个个都是有主意又有脾气的,不说次一等的,只说各个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个个都叫养成了副小姐,惯常能当自家主子半个家的。诸如平儿、紫鹃……
打着为主子好的名义,好些事儿想做便就做了。平时见过了习惯了还不觉得什么,如今到了林家,邢霜才算是知道真正大家族的规矩了。细细思量,贾家竟是有诸多不妥之处,只是平日里天天见的,倒是没怎么上心,如今出来了再回想一番,这才觉出不对来。
邢霜这边感慨着,那边大管家已经过来接人了。
大管家领人过来的时候,来得只有大老爷和邢霜,贾琏却是今日在码头那儿吹了会儿凤,有些咳嗽。便不好再过来林如海这儿。本来林如海就是一个病人,再来个病人探望算是怎么回事?因而,贾琏便留在自己屋里了。
两人进了门,林如海却是还在床上躺着。听见声音了,黛玉这才扶着林如海靠着宝蓝色的绫缎大迎枕坐起身来。邢霜过来了,黛玉瞬间就觉得好似心都安了下来。每回有大舅母在,好像最后什么事儿都不叫大事,叫人瞧着就安心。
只是,扭头瞧见大老爷的时候,黛玉的脸就有些抽搐。着实是大老爷的脸有些怪异,黛玉就有些绷不住表情,却又碍着一屋子的长辈不好太过随意,只得克制着些。
却说大老爷的脸怎么了呢?
原来,刚刚在房里的时候,大老爷带着珞哥儿玩的时候他宝贝儿子挠的。珞哥儿虽然已经会走路了,只是多数时候还是赖在大老爷怀里叫他抱着。大老爷也是真疼这个小儿子,经常扛着儿子在肩上骑马,或是驮着转圈圈,有时抱在怀里转悠。刚才珞哥儿就是在他怀里抱着。小孩子又都没个安生劲儿,在大老爷怀里扭来扭去的,然后指甲尖儿就不小心从大老爷的嘴角那儿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红色的划痕。从嘴角蜿蜒到而后,曲曲折折地横在一张脸上,形象有些搞笑。
也是孩子小,邢霜甚少给孩子剪指甲,孩子指甲长了些,这才酿出了这等“祸事”。
疼倒是不能,就是样子显得有些怪异。邢霜瞧见了就想笑,又考虑到大老爷死要面子的德行,跟黛玉一样很是艰难地忍了下来。就这,大老爷还有些气呼呼的。然后,大管家去找人的时候,大老爷还拒绝来着。只是,原本邢霜女眷的身份就不便过去林如海那边。还是因着林府里没有称得上身份的女主人招待,又有黛玉在林如海这儿照顾着,因而,便这么含混着过来请了大老爷夫妻两人。这时候,大老爷若是不去,邢霜一个人哪里好过去?
故而,邢霜放下脾气好生地哄了大老爷几句,这才把傲娇的大老爷给哄着出来了。
只是,一路上异样的眼光还是叫大老爷有些恼火。等到了林如海处,见到了林如海,见着林如海和黛玉这对父女两的眼神齐花花地往自己脸上打量,嘴角微微抽动,神色怪异。大老爷不高兴了,瞪着眼睛道:“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老子这脸是自家儿子挠的,你们一个个的都在想什么呢?”
大老爷一声,倒是将原先有些憋闷的气氛搅没了,屋里的氛围又显得轻松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
一个个的都在想什么呢?
却说着实不能怪人家林如海和黛玉父女两, 而是大老爷脸上那道自嘴角蜿蜒到耳后的红痕, 着实太有误导性了些。瞧着就像是叫女人的指甲给挠的。跟来的女眷中除了邢霜又没有旁人, 因而,都只当是大老爷叫自己媳妇挠了却抹不开面子, 欲盖弥彰,拿着儿子做掩饰呢!
