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我笑了么?”
燕宁猛地捂住自己的脸,看着十一公主十分诧异地问道。
十一公主看着她沉默半晌。
“你都笑成一朵花儿了。”
燕宁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格外心虚,甚至哼哼了一声。
“因为,因为王爷为我出头了呀。”她想,自己的欢喜就是因为楚王为自己出头惩治了燕家吧。因为这个原因,她又觉得自己有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转头看着十一公主正气凛然地说道,“而且王爷这样辛辛苦苦地赶过来,我不笑表示感谢高兴,难道还要哭么?那多辜负王爷的这番庇护啊。”
她摇头晃脑的,很有道理,十一公主发现竟然自己无法反驳,抽了抽嘴角,她慢慢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把目光看向楚王的方向。
迎着楚王看过来的目光,十一公主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叔祖……到底也为她张目了。
十一公主感觉这样被庇护的滋味儿好极了。
怪不得燕宁成天“王爷”“王爷”跟条小尾巴一样跟着楚王。
如果不是担心楚王踹她,十一公主也想天天跟着自家叔祖。
“叔祖真是好人。”比她那个从不把她放在心上的皇帝老爹强多了,至少在宫里头住着的时候,十一公主是真的没受过皇帝的什么维护。
皇帝的目光大半都在太子的身上,因为对太子的慈爱,就越发显出了他对其他皇子与公主的冷淡,不仅仅是公主,就说那些皇子们,又有几个得到皇帝的另眼相看了呢?十一公主唏嘘了一下,不过也没觉得心酸,她都有公主的身份了,如果还觉得这人世不足,那岂不是太贪心了。
不过虽然有这样的心胸,可是十一公主还是很喜欢楚王对自己的那份维护的。
楚王冷冷地看着十一公主跟燕宁对自己笑。
他冷哼了一声。
谄媚。
“你们俩跟我出来。”他对露出几分疲惫的王老夫人微微颔首,起身对十一公主和燕宁说道。
见他不仅叫十一公主跟着自己,还叫燕宁跟随,王老夫人苍老的眼睛里露出几分诧异,之后若有所思。
燕宁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站起来,转头,看着十一公主。
十一公主也急忙站起来,和燕宁一同走到楚王的面前,跟着他一同出了上房去了外面的一个被驱赶走了王家奴仆之后空旷了的花园里。
外头一队精兵守着花园的门口,楚王转头冷冷地看了十一公主一眼便说道,“我给你精兵,就是让你在王家不懂事的时候出手惩治的。”见十一公主一愣,他缓缓地说道,“日后也要如此。你是皇家公主,没有人可以凌驾在你的头上。心胸开阔的确是很好的品格,可也不是让你退让的理由。”
十一公主笑着笑着,眼眶微微红了。
她急忙给楚王福了福低声说道,“十一明白了。”
“既然明白,就要知道怎么去做。就算回到京都也不必拘束。你只要记得你是皇家的公主,就比京都任何女子都尊贵,也不必在任何女子面前折腰。”
楚王顿了顿说道,“你的姐妹们都是如此。”
十一公主听着楚王冷冰冰仿佛没有感情的声音,却觉得心中酸涩莫名,想要说点什么,却惶恐地说不出口。
“那对冯瑶也不必容忍么?”这是十一公主艰难得不敢询问,可是燕宁在楚王身边久了就可以随意问了的问题。燕宁觉得在这一刻,楚王高大的身影那么叫人仰慕,她仰着头看他,明明他不苟言笑,可是却叫自己觉得移不开眼。
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楚王冷淡地说道,“包括整个承恩公府。”承恩公府蹦跶得有点厉害了,就算是太子的母族,日后新君的母族,也正应该更加谨守身份,更加谨慎,而不是妄图觉得自己比公主或者皇子还要尊贵。
没有能耐只知道靠着先皇后的遗泽过日子的承恩公府,算什么高贵。
有能耐现在就出两个出息的儿孙,楚王好歹也能勉强看得上他们。
“可如果承恩公府去陛下面前告状怎么办啊?”因为这里没有旁人,燕宁顿时大着胆子去揪楚王的衣摆,继续好奇地问道。
抓住楚王衣摆的那一刻,燕宁觉得自己的心都安稳了。
“叫陛下来找我。”楚王垂眸看了看自己衣摆上那只雪白的小爪子,半晌,当做没看见,只对着十一公主说道。
十一公主急忙点头说道,“有了叔祖这句话,十一绝不敢丢了皇家的脸。”天知道,她早就想给总是对自己白眼朝天,颐指气使的冯瑶两巴掌了,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对自己冷淡的楚王其实原来是这样慈爱的长辈。
十一公主心里高兴得不得了,见燕宁也抿嘴在一旁笑,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对楚王说道,“叔祖,我去园子里摘些花来,您先叫阿宁陪着。”她已经知道楚王慈爱了,不过想必楚王更想和燕宁说说燕家的事。
如此想来,楚王真是一位庇护弱小的大英雄。
真是慈悲心肠。
十一公主唏嘘了一声,放心地转身走了。
看见她一脸感慨地走了,楚王半点都不想知道这丫头的心里究竟想了什么,只看着怯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偷偷看自己的燕宁冷淡地问道,“燕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短短时间可以查到燕小旗在蜀中做了什么错事,可是对燕宁当年与燕家的纠葛却并不能知道。虽然也想到燕宁姓燕却住在理国公府上,必然是燕家的错,可是楚王却想听燕宁把整件事全都说清,叫他可以想想还有什么没有庇护到燕宁的地方。
燕宁顿了顿,攥着楚王的衣摆低声说道,“当年父亲娶母亲的时候,燕家老太太就不愿意。她想叫父亲娶个身份低微好拿捏的商户之女,因为商户之女能有大笔的嫁妆,而且出身商户就要听婆婆的话……只是父亲来京都的时候,上峰给他做媒,叫他娶了母亲。”这些与燕家的陈年旧事,老太太与理国公夫人并没有隐瞒她,因为那是燕宁的家事,谁都没有打着为她好的名义隐瞒她的权力。
燕家老太太当年叫燕宁的父亲娶商户之女,看中的是商户女陪嫁的万贯家财。
而且商户人家地位卑微,商户女进了好歹那时候已经有了不小的军功的武将之家,哪儿敢直的起腰来,自然是要被燕家老太太拿捏,就算是当牛做马也一声不敢吭的。
只是这种婚事被燕宁的父亲拒绝,并且在她父亲上京都叙职的时候,因为知道他没有娶亲,那时候她父亲的上峰的夫人正记得理国公府有个云英未嫁的表姑娘。
两个人相看了一下,一见钟情,之后她父亲就往家中去了信,之后就跟燕宁的母亲在京都成亲。
“我母亲虽然是表姑娘,双亲断绝,可是养在国公府里,出嫁的时候嫁妆也很丰厚。只是燕家老太太觉得母亲太厉害了,她拿捏不住。其实不是我母亲厉害,而是燕家不讲道理。”
她父亲未成亲之前就已经是经常在外打仗,颇有军功的武将,不说武将的俸禄还有朝廷的赏赐,就是打仗的时候也油水很足的。那时候他父亲一心忙着打仗,建功立业日后好封妻荫子,因此当燕家老太太说,他赚到的那些财富都先交给她来保管,叫他可以在前头心无旁骛地打仗成亲以后再都交给他妻子打理的时候,她父亲就答应了。
谁会去疑心自己的母亲。
可是等燕宁的父母要成亲的时候,老太太只叫人送来了一百两银子的聘礼,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父亲那时候已经积攒了万贯家财,而且那些年钱生钱,早就不知生出多少的银钱,可是成亲的时候却只有一百两银子。
燕宁的父亲羞臊得很,可是她母亲却没嫌弃,偷偷用了自己的嫁妆银子把婚事给办了。
因为妻子这样贤惠,燕宁的父亲心中感动,把妻子捧在手心疼爱,两个人成亲之后回了夫家,她父亲就讨要这些年自己出生入死拿回来的那万贯家财。然而老太太顿时就哭闹起来,哭着说她父亲要逼死亲娘,口口声声说亲娘还在,一切都是公中的,都是燕家的产业,跟她父亲个人没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燕宁便对楚王轻声说道,“燕家老太太只有我父亲和燕……小,小旗两个儿子。她拿着我父亲的家产,其实想要留给自己的小儿子。”这世上偏心的父母不少,可是偏心到骗走了长子的家产去便宜幼子的却不多。
她还理直气壮。
“她说父亲是武将,那银子来得容易,为什么要拿走,叫弟弟吃苦受罪呢?银子没了,那父亲就再去打仗,过不了多久就能赚回来不是么?”
燕宁说到这里的时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垂了垂眼睛,对楚王说道,“那个时候,燕小旗自然也在家里,可是他一声不吭,默认自己侵吞我父亲的家产。”因为她父亲就恼了。若说奉养母亲,提携弟弟这些事,他责无旁贷,可是却不能克扣他的妻子还有未来的孩子的利益。
而且弟弟都老大不小了,凭什么他还养着弟弟全家?有这么些银钱,他为什么不去养自己的妻儿?
她父亲本就是脾气不好的武将,见亲娘撒泼打滚,弟弟一旁纵容,满心的失望,带着自己带回来的许多下属士兵,直接把燕家给砸了,从老太太的房里把所有属于自己的田契地契银票还有各种古玩字画等等全都抢出来,在燕家老太太哭天喊地的咒骂声里带着妻子离开了家族,从此留在军营之中生活。
他们成亲之后一直都很恩爱,因为畏惧她母亲威胁他们时说出的理国公府,也因为唯恐再被殴打,因此燕家人再也没有出现。
那真是一段甜蜜的日子,直到燕宁出生之后,她父亲战死沙场。
燕家人又来了,见如今她们如今不过是孤儿寡母,她母亲生的还只是个丫头,就想要把所有的家产全都抢走,并且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
“燕家人说父亲是母亲克死的。”燕宁低头,觉得说起当年的事的时候心里心酸无比,带着几分伤心地对楚王哽咽说道,“说六亲断绝,命硬,克死了家人不说,如今,又克死了父亲。”
这其实是无稽之谈,可是相信这些的人却不少,她母亲在这样的非议之中守着父亲的棺椁没说什么,然而当理国公府为她做主的人来了,她把尚在襁褓中因为父亲亡故数日在嘈杂争吵之中没有被好好照顾,因此病恹恹的燕宁往来人的怀里一塞,自己就上吊死了。
或许是因为父亲母亲伉俪情深,她母亲无法忍受没有父亲的日子。
也或许是因为人言可畏,她母亲清高倔强,一向心性刚烈,无法忍受那些伤人的眼光还有伤人的话。
总之,她母亲就也死了,跟她父亲合葬在一块儿。
楚王看着在自己面前微微颤抖的燕宁,沉默片刻,抬了抬手,大手搭在燕宁的肩膀上。
“老太太一直都很心疼我母亲,也最喜欢她。可是……可是老太太一直都说母亲不该那样自尽。她死了,一了百了,却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弱小的女儿。为母则强。再刚烈,难道就不能忍受所谓的异样的目光,而忘记自己身为母亲的责任么?所以老太太觉得把母亲养得太刚强了,这样不对。”
所以等到养燕宁的时候,老太太把燕宁养得软软的,只是希望燕宁不要和她母亲那样刚烈,甚至忘记了自己这样倔强地死去,会叫自己的家人多么伤心,遗留下来的女儿失去双亲多了可怜。
于是如今,燕宁就成了那个命硬的了。
“我,我觉得心里难过。”燕宁抽噎了一声,忍不住靠过去,抱住了楚王的腰,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
这里反正没有人在,她想,自己不规矩不懂事一些也没关系的吧。
她抱着楚王哽咽地说道,“母亲自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呢?是因为对舅舅们与老太太太放心,所以觉得我可以托付给国公府么?可是,可是无论生活得多么好,她对我的意义也是不同的。”
她有如生母一样疼爱她的大舅母,可是对于燕宁来说,生母依旧是与众不同的存在。然而她在母亲的心目中或许并不那么重要。这种认知是巨大的打击,燕宁无法对老太太与理国公夫人诉说,此刻抱着楚王的腰,她低声说道,“对我来说,燕家的人都是陌生人,是外人。我讨厌他们,厌恶他们。可是最伤我的心的,却是母亲。”
燕家不过是一群小人,她从不把燕家的那些小人放在心里。
可是她母亲不一样。
她对燕宁的打击太大了。
“没事了。”楚王见她一双软软的手臂用力抱着自己的腰,这力气看似用力,实则在强壮的楚王的眼里不值一提。
他本可以轻轻松松就把她推开。
可是看着这个突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楚王却还是没有推开她。
他拿大手轻轻地拍着燕宁的脊背,用自己十二分的耐心。
看……他来的没错。
果然哭包又开始哭了。
细细弱弱的哭声在楚王的耳边环绕,过了很久,燕宁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楚王的腰,抹着眼睛退后了两步。
她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无比的可怜,眼泪吧唧地。一只手抹着眼泪,她打了个嗝儿,呆呆地看了楚王的衣裳一会儿,有些不安地看着楚王。
楚王腰间往上一点点的位置已经被泪水打湿了好大一片,看起来特别醒目。
“我,我……”燕宁一边打嗝儿一边弱弱地说道,“我……”她张了半天的嘴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因为楚王这次是带着人赶过来,肯定不会有换洗的衣裳的,因此燕宁绞着手指弱弱地说道,“我现在就叫人去给王爷买衣裳。”她仿佛怕被责骂的孩子一样垂下了头,楚王第一次对她格外耐心,并没有在意衣裳上的那大片的泪水的痕迹,只是对燕宁问道,“你家的家产保住了么?”
