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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桃夭 飞翼 24649 字 1天前

第251章

“大哥。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林三老爷看着自己的路人甲大哥都惊呆了。

“难道你知道?”

宁国公歪了歪头。

“知道啊。”他理直气壮地躲在宁国公夫人的身后,觉得自己找着了靠山,因此一点儿都不担心眼前的弟弟。

有媳妇儿在,国公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是这样任性。

可是林三老爷却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动了动嘴角,看着一向很笨的长兄,艰难地确认道,“大哥,你早就知道阿萝不是林家的血脉?”这不能够吧?他大哥这么笨,到底是哪里露出蛛丝马迹叫他知道了?然而他就见宁国公犹豫着点了点头,蹭了蹭妻子的手臂尴尬地说道,“偷听到的。”

见宁国公夫人垂头看着自己,他就哼哼着说道,“之前你和阿玄说话,我偷听到的。”作为一位致力于将八卦进行到底的优秀国公,国公爷一直流窜在宁国公府的各个角落。

因此,偷偷儿趴在窗户外头偷听一下妻子跟靖王的说话什么的……

“难得你竟然能忍得住没有来问我。”宁国公喜欢八卦,也乐于跟人分享八卦,宁国公夫人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坚持这么久。

“我也没当一回事儿。阿萝是谁的孩子,这重要么?她养在林家,是阿妧的姐姐,我知道这些就足够了。三弟,这啥叫是咱们家的血脉还是不是咱们家的血脉呢?难道身上流着林家的血,才是咱们的孩子?我觉得阿萝既然从小儿养在林家,那就是跟林家有缘,就是林家的孩子。”

宁国公就抓了抓头,他一向很笨的,为人又庸碌,没有弟弟们的许多心眼子,只凭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他就垂头小声儿说道,“孩子们快乐,咱们看着她们幸福,这不就足够了么?”

林三老爷怔怔地看着宁国公。

他仿佛是重新认识了这位兄长一般。

从小儿,他与南阳侯的光芒就将兄长压制得黯然失色,说起来,兄弟里头,他与南阳侯之间的关系比与宁国公的要紧密得多。

因他有时也觉得长兄很笨。

可是直到此刻,他才霍然发现,他或许不过是自诩聪明罢了。

那么精明,那么干练,可是其实,他并不必从前并不如何放在眼中的长兄更优秀。

许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妥协了。

“既然大哥与大嫂都知道,还愿意将她过继到长房,那就由着你们好了。”

“你不阻拦啊?”宁国公急忙问道。

“大哥都说了,阿萝是林家女,既然如此,我还阻拦什么?”林三老爷斯文俊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想到阿萝的身世,目光之中不由露出几分凝重来对宁国公沉声说道,“只是阿萝的身世,大哥一定要谨守不要叫旁人知道。不然……”他有些复杂地对兄长说道,“阮氏当初与阿萝的父亲未婚有孕,哪怕有许多的苦衷,然而未婚生女,也不及林家女来的体面。”

“她父亲是……”

林三老爷下意识地就看向谦侯府的方向。

“宁香的?!”宁国公顿时就震惊了,顺便精神抖擞试图八卦。

“不是。”林三老爷发现自己果然没看错大哥,还是和从小儿一样儿那么蠢。

“那是?”

“谦侯当年有个弟弟。”事到如今,林三老爷就决定不给南阳侯那混账二哥隐瞒了,反正看宁国公夫人含笑沉稳的样子,大概是什么都知道了。

当然,大理寺卿在国公夫人身上翻了船。

宁国公夫人也蛮诧异阿萝的生父来的。

她也本以为是霍宁香……

只是林三老爷显然尚且不知道宁国公夫人是在诓自己,因此就继续斟酌着说道,“大哥大概不知道谦侯这个弟弟,想当初一箭惊天,险些将陛下一箭射死。他善用强弓,阿萝这一点,随了他。”

林三老爷卖起自家二哥来十分顺手,见宁国公倒吸凉气,就继续说道,“当年阿萝投军,二哥不肯令阿萝前往江东,就是唯恐阿萝被人撞见。她据说生得……也不必说据说。她与霍宁香生得相似,大哥也应该看得出来。”

所以她才怀疑霍宁香是阿萝生父来的。

宁国公夫人继续微笑,鼓励小叔子继续说。

“霍家满门抄斩,只逃出了谦侯一个。阮氏……在这之前就有孕,却并未嫁入霍家,因此逃出了一条生路。只是她未婚有孕,不见容于家族,被家族抓捕要落了她这一胎。当年她曾经与二哥有恩,因此二哥将她收入侯府,给她平稳安定的生活,又给了她腹中孩儿一个正经的名分。”林三老爷说到这里,就垂了垂眼睛轻声说道,“阮氏当年几乎被她娘家逼死。因此我才说,二哥其实……”

“你别把二弟说得这样高尚好么?”宁国公听了半天,就纠结地说道。

林三老爷抽了抽嘴角。

“高尚?”

“他抢了她进府,还,还和她有了阿妧,你说他特别高尚,还报恩来的……你家报恩要睡了恩人啊?”宁国公就抓头问道。

这逻辑很不对好么?

可以报恩,但是阮姨娘人家有没有说给他当真正的姬妾?

且若是当真报恩,就一定要将她收为妾室一个办法?

“我听说二弟还赶走了她的家人,驱逐了她的痕迹,我就觉得吧,二弟其实心里本也打着坏主意,是不是?”

见林三老爷难得哑口无言,宁国公就叹了一口气摆手说道,“你如今这样说,我就越发觉得二弟不是个东西。粉饰太平,内里打开如此不堪。你也算了,我不想听了。既然阿萝是霍家的血脉,这事儿我就得叫宁香知道。他孑然一身,本以为家族衰落,如今想来,倒是还有至亲在。还有阿萝……”

宁国公就犹豫着看向妻子。

“这事儿……是不是该跟阿萝说清楚?”

“大哥!”

“你顾忌阿萝的名声,她的身世不叫外人知道,这是好意,我明白。可是阿萝自己若是不知自己的身世,那得多可怜?”宁国公就摇头说道,“难道说破了真相,阿萝就不是林家的女儿了不成?不过是再多个长辈真心地疼爱她,叫她知道自己真正的来历。我就想着吧,阮姨娘这事儿,是二弟,是林家做错了。咱们不能瞒着阿萝一辈子,你说是不是?”他的心一向都很简单。

因此,他觉得自己说得这许多的话,都是发自内心,还往妻子的方向看去。

“你做的没错。很好。”宁国公夫人就温煦地说道。

“就算阿萝知道自己的身世,往后也可以过继给长房。不过我猜想,谦侯应该早就知道她的身世,也是为了她的名声,方才闭口不言,甚至宁愿不肯认亲?”

见林三老爷沉默地飞快地点了一下头,宁国公夫人就轻叹了一声。

她觉得阮姨娘这女子十分可怜。

南阳侯的做法,看似是为了保全她,是为了她与她的女儿,可是又如何不算得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巧取豪夺呢?

更叫人难过的是,这个男人抢了她,却又没有善待她。

他的府中有与阿萝同岁的那么多的庶女,可见那时阮姨娘也不过是南阳侯一时心血来潮的冲动。

可是毁了的,却是阮姨娘的一生。

“阮氏的尸骨之事,我与你大哥就交给你。”见林三老爷沉默地点头,宁国公夫人就和声说道,“这一次,三弟,一定要稳妥再稳妥,也一定要确认那一定是阮氏的尸骨。”

她想到今日的争执,难免心中疲惫,更何况因知道外头小辈们在偷听,与宁国公兄弟都压低了声音在说话,只觉得心中满心的郁结与愤怒都无法宣泄。她当初听靖王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的时候,就已经十分愤怒。

可是如今,却只觉得悲凉。

为阮姨娘的一生感到悲凉。

她又觉得心里压不住的,是对南阳侯的怒意。

为什么就为了一时的欲望,就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若阮姨娘当真愿意在侯府之中享受荣华富贵,又怎么会在盛年凋零?

“我知道了。”

“三弟曾经觉得二弟做得对,至少没有叫阮姨娘流落乱世,给她一份平安之地。只是我得跟三弟说说女子的心。”宁国公夫人见林三老爷俊秀的脸上露出几分羞愧,就平和地说道,“女子的心里,荣华富贵,平安喜乐固然珍贵。只是她……”她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哽咽,林三老爷看着眼眶发红的长嫂,突然狼狈地侧头低声说道,“大嫂不必说了。是我错了。”

他突然不能那样理直气壮地为南阳侯分辨。

他以男子的角度看这段关系,只觉得南阳侯已经仁至义尽。

可是女子的心呢?