倒是没瞧出来,大老爷人高马大的竟也是个耙耳朵的。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大家就一致对大老爷一副理解的样子,半点不拆台。大老爷过来的时候可是接受了一路的目光洗礼, 瞧着众人神色怪异,自然也觉出不对来了。他就说不来不来的, 偏邢霜不让。如今来了, 果然叫人误会了, 大老爷不高兴了。双眼一瞪,对着屋里几人又是解释又是诘问的, 就差没掐腰了, 邢霜简直没眼看。但是, 不得不说,却是成功地搅乱了屋子里显得有些沉重的气氛。
林如海握紧拳头抵着嘴唇, 闷闷地咳嗽一声,心里却对这个大舅哥的感官好了许多。
这时候,大管家带着两个丫头端上茶点后就在林如海的示意下撤了出去,将屋子里其余的闲杂人等一并都带了出去,只自己在房门口不远处守着。
等人都出去了,林如海就对着大老爷歉意地笑:“我这身子着实是不争气, 倒是怠慢了舅兄和舅太太,万望见谅。”黛玉见着父亲如此,也上前跟着解释了两句。黛玉走向邢霜跟前福了一礼,在邢霜面前她一向是实话实话,回道:“大舅舅、大舅母勿怪。先前父亲是要起来招待你们的,只是叫我拦下了。父亲的身子不好,大夫吩咐了要卧床休养。我想着大舅舅和大舅母也不是外人,便做主拦下父亲了。”
邢霜又哪里会跟病人计较这些?倒是亲眼见着林如海了,见着林如海身形瘦弱、脸色苍白、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低咳声,便知林如海身子确实有些不好。只是,也不知道这个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是正常的染病了还是如好些人暗中猜测的那样是中毒了?反正总不会是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弱症。自己手里倒是有些东西,那也得要对症下药才行啊!只是自己不过初一见面,便问人家这个好似有些不太好?
邢霜一时就有些犹豫。
林如海虽然身体有些虚弱,歇息了一觉之后精神还是有的。便一直打量大老爷,余光也有瞥到邢霜脸上的犹豫之色。只当邢霜有什么麻烦事情要求助,碍于他的身子状况不好张口。刚好林如海感激黛玉在荣国府仰赖邢霜照顾的那些时日,便对着邢霜开口道:“舅太太有话不妨直说,海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是有一二为难事,海亦可帮忙转圜。”
林如海话一落地,邢霜就不纠结了。左右周围也没人,问问也不会如何。便对着林如海开口道:“冒昧问一句,妹夫身上的病症所谓何来?”
邢霜一句话倒真是问住了林如海。他不妨邢霜是问的这个,也是没有想到邢霜一个内宅之人竟是还能关注到这些,一时有些不好答话。果然,就瞅见黛玉也直直地盯着他看。病了就是身体不好了嘛,黛玉先前从没想过林如海的病因从何而来。林如海自然不会故意跟她讲。如今听邢霜这么一说,竟是好像另有隐情。黛玉一时便也紧张上了。只盯着林如海看。
林如海扶着额,有些头疼。
官场上面的事,左不过就是那样。如今老圣人身体抱恙,有些人自然就急了,急着想要掌控扬州这块地儿。那么,自己身上这个既有实权、又握有财富的重要职位自然就碍了某些人的眼了。自己早前便防备着了,却不想还是中了招。等发现了的时候,毒已经浸入身体一定时间了,如今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但是,有些事自己心里知道可以,说出来就不行了。只是,现在黛玉眼巴巴地望着他,不说一点儿东西出来铁定是不成的。因而,林如海便略微说了两句,至于那不便言说的部分便隐了过去。左右林如海若是真想瞒一些东西,在场的几人谁能算得过他心里的弯弯绕绕的?
