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她说了这话,燕宁不由微微变了脸色,下意识地看了老太太一眼。
理国公和泰安侯被关进了天牢她觉得挺好的。
连日子都变得轻松多了。
可是怎么泰安侯突然病死了?
这不能啊。
她之前才听十皇子说过,虽然泰安侯被关着,可十皇子叫人好好地看着呢,绝对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况且泰安侯年纪也不算很大,这就病死了?
泰安侯病死了不要紧,反正打从泰安侯进了大理寺,就没见泰安侯府的人去看望过几次,听说泰安侯世子口口声声十分惭愧自己父亲闹出的丑事,带着妻子母亲一同跑去地方上去了,摆明了不管老爹死活,也不落下一个自己在京都享福反倒看着泰安侯一个人在天牢里苦熬的不孝的罪过,因此燕宁觉得大概泰安侯病死,泰安侯世子只有高兴的份儿。
可是他死得有些不是时候,毕竟大理寺关着两个勋贵,一个病死了,皇帝总不能在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也病死吧?
只怕理国公真的有可能会被宽恕,放出来了。
“还有什么?”燕宁见拂冬似乎有些犹豫,便急忙问道。
“还有人要弹劾十皇子了。说泰安侯在十皇子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十皇子难辞其咎。当初十皇子时常去大理寺看望国公爷与泰安侯,可怎么竟然不知泰安侯生病,竟然令泰安侯病情延误死了呢?这只怕是十皇子不用心,打着孝敬照顾岳父的主意却没有把咱们国公爷与泰安侯放在心上,不仅沽名钓誉,而且对勋贵冷血无情。”见燕宁微微张着嘴,拂冬满头是汗,对燕宁说道,“王妃,听说外头如今都在非议这件事呢。说十皇子与咱们皇子妃不孝,而且对泰安侯的生死置若罔闻,这心态狠毒凉薄。”
燕宁突然抬手叫她先别说话。
“你是说如今有人要弹劾姐夫?”燕宁虽然笨,可是打从嫁给楚王之后也开始慢慢多了眼界,只觉得这其中不对头,喃喃地说道,“怎么我觉得这件事更像是冲着我大表姐和姐夫来的呢?这是要毁他们的清誉?”
口口声声十皇子领着大理寺的差事却没有照顾好泰安侯,因此骂是十皇子虚伪伪善,沽名钓誉,可是这些想弹劾十皇子的人也别忘了,十皇子的确领了大理寺的差事,可却并不是大理寺中的主官,不过是在大理寺行走,并不能做大理寺的主。
泰安侯病死在天牢,没人弹劾大理寺卿照管勋贵不严,却都来弹劾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十皇子?
而且弹劾的理由就更可笑了。
泰安侯与理国公是犯了罪过被陛下厌弃因此才进了天牢的。
天牢里条件不好,容易生病,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怎么泰安侯病死了就赖给十皇子?
难道十皇子领了大理寺的差事,是给泰安侯做儿子去了,还要打造一座金屋叫泰安侯在天牢里享福么?
“这件事我想进宫问问贵妃娘娘。”而且这件事还算到阿蓉的头上就更奇怪了。阿蓉说到底不过是个皇子妃,女眷又不能插手前朝的事,那泰安侯和理国公是皇帝给下了大狱的,阿蓉又能怎么办?
怎么如今反倒有人斥责阿蓉?
燕宁本来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因此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平静,很幸福,可是不知怎么,她一下子就觉得仿佛那些隐藏的阴影还没有彻底消失。就算九皇子如今老老实实地在朝中闷头做事,并不高调,而且名声也坏了,甚至楚王的人还在盯着九皇子,可燕宁就是觉得这件事与九皇子有些瓜葛。
可是他到底想做什么?
泰安侯病死这件事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呢?