若他原配尚在,想必那个女子也会告诉他,并不是这样吧?

“过继之事,我们秉明老太太之后就会去筹备。”宁国公夫人急忙垂头掩了掩发红的眼睛,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地说道,“劳烦三弟了。还有,不日我会请谦侯过府。”

她努力压住了心里的伤感,这才亲自起身去打开了房门。就听见几声哀叹,几个小东西就滚了进来,阿妧哼哼着从地上爬起来,顺便看自己的两个嫂子滚得更圆润些,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脯儿,仰头就殷切地看着宁国公夫人。

“母亲你哭了?”阿妧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抓着宁国公夫人的手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说起了一些伤感的事,并无不妥。”宁国公夫人就笑吟吟地安慰。

她的目光就落在阿萝的脸上。

“阿萝,你过来。”

见阿萝上前,姿容绝世,眉目似画,风流婀娜仿若天上仙子,宁国公夫人的脸上就露出浅浅的笑意。

她不知道阮氏在知道未婚夫死去,不见容于家族之后,还有怎样的胆量与爱支撑着一定要生下阿萝。

她只觉得,阿萝有这世上最勇敢的母亲,也是最好的母亲。

“你往后还是叫我大伯娘。”见阿萝面容不动,阿妧小声儿求情,宁国公夫人就继续含笑说道,“你依旧会过继到长房。只是阿萝,你与阿妧不同。我并未抚养过你,你也有自己的母亲。”

阿妧和阿萝是不同的。阿萝是阮姨娘费劲血泪留下的孩子,是阮氏曾经坚守那份爱的证明。她是阮氏的女儿。阿妧却不一样。虽然阮氏生下她,可是宁国公夫人亲手将阿妧养大,做阿妧的母亲,她当之无愧。

可是她却不能做阿萝的母亲。

“母亲,你的意思是?”

“阿萝记在长房,不过不必唤我母亲,还和从前一样儿。”宁国公夫人就垂头看着露出大大笑容的女儿道,“开不开心?”

“开心!”阿妧用力点头。

她不在意阿萝会不会叫宁国公夫人母亲。

那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她在意的是,她们姐妹终于可以在一块儿了。

阿萝却愣了一下,看着慈爱地对自己微笑的宁国公夫人。

“多谢您。”她轻声说道。

顿了顿,她却忍不住问眼前这位优雅又温煦的长辈。

“您……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看着她一脸茫然,有些犹豫又有些慌乱,仿佛不知该如何接受自己好意的手足无措,宁国公夫人的眼里就露出几分笑意与温柔。

她抬手摸了摸阿萝的发顶,如同爱惜自己的女儿。

“因为你值得最好的。”

这样的孩子,本该幸福。

不是么?

“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为大伯娘做过。”阿萝就紧张地说道。

“做孩子的,不需要为长辈做什么,就理应得到庇护。”见阿萝的眼眶红了,宁国公夫人就柔声说道,“你的生母是值得钦佩的女子。你日后要记得她。阿妧也是。”

见阿妧听话地点着小脑袋,乖乖的样子,宁国公夫人就笑了笑,这才对阿萝说道,“明日我要请谦侯过府。到时候阿萝你也来,我还有事与你说。”她说得郑重,阿萝就迟疑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握住了妹妹的手。

她知道宁国公夫人的态度怪了些。

不过想来,大概很快就要分明。

她一向是个有耐心的人,没有耐心,早就在显荣长公主麾下干不下去了,因此就耐心地等到了第二天,霍宁香风姿楚楚而来。

谦侯大人眼角含着几分笑意,显然在哪里发了小坏,叫阿妧偷偷猜想,只怕恭侯府上又要倒霉。

因此当霍宁香心情不错地坐在宁国公的对面听着路人甲跟自己八卦“厨房里那只叫翠花儿的老母鸡竟然下了双黄蛋!”这种骇人听闻之事,就见宁国公夫人对自己笑了笑。

宁国公夫人一向在霍宁香面前不苟言笑,霍宁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阿萝过来。”叫闲杂人等,连阿妧在内一块儿出去,且叫林珩看守弟弟妹妹们不许偷听,宁国公夫人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给你大伯磕头吧。”她对阿萝柔声说道。

第252章

霍宁香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硬了。

阿萝皱了皱眉。

“您忘了,我一向都称伯伯的。”

“不是称呼,而是你本就该唤谦侯一声伯伯。”宁国公夫人见阿萝美丽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就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这事儿,我本是亏了心的。早年我猜出了几分,只是不敢作准,又不敢去询问谦侯,因此耽误了你。”

宁国公夫人其实觉得自己的确不对,想当初也曾经是想要隐瞒的,此刻就带着几分愧疚地对阿萝柔声说道,“六丫头,你要听我说。你并不是林家的女儿。”

“我不是林家女?”那她又是谁?

阿萝一向聪慧,茫然惶恐之后霍然看向霍宁香。

霍宁香沉默着垂着眼睛。

他的笑容都在慢慢消失。

“你的生父是霍家子,谦侯是你的亲伯父。”见阿萝婀娜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宁国公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将当初南阳侯是怎样将阮姨娘收到了侯府之中之事给说了。

见阿萝摇摇欲坠,雪白的脸惨白得没有血色,她急忙拿手握住阿萝冰冷的手指摩挲道,“跟你说这些,不是不认你了。只是我想,你总有权利知道,谁是你的亲人。”她就对霍宁香说道,“我昨天晚上已经跟老太太说了。阿萝可以记在长房。名义上她依旧是林家女不会改变。可是这个孩子……”

“总是要还给霍家。”

总是要阿萝知道她的根。

而不是懵懵懂懂,被蒙在鼓里地过一生。

一滴眼泪从阿萝皎洁的脸上落下来。

“我母亲,她,她是因……”

“当年平宁公主将她送到自己的别业去。只是之后她殉了国,别业之中树倒猢狲散,你母亲流落别处。我去找她的时候,别业里已经空无一人。”

霍宁香就轻声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找你母亲和你。只是我走遍了南朝各处,甚至找到了你外祖家曾经的宅子,他们却都早就不知踪影,余下的一些下人对你母亲也都闭口不谈,只说从未见过你的母亲。”如今想来,都是南阳侯做的好事。

“他救了你的母亲,给了她平安,可是我从未感激过他。”霍宁香轻声说道。

因为或许南阳侯带给阮氏的,是更大的伤害。

“所以,所以母亲那时为何要留下我?”若是阮姨娘那个时候将她一碗堕胎药给堕掉,之后的人生或许可以重新开始,或许可以逃过南阳侯这一个劫难。

阿萝不能明白当年羸弱的母亲是用一种什么心情,不顾一切也要生下她。她想到阮姨娘那些年里对她一点一滴的爱,哪怕或许是因为她的存在令阮姨娘那么痛苦,可是她面对她的时候,却总是温柔而慈爱的。

为了她,甚至连家都不能回,沦落成了北朝勋贵的妾室,这值得么?

阿萝只觉得心酸。

“你母亲和你父亲,自幼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霍宁香只觉得喉咙哽咽,顿了顿,方才艰难地继续说道,“他们早年就有婚约,你父亲对你母亲很好。”那是他曾经见过的最令人艳羡的一对儿,高大寡言的青年,明媚天真的少女,他们站在一块儿,霍宁香那时年轻气盛,总是偷偷儿欺负表妹,然后看着弟弟走过来无声地将娇气地跟自己不依不饶的表妹护在身后。

多么般配的一对?