只见林如海苦笑道:“我这身子先前是中了毒了。至于原因,左不过是官场倾轧那一套,倒是不好跟你们多说。因着那些人也不敢太过放肆,明晃晃的谋杀自然不会干,因而用的只是一些侵袭人体五脏、致使人身体慢慢虚弱的药物。自然也更隐蔽,不易发现。还是管家见我身子迟迟不好特意请来的一个有点儿名气的游方郎中检查出来的,只是,发现那会儿距离我中毒已经有半年的光景了。身子该糟蹋的已经糟蹋了,大夫估计顶多也只这一年了。这也是我迟迟不敢接玉儿回来的原因。如今,我人已经中招了,只等混日子了,她们自然也就不再关注玉儿一个孩子了。该都只等我哪天捐馆挪位子了呢!”说到最后,林如海的语气显然有些嘲弄的意味。
黛玉听了,这才知道父亲身子问题竟是真的另有隐情。一时又恨那个对父亲下手的恶毒之人,一边心里又为林如海嘴里的一年半载发苦。眼角酸酸涩涩的,却强忍着不叫眼泪流出来。只颤抖着身体,泄露了她的心思。
大老爷就直接多了,听说林如海是叫人害的,顿时就张口大骂道:“黑了心肝的混蛋王八羔子,背地里害人是算是什么本事?叫我看他们都是嫉妒妹夫,早晚一个个都得天打雷劈……”
林如海瞧着大老爷在那边没有逻辑地胡乱骂人,要是早前他定觉得这人粗鄙不堪,不能往来。只是如今,知道自己没几天活头了,换了个心境,倒是觉得自己这个大舅哥还是挺可爱的。纵然言语粗俗了些,却也是在替自己抱不平,只这一点就叫他觉得暖心。
朝堂上的那一套,反正邢霜是从来没有弄懂过的。确定了林如海身体确实是中毒所致,邢霜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只邢霜考虑要不要叫林如海知道自己手里有药,叫他自己选择要不要用。不过这想法跳出来后也不过就一瞬就叫邢霜打消了。不说自己也不确定那丹药能不能救治他,只说丹药叫林如海那样心思深的人知道了,到时候自己可怎么解释药的来源?糊弄糊弄大老爷还成,左右糊弄不过去自己还能胡搅蛮缠也能过去。对于林如海这种常年处在算计窝里的人,自己可没那本事在他面前胡编乱造。
故而,邢霜决定还是之后找个机会悄悄把药给林如海试试吧。反正,丹药本身是无毒的,最多就是对林如海没有效果,也不会伤身。再有,能活着林如海肯定还是想活着的。那就这么着吧,旁的她也管不了了。
几人再略微寒暄几句,瞧着林如海面容倦怠了,大老爷和邢霜就退出来了。紧接着,黛玉也跟出来了。却是被林如海“赶”出来的。
邢霜拉过黛玉的手,瞧着黛玉脸色也不甚好看,眼睛有些红肿,料想黛玉今天只怕哭了好些回。只得劝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如今你回来了,想照顾你父亲多少日子照顾不得?现在,且先回去休息一下,把自己的身子顾好才行。不然,你父亲怕是还要转头操心你,还如何能安心调养身子?”
这么一天下来,黛玉也有些生受不住。便听了邢霜的劝,回房休息一阵了。大老爷和邢霜也回了自己所居的客房。
黛玉回到自己住的漱玉居,在雪雁的服侍下沐浴一番,而后换上寝衣就上床歇息了。
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躺在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上,望着头顶大红描金缠枝帐子,身上盖的大红底绣五蝠捧云团花的锦被,不远处的紫檀木雕出水芙蕖的插屏,黛玉还在怔楞恍惚。原来自己真的回了扬州,回了自己家。不是做梦啊!
换上一件玫瑰红刻丝十样锦的小袄,牡丹盘金彩绣棉裙。黛玉手里捧着鎏银浮雕的手炉坐在镜台前任丫头给她梳妆,一旁还摆着累丝镶红石熏炉,丁点儿不会冷。
这丫头是专门调教出来伺候黛玉梳头打扮的,手艺确实不错。应着黛玉的吩咐,挽了个简单轻盈的髻儿,配上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钗,一对耳上玉兔捣药的耳坠子,便将黛玉身上轻盈灵动的气质显露了八九分出来。
黛玉这回回来,漱玉居里面配制了两个嬷嬷,四个大丫头,八个二等的丫头,小丫头黛玉就不知道了,惯常是见不到的。这些都有院子里的嬷嬷打理,黛玉也没多问。总之就是不需费一点儿心思,衣服添减随时有人备着提醒着,渴了想喝茶都不用她说,就有人估算着时间端上来,更不用说熏笼手炉这些的,伺候的精细的不行。也不知道是调教了多久,总之,将黛玉服侍的甚是精细。这是在荣国府在大房时候比不了的。倒不是邢霜舍不得对黛玉花心思,而是荣国府里的份例就是那样。再有荣国府调教下人的手段也都跟林家比不了,自然照顾人也没这么精细。