燕宁坐不住了,急忙起身对老太太轻声说道,“我担心宫中有人诬陷我大表姐。”如果阿蓉的事被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给嚷嚷到宫中叫阿蓉因为被牵连,那燕宁觉得自己会难受死。
她这么着急,老太太撑着额头许久,这才对燕宁平和地说道,“如果有人拿这件事训斥阿蓉,你就说是我命她这么做的。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不许阿蓉关照自己的父亲。就说我说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家的孝顺不能凌驾于陛下与纲纪之上。理国公犯过错,因此就要承担错处,姜家不能因为私情就将国法与陛下之意置于不顾。因此,姜家才无人去看望他。”
燕宁觉得眼眶泛红。
她知道老太太这样说,显然是维护阿蓉,给了阿蓉不去看望理国公的理由。
她忙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在家里也别担心。”
“我担心什么。这世上我什么风浪没见过。”老太太笑了笑,就摆手对燕宁说道,“快些去吧。”她的眼底带着几分疲惫,燕宁急忙答应了一声匆匆带着拂冬往外走。
才叫拂冬扶着走到了快到车子停放的地方,燕宁就见远远的正站着一个脸色淡淡,仿佛整个人都超然世外,分外清冷的姑娘。她穿了一件极为浅淡的浅蓝色的裙子,淡淡地在远处看了燕宁一眼,之后便也不来见她,转身走了。
燕宁顿足,脸色复杂地看着直接走了,也没有往老太太的院子去的阿若。
如今老太太身边只剩下阿若了。
理国公的事刚刚闹起来了,阿蓉的声誉也被牵连,老太太此刻只怕心里也难受。
她想劝阿若去陪着老太太,哪怕什么都不说,坐在老太太身边,叫老太太身边有儿孙陪伴也是好的。
可是阿若……竟然就这么走了。
这叫燕宁心里有些不高兴。
不管阿若对她们这些姐妹有多么冷淡,姐妹之间有什么龃龉,可是至少当四房离开的时候,老太太愿意把阿若留在府中就是对阿若这个孙女的疼爱和维护,老人对阿若的慈爱是没有水分的。
如果老太太真的不在意阿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那直接把阿若丢给她的父亲母亲又有什么不可以呢?阿若的前程与未来又和老太太有什么关系呢?
可老太太把阿若留下来,这本身就是庇护,人心都是肉长的,叫燕宁想,老太太这么维护,石头做的心也能捂得暖和了吧?可阿若却依旧对人淡淡的,对老太太也不亲近,天天都在自己的屋子里一副别人都很世俗庸碌的样子。
而且仿佛打从阿兰嫁到魏国公府,阿静嫁给了赵王老太妃的娘家小辈之后,阿若就觉得姐妹们都只贪图豪门皇族,这是十分利益熏心的,话都不跟姐妹们说了。
就仿佛和燕宁这个楚王妃说两句话,就能脏了她的嘴似的。
“王妃别和那糊涂人一般见识。叫四太太都给教坏了。”拂冬早就不忿阿若这个臭德行的了,因燕宁亲近娘家,又被楚王纵着,能时常来国公府看望长辈,因此国公府里燕宁是时常来往的。
可四房的四姑娘阿若却从不与燕宁说话,似乎也不大在老太太的面前孝顺,听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的背后的话,说她见老太太的次数还不及已经出嫁了的燕宁呢。因拂冬觉得四姑娘是个白眼狼,因此对这四姑娘没什么好印象,低声哼了一声说道,“她不过是摆出清高的架子来罢了,叫奴婢说,她也没那么清高?”
燕宁看了拂冬一眼,却并未训斥她。
拂冬便理直气壮地说道,“若四姑娘当真清高,看不上咱们国公府的富贵繁华,那怎么不离了国公府去和四太太过寻常的日子?可别说是老太太强留的。若当真是目下无尘,见不得国公府这般庸俗的,那为表自己的高洁,更应该一头碰死明志了!我看四姑娘如今还活得舒舒服服的,可见所谓看不得红尘万丈也是骗人的话。不过是念些经,念几句佛罢了,算什么出尘离世之人。她那身上的衣料还是贡缎呢!还有外头那些尼姑庵里的姑子们除了念经还得耕地劳作化缘,那才叫出家人,她受得了么!”
“你的脾气越发地大了。”燕宁弱弱地说道。
她却没有反驳拂冬。
因为她觉得拂冬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既然这么不贪慕富贵庸俗,那怎么还不离开国公府?