甚至令他表妹有勇气,当他们兄弟即将前往沙场之前,就偷偷潜入弟弟的房里。

那依旧记得那年,弟弟奔赴沙场前的那幸福的模样。

“大哥。”英俊强壮的青年红了一张小麦色的脸,对戏谑地坐在车中探身出来对马上弟弟眨眼睛,一同上沙场的兄长低声说道,“阿阮……大哥,我一定要活着回来。”他的眼里充满了憧憬,他也的确没有死在战场上。可是谁都没有想到霍家一夜倾覆,弟弟却死在了曾经忠诚的帝王的手中。

霍宁香就算是如今也能够想到当年弟弟的每一句话,还有对未来的期待,还有对他怀着莫名敬畏的样子。

“表妹说要给我生个孩子。大哥,我得回来娶她。”

终究,她却没能嫁给他。

阿萝默默地捂住了嘴,努力不要哽咽出声,叫门外的妹妹听到。

她动了动嘴角,方才沙哑地说道,“那阿妧……”

“阿妧是林家的女儿。”霍宁香轻声说道,“那时你该知道,你母亲已经入南阳侯府多年。”他不想去听任何人说,阮姨娘到底是怎样入府,或许南阳侯的心血来潮,令他庇护了阮姨娘,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阮姨娘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要成为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的妾室,然后在那侯府之中悄无声息地湮灭?

还要侍奉那个男人?

霍宁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头说道,“我不怨恨林家。可我却多少怨恨南阳侯。”

更何况,南阳侯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愿意去抚养阿萝?

他抚养她,可是却从未善待过她。

他叫阿萝在乐阳郡主母女面前卑躬屈膝,做一个奴婢。

叫霍家的女儿,给抄斩了霍家的南朝皇族的血脉做奴婢。

霍宁香想到阿萝那么多年在南阳侯府中无望的挣扎,眼泪就忍不住慢慢地落了下来。

他心疼极了,且这么多年为了曾经他的心事,还有阿萝的身份与出身,他谨守这个秘密。疼爱她,却不敢过分疼爱。想要维护她,却不敢过度维护,那种小心翼翼,还不能叫这孩子察觉的无奈与悲痛,都令霍宁香心力交瘁。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宁国公夫人愿意将一切都揭开,却还是保留了阿萝在林家的身份。他不知该如何感激宁国公夫妻,只觉得自己说什么话,都很苍白。

“那阿妧呢?你怨恨南阳侯,那对阿妧呢?她是……你难道不讨厌她?”阿萝突然嘶哑地问道。

霍宁香顿了顿,方才轻叹了一声。

“她是你母亲的孩子,我只会疼爱她。阿萝,你不必担心我因南阳侯迁怒阿妧。”

阿萝这才低低地松了一口气。

“更何况,阿妧性情肖似你母亲。看见她,我就感到见到了你母亲曾经的样子。”

“不要再说这个了。”阿萝飞快地说道,“再也不要说这个。”

霍宁香没有见过阮姨娘最后那挣扎又绝望,明明已经没有生机,心如槁木,却依旧要为了两个女儿挣扎地活下去的样子。

那样子其实早就磨灭了全部的美好。

她,她不能去想象,母亲曾经和妹妹那样快乐天真。

“求你了。”阿萝低低地央求道。

霍宁香仿佛明白了什么,终于什么都不说了。

宁国公夫人就在一旁飞快地擦了擦眼睛。

“既然这样,我不是林家女,伯娘,我就不能厚颜无耻占据长房的位置。”

阿萝本性刚烈,哪怕一开始在伤心,可是到了现在,也只不过是利落地跪下来给霍宁香用力磕了三个头,这才抬头看着宁国公夫人郑重地说道,“我明白大伯父,大伯娘都是为了我好。想要维护我。只是我既然不是林家的血脉,哪怕养在林家,却不能总是令长辈们为我为难。”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想姓回我原来的姓氏。”

宁国公夫人一愣,之后沉吟起来。

“可是你母亲当年……”阮姨娘未婚有孕,阿萝的身份比庶女还要令人诟病。

“我不在意。伯伯,您也不在意,对么?”阿萝不在意自己是未婚所出,没名没分,还是什么。

霍宁香迟疑了起来。

他当然愿意叫阿萝改姓,只是若只涉及南阳侯他会毫不犹豫,可是如今还牵扯林家整个的声誉。

“这件事要从长计议,缓缓图之。”霍宁香就斟酌着对阿萝和声说道,“待时机成熟,既不伤害林家的门楣与清誉,也不伤及所有人的名声,到时候,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到底已经不是当年不管不顾的性子,阿萝想到阿妧,怔忡了片刻,方才缓缓点头说道,“可以。”她的确不能那样激烈,令阿妧也跟着被牵连。毕竟若是牵出当年旧事,那阮姨娘当年的一切就都暴露在世人面前。

阿妧又该如何自处?

“我想等阿妧大婚之后,再与她说这些事。”阿萝决不能容忍自己打断阿妧的婚事。

“这都你自己决定。六丫头,你长大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宁国公夫人和声说道。

她给了阿萝最大的自由。

阿萝闭了闭眼,慢慢地跪在宁国公夫妻的面前。

“我……亏欠大伯父与大伯娘太多。”宁国公夫妻并不欠她们姐妹什么。可却养大了阿妧,又如今待她这样好。阿萝只觉得心中感激莫名,用力地给宁国公夫妻磕头,不顾雪白的脸上已经红肿青紫一片,这才抬头咬着嘴唇低声说道,“还有一事。我母亲,我母亲的尸骨,我想将她与我父亲合葬。”

母亲到死都抓紧了那枚刻着他们形势的戒指,到死都在爱着她的生父。

她想,母亲是想要和父亲在一块儿的。

生不能在一起幸福,就死了葬在一块儿。

“我父亲他……”

“葬在江南。”霍宁香当年将霍家上下都从乱葬岗背了出来,将他们都安葬,不叫他们暴尸荒野。

阿萝的嘴角就勾了勾。

“可以。”宁国公夫人就缓缓地说道。

见她并不阻拦,阿萝心中愈发感激。

更何况将此事揭穿,阿萝才明白之前一直在疑惑霍宁香为何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当年不过是看自己一眼就愿意投降,那并不是迷惑有奸计,而是因他认出了自己。

只是感激与亲近的话,她本不是一个喜欢多说的性子,因此压在心中不提。不大一会儿,整理了心情,只觉得南阳侯的一切她都懒得去理会,打开了屋子,就见阿妧软趴趴地趴在靖王的手臂上无精打采,看见阿萝走出来,小姑娘顿时就跳了起来。

“姐姐,姐姐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呀?”十姑娘就八卦地探头探脑,眼睛亮晶晶的。

阿萝看见她无忧无虑,小爪子紧紧地抓着靖王追着自己跑,只觉得眼眶酸涩。

她如今最听不得的就是霍宁香当初的那一句话。

阿妧肖似阮姨娘年少时。

“没什么。”她已经分不清,眼前晃动的是曾经的母亲还是如今的妹妹,却只想着,自己宁愿拼尽一切,哪怕命都不要,也要保护这最美好的笑容。

慢慢地把阿妧给抱在怀里,阿萝就听见小东西哼哼唧唧抱着自己的腰不撒手,就低声说道,“不过是些闲话罢了。只是往后我与伯伯更亲近一些,你不是也会开心?”见阿妧想了想,用力点头,她垂头亲了亲阿妧的眼睛。

“我觉得心里酸酸的,可是又有一种很欢喜,很踏实的感觉。”阿妧就闭着眼睛小声儿说道。

靖王立在一旁,看了看宁国公夫妻,又看了看霍宁香,哼了一声。

“来日方长,你姐姐总是在你身边。”所以别亲了!

靖王好嫉妒。

“那当然。一辈子都不能撒开我姐姐的手。”阿妧就抱着阿萝认真地说道,“往后我好好儿照顾姐姐,我有的幸福,都分给姐姐。”

“这两个孩子。”

“虽然稚气,不过胜在真心。”霍宁香就温声说道。

他立在一旁,眼角微红,却越发俊美逼人,阿妧见了霍宁香就急忙问道,“伯伯前儿病了,身子可好了些?”

这小姑娘就很忙碌地问候了一圈儿,阿萝就笑吟吟地看着她拱着小爪子团团在长辈面前讨好,就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她觉得如今的生活已经十分圆满,只要等时机成熟,自己就踹了南阳侯自立门户,重整霍家声势,因此越发不在意南阳侯府到底乱成什么样儿了。

倒是南阳侯府,经过几日的动荡,南阳侯夫人红着眼眶就来了宁国公府。

“大嫂。”见宁国公夫人正和阿妧对坐,与太夫人一块儿商议阿妧的嫁妆,南阳侯夫人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虽然阿萝过继之事不明原因就黄了,可是南阳侯夫人如今不知该怎么面对阿萝。

哪怕南阳侯不说,可是他将阮姨娘竟然单独葬在了西屿山,还有佛寺供奉,这都代表南阳侯心中待阮姨娘的不寻常。

想到曾经隐形人一般的阮姨娘,南阳侯夫人心里就越发无法分辨。

还有乐阳郡主母女……

他心里记挂了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却对她那样冷淡?