梳洗好了之后黛玉又去给林如海请安,陪着林如海说说话、解解闷。这么着适应两天后,黛玉想着为父亲分担一些事情,也好叫父亲能安心静养的,便想接过府里的内宅事务。虽然大部分都是由管家来处理,但是管家毕竟不是主子,好些事情还得要主子做主才行。黛玉见过林如海处理过几回,就想帮他分担一些。跟林如海说了声之后开始渐渐接手内宅事务了。林如海想着自己自己走了之后总得黛玉立起来才行,便也放开手叫黛玉实践了。
黛玉刚上手时候还有些生疏,不过好歹之前也帮过邢霜管理过荣国府大房内务一段时间也算是有些经验,再有林家的下人也省心,黛玉又是林府唯一的小姐,自然也没人敢出幺蛾子。因而黛玉上手之后还算顺利,便是有一二不懂的,又有邢霜在一边帮着,在实践中教导她管家理事的技巧。黛玉的表现着实不错。就是林如海也很惊奇。他早前观黛玉做诗还担心黛玉性情太过孤高怕她嫁人后会被婆家嫌弃,为此很是担心了一阵。如今看来,自己却是多虑了。
黛玉管理家务上手后用的时间就不多了,一天花两个时辰在家务上面也尽够了。余下的时间她又找到了新的事情干。那就是亲手为林如海烹制各种养身的羹汤,眼见着林如海在喝了自己烹调的汤汤水水中脸色渐渐红润好看起来,黛玉就高兴了。眼泪也没了,更有兴致起来,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长在厨房给林如海炖汤喝。
直把林如海喝得闻汤色变,偏生是自己的掌珠亲闺女端来的,还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满眼孺慕又期盼地看着你。林如海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仰头一咕噜灌下去,端的视死如归的模样……
不过,也确实很有效果便是。倒不是真的是汤水起了作用,而是邢霜给黛玉烹制的羹汤里面每次都偷偷放了灵泉水进去。之后又把一颗解毒丹在热水中化了给添到了汤水中,只是许是林如海中毒时间太长药性已经融到身体里了,解毒丹的药效似乎并不大。邢霜又给用了一颗依然还是这样。邢霜观察几日之后还是咬咬牙把仅有三颗的小还丹取了一粒出来,复又在水中化了之后叫林如海用了。而后,林如海的脸色才渐渐好了起来。
林如海的脸色好转,贾琏却很是焦躁。情况不对啊,林姑父的身体状况在好转,那老太太和二太太的吩咐铁定是不成了。那自己现在要怎么办?要不要在扬州继续等着?还是带林妹妹回京?王夫人那贾琏倒不是很想搭理,只是老太太那头他却不能不顾。他已经给老太太去信了,只等贾母示下。
眼看着到扬州进了林府已经十来天过去了,瞧着大老爷和邢霜这对夫妇一直没有动身往金陵去的打算,贾琏还心里急得不行,怎么还不走呢?还不走呢?贾琏叫扬州的青楼楚馆勾的心痒痒的,却也不敢出去放肆。心里可不焦躁吗?
走不走?什么时候走?大老爷自然是听邢霜的,邢霜辛苦了一遭自然也想知道结果。这不是正在等林如海的诊断结果出来呢嘛!
谁的身体谁清楚,要说其中感受最大的还是要数林如海自己了。明显察觉到身体在好转,林如海当即就叫大管家把先前那个游方郎中请过来。一探脉,发现林如海的身体确实在转好。
“只是——”郎中抚着胡须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直把林如海看的心焦……
第八十章
“只是什么?”林如海看向郎中, 既害怕又期待。
郎中叹了一声气, 道:“只是——药用得晚了些。老爷中毒时间太久, 毒已经浸入身体各处。我虽不知是哪位高人给老爷用的药,那药也确实是有奇效的。只是人的血肉之躯脆弱的很, 老爷那药又偏偏用得太晚了些。可叹可叹!”
郎中摇摇头,很是遗憾。他惯来游走四方,见到的奇人异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倒是也没觉得林如海这个事儿有什么不对。只是, 难免觉得可惜了些。
林如海那颗飘飘荡荡不上不下的心猛地就沉了下去。原来还是不行吗?
自己分明感觉到身体好了许多,竟是还不行吗?