可别说是为了老太太啊。
阿若的心里本就没有老太太。
“奴婢,奴婢只是一时激愤。”
“虽然你是一时激愤,可也是为了老太太与我抱不平,难道我还要骂你不成?”燕宁握了握拂冬的手,见王府的下人已经把车给赶过来,便不再理会阿若,只带着身边的人进了宫去见李贵妃。
可巧了,李贵妃处皇帝也在呢,见燕宁进了宫,皇帝便笑着问道,“王婶怎么突然进宫了?”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外头关于泰安侯病死了的那件事,燕宁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来进宫求陛下给一个公道。”
皇帝笑容僵硬起来。
好了,在燕宁学会告状之后,她又学会了“公道”。
“是什么事?”皇帝便温和地问道。
“陛下,我今日在外面听说了一件事,说是泰安侯在天牢中病故了。”见皇帝微微点头,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燕宁便抿了抿嘴角鼓起勇气说道,“我还听说因此牵连了理国公。”
她小心翼翼的,皇帝便笑着对燕宁说道,“王婶不必这样绕圈子。朕的确已经知道这件事。不过泰安侯犯了错,因此被朕下了天牢,这是他自己违反了法度的缘故,就算是病死,也是他自己的命不好,咎由自取。与大理寺无关。”
燕宁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
她匆匆而来,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这么轻轻松松地说泰安侯病死了谁都不赖,就赖泰安侯自己命不好,死了活该。
燕宁顿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了。
皇帝是这样的明白人,那燕宁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到底是怎么了?”李贵妃尚且不知道这件事,便笑着问道。
“泰安侯死在天牢里了,外头有些糊涂人就嚷嚷起来,弹劾十皇子刻薄寡恩,身负大理寺的差事却令勋贵病亡。”见李贵妃微微皱眉,似乎想说什么,皇帝的脸色莫名有些奇异,缓缓地说道,“还指责十皇子妃对生父见死不救,眼见理国公身在牢中却只自己安享荣华富贵。叫朕说,这些都是虚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是冲着朕来的。”
古往今来,一向帝王是最多心的,因此皇帝如今就十分多心。
李贵妃本面上带了怒容,听到皇帝后一句,抬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住了微微抽搐的嘴角。
她觉得皇帝可能想多了。
燕宁继续目瞪口呆。
她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这么发散的,
她所有为阿蓉与十皇子辩解的话都不用说了。
因为皇帝已经多心到觉得这些都是冲着他来的。
“陛下何出此言?”见皇帝眼底带着几分阴沉,李贵妃就知道皇帝这是真把这件事往心里去了。
虽然皇帝一向是个性格比较温和的人,可就算是再温和的皇帝也依旧是帝王,身为君王的那些臭毛病皇帝一个都不少,如今虽然不知他怎么因为这一件针对十皇子夫妻的事多心到他自己的头上,不过李贵妃觉得皇帝这样多心也不坏,便关切地对皇帝问道,“陛下不要生气,气大伤身。只是我愚钝,竟不知其中深意。陛下,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将理国公与泰安侯下了大狱的是朕,叫人严加看管,丢他们在天牢不闻不问的人也是朕,如果时常去看望照顾他们的十皇子是刻薄寡恩,沽名钓誉,那朕又算是什么?他们先弹劾十皇子,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弹劾朕这个皇帝薄待勋贵,冷血无情?”
见李贵妃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皇帝的心里不由一暖,伸手想握住李贵妃的手,却见李贵妃已经叹气,转身对燕宁问道,“所以你也知道这件事,因此才为陛下担心,想来看望陛下?为陛下寻个公道?”
燕宁呆呆地看着李贵妃,许久之后讷讷地说道,“是,是吧。”
“到底是王婶关心陛下。”李贵妃便对皇帝温和地说道。
皇帝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沉吟半晌,目光带着几分思虑地看着李贵妃。
她看似自然,可是……若说无意避开,却为何每次都是这么巧?
她不愿意与他亲近?
皇帝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只觉得自己胸闷得透不过气。
在看着李贵妃对自己微笑时,皇帝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隐隐作痛,又有说不上来的空洞的感觉,只觉得窒息。
这窒息感还有突然明白了什么的恍然后的失望与酸涩,叫皇帝此刻的心情甚至压过了刚刚因有人意在沛公的愤怒。
“陛下,你怎么了?”李贵妃见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只当他是还在愤怒有人针对帝王,便关切地问道。
皇帝微微一顿,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李贵妃,许久之后才缓缓地说道,“而且十皇子妃不去看望理国公,乃是因为遵从当日朕的话。朕当日恼怒理国公诬陷皇族,因此发了狠话,不许人去看望。可如今却有人弹劾十皇子妃不孝。这是什么意思?当日朕的话言犹在耳,这些弹劾十皇子妃的人是想做什么?是想说朕是一个冷酷的,逼迫十皇子妃不认生父的人么?”
皇帝既然对李贵妃的避让突然走了心,便觉得李贵妃一举一动,在他曾经只觉得正常时的那一切都变得怪异了起来。
他觉得心口越发憋闷,不由抬手揉了揉心口。
李贵妃却只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只要皇帝觉得这一切都是针对他的,那李贵妃就不会再担心十皇子夫妻了。
不过她却还是担心皇帝会更多心到太子的身上去。
毕竟太子为储君,如果皇帝的名声不好,得到好处的就只有太子了。
“那陛下觉得这件事……是有人想做什么?”