明明,明明她都已经与他忏悔当年自己的过错,可是他却始终不肯回头。

不过想到如今在南阳侯跟前最得宠的那个乐阳郡主的侍婢袖鸾,还有乐阳郡主这眼见的苍老,南阳侯夫人心里又觉得对阿萝姐妹生出莫名的滋味。

阮姨娘不过是寻常妾室,不必在意。

倒是乐阳郡主,这么多年,竟然憔悴狼狈到了满脸皱纹的地步,令南阳侯夫人心中畅快。

活该!

第253章

然而宁国公夫人是真顾不上南阳侯夫人的倾诉了。

南阳侯夫人来之前,她正忙着阿妧的婚事。

在靖王殿下持之以恒地端坐礼部大堂多日之后,礼部尚书大人终于可以摸着头上的大汗跟皇帝禀告一声儿。

都筹备好了。

王爷可以大婚了。

所以可以不要再天天儿往礼部上班儿了好么?

整个礼部的大家都在拼命地掉头发来的。

因此靖王就很得意,也很满意地通知了宁国公夫人,赶紧开始准备大婚。

阿萝都已经回京,阿妧的愿望都已经满足,再不大婚还等什么呢?

“母亲,母亲,我真的可以嫁给殿下了么?”南阳侯回京虽然在南阳侯府之中掀起了大风波,可是其实在宁国公府,也没有多少人在意。

知道南阳侯将乐阳郡主给带回来,太夫人心里就十分不痛快,因此对次子的几分想念之心也淡了。她也见南阳侯这打从回京就仿佛跟兄弟们起了心结,虽然嘴上不说,可是阿妧却知道,太夫人心里是难受的。她这几天贼兮兮地想知道,母亲与霍宁香和阿萝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宁国公夫人没说。

阿萝不让说,那国公夫人自然不会说。

“是是是,你都问了很多遍了,还问?”

“我心里头高兴。”阿妧小脸儿红扑扑的,仰头露出一张光彩照人的娇艳的脸。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阿妧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活得要飞起来了。

“欢喜大婚的姑娘多得是,只是欢喜到你这个份儿上的却不多见了。”见阿妧仰着小脑袋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宁国公夫人伸手就点着她的小脑袋说道,“真是女大不中留。”

“您见过很中留,不爱嫁人的姑娘么?”阿妧就翘着尾巴问道。

这个还真没见过。

想当初国公夫人要嫁给路人甲国公爷的时候,心里也十分乐意,不愿意耽误一天儿的。

宁国公夫人就无奈地笑了。

她拉着阿妧的手正走在给阿妧预备嫁妆的那个院子里,因阿妧是宁国公独女,又有两个十分大方能干的兄长,还有更能干的姐姐,因此一家子给她堆出来的嫁妆就富丽堂皇令人目眩神迷。阿妧都叫那宝光莹莹的嫁妆给照花了眼,且又有各家与阿妧交好的人家送来的添妆,更是堆出了一个满堂锦绣。

阿妧就觉得这样的嫁妆,简直就把她给堆成了一个小富婆儿。

靖王殿下娶了她,其实特别不亏

“看看,喜不喜欢?”宁国公夫人就笑吟吟地带着阿妧看她的嫁衣。

亲王妃规格的大红嫁衣,艳丽庄重,阿妧摸着这水一般质地的衣料,看着上面精致的刺绣,只觉得这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嫁衣。

“这料子我从前都没见过。”阿妧就对宁国公夫人说道。

“陛下特特儿叫南边儿进贡的,说当年南朝皇族尚在的时候,也只有公主下嫁才有这样的料子。你二嫂大婚的时候也是这种料子。陛下与皇后说过,女子的大婚,一生只有一次,他自然是希望你们的这嫁衣能是最好的嫁衣。”

皇帝的心里,未尝没有将阿妧当女儿疼爱的意思,且想当年胖嘟嘟一团的小东西,叫皇帝总是说想起了曾经过世的三公主。宁国公夫人不大乐意阿妧去给三公主当替身,只是阿妧却不怎么在乎这个。

阿妧都得了实惠,给皇帝一点儿心灵上的藉慰有什么不行的。

倒是这两年,皇帝仿佛更尊重阿妧几分,不再提及三公主。

他看阿妧,就是当真在疼爱阿妧,而不是透过疼爱阿妧去怀念自己的女儿了。

“回头等我和殿下进宫了,我一定多谢陛下。”阿妧美滋滋地把雪白的脸贴在丝丝微凉的衣料上蹭来蹭去。

宁国公夫人就疼爱地看着她。

也是因此,当南阳侯夫人上门的时候,宁国公夫人哪里有空理睬她呢?

只是想到南阳侯干的那点儿破事儿,宁国公夫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才带着阿妧一块儿去了太夫人的面前。

太夫人正面带温煦的微笑问了儿媳几句阿妧嫁妆的事儿,再听着南阳侯夫人与自己说话。见次子媳脸上还尚存几分喜悦与不甘交织的表情,太夫人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都说家和万事兴,南阳侯夫人乐意与南阳侯回转,她心里不是不高兴。只是她却总是觉得次子的冷淡,依旧伤人。

“大嫂这是做什么去了?”南阳侯夫人看见阿妧,脸色一僵。

打从林唐挨了南阳侯一耳光,她就觉得自己没法儿再喜欢阿妧和阿萝。

这些年,为了这对儿姐妹,南阳侯府里都已经闹出了多少的风波?

林唐为了这两姐妹,不只一次挨了南阳侯的耳光。

他是南阳侯夫人的独子,南阳侯夫人心里怎么会不心疼。

“弟妹来了?”宁国公夫人并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哪怕再觉得南阳侯夫人可怜,可是南阳侯夫人这常常给阿妧脸色看,宁国公夫人的心里都是不悦的。

她握住阿妧的手叫她跟着自己走到了南阳侯夫人的身边,顿了顿,方才缓缓地说道,“我以为弟妹要在家中照顾二弟,这段时间没空来国公府。”见南阳侯夫人一愣,她就笑吟吟地垂头对阿妧说道,“你二婶是个心里不经事儿的,不知咱们府里忙,想必是忘了你要大婚了。”

阿妧就知道宁国公夫人恼了。

这么带骨头的话出来,都有些不像是一向温柔的宁国公夫人。

显然宁国公夫人这股火儿压在心上许久,这是忍耐不住,因此才发作出来。

“没事儿,母亲您在意我大婚就足够了。我只要您就足够了。”阿妧知道宁国公夫人是为了自己才不悦的,眼眶发热。

她把小脑袋扎进母亲温暖的怀里去。

“是了,我都差点忘了是十丫头大婚。”南阳侯夫人就尴尬地说道。

“没什么,你不过是婶子。阿妧的婚事有你大嫂呢。”次子媳这一下子得罪了长媳,太夫人头都疼死了。她也知道,长媳是个十分宽容的人,可是不能触碰的逆鳞就是儿女。

从前南阳侯夫人对阿妧的大声呵斥与冷淡,宁国公夫人虽当场也有时为阿妧辩驳,然而这口气就已经憋在心里。话说回来,太夫人心里也有些埋怨南阳侯夫人。哪怕她不喜庶女,可是如今阿妧也已经不是南阳侯府的那个小庶女了。

她记在长房,南阳侯夫人也没有身份如同呵斥家中庶女一般去呵斥她。

这不也是打了宁国公夫妻的脸?

“母亲说得是。”南阳侯夫人就急忙说道。

太夫人就越发叹气。

“你们侯爷回府,府中可还安稳?那些个不懂事的姬妾,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想打想骂,端看你的意思就是。”太夫人就对南阳侯夫人和声说道,“如今你们侯爷越发显赫,只是你也不要纵着他的性子胡来。我怎么听说他仿佛将阮氏的尸骨给安葬在了西屿山?这就胡闹了。祖坟里摆口空棺,若不是你大哥发现,这也太不像话了。多伤人?他把孩子们每年去上坟的心当成什么了?不过既然阮氏不愿葬在祖坟,西屿山也挺好,不要再惊扰故去的人。”

太夫人只觉得从南阳侯这做法里看出什么异样。

不过她不愿再叫南阳侯夫人对阿萝与阿妧有什么心结了。

“西屿山挺好的,母亲,叫阮氏继续供奉在那里吧。”南阳侯夫人是不愿往后自己跟南阳侯的坟地旁还有别的女人的。

阮氏竟然没有葬在祖坟里,她其实心里颇为高兴。

只是想到南阳侯对阮姨娘的这份不同,她的脸色又有些僵硬。

“你是个宽和的人,往后会有福报。”太夫人就装作自己没有看见儿媳的脸色,这才转移话题问道,“你来府里做什么?”