林如海一拳砸向桌案:“也不知我林如海究竟做错了什么, 老天你要这么对我这么对我林家?”冷静平和如林如海也不免发出一声奔溃的呐喊。没有希望是可怕的, 只是, 有了希望之后希望破灭那是更是伤害更重的绝望。林如海如今就沉浸在这样的绝望里,连同之前一直在压抑的消极负面的情绪统统都爆发了出来。
父母、嫡妻、嫡子早逝、后继无人、眼看自己也要不行了而自己的掌上明珠前途未明……
林如海整个人都不好了!
郎中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又是感叹又是遗憾。直道听到林如海拳头砸桌子的声音, 悄然转醒。瞧着林如海状态不对, 方意识到不对,一拍脑袋, 又来了一句:“不过——”
天都塌下来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林如海似是在神游,双手撑在桌案上:“先生有话一次性说完便是,我受得住。”
可不受得住吗?左右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郎中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老爷也别太悲观了。您这次怕是遇到了高人,赶上了运道。那药虽不能治好老爷, 却也实实在在地将老爷的身体状态调节到了最佳。也是个续命的良药了。若是原先,老爷该只有一年半载的时间,如今却是能多一两年的寿命也说不得。”
说完郎中便往一旁撤了撤。显然对于之前没把话说清楚有些心虚。
林如海原先已经认了命,心思大起大落之下,不妨竟然还有意外之喜。一时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感恩之心。若是郎中先说起自己虽然好转,但是只有两年可活,只怕自己还得略感不平不足。如今,知道本来约莫只有半载的,现在确是足足多了一两年,又可以弥补好多遗憾,心里便只有感恩的了。
如今,感觉能在原有基础上多活一天都是捡来的赚来的一样,林如海心里已经满足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玉儿说。这些日子自己的变化玉儿自然也是知道的。这几日总催我寻个大夫上门看看。自己能接受,玉儿能吗?
林如海不忍心让女儿再一次失望。况且,如今自己身体转好,还能再多活一段时间,对自己动手的人只怕就不安生了。怕是过完年,扬州城就又要不太平了。届时黛玉还是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只怕还得要送往京城去。若是知道自己寿命不久,玉儿还会走吗?
不用问,林如海也知道结果。若是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玉儿只怕说什么都不会离开扬州的。可是自己卷入这场是非当中,不管是哪一方阵营都不会容得自己轻易退出身来。自己倒也罢了,只怕她们会朝玉儿下手。这些人使出的手段防不胜防,自己都中了招,哪里又能保证黛玉的安全?
故而,林如海决定还是不叫黛玉知道真相,只当自己好了吧!叫黛玉安安心心的生活。自己这一生不过只这一个闺女,除了平生的理想抱负,所挂念的也唯有一个女儿罢了。
自己便在这有限的还能活着的两年里,为玉儿安置好一份未来,挣一份保障。
只是怎么将黛玉瞒过去、骗过去,自己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不说林如海这一番心思,远在京城的凤姐儿这边却也发生了一桩糟心事儿。
却是因着秦可卿久病不愈,凤姐儿自入冬后便常去宁国府看望她。一来二去的,倒是叫贾氏旁支贾代儒之孙贾瑞给缠上了。
且说宁国府贾敬过寿辰那日,凤姐儿在园子里赏景,黄花飞舞、红枫高挂、白柳依依、溪流潺潺。端是美丽。却半点不入贾瑞的眼,反倒是那赏景的人一身红衣、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的模样入了贾瑞的眼里。而后,更入了心。
却是应了那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贾瑞看得痴了,面上不免就露了意。况他素来是个没脸没皮的,倒是也不在意叫凤姐儿知道,反而特意借此试探一番,言语中便故意颇多调戏之语。
凤姐儿多厉害的人啊,哪里受得了如此委屈?