“一则是想朕声望大损,这朝中正好有人浑水摸鱼。另一则,大概就是想叫朕怀疑这是太子的手笔,叫朕对太子忌惮吧。”见李贵妃露出诧异的表情,皇帝的眉宇之中多了几分冰冷的杀意,轻声说道,“太子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而且膝下四个皇孙。太过优秀的储君,在世人眼中只怕也会为朕忌惮吧。”
做皇帝的再宠爱自己的儿子,可是也不会容忍太子的声望与仁德爬到自己的头上来。
看见李贵妃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燕宁也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刚刚理直气壮进宫要求个“公道”的小模样如今都吓成了小鹌鹑似的,皇帝便笑了笑,目光柔和了几分对李贵妃说道,“你别担心。太子是朕最骄傲的儿子,朕一手将他从襁褓抚养长大,而且太子孝顺宽厚,朕怎么会怀疑他。”
李贵妃不由含泪对皇帝说道,“我从未担心陛下怀疑太子。只是……若有人当真损害陛下,又挑拨陛下与太子之间的父子之情,我为陛下与太子都很难过。陛下的清誉有损,我的心中本就为陛下受小人攻歼难过。我更难过的是,陛下……那些小人欺负太子这没娘的孩子,是想做什么呢?他只有陛下一个父亲了,难道连这些亲情,都要被这些小人断绝,令太子一无所有么?”
她一向温和的面容上慢慢落下眼泪,皇帝怔怔地看着李贵妃,看着她的眼泪,不知是她提到太子自幼失去母亲只有自己这一个父亲感到伤感,还是见她落泪伤感,轻轻抬起手想要给她拭去眼泪,低声说道,“太子还有朕呢,他怎么会一无所有。你放心,他失去了母亲,朕会连同皇后那份一同护着他。”
“我知道陛下对太子的疼爱。只是怨恨那些背后使出这些下作手段的小人罢了。太子打小儿没有娘,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这些人还不肯放过他?陛下,就算是打压了太子,令太子连陛下都失去,对这些只知道嫉妒的小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贵妃侧头,燕宁急忙抢先一步上前给她擦眼泪,她便对燕宁叹气说道,“暗箭伤人防不胜防,只是陛下英明神武,因此才能发现此中蹊跷。不然……太子真是可怜。”
燕宁偷看皇帝,就见皇帝已经格外愧疚,又若有所思了。
皇帝的手指屈指弹了弹。
太子一向孝顺,不可能谋算皇帝的威仪。
可这些人如果叫皇帝疑心太子,那对什么人才是有好处的呢?
必然是余下的那些皇子。
见李贵妃黯然落泪,皇帝不由露出几分心疼与愤怒。
他心疼李贵妃与太子这样宽厚,可是宫中却有人妄图对他们下手,辜负了他们的善意。
也愤怒于如今竟然还有皇子敢于图谋太子之位。
太子如果倒下,受益的只有余下的皇子,不论是哪一个皇子,可皇帝如今对余下的皇子们都生出了厌弃与警惕。
燕宁见短短时间皇帝的脸色变幻莫测,再见李贵妃三言两语就把太子洗得这样清白无辜,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么说的话,太子与陛下很可怜,可是被拿来当枪使的十皇子与十皇子妃,也很可怜呀。”燕宁弱弱的,胆怯地扭着衣摆对凝神细听的皇帝小小声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泰安侯当真是病死的么?一个人既然生病,必然不可能突然就病死。可是大理寺里应该也会留意犯人的健康吧?泰安侯还是勋贵,大理寺一定会十分重视,那如果泰安侯病了的话,为什么之前没有人传出话儿来,或者去诊断他,禀告陛下呢?等泰安侯断了气才闹出许多的流言蜚语,我,我觉得怪怪的。”
她鼓足勇气说出这些,不仅李贵妃,甚至连皇帝都看着燕宁愣住了。
“王婶你……”皇帝看着能说出这么多疑点的燕宁,只觉得差点不认识她。
他记忆里的燕宁,不就是一个只知道怯生生躲在楚王身后,不通庶务的小姑娘么?
什么时候她竟然这么明白,这么敏锐。
燕宁见他用刮目相看的目光看着自己,一时紧张得要不能呼吸了。
“我说错了什么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帝迎着她怯生生的眼睛才想摇头,却见宫门口楚王的声音淡淡地传来说道,“你说的没有错。”
楚王缓缓走到燕宁的身边坐下,看着这哭包对自己一瞬间就笑靥如花,满眼的依赖,再看见皇帝用震惊的目光看着燕宁,不知怎么,只觉得心中愉悦,又为燕宁感到莫名的骄傲,一时矜持地对皇帝抬了抬下颚说道,“阿宁打小就聪明机敏。”
第142章
这夸奖叫燕宁怪不好意思的。
皇帝也沉默了。
虽然他觉得燕宁的确比从前聪明了些,不过也不是他能受得了楚王这么吹嘘自家王妃的理由。
因此皇帝咳嗽了一声。
“朕会命人彻查。”这种下作的手段,皇帝自然要查一个底朝天,然而燕宁对皇帝怎么查,查到是谁干坏事完全没有兴趣,只是关切地问道,“陛下,那我大舅舅呢?您要迫于京都流言,把我的大舅舅给放出来么?”