“当年是二舅舅和三舅舅来为母亲做主。二舅舅叫燕家的人无功而返了。”姜三老爷虽然没什么能耐,不过作为理国公府的男人出面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更何况是还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姜二老爷。
只是她两个舅舅却没有想到燕家的人跑了,燕宁的母亲却自己自尽了。本想带着她们母女回理国公府,最后却只带回燕宁一个。
不过燕宁家的家产还是都在的,这些产业都被封存在老太太的手里,上一世燕宁出嫁的时候,理国公夫人给她预备了十里红妆之外,她的产业都被当做压箱底的压箱钱,没上嫁妆单子,而是都留在了燕宁的手里。
理国公夫人那时候怕燕宁被长平长公主拿捏,怕她的嫁妆被长平长公主占了去。
燕家的家产没有上嫁妆单子,因此长平长公主也不知道。
这些产业在当年沈言卿对她无比刻薄之后,被燕宁送回了理国公府,请理国公夫人为她保管,当做她的退路。
可是燕宁也没想到,沈言卿直接一碗燕窝毒死了她,她的退路也没用了。
不过没有便宜沈家就行了。
“你不恨燕家的人?”
“我讨厌燕家的人,也厌恶他们,不想和他们有任何关系。他们恶心又恶毒。”燕宁低声说道。
楚王看着在自己面前脸色苍白的燕宁,许久之后微微点头说道,“日后燕家再也不能为难你。”
“您为什么叫他们永远留在蜀中啊?”燕宁想到了这件事好奇地问道。
“永远留在蜀中做个小旗,这蜀中的人最知道他们被我治罪,被我厌恶的底细,日后无人敢亲近他们,甚至会更乐意踩一脚。”楚王平淡地说道,“与其他们离开蜀中,换了无人知道他们的地方继续上任,还不如留在蜀中。”
他见燕宁似乎听明白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唯恐哭包在自己的面前哭出天上的银河来,楚王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对燕宁说道,“你好好在王家住着,等太子回京的时候会有人通知你和十一。”
“我想跟王爷回去。”燕宁抿了抿嘴角低声说道,“公主,公主留在王家就好了。我已经在王家做过客啦,王爷您带我回去好不好。”
“胡说!”燕宁胆小,军营之中都是糙汉粗俗得吓人,生活条件又恶劣,哪里能比得上王家舒服。
燕宁羸弱,在军营时间久了,只怕身体受不了。
“我觉得军营更好。”燕宁央求地看着楚王。
她此刻眼里还有晶莹的泪水,楚王一瞬间觉得哭包的脑子坏掉了。
难道是因为哭得多了,因此脑子里全是水?
军营有什么好。
“不行。”楚王看着到了蜀中之后,这一路长途跋涉越发纤细单薄的燕宁冷冷地拒绝。
如果叫燕宁在军营得不到充分的休息,那等回程的路简直能要了燕宁的小命。
楚王的拒绝直接,燕宁忍不住低声说道,“王家再好,王爷也不在这里,就算再舒服享受也没有意义。我来蜀中本来就是想见王爷的。”她低低地说话,楚王见她仿佛没断奶的幼崽,压根不想理她,冷淡地说道,“本王留在蜀中不是为了服侍你的。”
这话十分冷硬。
燕宁一愣,顿时想到自己刚刚那么娇纵的确忘记楚王在蜀中本来就是要做事的,顿时清醒了起来。
王爷都对她这么好了,可是她怎么还能有这么多任性的无理要求。
“没有没有,其实在王家也特别好。王老夫人对我可关照了,王家的人对我也诚惶诚恐的。我刚才就是想讨好一下王爷而已。”
燕宁急忙摆手,对正皱眉看着自己,仿佛在看一个很不懂事的丫头的楚王飞快地说道,“而且我都忘记了,军营里的帐子睡得一点都不舒服。”
她摆着手,一副一心一意要留在王家享受锦衣玉食的样子,楚王看着她乖乖的样子,又觉得看不顺眼。
都叫她可以跋扈些。
可是她又软弱退让起来。
“怎么了?”十一公主还真是摘花去了,此刻捧着一簇鲜艳娇嫩的花枝过来,目光落在楚王腰间衣裳的大片痕迹上,装作没看见,目光偏移开了。
“没什么。”燕宁脸上的眼泪大部分都蹭在了楚王的衣裳上,小部分此刻都已经擦干净,只剩下红红的眼眶,对十一公主说道,“就是和王爷说,王家对咱们真的很妥帖。”
“这倒是。”除了王大太太跟王大老爷是两个蠢货,其实王家的生活条件还是十分舒适的。
十一公主微微点头,见楚王脸色冷硬,燕宁怯生生的,便笑着问道,“叔祖,燕家与王家的事都了了,那您……”是不是得回军营了?
“我暂时留在蜀城。”楚王淡淡地说道。
燕宁一愣,呆呆地,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楚王。
楚王觉得这眼神有些烦人。
如果不是看在哭包身世这么可怜……他绝对不会管她的死活。
“后日再回去。”他的声音仿佛冬日里的寒风,刺骨的冷淡。
可是燕宁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第72章
“那,那……”燕宁围着楚王团团转。
她心里特别高兴。
“可是如果王爷留在蜀城,会耽误正事么?”她高兴了一会儿就想到这些了,虽然愿意楚王留在这里,可是燕宁却更加不希望自己成为楚王的负担。
她紧张地看着楚王,楚王没有理睬哭包,只是对十一公主说道,“我会去蜀城驿馆暂住。就不去见王家老夫人。”他身上都是燕宁的眼泪的痕迹,看起来燕宁就是抱着他哭过,虽然楚王并不在意,只是这到底是蜀中,若是叫王家看到,难免生出许多燕宁的流言蜚语来。
到时候岂不是坏了燕宁的清誉?
就算蜀中和京都远隔千山万水,可是如果没有必要,又何必祸害燕宁的清誉。
“是。”十一公主见燕宁抿了抿嘴角,呆呆地看着楚王,便笑着对楚王说道,“叔祖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阿宁。”
“她娇气得很。”楚王冷哼了一声说道,“难养得很。”
这哭包动不动就哭得眼泪吧唧的,如果普通人看见,简直都要被哭包吓坏。
想到这里,楚王想到了燕家的人,眼底闪过一抹暗沉。
如果燕家的人再来找燕宁的麻烦,说不得他真的要把燕家的人全都送去戍边了。
只是说这样狠厉的话未免吓坏了哭包,因此楚王也没有再说什么凶厉的话,只是叮嘱十一公主不必对王家的人太过客气。
就算王家是十一公主母族,也没有叫公主看王家脸色的道理。
十一公主心里感动,急忙点头答应了,和燕宁恋恋不舍地把楚王给送走。
楚王带着人出了王家,就去了蜀城的驿馆之中歇着。
因为他驾临蜀城,这是很难得的事,因此就有许多蜀中的官员前来拜见。然而楚王一个都没见,全都将这些人拒之门外,冷漠得没有半点热乎气儿。倒是远在军营的太子,知道楚王决定在蜀城停留几日,还听说楚王仿佛要带十一公主和燕宁逛逛,就叫人快马加鞭地送来了许多的金银给十一公主和燕宁做花销。
燕宁就看着太子的人送来的一打银票还有许多的金叶子,银元宝,便对十一公主说道,“太子殿下真是个好人。”
蜀城之中有许多在京都难见的特产。
燕宁和十一公主来蜀中的时候,国公府也给燕宁带了许多的银票还有散碎的金银,不过太子能想到送钱过来,真是叫燕宁也很诧异了。
都说太子宽厚,对弟弟妹妹都很好,如今她是真正地感受到了太子的关心。
十一公主也含笑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金银。
她在京都不得宠,因此也没有什么格外的孝敬进项,手里有的不过是李贵妃时常惦记着宫中的公主们打赏的那些精致的首饰还有衣裳。
虽然也有些银子积蓄,平日里在宫中生活很够用了,可是做女孩子的,一旦要买买买的时候,荷包里的银子永远都不会嫌多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太子真的很好。”虽然她和太子并不亲近,可是太子却已经将自己能做的事全都做了,这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太子能成为储君,十一公主觉得很高兴。
这样的皇家兄长成为至尊,她这样不得宠的透明人才也能得到恩泽。
“那咱们就出去逛逛街去?”她笑着对燕宁问道。
燕宁的眼睛也亮了。
“好啊!”她开心地和十一公主说定了。
两个女孩儿在王家等着,等到楚王来带她们出去,王家老夫人便也给十一公主和燕宁拿了银子,叫十一公主不必心疼银钱,使劲儿花钱。
无论舅舅舅母们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她外祖母对她再好不过了,十一公主不敢推辞老人家的好意,便急忙道谢都接过来,又忙着把太子的银票都跟燕宁你一张我一张地分起来。楚王正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这两个逛街还要磨蹭这么久的丫头,见到十一公主和燕宁高高兴兴地分银票,便微微皱眉。
“银票哪来的?”他对十一公主问道。
“太子给我和燕宁在蜀城采买用的。”十一公主急忙起身对楚王说道。
楚王便缓缓走到她们的面前,见哭包抱着几张银票,一张白皙漂亮的小脸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他便从哭包的手里抢过那几张太子送的银票,丢进了十一公主的怀里。
“叔祖?”见楚王不悦,十一公主不敢笑了,和燕宁对视了一眼,紧张地看着楚王。
“糊涂!太子是外男,他的银票你能用么?”见燕宁呆住了,呆呆地,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楚王便对燕宁继续低声冷声说道,“十一是他的妹妹,用他的银票也就算了。你是太子的谁?用了他的银票,师出何名?毫不避忌,不怕被人诟病?”