“并没有什么。只是想着侯爷这多年辛苦刚刚回京,因此我想着如何照顾侯爷。”南阳侯这回回京真是风光到了极点。皇帝大肆封赏,虽然没有给南阳侯加官进爵,可是却赏赐了无数的奇珍异宝作为对南阳侯的奖赏。

且隐隐有传言说皇帝属意叫南阳侯去兵部做尚书,这样显赫风光,南阳侯夫人自然也跟着被人奉承。她最近过得很不错,虽然南阳侯对她依旧冷淡,可是她冷眼瞧着,南阳侯对乐阳郡主也越发寻常。

如今得宠的是南阳侯身边的通房袖鸾,曾经那个乐阳郡主身边的贴身侍婢。

不过袖鸾这么多年都未曾有孕,甚至还是个胆小如鼠,战战兢兢的脾气,南阳侯夫人一瞪眼,这袖鸾都能跪下的那种。

南阳侯夫人就没有将这袖鸾放在眼里。

“他在百越多年,吃苦受累,日夜为国尽忠。”南阳侯夫人想到如今风光至极,显赫荣耀的丈夫,就忍不住想到曾经自己抱怨丈夫不能给自己带来荣光,一时就越发羞愤,对太夫人轻声说道,“可我却只安享侯爷带回来的富贵平安。老太太,我与侯爷如今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想与侯爷闹了。”

她没有见太夫人越发头疼的模样,只轻声继续说道,“我愿意悔过,侯爷也……”

“你做错什么了?”还悔过。

“我曾经伤了侯爷的心。”南阳侯夫人不敢提当年自己说了什么,就轻声说道。

“他伤你伤得更重。要我说,愧疚的是他才对,怎么反倒成了你?”哪怕南阳侯才是亲儿子,可是太夫人也不客气地要说一句这话。

南阳侯夫人就摇了摇头。

“母亲,一切的根源,都是因我而起。”

太夫人不想再说什么了。

高兴就好。

“你们侯爷固然要紧,只是你也别忘了孩子们。阿姣阿馨不必说,懂事贴心,我是不担心的。”太夫人就看着脸色微微变化的南阳侯夫人沉声说道,“可是阿唐,你可要用心不要出半点儿差错。虽然说儿媳妇儿娶进门,若不好撇在一旁不理就算了,可到底是正妻,这对男子来说与众不同。阿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有主意得很。他的婚事你不要做主,他喜欢谁,你就点头就够了。”

“妹妹们都要成亲了,他也该赶紧寻个好姑娘了。”

“我也是这么想。只是阿唐他……”

南阳侯夫人心里郁闷。

林唐最近很关心妹夫们。

从大妹夫元英开始,一直关爱到了庶女的几个妹夫,特别用心地跟大家喝茶,表示林三公子王者归来,别起什么幺蛾子。

只是只知道关心姐妹,都忘了自己,这份儿脾气真是叫人无奈。

“也不要逼阿唐。”宁国公夫人就和声说道。

她皱了皱眉,想到林唐与阿萝之间的那些旧事,就在心里生出几分叹息。

哪怕阿萝不是阿妧的姐姐,也与林家没有这么多纠葛,可是就南阳侯府里那乱套劲儿,谁嫁过去都挺倒霉的。

林唐是个好的,可是南阳侯夫妻还有那府里的乐阳郡主等等,哪个是省事儿的呢?

“嫂子娘家……”宁国公夫人的娘家是后族,府中的姑娘除了从前的寿安侯夫人那样不招人待见的,大部分也都是好的。端看宁国公夫人与皇后的礼仪教养就知道了。

因此南阳侯夫人就试探了一句。只是她才开口,宁国公夫人就笑着说道,“那几个丫头与阿唐的年纪都对不上。大得太大,小的又太小,有个年纪仿佛的,却是个庶女。弟妹若是愿意,那我回去问问也并无不可。”

南阳侯夫人就摇了摇头。

她不想叫儿子再娶一个庶女回来。

三房的林羽都娶了太子妃的胞妹,林唐怎么可能只娶一个庶女回来。

宁国公夫人就笑了笑,一门心地给阿妧顺毛儿。

十姑娘叫母亲摸着头发舒服得直哼哼,恨不能翻过小肚皮。

见她一副冷淡的样子,南阳侯夫人憋了一整天乐阳郡主如今的可怜狼狈,竟然都没有说出口的机会。她有些失望地走了。阿妧却觉得自己今天被母亲迷惑,又被母亲提着耳朵叮嘱日后不必对南阳侯夫人十分忍让,心里很快活。

这几日之中,阿萝完全没有半点儿反常,给阿妧的婚事忙前忙后,倒是与霍宁香走得更亲近了一些。直到到了这大婚的当天,夜色落下,阿妧叫人服侍着穿上了那件很漂亮的大红嫁衣,很端庄地坐在屋子里等着靖王来迎娶自己。

左等右等,十姑娘等得急死了,都听见外头传来迎亲的喜乐了,可是等了半天,靖王还没有出现。

“怎么了怎么了?殿下怎么还没进门?”阿妧急死了。

急着要嫁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来的。

青梅在一旁同样衣裳郑重喜庆,看着这恨不得打滚儿表示急着嫁人的小姑娘,欲言又止,片刻方才咳了一声。

“姑娘你忘了?大婚之事,新郎官儿得叫门,门口的兄长姐夫都轮流刁难一番才能叫殿下进门。”

“然后呢?”

“您忘了?您有四个哥哥,还来了五个姐夫呢。”

第254章

阿妧顿时绝望了。

“那你觉得,今天我还能大婚上么?”

她板着手指头数了数,觉得这得是战斗到天明的节奏啊。

怎么这么多的兄长与姐夫?

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青梅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当真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不过显然靖王殿下是个很靠谱儿的人。

就在十姑娘惴惴不安,觉得自己大婚要被搅黄的时候,靖王殿下如同天神一般降临在她的面前。

不过看起来就十分狼狈了。

就不如身上的凌乱,还有脸上细小的小道子啥的,都叫阿妧有点儿发呆。

“哼!”靖王就冷笑了一声。

林珩带着弟弟与妹夫们仪态翩翩地走到了门口,对阿妧眨了眨眼睛。

他怎么可能叫阿妧嫁不出去?

“行了行了,该拜别父母长辈了。”一旁就有人笑着说道,阿妧看见靖王的时候整个人都傻笑起来,摇摇摆摆地捏住了靖王的衣摆。

小小的娇养美貌的小姑娘,沐浴在大红的烛光之下,那夺目的明艳令人移不开眼去。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都是幸福的光彩,看一眼都会令人觉得十分幸福。靖王看了阿妧片刻,就勾了勾嘴角笑了。他伸手握住了阿妧的手,抬脚去拜别长辈。

先给太夫人磕了个头。

太夫人哼了一声,又忍不住柔和了眉眼,伸手摸摸阿妧的脸颊。

珠帘后头的脸颊,雪白干净,叫太夫人心里很不舍。

无论嘴上是多么嫌弃这小东西,可是这么多年,阿妧一直陪着她,就算是铁石心肠,也叫阿妧给捂热了。

“您别想我。也别说舍不得叫我嫁人呀。反正三天以后我还回来呢。”阿妧就小小声儿地对嘴角抽搐了一下的太夫人说道,“往后我还得跟三姐姐似的,长长久久地回来吃大户儿呢。所以老太太,您今天忍着点儿,我知道您可喜欢我。可是我得嫁人呀。”

她板着手指头哼哼唧唧的,不仅太夫人,连习惯了组团儿来吃大户的阿宁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看着这倒霉妹妹,阿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黑大哥急忙在一旁给她顺气儿。