对于燕宁来说,理国公当然是不要放出来的好。
在她的眼里,什么孝顺不孝顺的……理国公一辈子关在大理寺不会伤害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她的心里是不愿意叫理国公因为泰安侯死了就被放出来的。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燕宁,片刻之后温和地说道,“朕不会放了他。朕不是喜欢被人胁迫的性子。”如今京都闹得满城风雨,皇帝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就要把理国公给放出来,那还像话么?皇帝什么时候成了可以被外头的流言蜚语逼迫的人了?
更何况理国公叫燕宁这么烦心……如今楚王还没有子嗣呢,这燕宁若是每天烦恼理国公,心情不好,会不会就对身体有什么妨碍,不易有孕?
一想到楚王的子嗣,皇帝就想,那还是叫理国公做出一些牺牲,多在大理寺蹲着几年,什么时候楚王枝繁叶茂儿女绕膝了,什么时候皇帝再考虑把理国公给放出来给燕宁操心。
至于如今,理国公还是被关着的好。
皇帝就不相信,那背后做这等魍魉奸计的,还敢再把理国公给弄死。
既然理国公死不了,那就好好地在大理寺反省他曾经对皇家做出的伤害。
“多……多可惜啊。虽然我和十皇子妃都心疼孝顺大舅舅,可是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呢。”燕宁弱弱地,有些伤感地说道,“既然大舅舅的确是犯了大错,那我和十皇子妃再也不敢在陛下面前为他求情,因私废公了。”
她摆出一副十分忠心的样子,眼睛明亮又带着几分灵动的狡黠,哪怕皇帝因之前李贵妃带来的几分抑郁心里憋闷,可是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着对燕宁说道,“朕知道王婶是最孝顺的。……十皇子妃也是如此。”皇帝对十皇子妃姜蓉其实已经有所不满。
姜家长女嫁入十皇子府,听说乃是独宠,十皇子身边如今并无姬妾。
可是她嫁给十皇子这么久,却占据十皇子的宠爱,依然没有身孕。
没有身孕也就罢了,她还迷惑十皇子,令十皇子不愿去宠幸其他女子,因此大婚至今依旧没有儿女。
面对生性嫉妒又能影响儿子的心的儿媳,皇帝的心里的印象对阿蓉并不好,如果不是因楚王娶了燕宁,他还得顾着燕宁的感受免得楚王恼火,皇帝早就给十皇子府赐下美人了。
他想要给儿子姬妾,令十皇子有后,难道十皇子妃还敢拦着他不成?
皇帝倒是不相信十皇子妃有这样的胆子。
毕竟这世间能叫皇帝勉强忍耐的人中,并不包括十皇子。
“可不是,十皇子妃是最孝顺的人了。陛下,如今外头流言蜚语中伤十皇子妃的那么多,十皇子妃可真的太可怜了。您,您再赏她些什么,堵住那些坏人的嘴吧。”燕宁忍不住小小地得寸进尺一下。
哭包一向擅长得寸进尺。
楚王心中冷哼,却看着皇帝说道,“十皇子夫妻遭受无妄之灾,陛下的确该赏赐抚慰。”
他永远都是偏心燕宁的,皇帝心里不知怎么酸了酸,只觉得楚王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养大了他的侄儿了,便笑着问道,“那朕赏赐十皇子两个美人安慰十皇子?”
他这话中带着试探,目光落在了燕宁的脸上,燕宁到底城府不深,顿时就脸色微微变了,之后支支吾吾地说道,“宫中的美人都是陛下的,有好的,就先紧着陛下吧。”
皇帝眼角的余光看向李贵妃,却见李贵妃果然看向自己。
对于李贵妃因自己身边有几个美人就对自己格外关注,皇帝的心情莫名愉悦,咳嗽了一声说道,“朕最近对美人不感兴趣,还是赏了十皇子吧。”
“那还是叫美人们在宫中住着吧。陛下就算是不感兴趣了,可是叫美丽的女子在宫中就当景色一样,美人如花也好的呀。”燕宁扭着楚王的衣摆低声说道,“而且……我觉得这些美人更愿意留在宫中。”
但凡有些雄心壮志的美人,谁会乐意去服侍一个不怎么得宠的皇子呢?宁愿在宫中终老博取一个有一点点希望被皇帝恩宠的前程,也不愿意去皇子府做姬妾呢。
更何况李贵妃坐镇宫中,这些美人的生活并未被苛待,她们在宫中生活得也很舒适富贵,其实也挺好的。
如果谁愿意去侍奉皇子,不愿意去侍奉皇帝,那燕宁倒是可以给她们介绍一个好去处。
九皇子英俊温文,她觉得配给美人们就蛮合适的。
不过皇帝怎么突然关注起了十皇子府?