他的目光严厉,燕宁也一下子就想到了,也急急忙忙地起身,对楚王说道,“我,我知道错了。不敢用太子的银子了。”是啊,太子虽然说是她姐夫的兄长,可到底和燕宁不是亲眷,他的银票的确不该燕宁拿去花销。
燕宁觉得楚王说得对。
她不应该用太子的银票。
“可是你……”
“没事,我有银子。”理国公夫人临走以前,给她带了不少的银子,就是担心燕宁手上没钱,不能上下打点,在这途中不能舒舒服服的。
转眼之间,一打银票拍进了燕宁的怀里。
燕宁一愣,垂头看着自己怀里的银票,一双纤细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抬起,抱住了这些银票。
两个沉甸甸的大钱袋落进了燕宁怀里的银票上,发出了金银撞击的声音。
燕宁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仿佛从天而降的金银,又茫然地抬头看着楚王。
“本王已经给你备下。”楚王淡淡地说完,看了一旁也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十一公主说道,“你的那份阿江拿着,一会叫他跟着你,给你付账。”
他要带着这两个小丫头出去,自然也得带着几个侍卫,何泽不用多说,沈言江这一次护送十一公主十分机敏入了楚王的眼,楚王决定继续观察他。虽然沈言江是端阳伯府的庶长子,是长平长公主的眼中钉,不过楚王没有因为长平长公主就要厌弃沈言江的意思,相反,沈言江如果是个出色的人才,楚王不会打压,反而会提携他。
至于长平长公主那些所谓的嫉妒还有不悦,楚王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这些都是给我的么?”燕宁抱着沉甸甸的银钱,对楚王小声儿问道。
楚王没有回答她,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燕宁顿时眉开眼笑地把这些银钱全都抱住了。
“那王爷帮我拿着,帮我付账吧。沉甸甸的,手疼。”过了一会儿,楚王就见哭包开始得寸进尺,竟然使唤起自己这个长辈起来。
只是看她弱弱的小小的,此刻用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楚王,楚王决定原谅她的大不敬这一次,等日后回到京都再好生教导她规矩,因此冷淡地说道,“下不为例。”他拿了燕宁手里的银钱收在自己的手中,见一旁王家老夫人正怔怔地看着十一公主和燕宁,楚王便微微颔首,带着十一公主和燕宁出来。
无论王家老夫人因为什么仿佛看呆了,楚王也并不会在意。
比起王家其他人,王家老夫人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就总是会叫人感到放心,因为他们总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带着笑嘻嘻给十一公主和燕宁作揖的何泽还有没什么表情的沈言江一同跟着十一公主和燕宁走去蜀城最热闹繁华的那条街道,看着前方两个小姑娘手挽手,带着在京都不同的活泼还有快乐,在这里看一看,又开开心心地去那里看一看,鲜活明媚,甚至仿佛挣脱了什么沉重的束缚一样,楚王便也没有走过去叫两个小丫头紧张自己,远远地跟着罢了。
倒是何泽低声对楚王笑着说道,“没想到表姑娘这么不怕生。”
燕宁在京都的时候多羸弱胆小啊。
没想到孤身一人来了蜀中,竟然还无忧无虑这么开心,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
楚王没有回答他这么蠢的问题。
不怕生?
不怕生的话,恨不能攥着他的衣摆到地老天荒做什么。
“王爷在而已。”沈言江突然开口说道。
他难得会说话,何泽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知道说话了?”他这么一问,沈言江又不吭声了,只是因为楚王的吩咐,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十一公主的背影,唯恐有人冲撞冒犯了十一公主。
显然沈言江也知道,如果当真遇到突然发生的事,楚王只能护住一个的话,那必然是燕宁而不是十一公主,因此他的注意力也都专注在十一公主的身上。他的目光目不转睛,仿佛跟楚王跟着两个小姑娘是最紧张的公事,这么认真,何泽都忍不住感慨了一下长江后浪推前浪,摸摸鼻子,笑嘻嘻地跟着楚王不再说话了。
等到十一公主跟燕宁一同买了许多两旁地摊上的做工漂亮却粗糙的玩意儿,楚王付了账以后,何泽庆幸自己多带了两个侍卫。
两个侍卫都已经手里提着无数的东西。
“王爷,这糖甜甜的。”燕宁看到一处卖糖的铺子,跟十一公主好奇地凑过去看,之后从里头发现了在京都之中没有的晶莹剔透,又细碎得像是星星碎片一样的糖。她好奇地吃了一颗,只觉得好吃极了,又抱着一袋糖带着嘴角抽搐的十一公主跑到了楚王的面前,双手捧起糖袋子对楚王献宝说道,“我知道王爷不喜欢甜食。可是这糖可小了,王爷就当吃个新鲜。”
她的样子期盼又期待,何泽见她现在就知道孝顺长辈,顿时十分欣慰。
多可爱的孩子。
他们家王爷……应该能感受到被孩子关心的时候的幸福了吧?
十一公主有些紧张地看着楚王,唯恐楚王发怒。
皇族都知道,楚王不喜欢甜食。
楚王垂头冷冷地看着踮着脚尖儿努力把糖果送到自己眼前的哭包。
他看了看四周那些努力生活,不知和哭包身处同一天地十分危险的辛辛苦苦的百姓,再抬头看了看今日晴朗的天,慢慢地拿了一颗糖,抿进了薄唇之中。
燕宁的笑容顿时快活起来。
十一公主嘴角抽搐了一下。
行了,她算是看明白了,在她叔祖的面前,燕宁做什么都是好的。
“何大人,你也尝尝。”燕宁已经把一包糖塞进了何泽的手里,又拿了糖送给辛辛苦苦帮自己和十一公主拿东西的侍卫。她正忙着分好吃的糖,十一公主就见沈言江脸色冷淡地站在一旁,燕宁似乎还没有忙到他那儿。
十一公主转了转眼睛,对这么格外机灵又得楚王几分看重的小子就笑嘻嘻地问道,“你吃不吃糖?”她笑容满面,就把自己手里捧着的糖袋子塞进了沈言江的手里,对他眨了眨眼睛说道,“请你吃。甜得很呐。”
沈言江一直都很刻板的脸在这袋糖塞进手里的那一刻,突然出现了裂痕。
他诧异地看着十一公主,许久之后,眼底闪过什么,抿了抿嘴角,却没有拒绝,轻声说道,“多谢公主。”
“客气什么。我这段时间承你照顾,想必之后的时候也要有许多麻烦你的事。”十一公主没想到沈言江看起来冷冰冰不苟言笑,仿佛学着楚王那样沉默寡言,可是却似乎是个并不难以接触的性子。
就仿佛坚硬的外壳只要被她辛辛苦苦地拆掉,内里的沈言江是个很温和的本性。
她一下子就觉得有趣了,而且这段时间在王家,十一公主没有受到王家的人太多的滋扰也的确是因为沈言江的缘故,她也并不是傲慢得看不起粗俗武将的那种皇家贵女,见燕宁已经凑到楚王的身边,她便跟沈言江说话。
沈言江本想不回答她的那些问题。
然而目光落在手里尚且还有十一公主余温的糖袋上片刻,他垂了垂眼,还是回应了十一公主。
“有个银楼。”十一公主和沈言江说着话的时候,就见前方出现了一座很大的银楼。
“那是蜀城最大的银楼,听说南来北往的珠宝商人都喜欢把宝石珠宝卖到这家银楼中转,应该能有些京都少见的宝贝。”何泽已经做足了功课,笑着说道。
这银楼很大,里头的女眷来来往往的,显然生意十分兴隆。
十一公主的眼睛都亮了。
做女子的,就没有不喜欢亮晶晶的宝石与首饰的。
她急急忙忙地拉着也很期待的燕宁一同进了银楼。这银楼里很大,一楼的大大的空间里都是往来的女眷,这叫十一公主和燕宁有些眼花缭乱。只是楚王随意扫了扫这一楼展示出的宝石与首饰,见都是寻常货色,便也不多主意,叫何泽寻了银楼的掌柜把十一公主和燕宁迎到了二层的隔间里去。
见燕宁和十一公主由着侍卫们簇拥着进了二层的隔间,她身在高大的侍卫们之中越发羸弱娇小,楚王站在一层仰头看了片刻,皱眉说道,“太弱了。”
“王爷?”何泽是他的心腹,自然跟着他,便低声问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软弱胆小,还不聪明。”楚王继续嫌弃着说道。
何泽便笑了。
“王爷说的是表姑娘吧?”他还是习惯管燕宁叫表姑娘。
“在军中多留意些,多留心那些年少俊杰,要出身好些,家中和睦,长辈慈爱,少些乱七八糟的事的。”楚王对何泽继续淡淡说道,“……家风要好,年纪与她般配些,要生得俊俏些,不喜姬妾之流。”
他的脸色漠然,何泽急忙把这些条件都记在心里,忙对楚王说道,“王爷放心,属下一定把这件事办好。”这明显是自家王爷不放心外头的那些不知根知底的少年郎,想给表姑娘挑个样样儿都好,不会委屈了表姑娘的郎君。不过何泽想想,燕宁也的确到了这个岁数了,明年她就十四岁,豪族贵女大概都十四五岁就开始相看人家,预备定亲,等十五岁及笄之后,立刻就办婚事的好些呢。
如今给燕宁挑着,慢慢儿来,一年的功夫他也能给燕宁多挑几户人家,交给理国公府做个选择。
“王爷对表姑娘真是一番慈爱之心啊。”他低声对楚王笑着说道。
要求这么苛刻,只怕这人选寻觅起来也艰难。
“本王不护着她些,她死都不知怎么死的。”楚王脸色淡淡,却突然觉得自己说出了不得了的话。不露痕迹地怔忡一瞬,他便将心头这种莫名心悸的感觉忽略去了第二层,看十一公主与燕宁都挑了什么首饰。
十一公主正好奇地看着一只双股的金钗,素面儿的,完全没有宝石镶嵌,赤金亮得刺眼,只是这金钗虽然什么花纹都没有,听说却是银楼里卖得很火的一款首饰。
“为什么啊?”十一公主好奇地问道。
那服侍的伙计见她和燕宁气质不凡,见她好奇,仿佛不明白,便笑着对十一公主和燕宁说道,“回两位姑娘的话,这是咱们蜀中民间的一种风俗,若是男女互相喜爱即将定亲的时候,做男子的就赠给未来妻子这样的金钗。”他拿着这细长的金钗一动,就在燕宁诧异的目光里变成了两只,又一并,这两只金钗就成了一只,便笑着说道,“取的是情比金坚的吉利话。”他笑眯眯的,十一公主和燕宁都叹为观止了。
“那,那我要一根。”燕宁急忙说道。
“你!这是男子送给女子的。”十一公主急忙说道。
“没什么。什么男子啊女子啊的……如果是我喜欢的人,我愿意反过来,送给他,表达我一生一世和他好的期望。”
燕宁羞涩地和十一公主咬耳根。
她不知怎么,听了这服侍的伙计这么说,就格外想要买一对儿。
“我可不要。我要日后我的夫君送给我才行。”十一公主哼了一声,对燕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性子这么软,日后还不叫你夫君欺负死。”她觉得燕宁以后大概要被夫君吃得死死地,燕宁便扭了扭衣角红着脸说道,“如果他喜欢我,珍惜我,真心对待我,不伤害我的心,不叫我被人欺负,那,那我乐意叫他欺负我。”她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虽然声音细细的,只有十一公主听得到,可是她还是躲在了十一公主的身后脸颊红红的。
十一公主觉得燕宁完了。
从小儿看到大,只怕燕宁长大了嫁人的时候,也是这样柔和的脾气。
“那你自己买吧。我倒是想知道,日后谁有这福气得了你的情比金坚。”十一公主便玩笑说道。
反正不是沈言卿就是了。
燕宁心里小小地腹诽了一下,笑眯眯地没说话。
“情比金坚?”何泽万万没想到燕宁和楚王还有这样的默契,楚王正想给她挑夫君,燕宁就想到日后要送夫君情比金坚了,不由笑着对楚王说道,“若能得了表姑娘的金钗,的确是一件很有福气的事。”
他对楚王说笑,楚王微微皱眉低声说道,“年纪不大就想嫁人,蠢得很。”他还说燕宁蠢……何泽半晌没吭声,难得没有回应自家王爷,却见楚王已经走到了十一公主和燕宁面前的小桌子前头。
桌面上除了那狗屁情比金坚之外,还有几盘子铺得满满的最上好的宝石珍珠珊瑚打磨出来的首饰,瞧着这样式的确是京都都没有的。
特别是一匣子剔透晶莹,瞧着五颜六色的碧玺,大块大块的,一块块地码在匣子里,就算是在京都也是难见的。
女孩子最喜欢的就是颜色漂亮五颜六色的宝石,燕宁多看了好几眼。
只是她也知道这样剔透大块的碧玺贵得很,因此不过是欣赏了一会儿就算了。
“两位姑娘挑得怎么样了?”