“回头咱们去靖王府吃饭,一定叫十妹妹知道她错了。”黑大哥就殷勤地出主意。

阿宁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带着儿子一块儿。”她忍耐了片刻就缓缓地说道。

她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

“你呀。”见阿妧几句话就劝好了太夫人,宁国公夫人就无奈极了。她笑着看着面前面容娇俏,今日的妆容十分鲜艳的女儿,端坐在上首,看着女儿恭恭敬敬地跪下给自己和宁国公磕了头。

见一旁南阳侯沉默地立在阴影里,目光同样落在阿妧的身上,宁国公夫人心中不知怎么仿佛突然想到了一些事,却十分模糊,因此很快就抛在了脑后。她对南阳侯最近生出许多的埋怨,因此当做没有看见南阳侯。

说起来,南阳侯是阿妧的生父。

只是他只管生不管养,宁国公夫人也不肯叫阿妧再跟孝顺闺女似的,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去给南阳侯磕头。

“走了。”阿妧也看见南阳侯了。

只是她同样当做没看见。

“我来背你上花轿。”林珩就笑吟吟地说道。

他带着几分不舍的看着长大了的妹妹,就想到曾经被自己抱出南阳侯府时颤抖慌乱的小团子,这仿佛也是一种圆满。

当年他将她从南阳侯府里抱出来,如今他再将她背出宁国公府。

“有劳。”靖王说道。

“这还像句人话。”林珩就笑了笑,他将哼哼了一声的小姑娘给背起来,妹妹很轻,他走得很轻松,走过了有些昏暗的庭院的时候,他就感到背上老老实实的妹妹突然用纤细的手臂紧了紧环在他脖子上的动作,一个微冷的小脸儿就埋进了他的颈窝。小小的女孩子怯生生的声音低声说道,“大哥哥,多谢你。”

多谢当年,林珩心怀不忍,将她从南阳侯府接回来,给了她新的父亲母亲,还有新的兄长与家。

“我最喜欢大哥哥了。”阿妧小小声儿地说道。

“大哥哥也最喜欢你。”林珩心里熨帖又温暖,就柔声说道。

阿妧就怯生生地笑了。

“就算我嫁人了,可是大哥哥还是要很喜欢我。”

“好。”

“我也会一直喜欢大哥哥的。”

“好。”

林珩很有耐心地一声一声应着,阿妧说了一会儿傻话,静静地顿住了。

许久,当林珩将这默不作声的孩子送上了花轿的时候,他就感到妹妹如同年幼的时候一般蹭了蹭他的脸颊。打从长大之后,这孩子就再也没有对自己这样亲昵过。

林珩一愣,却见阿妧藏在摇曳的珠帘之后的一双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他忍不住也失笑,伸手捏了捏阿妧的耳朵,这才转身退出了花轿。当看见靖王骑着高头大马将妹妹接走,林珩定定地看着那花轿许久。

哪怕是知道靖王的性情,可是林珩却依旧感到自己对阿妧无法放心。

他就侧头看了无声走到面前的阿萝一眼。

“方才阿妧找你找了很久,你不在,她很失落。”

“她见了我总是会哭出来。大喜的日子,她应该开开心心的。”阿萝就轻声说道。

哪怕是漆黑的夜,也不能掩盖阿萝那光彩夺目的美貌。

林珩的眼里露出几分复杂。

他动了动嘴角,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温煦地说道,“你想得太多。就算是流泪,也是阿妧的真心。她舍不得你,你就更该出现在她的面前。”

见阿萝侧目看着自己,他就微笑说道,“你与阿妧的姐妹之情,一向深厚。没有你在,这婚事只怕也生出缺憾来。”他就见自己话音未落,阿萝已经快步消失在了夜色里,就微笑了起来。元秀郡主无声地走到他的身边。

“阿萝总是想得太多。”元秀郡主说道。

“是啊。”不过阿妧嫁得还算合林珩心意,他心情就很愉悦。

“可惜了的。我本以为阿妧会嫁给阿瑾。亲上做亲,青梅竹马,这婚事多么的好。”元秀郡主就叹了一口气,觉得诚王世子妃这当真是坏事儿。

若是没有她横生枝节,那其实阿妧到底会不会嫁给年纪相差这样多的靖王真的是说不好。叫元秀郡主说,靖王不过是矮子里挑大个儿,也没比卫瑾强多少。最得分的不过是因皇后是个好婆婆罢了。想到阿妧与卫瑾之间多年的情分,元秀郡主就失望得很。

就算卫瑾今后娶亲,想要娶到阿妧这般合心意的女孩子,也不是很轻松的。

“不过是没有缘分。”林珩就和声说道。

他对诚王府没有意见。

不过他对诚王世子妃意见大了去了。

“可惜了的。”元秀郡主就最后叹了一声。

他们夫妻正在说话的时候,阿妧就坐在花轿里,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阿萝急切的呼唤,不过是转眼,就见阿萝已经拦在了花轿之前。

靖王脸色铁青地看着从花轿里扑腾出来跟姐姐抱在一块儿的小媳妇儿,再看看伸手将自家媳妇儿给紧紧抱住的绝色美人。

这女人莫不是来抢亲的?!

“我以为今天都见不到姐姐了。”阿妧就小小声儿委屈地说道。

“对不住,是我的错。”阿萝用力地抱了妹妹一会儿,这才将妹妹给推开一些,看着小姑娘委屈巴巴的脸近在咫尺,就低声说道,“我怕亲眼见你跟我离别,我就舍不得放你去嫁人。阿妧,姐姐最喜欢你,因此舍不得你。见你成亲,心里很欢喜,可是也很不好受。”她的眼眶红了,明明是担心妹妹在自己面前掉眼泪,可是事到临头才发现,原来舍不得的,想要流泪的是自己。

她哽咽了一声,方才看着阿妧微笑起来。

“你,你要和靖王殿下好好儿过日子,知道么?”她柔声问道。

“知道。”阿妧的眼睛也红了,吸了吸鼻子,趴在姐姐的肩膀上。

“别误了吉时,那就真的是我的过错了。”阿萝抱着阿妧许久,方才将阿妧送还给靖王。

“多谢殿下纵容我们姐妹这样任性。”靖王竟然能耐着性子在一旁等着,阿萝就知道,他是真心爱惜阿妧。

心里一松,阿萝就退后了两步让开了道路,阿妧巴巴儿地拉着她的手,阿萝却只是笑吟吟地将她的手松开说道,“你忘了怎么跟老太太说的了?不过是三天时间,然后咱们还是和从前一样儿。”只是她也知道,这是完全不同的了。妹妹的生命里正式地走进去另一个人。

她会有另一个家,会有另一个男人融入她的生命,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多么幸福。

阿萝觉得心里都空了一般,却又幸福得说不出话来。

“跟从前一样儿。姐姐你等着我。”阿妧急忙挥着小爪子说道。

“快上轿吧。”阿萝就将阿妧给推进了花轿,夜色里,她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霍然向着来时的阴影黑暗之中看去,却见除了夜色之外什么都没有,这才迟疑地收回了目光,看着阿妧再三犹豫地进了花轿,这才往宁国公府上回去了。阿妧躲在花轿后头看着姐姐的背影消失,心里有些难受。

她觉得自己的爱和阿萝对她的爱是完全不平等的。

她的世界里有许多的人,她对每一个人都很亲近。

可是阿萝却只有她。

她只爱着阿妧这个妹妹。

没有了阿妧,阿萝的世界就空荡荡的了。

“往后,往后我想对姐姐更好。”阿妧就小小声,也不知在对谁说这些话,低声说道,“往后我更爱更爱姐姐,然后生许多的小团子,都和姐姐一块儿把他们养大。叫姐姐和我永远做一家人。”

她抱着怀里喜婆塞给自己的瓶子蹭了蹭,把眼里的眼泪给飞快地擦进了衣裳里,这才抬头露出了一张仿若无事的小脸儿。到了靖王府,靖王府哪怕素日里肃杀冷清,可是今日却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太子夫妻亲自驾到,越发热闹非凡。

太子与靖王是同母兄弟,亲弟弟大婚来凑热闹,这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六皇子也在,就叫大家觉得十分诧异了。

六皇子一向是个随遇而安的小透明儿,这样主动出现在人前倒是不多见的。

见六皇子一派温和俊秀,虽然性情稍显清冷,可是却也是一个清贵优雅的皇子,一些女眷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思虑。

她们记得,六皇子尚未娶亲?