燕宁顿时就想到上一世皇帝对阿蓉的不满,还有几次训斥阿蓉嫉妒狠毒,令十皇子无子,甚至几次三番地妄图给十皇子赐下姬妾。
上一世燕宁在这个年纪已经被沈言卿伤透了心,住到了十皇子府上,自然也记得十皇子府上那段时间压抑的气氛,还有十皇子几次往宫中拒绝皇帝的赏赐,还有李贵妃也为十皇子求情,拦着皇帝不要叫十皇子府里进人。
她想到上一世阿蓉对自己疲惫又勉强的笑容就觉得难受……重活一世,燕宁觉得改变了许多,可是唯一到了现在还没有改变的,就是阿蓉的确直到如今还没有身孕。她和燕宁刻意没有有孕不同,阿蓉年长些,因此从没有刻意地避开有孕,相反,阿蓉如今也有些着急了。
不过这一世不知为什么,皇帝对十皇子府多了许多耐心,就算是赏赐美人这种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仿佛调侃似的没怎么认真。不过燕宁却知道阿蓉心里只怕压力也不小。
她不想再叫阿蓉因为这样的事见罪于宫中,被皇帝不喜。
“既然如此,就叫她们留在宫里吧。”见燕宁脸色有些黯然,心情有些闷闷的,皇帝见她无精打采的,心里不由一颤,下意识地看向楚王,却见楚王已经皱眉看着自己,眼里多了几分不悦。
皇帝顿时想到楚王曾经说起过,燕宁如今听不得“美人”二字,便忙笑着对燕宁说道,“朕也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其实这些年少的美人,朕也舍不得……”皇帝沉默着撑着额头,再一次感慨做皇帝真是太难了,沉默许久才艰难地说道,“朕的意思是,她们十分养眼,就在宫中做景色的确很好。王婶你的奇思妙想真的有趣。”
皇帝语气愈发艰难。
他觉得自己仿佛和楚王妃一样笨了。
燕宁急忙点头说道,“是啊是啊,世间的美人,都应该在陛下您的宫中才不负韶华呢。”
李贵妃莞尔。
今日这番话如果传到后宫,燕宁只怕会成为后宫嫔妃与美人们第二喜欢的皇家女眷了。
至于第一是谁。
自然是时刻都愿意为皇帝举荐解语花的贵妃娘娘。
皇帝又沉默许久。
他觉得自己也慢慢地听不得“美人”二字了。
不过他到底是宽容的君王,见燕宁又是一副单纯天真的模样,便笑着对楚王说道,“王婶的确见解独到。”他干巴巴地夸了燕宁一句,并没有认真,然而楚王却已经淡然地说道,“阿宁一向聪慧过人。”
这话把皇帝噎得够呛,却不敢再提这件事,只命人彻查泰安侯是怎么在大理寺病故的。
倒是燕宁在王府里听了几日的消息,便对楚王怀疑地说道,“王爷,你说会不会是九皇子啊?”
她一边说,一边叫人预备着一些补品,还有两份丰厚的贺礼。
补品是专门给阿兰的。
阿兰年少生育,直到如今都没缓过来那股气儿,因此燕宁格外担心她一些。
好在阿兰打小儿就活泼健康,如今慢慢地养着,已经开始好转了。
燕宁还听阿兰偷偷跟自己说,如今魏七郎也开始背着人用楚王丢给他的避子汤药方了。
因此燕宁还很为阿兰高兴,毕竟拥有一个疼惜自己的夫君是一件幸福的事。
至于两份贺礼,就是给姜家两位表哥的了。
姜瑚与姜瑾刚刚订了亲,都定的是清流人家的女儿。姜瑾也就罢了,少年探花,因他父母姜二老爷夫妻都是明白人,又是勋贵出身,而且本人生得也出色,因此姜瑾被左都御史给看中了,直接就收做了女婿。至于姜瑚的婚事倒是有些波折,姜二太太给他选中了一户出了四个进士的人家,虽然家境清贫了一些,不过那家长辈还在翰林院,那清贵的气儿,就算是叫姜家再修炼百年只怕也学不来的。
更何况姜家又不缺钱,就缺这样书香门第,才气满身的媳妇儿。
只是这门婚事送于姜三老爷处之后,姜三老爷感激涕零,没口子地修书回来答应了,姜三太太却不负众望在姜三老爷跟前闹了一场,听说还上了吊……当然没死成。