“都要了。”楚王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十一公主和燕宁都诧异地看着楚王。
这桌面上的首饰好几盘子呢,价值万金。
银楼伙计遇到大主顾激动得浑身发抖,急忙一叠声地答应着帮两个小姑娘整理这些首饰,嘴里还飞快地说道,“本店还有新到的波斯宝石,缅甸翡翠,都十分合适两位姑娘回去打首饰。”
“也要了。”楚王看都不看,直接叫银楼的伙计把宝石装起来,拿了厚厚的银票给了那伙计,带着晕乎乎的十一公主和燕宁出银楼。
“买个首饰而已,挑挑拣拣过于磨蹭。去吃饭。”他叫两个丫头去对门的酒楼,顿了顿侧头对一旁沉默不语的沈言江说道,“去买只情比金坚给我。”日后带回京都送给皇帝,就当做是给皇帝的手信。
至于他自己。
楚王冷哼了一声。
他可不稀罕什么情比金坚。
沈言江脚下微微一顿,无声地回头,去寻银楼的伙计买金钗。
他买了两只。
一只奉给楚王,另一只,他偷偷藏在了怀里。
第73章
等吃过了饭,燕宁又跟十一公主去了绣庄,抱了很多的绣品还有漂亮的绸缎。
她只觉得这一天,自己快活得不得了。
楚王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把所有的帐都给付了。
燕宁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怎么能叫王爷花钱呢?
不过,她也想,或许男子在外面不好叫女子花钱吧,因此等回到王家,楚王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急急忙忙地追上了楚王,把自己问拂冬要来的银票想塞给楚王,小声说道,“王爷,谢谢您,今天我过得很高兴。”
她养在京都国公府中,一团锦绣,可是却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也对外面怕极了,很少会有这样在外头逛街的时候。这倒不是国公府不让她出来,而是燕宁自己就不想出来。
可是她觉得今天和十一公主出来,还有楚王也在,自己突然不觉得出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了。
楚王冷眼看着她手里的银票。
“本王缺钱么?”他冷冷地说道。
燕宁一愣,见楚王面露不悦,急忙摇头说道,“我知道王爷是个大方的人。可是我,我不应该心安理得地花王爷的银子呀。”
她觉得有些困惑,然而楚王却懒得理她。哭包的那小心肝儿里每天不知道都在想什么,反正是蠢得厉害。他冷冷地勾了勾嘴角问道,“你觉得本王会小气到叫你还钱?还是担心本王日后拿这些东西来胁迫你,拿捏你?你信不过本王?”他这话很严厉,燕宁顿时愣住了,看着露出恼怒的楚王慌忙摇头说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样想的。”
“那就闭嘴。”楚王一向厌烦逛街。
他今天逛了一天,听了一天十一公主和燕宁咯咯的笑声,觉得脑仁儿疼。
此刻心里烦得厉害,楚王越发懒得和燕宁纠缠这种事。
不过是花了些银钱,哭包却对他见外成这样,真是叫他寒心。
“那些东西爱要不要。不要的话就丢掉,别叫本王看见。”他抬脚就走,燕宁顿时发觉自己惹楚王生气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楚王会生气,可是当看见楚王转身冷漠离开的背影,她一下子就觉得恐惧了起来。
她畏惧楚王冷漠地背对着自己的样子,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叫她急急忙忙追着楚王跑了两步,一下子就揪住了楚王的衣摆,紧张地说道,“我叫王爷生气了么?如果王爷生气了,就告诉我为什么生气,我以后一定改。王爷,你别生我的气。”
也别拿背影对着她。
“长者赐不可辞。长辈给你买什么,你接着就是。拿出银子出来就是侮辱。”
“我记住了。”燕宁急忙点头说道,见楚王微微侧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她急忙保证说道,“再也不敢了。不敢辜负王爷的慈心,以后王爷给我什么我都收下。”她怕得脸都白了,显然很畏惧楚王对自己的冷漠。
楚王心里嫌弃了这哭包一番,顿了顿,转身过来对她说道,“我准备回军营。”他在军中还有事,如今燕宁的情绪已经平和,想来之后的这些日子不会有哭包泪流满面的事发生,因此楚王自然要返回军营。
而且刚刚他也不是要离开。
哭包曾经哭唧唧地说过,不想看见他的背影。
楚王时常记得这句话。
唯恐他什么时候再给哭包一个背影,哭包就要令黄河都泛滥。
“王爷忙于公事,就快些回去吧。我已经过得很开心了。”虽然有些失落,可是燕宁却觉得楚王今天舍下一整天来陪着她和十一公主已经足够了。她听话地点了点头,见楚王微微颔首不再说什么,便说道,“我和公主就在王家,王家如今也不敢再作怪了,所以王爷什么都不用担心。等太子殿下要启程的时候,我和公主再提前回去。”虽然在蜀中接下来的日子里可能见不到楚王了,可是有楚王这整整一天都陪着她们,燕宁觉得已经满足了。
她不愿因自己任性,就叫楚王为难。
“你可以提前几天回军营。”
楚王说完了这句话,就见燕宁的眼睛亮了。
她看着楚王露出大大的笑容。
“好!”
她觉得自己就想听的就是楚王的这句话了。
如今,已经没有半点遗憾。
因此,燕宁还主动催着楚王回去。
见她迫不及待的懂事的样子,仿佛自己是烫手的山芋,楚王莫名觉得心里不舒坦,到底只是冷哼了一声带着何泽离开了蜀城,回去军营中继续公务。
他一走,燕宁和十一公主都觉得王家没趣儿了起来。
只是十一公主到底心里记挂王老夫人,因此安心地住着,反正王家人已经被楚王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有人在她的面前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更何况楚王虽然走了,却把何泽留了下来,何泽和沈言江两个人看起来都很不好惹,王家就更加老实了。
等过了几日,太子给十一公主传信,说要回京的时候,十一公主抱着王老夫人哭了一场。
“您别记挂我。您也看见了,有叔祖在,我在京都也受不了欺负。至于母亲……贵妃娘娘是公允的人,对母亲一向都很照顾。”看着王老夫人老泪纵横的样子,十一公主也忍不住伤心起来。
这世上最令人难过的事不外乎就是心心念念的亲人远隔千山万水不能重逢,就算重逢也只是短暂的。见外祖母伤心得不得了,十一公主看着她满头的白发,再想想自己母亲王美人在宫中凋零的寂寞,忍不住轻声说道,“您再等等,等我日后开府,就把您接到京都来,咱们就能团聚了。”
这是燕宁的建议。
十一公主觉得这个建议真的很好。
反正这些天她也看清楚了。
王家里头,她那些舅舅舅母对王老夫人也就是那样儿。
看似孝顺,可是又有多少把她真的孝敬起来呢?
如果王家的人不知珍惜,那以后就叫她奉养她的外祖母。
或许王老夫人来了京都,还能有机会进宫,与王美人母女团聚。
“好,好,好。”王老夫人听着十一公主这样天真的话,大半是觉得不可能的,毕竟不说她年纪大了,就说日后十一公主如果开府成亲,谁家驸马会容忍公主的外祖母也跟着公主住呢?
只是十一公主有这份心就是好的,王老夫人摩挲着十一公主的手背含泪说道,“公主和娘娘只要好好的,我心里就高兴了。”她转身叫人把一个红木匣子放在十一公主的手上含泪说道,“虽然有贵妃娘娘与王爷的维护,可是你们在宫里只怕也不宽裕。王家没什么能给你们的,多带着些银子吧。”她听十一公主时常说起楚王,说起李贵妃,却唯独没听过十一公主说起王美人被皇帝如何心疼庇护,就知道,王美人是真的不被皇帝放在心上。
她们母女不得宠,在宫中不仅行事进退都得小心翼翼,那手里头只怕也不宽裕。
王家靠着王美人的风光在蜀中好生兴旺,这些银钱都是王美人母女应该拿走的。
“多谢外祖母。”十一公主见王老夫人记挂王美人,也知道拿走这些才能按老人家的心,便答应了一声,收了这个匣子。
“日后也请阿宁多多照顾公主。”王老夫人年岁长,自然看出楚王对燕宁更加庇护一些,又想到燕宁养在理国公府,那理国公府是就算王家远在蜀中也曾经听过姓名的世族豪门,她便拉着燕宁的手请求说道。
这样的老人家对自己露出请求的样子,燕宁顿时慌了手脚,忙摆手说道,“您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我和公主要好,以后自然是亲近的。更何况往后我还得公主多照顾呢。”她十分羞涩,王老夫人见她真心与十一公主亲近,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和十一公主又一同哭了起来。
等哭了这一回,十一公主才恋恋不舍地和燕宁回去了军营里。
太子已经决定回京了。
他这段日子在蜀中并未见外头求见自己的蜀中官宦还有世家的人,安安心心地躲在军营之中。
因楚王的威慑,因此就算无数的蜀中官宦想要巴结太子,可是却都没有人敢闯到军营之中,也没有人能见到太子一面。这样安安分分地过了这些天,太子就算即将离开蜀中,也没有去见谁,倒是知道十一公主和燕宁回来了,他便笑着亲自把这两个女孩儿给接过来。
见十一公主和燕宁都在王家养得不错,少了几分刚刚到达蜀中的疲惫还有憔悴虚弱,太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后日就回去,怎么样?”他对十一公主和燕宁问道。
“这样的事,太子决断就是了。我们都已经在蜀中过了好些日子,都很满足了。”十一公主急忙说道。
燕宁抿了抿嘴角,也轻轻点头。
“那就后日启程。”太子见十一公主和燕宁身后的人带回了许多的箱笼,也知道楚王之前陪了这两个小丫头一整天的事,不由微笑起来。倒是十一公主急忙把那天用剩下的银票递给太子,因为当天大多都是楚王把帐都给结了,因此她手里的银票剩下了好些,自然是要归还太子的。然而太子不过是看了一眼就摆手说道,“给你以后用吧。”送出去的银子哪儿有收回去的道理,而且十一公主是他的妹妹,虽然素日里不亲近,到底也是亲的,太子自然不会吝啬。
十一公主这才道了谢,把银票收好了。
燕宁却四处看了看。
“太子殿下,王爷呢?”她怯生生地问道。
“叔祖在主账看书呢。”太子见燕宁犹豫着看着自己,便笑着说道,“叔祖眼下没有公务,你去了不会打搅他。”他笑容温和,燕宁顿时眼睛就亮了,急急忙忙跟太子道了谢,这才往楚王的帐子去了。
她也知道自己在蜀中的时间不多,因此也想要和楚王多说说话,只是楚王平时很忙,她就乖乖地不去楚王的面前转悠,睡了两天硬得腰疼的军营的床,仿佛一眨眼的时光,她就要离开蜀中了。
燕宁觉得十分舍不得。
她坐在马车上,看着太子和楚王道别,又看见楚王夹着一个一脸满足的大皇孙到了自己的车子的前头,不由急忙挑了帘子叫大皇孙爬到了车上,关心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见大皇孙脸上云淡风轻,身上的贵气足足的,可是被楚王夹米袋一样夹着过来,看起来似乎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大皇孙斜靠在马车里的软垫上,摆出了贵公子一般优雅慵懒的姿态,目光落在楚王的身上,仿佛带着几分央求。
“练剑的时候腰拧了。”楚王残酷地说出了这件事。
大皇孙端贵慵懒的姿态微微斜了斜,绷紧了漂亮的小脸,没说什么。
他依旧从容。
“原来是这样啊。”燕宁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大皇孙。
腰拧了其实真的特别疼。
怪不得都不能坐着,要靠在垫子上了。
“其实……练剑的时候可容易拧了腰了,王爷也要小心啊。”见楚王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觉得她很怀疑他的能力似的,燕宁觉得自己似乎在离别的时候说这些傻话真的很蠢,忍不住拧着手指对楚王小声问道,“王爷,我还可以给您写信么?”楚王要明年才能回来,燕宁不会因为自己娇纵就不懂事地闹着楚王回京都……当然,楚王也不可能因为她闹腾起来就回到京都,因此她就是想跟楚王继续通信。
楚王淡淡地应了。
燕宁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扒着车窗往外看,心里开心了好些。
此刻,一个英俊的青年正带着两队精兵站在太子的身边,似乎和太子说些什么。见他们似乎也要同行的样子,燕宁一愣急忙对楚王问道,“王爷,沈副将也要回京都么?”