“这新人可算是进门了。”太子妃今日红光满面,显然阿妧给她做妯娌是太子妃心中所愿,见阿妧在前头跟靖王又是迈火盆儿又是拜天地的,她就笑吟吟地带着众多的宗室女眷等在后院儿的新房里,不大一会儿就见软乎乎的小姑娘叫许多人簇拥而来。

她上前就将阿妧的手给握住了,打定主意不去看被自己挤开了的靖王的阎王脸,把阿妧给接到手中一块儿送到了新房去。

阿妧就伪装羞涩地垂着头,待靖王挑开了自己头上的珠帘,就抬头对他一笑。

“的确是个美人。”一旁就有宗室女眷笑着赞道。

其实阿妧来往宫中,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儿,长什么样儿谁不知道啊。

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仿佛第一次见到她似的,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都往这姑娘的头上扣。

叫新出炉的靖王妃一不小心都得觉得自己当真是个超级美人儿了。

太子妃就笑吟吟地听着。

阿妧这么多年来往宫中,勋贵,宗室女眷在皇后身边也认识得差不多了,其实这房中的差不多都认识。然而太子妃还是一本正经地在靖王黑沉的脸色里慢吞吞地给阿妧一个一个介绍过去,彼此重新厮见之后,方才对累得吐舌头的小姑娘笑眯眯地说道,“好了,现在可以喝交杯酒了。”

她折腾累了,这才看靖王磨牙和小姑娘喝了一杯交杯酒,阿妧不胜酒力,喝了一杯酒就面若桃花,就越发地觉得……

靖王今天必须是要禽兽了。

阿妧也是这么觉得。

靖王同样也是。

毕竟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开封儿可以吃了,那不得大口大口吃啊?

特别是还遇到了个特别主动要求被吃,都把自己殷勤地送到嘴边的小姑娘。

待女眷们闹完了都退出去,新房里静悄悄的,静极思动来的,靖王妃想到一会儿要做的事儿,因早年曾经看过许多戏本子,顿时捂着滚烫的小脸儿傻笑起来。

她美滋滋地想着,等着自己新婚之夜就这样那样扑到靖王的身上去,想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就把桌上喝着甜滋滋的桃花酒往嘴里倒,酒壮英雄胆,一会儿就准备壮壮自己的小色心。

然而当靖王叫前头不是东西的太子拉着喝到半夜,带着几分酒气回了新房,浑身发烫就要开始大餐,却只看见了一只喝了酒等到半夜,最后睡梦里不知梦见了什么,傻笑吧嗒嘴儿的小姑娘。他上前捅了捅这软乎乎的小东西,就见她利落地滚到自己的怀里来,蹭了蹭不可言说的部位,继续傻笑,流口水。

“咯儿!”她还打了一个酒嗝儿。

靖王:……

说好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第255章

“这么会这样?”

清晨,大红色的新房之中,一只小姑娘趴在自家夫君的身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大婚之夜,本该圆房开开心心在一块儿的。

抱在一起纯睡觉是个什么意思啊?

“殿下,我好伤心。”阿妧就努力往靖王的怀里拱。

她一觉请来就已经是天明时分,这叫她太失望了。

美好回忆啥的都没有了。

明明很期待地想要和靖王这样那样来的。

软乎乎暖烘烘的小姑娘就穿着一件漂亮的寝衣在自己的怀里滚,靖王就沉默地摸着她柔软的后背轻声说道,“无妨。你昨夜也累了,本就该好好儿休息。”

他昨天抱着阿妧睡了一晚上,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其实这小东西真真正正地睡在他怀里,哪怕睡得四仰八叉的,可是靖王也觉得自己的心中安稳。当他真正地得到了这个小姑娘之后,什么圆房不圆房的,都不大要紧了。

“补上补上。”小姑娘见外头天色虽然蒙蒙亮了,可是还是有几分昏沉的,就撅着嘴巴,眼底带着大大的泪花儿去俯身亲靖王的嘴唇。

感受着那贴过来的柔软,靖王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黯哑了几分。

“别闹。”

“才不是胡闹。反正咱们得先圆房。你是我的人了。”

阿妧是个说到做到的姑娘,垂头看自己已经穿了一件很容易解开的寝衣,这就满意地将自己的小身子蜷缩在靖王的怀里去舔他的嘴唇,含糊地说道,“哪儿有成亲了,新娘子还是个大姑娘的?这说出去,那我多掉价呀。反正王府里也没啥事儿干,殿下咱们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吧?”她只觉得靖王闷哼了一声,伸出大手扣住了自己柔软的腰肢,就得意地笑了。

她的身上还带着几分桃花酒的甜甜的酒气。

靖王的呼吸越发急促,看着这不省心的小东西。

他的大手慢慢地摩挲着她腰间细白的肌肤。

“你不害怕?”

谁家小姑娘大婚第一天不害怕啊?

“不怕。亲亲。”阿妧就撅着嘴巴凑过来。

她已经长大了,有什么好害臊的。

这是她的夫君,不睡在一块儿,那像什么话?

且阿妧感受着靖王那坚硬有力的身躯,就觉得自己仿佛是一股春水软在了这男人的身上。她小脸儿红扑扑的,目光带着几分迷离地试探着扭了扭趴在靖王身上的小身子,就听见靖王哼了一声,眼前一下子场景转换,再一张开眼睛,就已经仰面躺在了床上。

高大沉重的青年压在他单薄柔软的身体上方,英俊紧绷的脸上滴落了两滴忍耐之后的水滴,之后将嘴唇压了下来。

衣裳一件一件地从床上飞了出去。

一声声细细的,有些仿佛央求,又仿佛是喜悦的稚嫩的抽泣从床幔之后传来。

许久,阿妧才感到身上那沉重的甜蜜慢慢地放开了自己。

她浑身酸软,只觉得自己一瞬间看到了天上。

她第一次圆房,靖王也不敢多闹她,唯恐伤了她,正忍耐着自己的汹涌的欲望想要起身,却只感到一双雪白的纤细的手臂娇滴滴地缠了上来。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垂头看着身下面若桃花,目光迷离的小姑娘,就见她一个劲儿地往自己的怀里蹭,小小声儿地说道,“再来一回。”仿佛是这回知道羞涩了,小东西抖了抖自己火红的耳尖儿,只管在他的身下做反。

靖王陷入了沉默。

当他以为够了的时候,小媳妇儿说,再来一回。

……他是不是真的得用点儿补汤了?

“你这是第一次,难道不会疼?往后的,来日方长。”靖王的心情十分复杂地说道。

“不疼。”其实阿妧有些疼痛,可是却还是眼巴巴地看着自家英俊强壮的夫君。

她那水润可怜的眼睛,差点儿叫靖王忍不住。

“天都亮了,你该用早膳了。”

“没事儿,很快的。”阿妧就善解人意地说道。

靖王继续沉默了。

他家小媳妇儿觉得他快了

这么说,大补汤得喝起来了。

“最后一回。”觉得自己务必得叫媳妇儿知道,说男人什么都行,就千万别说快。靖王反手就将已经挑起的床幔重新放了下来,翻身将那柔软如水,令自己沉迷其中的小姑娘重新压在了身子底下。

这一回靖王殿下比较卖力地叫阿妧感受了一把漫长的甜蜜的折磨,因此,当阿妧心满意足地睡在自己的怀里,雪白柔软的身上到处都是自己给予的红痕,靖王的嘴角就勾了勾。

昨天晚上没吃上,大清早上吃,倒是也滋味儿不错。

粗糙的大手之下是细腻雪白的皮肤,靖王只觉得心中一软,强忍着不舍方才将阿妧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被子里。

他侧身坐在床边穿好了衣裳,回头看着阿妧那甜美满足,就算是在睡梦里还勾起的嘴角,忍不住俯身拿薄唇压在她的额头。

他的小姑娘。

终于真正地属于他了。

不敢惊扰劳累的阿妧,靖王就起身无声地走到门口,打开门,回头又忍不住看了阿妧一眼,他才觉得踏实,缓缓地走出了大门。门外,宁国公夫人给阿妧的陪嫁丫鬟都立在一旁,与靖王府中的侍卫们泾渭分明。

只是看侍卫大哥们看似沉稳严肃,其实在贼兮兮打量人家美人儿丫鬟的样子,靖王就冷哼了一声,觉得掉价。他娶了媳妇儿,自然就饱汉不知饿汉饥,也不知侍卫大哥们娶不上媳妇儿的心酸。