然而姜二老爷最厌恶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做派,见姜三太太敢闹这种笑话,就书信给了弟弟叫姜三老爷好好地在地方上把他的心肝儿给看住了,而且最近十年都不必回京,免得摆出婆婆的架势来磋磨儿媳。这样家中都是读书人的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那是得好生疼惜的,不是给那等没见识的糊涂妇人给糟蹋的。
姜三老爷乖乖地答应了,保证认真地把妻子压在地方上不许她回京,听说都给捆起来了。
因此,姜瑚的婚事,无论是下聘还是成亲,都被拜托给了长房与二房。
因两位表哥就要下聘成亲了,因此燕宁正收拾着贺礼呢。
上一世,她临死的时候只有大表哥姜麒成了亲,娶的就是理国公夫人的外甥女,姜麒的表妹。除此之外几个表哥里,她记得还有姜瑚定了个亲,据说定的是个总督家的千金,仿佛是姜三太太给相看回来的。
那时候燕宁因为姻缘受挫因此不怎么敢回娘家叫长辈们看出来为她担心,而且活得浑浑噩噩,也没有多留意三房的姜瑚的婚事,不过隐约听阿蓉提过,说是姜瑚这婚事看似体面,实则其中很有些不妥当,仿佛是那位总督府的千金的确是有问题,因此才会答应下嫁给理国公府的旁支的子弟。
不过这辈子姜瑚是不可能娶那位总督府的千金了,燕宁觉得也挺好的。
她一边张罗着叫拂冬再多给预备一些贺礼,务必不要拿什么金玉之类的,多寻些字画孤本之类的,别看起来太俗气炫耀,一边对楚王絮絮叨叨地小声说道,“泰安侯死得多蹊跷啊,而且这么多天,陛下把大理寺翻过来查了那么久,都说没有人与泰安侯接触过。可是王爷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前年的时候,九皇子与泰安侯接触过。”
当然,时隔那么久泰安侯一命呜呼了,还怀疑九皇子这有些不对,可是燕宁就是觉得,这件事与九皇子脱不开关系。
会不会是当初九皇子就给泰安侯下了毒什么的,然后令泰安侯时隔日久之后病故了呢?
燕宁又觉得自己是在天方夜谭。
楚王靠在一旁的软塌上,见燕宁忙忙碌碌的,还带着几分轻松,显然理国公依旧被关在大理寺叫燕宁心里轻松起来,便对燕宁招了招手说道,“有这个可能。”
九皇子这一年来老实得不行,而且做足了好夫君的模样,仿佛完全把曾经的胡闹的那些坏名声都洗干净了。他在朝中不冒头,回了皇子府只守着自己的正妃冯瑶,至于皇帝赏赐的美人还有嬛姑娘那里,他也并不会冷落,一个月里总是会分别去坐坐,不过平日里却摆出与正妃夫妻情深的样子,只歇在冯瑶的上房。
因此冯瑶如今在九皇子府骄横日盛,九皇子的姬妾们苦不堪言,都在冯瑶的手中讨生活。
无论冯瑶做什么,九皇子都由着她,不会训斥。
这样一副夫妻情深的样子,倒是叫如今京都之中又有人流传出了一些当日九皇子是冤枉的,被陷害的,实则是理国公外室女妄图攀附皇子刻意陷害引诱,九皇子其实也很无辜,不过是怜惜那嬛姑娘一条性命,恐她被陛下治罪因此才认了当初的荒唐事之类的传言。
这些话楚王不愿与燕宁说,免得九皇子府里那些龌龊的事脏了燕宁的耳朵,毕竟那个嬛姑娘虽然如今还活着,不过被割了舌头,如今又被冯瑶每日羞辱欺凌,变着花样儿侮辱她,万般手段如今都在九皇子的面前使不出来,这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只要知道她过得不好就行了。
燕宁提都没提嬛姑娘。
她如今对嬛姑娘不感兴趣,只想赶紧叫九皇子露出狐狸尾巴,然后直接杀了九皇子全家就行了。
此刻她已经累了,走到楚王的面前依偎进了他的怀里,垂头喝了一口他给她端起来的红枣茶弱弱地说道,“不过外头的风声,王爷你说,是不是他也有心想逼陛下把大舅舅给放出来?大舅舅还有什么能叫他看重的呢?”难道是理国公的银子么?
时到如今楚王一直命人盯着九皇子,九皇子都没有豢养私兵,这该不是……没钱吧?