她见那似乎在和太子还有跟随太子而来的侍卫首领说话的正是沈言江,不由想到了之前自己跟楚王说的事,越发压低了声音对楚王问道,“您……您把长公主的事跟他说了么?”虽然长平长公主在李贵妃的面前碰了钉子,可是她想要作恶真的太简单了,总是要给沈言江提个醒儿才好。
楚王见她就要离开蜀中,不知道跟自己哭唧唧地道别,反而在关注沈言江,微微皱眉。
燕宁对沈言江是不是太关注了一些?
燕宁虽然性子软,可是楚王从未见过她对外人这样在意。
而且不仅仅是沈言江,燕宁仿佛对长平长公主的态度也很奇怪。
“你很在意端阳伯府的家事么?”楚王突然问道。
燕宁正看着沈言江呢,闻言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之后身子一僵,脖子都硬了,慢慢地,慢慢地看向眯起眼睛的楚王。
“就是,就是路见不平而已。”她心虚地看着楚王。
只是她一向单纯,此刻努力挤出的笑容半点都不诚心,楚王就看着她,半晌之后在燕宁有些坚持不下去的笑容里转移开了目光。
哭包怎样,对谁更关注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已经告知他这件事。这次他回京都,一则一路护送你与十一,一则叫他替我给陛下送封信。”沈言江比普通的侍卫心细一些,跟着两个小丫头上路懂得机变,会更叫人放心。
至于那封信,自然是楚王请陛下看着长平长公主些,别以为自己是个长公主就以为自己可以兴风作浪……当年长平长公主怎么成了端阳伯的正妻大家都还没忘呢,自己在端阳伯府脚跟还没有站稳,就想欺负人家正牌的原配母子,怎么能这么无耻。
沈言江是楚王很看好的军中下属,他自然不可能看着长平长公主作恶。
而且燕宁既然跟他告了长平长公主一状,可见长平长公主干的这恶心事连个孩子都看不下去。
“这样啊。”燕宁觉得沈言江肯定不是一个好话题,急忙转移话题对楚王说道,“那,那他离开了,王爷的身边就少了得力的助手吧。王爷在蜀中虽然如今已经平定了纷乱,可是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嗯……”她想了想对楚王说道,“每天好好吃饭,不要忙于公务到很晚。”她念念叨叨,见楚王威武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动不动,并没有因为自己很烦就转身离开叫自己闭嘴,越发地在楚王的面前念叨起来。
楚王也都沉默着听了。
直到太子启程了,燕宁还趴在马车的窗子上往楚王的方向看。
他站在那里,仿佛风雨都不能动摇,慢慢地离她远了,叫她看不见了。
可是燕宁却能够感觉到,他一直都在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也没有转身留给他们背影。
燕宁的眼眶顿时酸涩了起来,慢慢地变红,却努力忍着不再流眼泪。
“叔祖明年就能回来了,你别舍不得。”十一公主看燕宁拼命地忍着不哭的样子,心里十分怜惜她,忙对燕宁说道,“若是你心里难受,就哭出来也好。”
她叫燕宁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却听见燕宁声音沙哑地低声说道,“不哭。我,我要坚强点,不要做叫王爷担心的人。”她带着哭音,可是真的忍住了没哭,这对于知道燕宁胆怯性子的十一公主来说真的是一件很惊奇的事情。
甚至正板着脸努力保持尊贵的气度的大皇孙都看了燕宁一眼。
他似乎觉得当日在宫中见到的这位软乎乎的姑娘变得跟离开京都的时候不一样了。
可是燕宁自然不知道十一公主和大皇孙心里都想了些什么。
她只是忍耐着,这一路无论回程的时候多么辛苦,也没有哭泣,更没有抱怨,更没有拖后腿。
只是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等他们一行人回到京都的时候,太子就见皇帝已经命九皇子和十皇子在城门接他们。因为在到达京都的前一日,太子已经叫所有的人好生休养了一整天,因此燕宁回到京都的这一天精神还算是不错,见十皇子正笑嘻嘻地走到太子的身边说着什么,还往自己的马车的方向指了指,她不由也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等马车停在了离太子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十皇子便快步过来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正对上一脸严肃,此刻正襟危坐的大皇孙。
豆丁一样的小身子,挺拔严肃,比十皇子气派多了。
十皇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大大咧咧地揉了揉大皇孙的小脑袋。
大皇孙下意识蹭了蹭,僵住,之后板着脸拱手,一字一顿地对十皇子说道,“见过十叔。”他气势凛然,十皇子抽搐着嘴角看着他,许久之后一本正经地说道,“也见过大侄儿。……你胖了你知道么?”
他眼里带着坏笑,大皇孙一愣,下意识地捂脸紧张地说道,“不可能!”辛辛苦苦出皇差怎么可能变胖!他,他应该精神干练,消瘦果敢才对!大皇孙紧张得不得了,燕宁更同情他了,见十皇子在坏笑,不由小声说道,“没胖。”
大皇孙听了这话,急忙去看十皇子,见十皇子正对自己嬉皮笑脸,松了一口气,越发挺拔地说道,“十叔素喜说笑,我早就知道。”他一张俊俏的小脸儿板得紧紧的,只是唯恐被十皇子继续调戏,坏了自己皇家的气度,急忙从十皇子堵门的马车上钻了出来,用从容的脚步往太子和九皇子的方向去了。
见他走了,燕宁才对十皇子诧异说道,“没想到你们的关系这么好。”
她没有想到十皇子和大皇孙这么亲密,这样随意地取笑,可不像是不亲近,不熟悉的样子。
而且显然十皇子习惯逗弄大皇孙。
“他时常去宫中给母妃请安,自然我见得多了,就亲近起来。”大皇孙时常在李贵妃的宫里,十皇子也常去看望李贵妃,叔侄俩自然接触得多。
十皇子性子跳脱活泼,哪怕大皇孙再老成持重,也觉得与十皇子合得来。
因此他们叔侄之间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
可是这些燕宁却不知道。
她虽然上一世时常听十皇子和阿蓉说话的时候提到太子还有几个皇孙,却没有想到十皇子原来和皇孙这么亲近。
“对了,十一一会儿直接回宫,至于你。”十皇子见燕宁有些恍惚,唯恐她累了。累坏了这小家伙儿,阿蓉不罚他跪搓衣板就怪了,急忙对燕宁嘘寒问暖地说道,“母妃说你身体弱,奔波一路一定很累,叫你直接回府里歇着,不必去宫里请安了。等过几天你休息好了,母妃再设宴,咱们在宫里好好儿吃顿……”他才说到这里的时候,却只听见城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尖锐高昂的声音质问道,“表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回来了?!为什么你不肯见我!”
十皇子的话顿时被噎住了。
第74章
燕宁也一愣,下意识地去看城门口。
虽然因太子回京,城门口已经没什么闲杂人等会等在这里。
可就算是这样,远远的也有京都百姓在这里观望着。
“这是冯瑶么?”燕宁不由好奇地问一脸满不在意的十皇子。
如果是冯瑶在质问太子,那冯瑶这是想做什么?难道非要闹得满城风雨,叫人人都议论她和太子之间有什么事么?
就算是有什么事,关起门来自己询问,为何要在大庭广众。
“是吧。她最近在京都蹦跶得欢。”燕宁不在京都是不知道,冯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蹦跶了,甚至还因为不能进宫,因此在外堵过一次与李贵妃一同去京都城外的大相国寺去参拜祈福的太子妃,言语之间很是不客气,并且指责太子妃善妒,因为嫉妒自己和太子之间感情好,因此在宫中进了谗言,说太子妃狠毒下作之类的。
这些话太子妃听了也就罢了,却叫李贵妃勃然大怒。
大相国寺香火鼎盛,京都豪族或者官宦之家的女眷云集,每天都有很多人在。
冯瑶公然指责太子妃,给太子妃没脸,李贵妃怎么能饶了她。
李贵妃就在大相国寺把冯瑶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叫侍卫把冯瑶给扣住,指着她骂了一顿都是长辈的仁慈,至于叫人直接把冯瑶赶出大相国寺,并且训斥了冯瑶的生母承恩公夫人教女无方这样的事就不必说了。
这可比太子妃受的指责厉害多了,冯瑶本来刚刚风光地过了一个及笄之礼,正是京都之中炙手可热的贵女,可是打从李贵妃把她骂了一顿毫不留情地赶走,京都众人才霍然发现,原来冯瑶这所谓的太子最喜欢的表妹不仅愚蠢蠢笨,而且似乎也没有承恩公府自家说的那么讨宫中喜欢。
如果当真讨宫中喜欢,李贵妃怎么舍得骂她?
李贵妃可是她的姑母,却这样毫不在意地训斥她,可见冯瑶得宠这句话水分不少的。
因此最近往承恩公府去说亲的人都少了许多。
这样门庭冷落,冯瑶能受得了么?