“殿下。”青梅站在最前头,上前给靖王福了福。

她见阿妧没有跟出来,不由担心地压了压自己的嘴角。

阿妧那样柔软稚嫩,靖王却是个强势有力的大男人,也不知她家姑娘能不能吃得消。

显然未来馒头婶儿还不知道,吃不消的大概是眼前的靖王殿下呢。

“日后既然是服侍王妃的,就知道些规矩。你们是宁国公府的老人,应该知道。”靖王见阿妧陪嫁过来的丫鬟大多都是一贯服侍她的,且身契都捏在宁国公夫人的手中,调教多年绝不敢生事的,不然早就叫火眼金睛的宁国公夫人给灭了。

因此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放心,只看着青梅说道,“日后丫鬟由你管理。王妃处,你也多看顾些。本王将后宅交给你,若非寻常,不要去坏王妃的兴致。”

“有事多问馒头。”

“是。”青梅顺从地说道。

她其实只觉得苦尽甘来。

当她在阮姨娘死后,抱着呆呆傻傻的自家姑娘时那绝望的心情,如今想来,竟都有些模糊了。

仿佛阿妧从那儿以后,就很幸福很幸福。

“回头你和馒头的婚事也该预备起来。”靖王目光缓缓地看着喜极而泣的馒头叔,抽了抽嘴角,这才淡淡地命人去传饭的传饭,预备梳洗之物的预备梳洗之物。

因阿妧这些年早就在靖王府里做了个窝,因此侍卫大哥们服侍阿妧是早就习惯了的事儿,一切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靖王就满意地看到这大婚之后靖王府之中并未有什么会叫阿妧感到不自在的改变,见青梅已经带人下去预备热水,就阻拦说道,“阿妧还在睡。你过些时候再去服侍她。”

青梅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就脸红了。

只是她方才立在房外,还能隐约地听见里头的响动,就觉得靖王这真是太禽兽了。

大婚第一天就这么不知节制,想累死她们姑娘啊?

心里觉得靖王这憋了这么多年,一旦开荤只怕就得要人命,青梅就下意识地看了馒头一眼。

馒头叔急忙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见他这样乖巧,青梅方才也给自己松了一口气去。

靖王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叫眼前的丫鬟腹诽了一下禽兽了,交代完了一切,就在青梅纠结的目光里抬脚回了新房,顺手就合上了沉重的房门。

这房间里此刻还散发着甜腻的气息,靖王抿了抿嘴角,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阿妧的面前,却见她此刻还在睡,一条雪白的膀子从大红的被子里伸出来,还露出了一抹浑圆的起伏。想到方才见到的那雪中红梅一般的美景,靖王就慢慢地坐到了阿妧的身边。

他默默地忍耐着。

因为到底怜惜阿妧初次承宠,因此靖王只看不吃,把自己憋得上火。

阿妧醒过来的时候见靖王竟然还在隐忍,顿时就震惊了。

大婚第一天,夫君见她都宽衣解裳,予舍予求了,竟然还不想睡她?

这可怎么整?

小姑娘急忙就往她家殿下身上扑,试图解救自己的这场危机。

靖王狼狈地从房里退出来。

“殿下,殿下!”王妃娘娘小小一只趴在被子里,见靖王丢下一句“你得好好儿养养”就又跑了,看那路径仿佛是后院儿凉水井,不由心里觉得自家殿下太惨了。

这娶了媳妇儿还得冲凉的倒霉男人,这世上也只有靖王一个了。只是想到靖王珍重爱惜自己的身子,阿妧又傻笑着裹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儿。这被子里都是靖王的气息,阿妧觉得心里欢喜极了,打滚儿许久,方才哎哟哎哟地扶着腰起身。

其实她也真的是……撑不下去了。

靖王的手强势有力,紧要关头的时候掐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几乎掐断了她的腰。

垂头看了看,就见雪白的腰肢上两个鲜明的印记,阿妧就哼哼了一声。

见青梅无声无息地进门给自己换衣裳,她家青梅姐姐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那斑驳的,层层叠叠的各种痕迹就倒吸凉气,阿妧却觉得没啥。

她和靖王在一块儿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很辛苦,夫妻俩耳鬓厮磨,那种快乐与幸福都是别人不能明白的。因此王妃娘娘还很得意地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在青梅敬佩的目光里扶着腰穿好了衣裳就在房中走动起来。她正是新婚,因此穿了很鲜艳的大红色。

“怨不得嫁人之后得第三天才回去呢。”

“为什么?”青梅就问道。

“没一块儿睡三天,那我都觉得不够啊。”阿妧就耿直地说道。

青梅的脸色突然十分一言难尽。

她仿佛看错了她家姑娘了

莫非禽兽的其实是王妃娘娘?

“开源节流啊。”阿妧一向喜欢与靖王挨挨蹭蹭的,这一旦成亲也的确是会蜜里调油。青梅无奈地看着美滋滋咬指尖儿仿佛是在回味的自家王妃娘娘,就觉得自己素日里的那点儿担心其实都不算什么。

然而看见阿妧这样幸福快活,青梅也总是觉得自己的一生也都圆满了似的。当然,王妃娘娘说到做到的,不过是往外头见了一下靖王府上下的管家侍卫,重新换了称呼,她就非拉着一脸扭曲的靖王回了房。

都是自家看着自己长大的侍卫与丫鬟,因此阿妧一点儿都不必担心自己的形象在别人眼里有什么改变。

她就和靖王躲在房里三天没出来。

到了第三天,这些日子一直垂落得密不透风的床幔方才真正地挑起来,一脸餍足的王妃娘娘趴在揉着眉心的靖王怀里,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圈。

“别闹。”不然又是一场火儿。

虽然靖王喜欢被阿妧痴缠,也觉得自己这三天感受到了极大的快乐,他更乐意陪着阿妧胡闹,不过今天不行。

早上得去给皇帝请安,出宫之后还要去回娘家。

见阿妧的脸色红晕,仿佛越发水嫩娇艳,靖王就勾了勾嘴角,垂头咬住了她红润的嘴唇。

他只觉得自己与阿妧是最契合的一对儿。

无论是什么地方。

“是了,得赶紧去给陛下和娘娘请安了呢。”阿妧往靖王的怀里躲了躲,美滋滋地抱着自己心爱的人。

她喜欢被靖王强壮有力的手臂抱住,然后彼此之间贴合得没有缝隙。她也贪恋靖王身上的气息与温度,使劲儿蹭了蹭他的脸颊,这才不舍地爬起来和靖王一块儿换了新衣裳。也不知是不是因相爱的彼此成亲之后这些日子的痴缠,阿妧并没有旁人说的什么虚弱黑眼圈儿,反而越发娇艳。

靖王也没说亏了身子什么的。

只是皇后与皇帝今日在宫中等着新人给自己磕头,看了靖王与阿妧一眼,就还是忍不住笑了。

“这两个都恨不能黏在一块儿去了。”她就笑着对太子说道。

大婚之后,这两个人仿佛更黏糊,阿妧软软地扒在靖王的手臂上,靖王已经伸出另一只手来护着阿妧左右。

“呵呵……”太子就笑了两声。

他觉得自己也没见过这么黏糊的新婚夫妻。

哪怕他和太子妃夫妻和睦,感情极好,可是也没有这么卿卿我我的。

“这么黏在一块儿,还看得清前方的路么?真是没出息。”他怀着深深的嫉妒,就开了嘲讽模式。

“人家小夫妻感情好还不让啊?都跟殿下似的,当日与我大婚时,离我三丈远,好有威仪气度呢。”太子妃就皮笑肉不笑地揭疮疤。

太子一愣,侧头,正对上太子妃不善的目光。

殿下陡然感到一道寒意,从后背升起。

第256章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子就咳了一声。

这个……他可不是惧内啊。

不过是大男人,懒得和女人计较罢了。

太子妃就哼哼地笑了。

皇后就有趣儿地看着太子夫妻的眉眼官司。

“快过来叫我瞧瞧。”阿妧是皇后心里头承认了的外甥女儿,因此对阿妧一向关照,她见阿妧笑吟吟脸上甜甜蜜蜜的,就知道这两个孩子大婚这三天一定是琴瑟和鸣了。

只是见阿妧扑进自己的怀里,那隐隐从以上里露出的刺目的痕迹,皇后就不赞同地看了靖王一眼,这才对阿妧柔声说道,“你们才大婚,你也不要只顺着他。阿玄若是不知轻重,你就跟他说,不许跟他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