只凤姐儿虽然对于贾瑞的轻浮冒犯心中暗恨,却不好在这人来人往的园子里闹将开来,损了自己的名声,叫旁人看了笑话、徒增波澜。
故而,凤姐儿只面上虚虚应他,凤目流转,眼波带笑。嘴上再假意跟贾瑞调笑说一堆模棱两可的亲密话。心中却是暗暗发狠起了算计之心,下定决心定要治上他一治,好叫贾瑞这厮知道自己的厉害才行。
再来,贾瑞是贾府义学书塾贾代儒的长孙。本就是贾家旁支的身份,身上又没什么正经差事,这样的人在凤姐儿看来整治也就整治了。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却说凤姐儿不动作时便已经叫贾瑞入了心,凤姐儿再顺着贾瑞的调笑言语暗示、眉来眼去,笑语盈盈,贾瑞已是酥了半边身子。
之后,贾瑞自是伺机找上门来寻凤姐儿说话,凤姐儿假意周旋,却是早想好了几个套子,只等贾瑞往里钻罢了。贾瑞犯了淫邪之心,自然躲不过凤姐儿挖的坑,一跳一个准。寒冬腊月的叫过门风吹了整整一夜,回去又叫祖父贾代儒打了板子,而后又被兜头泼了一身的粪便、添了债务,偏贾瑞对凤姐儿贼心不死,日日想着凤姐儿的模样身段暗自纾解。几番事情下来,贾瑞便一病不起了。
而身处扬州的邢霜却是完全忘了这遭事儿了。不然,邢霜就该知道之后该有个跛足道人出场了。邢霜却是早想会会他了。黛玉从娘胎带来的弱症邢霜一直没办法将之拔除掉,凭着邢霜手里的东西,正常情况下不该是这样的。只是,想到黛玉绛珠仙子的身份邢霜又有些明白了。红楼世界的因果、命定什么的好些都是说不清楚的。自己这个外来者是弄不明白了,却不见得那两个一路看着红楼众位女子下场凄凉的和尚和道人不知?
因而,邢霜打定主意,有机会定是要对那两人问上一问才行。
却说黛玉眼瞧着林如海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身子一天比一天康健,心里几多欢喜。便连着催了好几次父亲寻个大夫上门诊断一下。
林如海拖了几日,而后,终是下定了决心联合请来的那位游方郎中演了一场戏。
房间里,林如海伸出手腕叫郎中诊脉。
郎中表情深沉地给林如海探脉,黛玉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看,只盼着郎中能说一句无事才好。
郎中余光瞥了黛玉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里却不得不为这父女两人这一番情义感动,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罢了。原本觉得有悖医德,如今却也顾不得了。
郎中对着林如海微一点头,道:“观老爷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节律一致,该是康健了。接下来,只要继续按着我给老爷的方子调养一段时间也就无碍了。”
郎中话一落口,黛玉就长长呼出一口气,显见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想着爹爹先前病得那么厉害,就是爹爹按着大夫的药方吃药,自己也给爹爹炖药膳、养身汤了,黛玉犹不放心,跟在郎中后面又追问了一句:“果然是真的好了?不会再有什么你没瞧出来的吧?”
郎中便故意把脸色一摆,皱着眉,黑着脸,一副怀疑我医术绝不能忍的表情:“姑娘不信,还找我来干嘛?既不信我,那就另请高明罢!”说话间,袖子一甩,拎起药箱就要气走的模样。黛玉原先还有些不真实感,如今却是完全信了。自己那话显见是怀疑了人家的医术,人家生气了要走也是难怪。只是,父亲说了当初父亲身体的问题请了扬州城不少有名的大夫看都没看出来,显见是个能耐人。有能耐的人脾气总是有些古怪的,自己可不能因着一时之气叫他走了。
黛玉急忙叫管家拦下,又给郎中道了歉,然后林如海给使了个眼色,郎中自然顺着坡下来了。就随着管家下去安置了。
而后,黛玉这才一脸欣喜地看向林如海:“父亲,你好了,你真的好了!”黛玉拉着林如海的袖子扯来扯去,高兴地像个不知事的孩子。
林如海看向黛玉的眼里是满满的挡不住的疼爱,眼角好似还有些湿润,轻轻抚了抚黛玉的头发,“是啊,为父的身子好了,从今往后我儿就不用再担心了,只做个在父亲护佑下幸福快乐的孩子就好了。”
黛玉看着父亲眼角的湿润只当是父亲太高兴了,便只看着父亲呆呆地笑。
一旁的大老爷和邢霜好似隐形人一样一直没有插话打扰这对父女。只是,邢霜看向林如海的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