李贵妃和太子妃沆瀣一气欺负她,不叫她进宫,也不叫她知道太子的事,这不就是因为太子远在蜀中不知道她们对自己做了什么么?因此冯瑶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地盼着太子回来,好不容易算着太子快回来了,她就愤怒地发现,宫里头根本就没人来告诉她太子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她倒是个有毅力的人,天天在城门口等着,总算把太子给等到了,如今看见了太子,自然迫不及待地就要指责太子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太子奔波了一路,虽然也休息过了,可是阔别东宫这么久,他想念妻子儿子们还有皇帝贵妃想得心都疼,哪里能叫冯瑶拦着。
虽然他疼爱冯瑶,可是冯瑶总是要排在家人之后的。
因此听着这尖利的,令人觉得十分不悦的声音,太子脾气温和,便对冯瑶含糊地说道,“都没叫来。兴师动众的叫人瞧着不像话。”
他在蜀中那么老实,甚至都不见那些蜀中的官宦还有世族之人,就是因为太子无论如何得皇帝宠爱,也牢牢地记得自己只是个太子,与外臣往来暂时没有他什么事儿。在蜀中尚且如此,更遑论是京都,因此太子只希望轻车从简地进宫,不必闹得那么热闹,叫人瞧着不好看。
此刻见冯瑶不懂事,太子便含糊地说道,“表妹,你先回去。什么时候我闲了再来看你。”他给冯瑶画了个饼,也不知道这闲了是什么时候了。只是他到底疼爱冯瑶这么多年,没法儿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冯瑶没脸,因此犹豫了片刻,便对一旁含笑而立的九皇子温和地说道,“阿瑶来见我带的人不多,我有些担心。”
他担心这些承恩公府的下人制不住冯瑶,叫冯瑶又跑到宫里吵闹,因此就把身份比冯瑶高能压得住她的九皇子给请出来,叫九皇子把冯瑶送回承恩公府,叫承恩公好好看着冯瑶,别叫她出来闹事。
因此太子便对九皇子说道,“劳烦九弟送阿瑶回国公府。”
九皇子含笑应了一声,温润如玉,站在冯瑶的面前。
只是他还是往燕宁的方向看了一眼。
“谁要你送我,你配么!”不过是个生母亡故,被李贵妃如养猫养狗儿一样养着解闷儿的皇子,如今竟然还敢站在她的面前!冯瑶冷笑了一声对微微笑着的九皇子冷笑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贵妃是一伙儿的!她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做皇子了不起么?不过是陛下随意宠幸……”她看不起九皇子这样出身不高,生母也不是显赫嫔妃,血脉不怎么高贵的皇子,在她的眼里,她可是太子的表妹,寻常的皇子自然也比不上她。
“住口!你,你越发放肆了,不知尊卑冲撞皇子,谁给你的胆子!”太子没想到冯瑶越发狂悖。
他想要好好照顾她,也想要给她留面子,可是冯瑶说出这种冲撞皇子的话,叫他怎么给她面子?
给了她面子,饶了她,冯瑶就会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是谁。
而且九皇子就不要面子么?
冯瑶是他表妹,九皇子还是他的弟弟呢。
“你有什么高贵的血脉?不过是臣下之女,也敢在皇子面前放肆!”而且冯瑶竟然说被太子视为母亲的李贵妃是白眼狼,更叫太子气死了。他目光带着几分阴沉地看着冯瑶问道,“我听你这些话,只怕你不是仓促说起。”
冯瑶说这些话这么顺溜,可见这么说李贵妃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到承恩公府竟然这么看待辛辛苦苦养育自己长大的李贵妃,太子就觉得手心发凉。
他一向亲近母族,可是不知为什么,仿佛从冯瑶及笄之后,他觉得母族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也慢慢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承恩公府,把李贵妃当成什么?
太子觉得窒息。
“既然不识抬举,九弟,你陪我回宫就是。至于你……”太子看着不敢置信的冯瑶缓缓地说道,“叫侍卫绑你回去。”有那么一瞬间,太子想到了从前冯瑶对自己的亲近还有快活的眼神,心都软了那么一下。
然而他更知道,自己如果再宽容冯瑶,不仅是自己的错失,也会害了冯瑶。
如今冯瑶就敢对九皇子这样无礼,日后谁知道冯瑶会做出什么。因此他硬着心肠转头,不去看冯瑶泛起了泪光与怨愤的眼睛,对九皇子说道,“九弟把十一妹接来,咱们走吧。”
他看向这边的马车.
十一公主正跟燕宁咬耳朵呢。
“她也有今天。不过如果再给她两巴掌就更解气了。”看见冯瑶吃瘪,十一公主就很满意。
而且她如今得了楚王的话,身为公主,不必对冯瑶十分宽容,自然也跃跃欲试,想要收拾收拾冯瑶。
燕宁却下意识地看向被冯瑶这样羞辱的九皇子。
九皇子似乎对冯瑶的冒犯并不放在心上,嘴角带着几分笑意缓缓走到了燕宁的面前,笑容温润。
“阿宁,这一路可好?”他亲切得仿佛邻家兄长。
燕宁咬了咬嘴角没有吭声。
见她胆怯柔弱,九皇子也不在意,只是微笑起来,对她越发温和地说道,“你身体单薄,这一路就算看起来无碍,只怕也亏空了好些。回家以后好好调养,不要急着出来走动。”他又看向车上的十一公主和声说道,“太子要回宫了,十一妹,咱们一同走吧。”
他这样温润有礼,燕宁都差点以为上一世九皇子干的那些坏事都是自己的错觉。只是想到就算在冯瑶的折辱之中依旧不改端方的九皇子,燕宁又觉得自己的心里生出凉气来。
她急忙转头对十一公主说道,“那公主也快点回宫吧。王娘娘只怕也很想念公主,想念王老夫人的消息。”
“那等有空了你进宫来找我。”十一公主拉着燕宁的手说道。
“怎么,去了一趟蜀中,你们就好得跟一人儿似的了?”十皇子见十一公主和燕宁黏黏糊糊的样子便打趣说道。
九皇子便笑吟吟地把目光在两个女孩儿交握的手上滑过。
“那是自然。皇兄大概不知道阿宁多招人喜欢。”十一公主揽了揽燕宁单薄的肩膀,见她害羞得脸都红了,垂着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一味地笑,不由也笑了起来。
她见十皇子一个人过来送燕宁,便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燕宁说道,“那叫沈副将带着人护送你吧。”她这一路经常找沈言江说话,实在是沈言江是个很冷淡的性子,不苟言笑的样子叫人觉得有趣。不过或许是她见沈言江的次数多了,沈言江也对她温和了许多,此刻沈言江带着侍卫站在一旁,见十一公主这样吩咐,便沉声说道,“遵命。”
十一公主便笑了起来。
“那我走了。”她捏了捏燕宁的手背,带着自己在蜀中带来的宫女还有蜀中买的东西跟着九皇子去寻太子。此刻冯瑶已经被太子命侍卫送走了,太子应该是气得够呛,也没再停留,带着弟弟妹妹还有儿子一同回宫去。
等他们都走了,十皇子这才吐出一口气来说道,“承恩公府真是叫人厌恶。”他的声音很低,只有燕宁听到了,显然十皇子也对承恩公府不敬李贵妃这件事十分恼火,燕宁就低声说道,“就该都拖出去使劲儿打。”
“哟,出去一圈儿胆子大了,还知道打人了?”十皇子见总是怯生生很羞涩的燕宁去了一趟蜀中,小脸儿变得精神奕奕不说,似乎胆子还大了,比之前在府中每日里紧张又害怕,胆小得不得了又莫名总是很压抑,仿佛总是很伤心的小丫头一下子明亮了起来。他见燕宁有了这么大的改变,便也放心了,笑着说道,“阿蓉如果看见这样的你,只怕也很高兴。”
阿蓉总是不放心燕宁,惦记她,操心她,燕宁不开心,阿蓉就不开心。
因此十皇子希望燕宁这个小妹妹要永远开心才好。
这样他也能每天都看见阿蓉的笑容。
“我就知道十殿下是因为我大表姐。说吧,这次送我回家是不是又是假公济私啦?”
婚期临近,阿蓉就不见十皇子了,在家中闭门哪儿都不去,学最后的大婚的规矩呢。
十皇子急死了,想挖洞,想爬墙,想上树,反正就想往阿蓉的面前凑,就是没有成功,此刻被燕宁拆穿,他也不脸红,一本正经地说道,“叫大姐夫。”
“你先和大表姐成亲再说吧。”燕宁弯起眼睛笑了。
她的确是和未去蜀中前不一样了。
十皇子见燕宁的笑容明媚多了,哪怕她的身体再疲惫不好,可是却从眼睛里透出了精神劲儿,便无奈地摆手说道,“我算是败给你们姐妹了。”
他曾经偷偷叫阿蓉管自己叫一声郎君,好家伙……叫阿蓉一巴掌就拍在了脸上。虽然拍得轻轻的只不过是调笑,可是这一刻,十皇子不得不再一次确定燕宁的确是阿蓉看着长大的。这死不改口的劲儿都一样儿一样儿的。
只是看在燕宁还需要自己护送,他能直接护送到阿蓉的面前,十皇子就不忍辜负了今日的韶华,转身急急地说道,“你这么累,快回家休息去。”
燕宁小小地哼了一声。
她就不揭穿十皇子了。
只是她还看了一眼跟着马车的沈言江。
“其实……沈副将你也可以带人回去了。我不需要护送的。”这是京都,天子脚下,能发生什么啊。
沈言江面容冷淡,目不斜视,淡淡地说道,“这是公主的吩咐。”
他一副忠心耿耿,对公主的吩咐决不阴奉阳违的样子,燕宁顿时不知道能说什么了。她只能含糊了一声说道,“那就劳烦了。”这一路她的马车的身后有很多的箱笼,都是从蜀中带回来的楚王买给她的,还有她在楚王回军营之后又在蜀中买给家人的礼物。
马车很快地行走,燕宁突然也归心似箭起来,只是行到半路,路过一处有着高高的匾额的庭院之前的时候,她就听见了一个年轻的女子的叫骂声。
这声音朗朗,女子的声音清越,中气十足,叫燕宁好奇地掀起了马车的车帘。
就见斜前方,高大的宅子之前,中门大开,一个穿着大红如火的衣裙,面容娇艳美丽的年轻女子从门中一边骂一边走出来,站在宅子的台阶下霍然回身,就指着那高高的匾额骂道,“什么豪门世族,什么侯门府邸!一窝子外头来的贱人,数不清的外室败类!一家子龌龊,我呸!早知道你们楚家养着这种没人伦的畜生,我当初就不能答应嫁到你们楚家!”
她的声音十分好听,又气势足足的,就算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也能叫燕宁一下子就觉得,她一定是正义的那方。
“这世上有没有做妹妹的把服侍自己的贴身丫鬟给了兄长做通房的?好听不成?有没有人伦,还是人不是?!说出去了不怕天打雷劈!”这红衣女子就继续叫骂道,“天天不是临水照影,就是在男人面前提鞋,把家里的表哥们都吓得不敢回府,就以为自己母女能霸占了这侯府不成?!旁人忍得,我却忍不得,这世上再没有这样的道理,叫两个客居在府里头的下作玩意儿给辖制住的!”
她骂得干脆,不多的功夫,从侯府之中快步走出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年少女孩儿。
燕宁定睛一看,这不是姜嬛么!
她再看了看这宅院,又想到这女子刚刚叫着“楚家”,不由诧异地对坐在车外的十皇子问道,“这是泰安侯府?”
“是啊。”十皇子本来对这些京都里天天闹腾的事儿不感兴趣,不过见这是姜嬛倒霉,十皇子顿时叫车先停住了。
燕宁也急忙看向姜嬛。
姜嬛此刻面容惨淡,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目光之中的羞愤还有怨恨都藏不住。
此刻因为这女子的叫骂,围观的人就算是被泰安侯府的人驱赶开了,可是她还是窘迫得浑身发软。
她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不顾一切,不顾家族嚷嚷出来的女人。
“表嫂……”她给这红衣女子福了福才含泪说道,“请不要在外这样叫嚷,免得坏了楚家的家风。有什么事,我们进去再说。”
她一副委曲求全顾全大局的样子,然而见她还敢出来,这红衣女子顿时冷笑,一口就唾在她的脸上大声说道,“少做出这么一副狐媚子的样儿!什么坏了楚家的家风,这楚家还有家风么?不是当年就被你那做了外室的亲娘给败坏完了么!坏了楚家的家风清誉,如今你又成清白的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无耻,什么叫做不要脸!”
“你!”姜嬛见过的女孩儿,大多如姜家女孩儿那样心地良善的,就算是最野蛮的,也不过是泰安侯府大姑娘那种给她一耳光就算了的,哪里见过这种泼辣货。
看着这大声嚷嚷的女人,她目瞪口呆,只觉得有理都说不清,气得浑身发抖。
然而她颤抖着嘴角觉得这样的女人是自己第一次见到竟然束手无策,那红衣女子却已经冷笑说道,“我们楚家的家风本来再好不过,兄友弟恭,母慈子孝,我的小姑子们也都贤惠良善,本来是一家子清清白白的人家,偏叫你们这等下作的娼妇臭不要脸地巴结回来,坏了咱们楚家的门楣,叫世人以为楚家都跟你一样那么不要脸!”
她把楚家给摘出来,就直接指着姜嬛骂了起来。
姜嬛几乎不敢相信。
她被这劈头盖脸的羞辱给刺激得几乎不能呼吸了。
甚至她觉得红衣女子的唾沫都喷了满脸,此刻摸着脸颊上被女子唾了一口的地方,她只觉得这是比耳光还要可怕的屈辱。
她颤抖起来,美丽无助,一副几乎不能承受的样子。
“怎么,又摆出一副狐狸精的样儿了?旁人吃你这一套,我们楚家不吃!我们楚家上上下下,从男到女都是正经人!你别是忘了,就因为你这不要脸的,楚家的子弟都不肯回侯府,楚家的女孩儿羞于与你为伍,都给了你多少巴掌了?你还厚着脸皮想要攀附,你难道是癞皮狗么?”
红衣女子就冷笑着对气得浑身发抖的姜嬛说道,“你那个外室的娘拿丫鬟笼络侯爷,你就青出于蓝拿自己的贴身丫鬟,都知道你有几斤几两重的丫鬟要送给你大表哥,你莫不是缺男人了你?真的缺男人,你大街上自己嚷嚷去啊!你表哥不要你的丫鬟,你还哭哭啼啼……你贱不贱啊你!贴身丫鬟给表哥暖床,你也想得出来,禽兽不成!”
她却突然压低了声音对姜嬛轻声说道,“你敢做,我自然就刚嚷嚷。楚家的姑娘前日才嫁完了最后一个,都是亲近人家结亲,咱们楚家的姑娘不怕被你连累了名声。也不必投鼠忌器了蠢货!”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又猛地拔高了声音说道,“我和世子才成亲没有三个月,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表姑娘就给他表哥塞丫头,这能不叫人生气么?!”说完,这刚刚还十分厉害的红衣女子一下子红了眼眶,十分委屈了。
这么一说,那远远地都围观着的京都中人都惊呆了。
原来这姜嬛看着年轻单纯的一个姑娘家,原来还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拿自己的贴身丫鬟给表哥暖床啊。
一时之间,但凡此刻还观望此地的人看向姜嬛的目光都有点不对了。
这样心肠卑劣,又行事龌龊的女孩儿,也只有当外室的娘才能教的出来了。
燕宁也目瞪口呆。
她第一次发现姜嬛原来不是所向无敌的。
“这位,这位姐姐是……”她觉得眼熟。
“是泰安侯世子夫人。你们才出京都,泰安侯世子就订了亲,说是自己相中的,是将军府的小姐。你也知道的武将人家出身的姑娘,大多眼里不揉沙子,喜怒都在脸上。”
十皇子因为泰安侯最近时常和理国公狼狈为奸蹦跶,因此知道泰安侯府的婚事,漫不经心地说道,“最近泰安侯府有许多婚事。”
泰安侯夫人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赶在姜嬛闹出更多的丑事之前,一个个地把楚家的姑娘全都给嫁掉了,唯恐楚家的女孩儿嫁人以后还因为姜嬛不幸,她这回寻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当然,这件事她求爷爷告奶奶的舍了不少脸皮,听说楚家女孩儿嫁的大多都是表亲之家,虽然仓促着出嫁必然不会十全十美,不过好歹是全都嫁出去了。
燕宁呆呆地看着远处的姜嬛和那将军府出身的世子夫人,舔了舔嘴角。
世子夫人敢这么叫嚷出来,可见泰安侯夫人是默许的了。
女儿都嫁出去了,她也不想忍了。
“那咱们还是走吧。”她想回去说给阿蓉听,因此很着急想要回家,又探头出来对沈言江说道,“沈副将,也劳烦你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不远处传来少年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唤道,“燕宁?”
沈言卿笑若春风站在不远处看着燕宁,他的笑容温柔如水,然而在看到燕宁正探头说话的对象的时候,这笑容微微一顿,又笑得如沐春风。
“大哥?”
第75章
燕宁看着翩翩而来的沈言卿。
他姿容秀丽,笑容温润动人,向燕宁的马车走来的时候,优雅温柔扑面而来。
可是燕宁却下意识地看向了沈言卿的身后。
真是……哪里有姜嬛,哪里就有沈言卿啊。
这两位当真这样命中注定,这么情投意合的么?
燕宁看着笑吟吟,眼底闪过淡淡光彩的沈言卿,突然觉得自己的前世就像是个大傻子。
沈言卿和姜嬛才是天生一对,才是天作之合,心有灵犀。
她在里头参合什么劲儿呢?
燕宁看都不想看沈言卿了。
他那么单薄,看起来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可是却不能承担起真正的风雨。
他总是喜欢笑。
可是真正有承担的坚毅男子,都是不喜欢笑的。
比如燕宁的二舅舅姜侍郎,又比如楚王……
燕宁心里哼了一声,也不在意沈言卿走向自己,对沈言江轻声说道,“沈副将,咱们快回家吧。我想回去见老太太和舅母表姐们了。”
谁有功夫和沈言卿歪缠呢?燕宁离开京都这么久,想念家人想念得什么似的,沈言卿就完全不会被她放在眼里了。甚至燕宁觉得沈言卿有些碍事的样子。她对沈言卿置之不理,沈言江便微微点头,一声不吭地对身边带着的侍卫们挥了挥手,就要起步送燕宁和十皇子回理国公府。
“大哥留步。刚刚回到京都,难道不先回去见父亲么?”沈言卿的目光扫过燕宁和沈言江,片刻之后拦住沈言江笑着问道。
他兄友弟恭,对庶出的兄长十分尊重,充满了贵公子的优雅与宽容。
沈言江就没有那么优雅了。
在楚王身边久了的,他似乎也不知道亲和柔和是什么,面对嫡出弟弟的关切,他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前方,半点不看沈言卿。
“大哥……”
“沈言卿,你真烦!快滚!”就在沈言卿想要继续开口的时候,燕宁本来都已经坐回马车里,听到沈言卿这样纠缠,不由不耐烦地探出头来说道,“沈副将还要赶着公事呢!你以为他和你一样是个只知道在家中笑嘻嘻什么都不做的富贵闲人么?你真是讨厌!没眼色!”
她无法忍受沈言卿这种虚伪的笑里藏刀,就比如长平长公主曾经动心想把姜嬛嫁给沈言江,沈言卿会半点都不知道么?他会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对沈言江母子抱有什么样的恶意么?不知道他母亲一直在打压沈言江么?他什么都知道,却不觉得尴尬,反而还要露出一副对沈言江十分亲近的样子,这样毫不心虚简直叫燕宁大开眼界。
沈言卿一向都是这样叫人觉得恶心的人。
无论是上一世他对燕宁做的那一切,还是这一世,他此刻对沈言江的虚伪。
“我的天,这丫头怎么了?”十皇子万万没有想到燕宁去了一趟蜀中,仿佛吃了小辣椒似的,还敢大声对人训斥。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才坐在马车外对沈言卿露出一个笑嘻嘻的笑容说道,“阿卿,我知道你紧张你大哥。”
这话没错,长平长公主母子不就是紧张沈言江夺爵么,因此见沈言卿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滞,十皇子便带着笑容对沈言卿说道,“可是他是有皇命在身的,想必不能先去见端阳伯。他可是叔祖派来一路护送燕宁和小十一的。”
燕宁听了便用力点头,一双白生生的小手扒着车窗对沈言卿冷淡地说道,“沈言卿,你别假仁假义的了。谁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恶心谁呢?快走快走,你的姜嬛在那里吃苦受辱,可是你却只惦记你的大哥,你对姜嬛也太无情了。”
她生得雪白清艳,此刻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疏远还有厌恶,沈言卿看着这张对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失神了半晌,莫名觉得心中酸涩却生不起她的气来,脱口而出说道,“我和姜嬛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话燕宁都听腻歪了。
她缩回马车里不再说什么了。
她倒是对沈言江的印象不错。
因为沈言江是难得不会看人下菜碟儿,对不得宠的十一公主也认真听命,决不阳奉阴违的人。
她觉得单凭这一点,沈言江不踩低捧高,跟红顶白就很好了。
“走吧。”沈言江也没有理会沈言卿的意思。对于这个笑容温润的弟弟,他自然比燕宁了解得多些,此刻看见站在自己跟前的少年眼底泛起了淡淡的晦涩,目光一遍一遍地落在自己及和燕宁的马车之间,沈言江微微皱眉。
他本不是个多事的人,不过想到楚王对燕宁处处用心,显然是对燕宁十分疼爱,若是楚王不在这段时间燕宁被沈言卿冲撞,那楚王岂不是要气怒伤身?沈言江想了想便对沈言卿冷冷地说道,“收起你的龌龊心思,我奉王爷与公主之命护送宁姑娘,若你心存不良,旁人饶得了你,我饶不了你。”
君辱臣死。
楚王护着的小丫头如果被沈言卿或者那个姜嬛冲撞,那沈言江不如直接抹了脖子。
“大哥,你对燕宁真是处处关心。”沈言卿声音中带着几分清冷。
他不笑了,站在那里看着沈言江。
“你的心中只有龌龊的男女之事?可见你的确不配与宁姑娘说话。”沈言江平淡地说完,远远地看向了泰安侯府大门已经羞愤欲死的姜嬛。
“你和她倒是很般配。”都是生得光风霁月一副世间难得的好相貌,内里却是烂肚肠。
此刻姜嬛已经被一个从另一条街上狂奔过来的英俊青年一把从泰安侯世子夫人的身边给扯开,甩在地上了。
那青年对泰安侯夫人嘘寒问暖,竟然直接跪在地上赌咒发誓自己跟父亲泰安侯不是一样的好色之徒。为了能跟泰安侯分出不同,他已经指天立誓发誓此生不纳二色,绝不纳妾,一下子形象就跟已经臭了三条街的泰安侯完全不一样了。不过沈言江远远地看着,见泰安侯世子倒是对妻子颇有真心,他发誓自己不纳妾之后就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妻子就准备回泰安侯府,顺便又把被甩在地上的表妹姜嬛往远处踹了踹。
沈言江便收回目光。
他觉得这一幕也很叫人感到幸福,因此不再关注,只是带着人越过了站立不动,嘴角的笑容慢慢冰冷的弟弟浩浩荡荡地离开。
他们这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理国公府。
因为沈言江急着回宫去给皇帝送信,因此燕宁也没有留他,倒是理国公夫人含笑请他日后可以来国公府上坐坐,与准备等阿蓉大婚之后就离京的姜卫一同相处相处,也叫姜卫和沈言江处知道一些在军中怎么做事。
她的态度和蔼,沈言江便对理国公夫人也很敬重,恭敬地拜别告辞离去,理国公夫人才看着沈言江挺拔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了。”分明是出众的沈家儿郎,本该是前程远大的端阳伯嫡子,可是如今成了庶子不说,还叫长平长公主频频打压。
甚至沈言江就算如今出息,可是他母亲还在端阳伯府,只怕也对长平长公主投鼠忌器。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就算是庶子,只要有王爷在,也未必不能出头。只要他能干,王爷公正严明,不会叫任何人抹杀他的功劳。”
理国公夫人笑着看着这个使劲儿吹楚王的小丫头。
楚王不在京都,可也到处都是楚王的传说了。
“你啊,老太太正等着你。小没良心的,去了蜀中一趟就不想着回来了。”她点了点燕宁白生生的额头,对十皇子给自己恭敬施礼之后偷偷摸摸转身就往阿蓉的院子摸的行为视而不见,只是心疼地摸着燕宁的脸说道,“瘦成这样。不过精神倒是好多了。”
虽然理国公夫人没见着燕宁刚刚在外头多么厉害,可是也觉得燕宁眉宇之间总之拢着的淡淡的伤心与哀愁都不见了。她胆子也大了些,不那么胆小羞涩,这或许就是行万里路,眼界开阔,胸襟开阔了的缘故吧。
理国公夫人一边心疼一边欣慰。
燕宁却忍不住看十皇子的方向。
“叫殿下这样跑去见大表姐没关系么?”
“没事儿。你大表姐在老太太跟前呢。十殿下去她院子找人,去了也是白去。”
燕宁觉得自家大舅母真是太坏了。
不过她捂着嘴角噗嗤笑了一会儿,也没有提醒她未来大姐夫去了白去这个问题,反正为了见心上人,多跑些冤枉路算什么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她为了见楚王还翻山越岭千里迢迢呢……
燕宁一边笑一边恍惚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只是下一刻理国公夫人正拍着她的手笑着问道,“蜀中有趣么?十一公主和大皇孙都好相处么?”这话打断了燕宁的思绪,她急忙点头说道,“十一公主和大皇孙人都很好,还都很照顾我。大舅母,您不知道,王爷在蜀中特别照顾我,还给我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还有,燕家的事王爷为我做主了。”
她忍不住把自己快活的事都说给理国公夫人听。
理国公夫人便含笑听着,叫燕宁抱着手臂一同往老太太的院子去。
她们靠在一块儿,燕宁觉得自己身边这位耐心又慈爱地听自己说任何傻话,仿佛自己什么都好的女子就是自己的母亲。
“还有,刚刚我在回国公府的时候遇见泰安侯府闹事了。”燕宁迫不及待地就把自己刚刚回到京都就撞见了泰安侯府家变的事说给理国公夫人听,见理国公夫人露出几分诧异,她便有些不安地说道,“我看世子夫人闹得那么厉害,必然不可能是一时激愤,只怕是泰安侯夫人也不想容忍,因此刻意闹大。”
如果闹大了,闹得鱼死网破的,其实如今泰安侯夫人也没什么损失了,毕竟燕宁听十皇子的意思仿佛在说楚家的小辈已经陆陆续续地成亲,而且世子夫人嚷嚷的都是楚氏母女不堪的事,泰安侯府的小辈听起来都很可怜,那坏了的只怕也是楚氏母女的名声。
至于坏了楚氏母女的名声会不会得罪泰安侯这个问题……
就算不得罪他,也已经夫妻离心,父子反目,都已经是最坏的结果,又何必还在意得罪不得罪的问题呢?
“怪不得前阵子泰安侯夫人忙着往外头嫁闺女。”理国公夫人缓缓地说道。
燕宁竖起了耳朵,急忙问道,“楚家大姑娘嫁给谁了?”上一世的时候,楚家大姑娘被姜嬛名声拖累嫁得非常不好,还是给人做继室,叫人觉得怪难过的。
“我没有细打听,不过也听人说起过,说是嫁给了她外祖家的表兄,两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虽然也有些烦恼,不过好歹因姜嬛被人诟病的时候,她外祖家也不可能跟外头的人似的嫌弃怠慢她。”
理国公夫人这话叫燕宁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觉得放心了,不由露出笑容来说道,“这样也好。生活里谁没有烦恼呢?只要夫妻同心就好了啊。夫妻同心,什么风雨过不去呢?”她笑眯眯的,理国公夫人倒是对燕宁刮目相看地问道,“怎么突然明白了这样的道理。”
“一直都是明白的呀。”燕宁靠在理国公夫人的肩膀上撒娇。
“你啊,看似明白了,可是一转眼又是个小姑娘了。”理国公夫人笑着摩挲燕宁的肩膀,感觉到手底下圆润的肩膀越发单薄,理国公夫人心里心疼,然而见燕宁笑容明亮快活,她倒是把那点心疼都藏住,也不在意楚氏母女如果和泰安侯夫人撕破了脸理国公还要闹腾,笑吟吟地叫燕宁靠着一同到了老太太的跟前。
老太太正等得很急,此刻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燕宁,燕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先给老太太福了福,又急忙团团地给家里人都作揖说道,“叫舅母们表姐们还有表哥们等着我,这都是我的不是。”她没想到今日三房长子,阿静的兄长姜瑚和二房长子阿兰的兄长姜瑾都回来了。
姜瑚和姜瑾在国子监读书,素日里忙得很,燕宁素日里也是见不着他们的。
只是她转了一圈儿,见家人里头只有姜四太太还有阿若没在场,心里就有数了,也没说什么,一头撞进了老太太的怀里。
“老太太,我可想您了。”她这话是真心的。
她在理国公府长大,理国公府就是她的家,无论外面多好,多么叫人快活,可是在心里最重要的都是家里。
燕宁自然也是这样觉得。
“瞧瞧,小嘴儿可甜了,只是这话也不知对多少人说过了。”老太太上了年纪,自然见多识广,见了燕宁就知道她这一路上过得不错,便笑着揽着她问道,“在家里好好歇息几日吧?你不在家里,家里头的人都想你。今日我可没有叫他们都来。”她指了指下方的一大家子人,燕宁红着脸急忙从老太太的怀里爬起来,又郑重地给家里人作揖,羞涩地说道,“其实看见了舅母们表姐们还有表哥们,我心里也高兴。我还给大家带了手信,都是我认真挑的。”
她笑眯眯的,一副很骄傲的样子,显然千里迢迢把礼物带回来叫她得意,二夫人严肃的脸上不由露出淡淡的笑容。
“那你说说,给我们带了什么礼物啊?”姜卫便坐在一旁笑着问道。
“给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都是一样儿的暴雨梨花针啦。你们是武将,拿着防身啊。”燕宁见姜卫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己,便笑眯眯地说道,“这可是我托了十一公主的母族王家,在蜀城里一处专门做防身之物的百年老号里专门打造的,小巧玲珑,却可以拿着防身,我知道三表哥要去军中了,我拿三份给你,你把礼物再拿去给大表哥和二表哥。”她一顿,转头对姜瑾与姜瑚说道,“给四表哥和五表哥的是笔墨纸砚,是蜀中最好的很有名的文房四宝,因为两位表哥是读书人,所以我觉得这样的礼物表哥能用得上。”
姜瑚与姜瑾都是温和的性子,都向燕宁道谢。
“你倒是贴心。那我的呢?”十皇子高声在门口问道。
他看算是从阿蓉的院子过来了,此刻额头带着汗,快步进门,给老太太等人行礼,并不因自己是什么皇子就端着架子,行礼之后就顺便坐在了阿蓉的身边。
燕宁看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我给大表姐预备礼物了。”她看着十皇子说道。
“那也行。我与阿蓉日后夫妻一体,送阿蓉就算是送我了。”十皇子满意地点头说道。
“我给十殿下预备礼物了。”燕宁急忙说道。
怎么还不叫姐夫呢?
十皇子觉得如果燕宁此刻在姜家全家面前叫自己一声姐夫,那什么礼物他都不要了。
他对燕宁偷偷使眼色。
燕宁转过没看到十皇子眼睛抽筋儿,躲进了老太太的怀里。
老太太便摸着她的头发继续问道,“在蜀中没有给王爷添麻烦吧?”
“怎么会。”燕宁顿时心虚了一下,努力地想了想,先把礼物的事放在一旁不提,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虽然叫王爷为我操心了,可是我努力没有很麻烦王爷。”她想到楚王还特别留在蜀城陪了自己和十一公主一天,就莫名地欢喜起来。
只是此刻人多,她不好意思说这样的事,急忙岔开话题对老太太说道,“不过蜀中的人物风情与京都的大不相同。怪不得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原来真的是这样。纸上谈兵终觉浅……原来亲眼看过,亲身经历过才都能明白。”
“你出去一圈儿,心都野了。”
老太太见燕宁一脸快活,就知道楚王对燕宁极好。
若不是极致的庇护与疼爱,燕宁这样胆小的性子也不可能被纵出这样快活的笑容。
不然还敢行万里路……不哭死都不可能。
此刻看着燕宁一双漂亮的眼睛晶晶亮,老太太不由也在心里感慨了一声。
楚王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好了,你刚刚回家,只怕也累得不行,今天家里人都是担心你,想瞧瞧你是不是安好,既然好好儿的,那家里头也就放心了,你就回去歇息吧。”
今日真的不是老太太叫几房人过来的,毕竟燕宁到底是小辈,不过是出去一趟回府用不着兴师动众,她本想着等燕宁回府以后歇一天再去各房给长辈们请个安就完了。可是老太太却没想到四房里三房都过来了,不约而同,显然是真的想念燕宁,也把燕宁放在心上。
只是一想到这里,老太太便看了看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最下首,沉默寡言的姜四老爷。
四房就来了一个姜四老爷,姜四太太和阿若直到如今,在燕宁回府已经传遍了国公府也没见个人影。
虽然这种事并不是强迫,也不是逼着她们母女过来才叫正确的,可是这样冷淡,对比着其他三房的温情,就越发叫老太太心里发凉。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
看着儿子把日子过成这样,她心里怎么可能好受得了呢?
“那我就先回去换件衣裳再来陪老太太吃饭。”
“别过来了。往后什么时候不能一块儿吃饭了?”老太太拍了拍她的头便笑着说道。
燕宁虽然在城外休息了一日,不过千里迢迢从蜀中回来的疲惫是在骨子里的,她自然也有些受不住,听了老太太这话便点了头。
若是她真的逞强再病了,难受担心的不还都是长辈么。
因此她回了屋子,叫跟自己一路跋涉的拂冬也回去歇着不必服侍自己,就躲在屋子里痛痛快快地睡了三天。等她终于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累了,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就见拂冬已经精神抖擞地来服侍自己了。燕宁如今也更信任拂冬,便一边叫拂冬把自己带回来的那些箱笼都放好,把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的清单拿在手里准备分给姐妹们,却见阿蓉阿兰还有阿静都已经笑着过来了。
她急忙穿了衣裳跟表姐们坐在一块儿,也不客套,正想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表姐们,却见外头来了一个小丫鬟。
瞧她仿佛是老太太跟前的,燕宁就叫拂冬去把她带过来好奇地问道,“老太太打发你来是有什么事?”
那小丫鬟也知道府里姑娘们都是好脾气,也不害怕,急忙伶俐地说道,“长平长公主与沈公子来看望老太太了。老太太说若姑娘还累着,就不见了吧。”
燕宁一愣,本觉得长平长公主母子阴魂不散叫自己心烦,突然轻轻哼了一声,本已经在椅子里撑起的手臂一下子软了,一头倒在了笑得不行的阿蓉的肩膀上。
“我不累,可是我也不去见他们。”
谁耐烦再去见讨厌的人。
面对讨厌的人,就该更加跋扈才行。
第76章
阿蓉难得露出几分错愕。
她觉得小表妹仿佛变了一个人。
依旧爱撒娇,软乎乎的,可是又有几分莫名的刚强。
“真的不去,就这么告诉长公主么?”她摸着燕宁的头笑着问道。
“难道不去见她还要编个理由不成?王爷都说了,叫我可以跋扈些。我也觉得不能对讨厌的人太和气了,不然觉得我好拿捏。”燕宁想到自己当初在蜀中的时候多嚣张啊,可是楚王还觉得她嚣张得不够,便抬了抬稚嫩的下颚说道,“我还可以更跋扈一点。”
不去见长平长公主怎么啦?反正有王爷给她做靠山呢,而且在燕宁的眼里,长平长公主干的坏事儿那么多,以后肯定没有好下场。等以后沈言卿跟九皇子勾结在一块儿以后,长平长公主还不知道会被皇帝怎么治罪呢。
因此,她完全不怕长平长公主,也无需顾虑长平长公主的心情。
就算没有楚王撑腰,燕宁也在反思。
自己上一世哭哭啼啼的样子太软弱了,太不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