燕宁觉得九皇子这缺钱的样儿也怪可怜的。
“他如今空有野心,不过心比天高罢了。”楚王见燕宁靠着自己,便叫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枕着,缓缓地说道,“你说他上一世成功,只怕也未必。你不是在我的面前告了一状。”
想到燕宁上一世死在自己的怀里,楚王的眼底带着几分痛楚,垂头却见燕宁在对着他笑。他目光柔和地摸了摸燕宁温暖的,生机勃勃的脸说道,“既然你告知我他的恶行,那他就算毒杀太子,扫清障碍,也绝不可能成为太子。”
上一世九皇子能够成功毒杀太子夫妻,不过是因为没有人怀疑他,猝不及防罢了。
可如今东宫干净了,冯家都被皇帝厌弃,只凭着九皇子那些手段,他都不可能伤到太子的半根汗毛。
只是叫楚王唯一好奇的是,上一世太子被毒杀,九皇子必然会被治罪,十皇子夫妻自尽,那最后成为皇位继承人的又是谁。
皇帝虽然还有几个皇子,不过却十分庸碌,并无治国的才能,皇帝必然是不可能叫这几个皇子成为太子。
而且皇帝虽是盛年,可就算是在太子薨逝后再临幸嫔妃生子,那些小皇子天资未显,又年少……只怕也不大可能。
该不会是立了皇孙吧。
大皇孙天资过人,如今也慢慢开始长大了。
楚王若有所思地揽着燕宁,口中慢慢地说道,“他不过是个蠢材。野心勃勃却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若他安心只做一个太子的兄弟,那前程会好看许多。”他对九皇子是不以为然的,不过有胆子下毒毒杀长兄的这等心狠手辣的货色的确应该看着些。
楚王便对连连点头的燕宁继续说道,“他如今摆出钟情正妃的模样,也只不过是效法太子,却学得四不像。”
太子夫妻情深,虽然有人觉得太子妃善妒,不过太子专宠发妻也是一件为人称颂的事。没见外头若哪个男人多宠宠小妾还要背个宠妾灭妻的骂名么。可见与正妻夫妻情深还是被人称赞的。
如今九皇子也独宠冯瑶……只可惜冯瑶不是太子妃,对九皇子那些小妾干的坏事儿简直没眼看,九皇子却还是纵容,只会叫人觉得他夫纲不振,被妻子辖制,是个没出息的货。
夫妻情深可和夫纲不振不是一码事。
“虚情假意就是虚情假意。假的感情,就算装也装不出来。”不过燕宁的确被九皇子独宠正妃的样子给恶心到了。幸亏冯瑶是不能进宫的,也不能出席有皇亲国戚在的任何的宴席与场合,因此燕宁也没有见到九皇子素日里是怎么和看不上他,在九皇子府就算是对上他也非打即骂骂他没出息的冯瑶相处的。
不过之后的这两年里,每逢皇家家宴的时候,九皇子的身边都不会跟着姬妾,九皇子那一副谁都比不上冯瑶的样子叫人觉得怪虚伪的。
燕宁都怀疑九皇子是不是被冯瑶虐待傻了。
不然冯瑶这些年在九皇子府里闹成这样,天天指着九皇子骂他,九皇子怎么还能对冯瑶保持一副钟情的样子呢?
不过九皇子既然乐意委屈自己宠着冯瑶,燕宁也觉得无所谓,倒是她如今更在意的是,她已经十八岁了。
上一世在她十八岁的这一年,她经历了很多。
经历了东宫的变故,她失去了她的表姐还有姐夫,还眼看着当年的楚嬛志得意满,看着理国公将阿蓉的名字从姜家逐出,也经历了她自己的死亡。
燕宁对自己的十八岁充满了畏惧,可是在畏惧之外,又多了期待。
她和楚王曾经约定十八岁就可以生儿育女。
如今到了她十八岁,楚王虽然依旧有些不肯,却还是在燕宁的敦促之下把避子汤给停了。
燕宁最近缠楚王缠得厉害,楚王一度怀疑自己掉进了盘丝洞。
这样痴缠,还拉着楚王腻歪在一块儿,过不了多久皇帝都受不了了,觉得最近楚王似乎在朝中都不怎么开口了的样子。
他几次召楚王夫妻进宫,直到燕宁都觉得再推拒下去不好意思了,才瞧了一天楚王去京郊大营审阅兵马无暇陪伴自己的时候进了宫。才到了宫中,燕宁在车里整理了一番仪容扶着拂冬的手起身要下车,却突然觉得眼前一晕,一片发黑,身体一下子无力地歪在拂冬的身上。
“王妃?!”拂冬见燕宁脸色突然煞白,顿时吓坏了。
“没事。大概是起来得急了。”也或许是车子里憋闷,燕宁觉得胸口闷得慌,只是都到了宫里了,她怎么也想去给李贵妃打个招呼,因此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别担心了,我没事儿。”
她虽然这么说,可是却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大概是因为多日只闷在王府之中,突然坐了车子出来因此身体有些受不住。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对一脸担忧的拂冬说道,“咱们快去见贵妃娘娘吧。”
她一向身子弱,大概是最近缠着楚王因此累着了。
拂冬犹豫了片刻,到底扶着她往李贵妃的宫中去了。
燕宁才到了贵妃的门口,才露出笑容想进去,却只见李贵妃的宫中宫人惊恐地四散,宫殿里传来皇帝的一声巨大的咆哮。
“你为什么不肯答应?不就是一碗汤么?!你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心里?!”
第143章
燕宁脚下顿了顿。
她觉得怪为难的。
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一年来皇帝时常与李贵妃怄气。
看起来很大声的争吵,可燕宁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大声说话的那个,也就是皇帝,偏偏看起来更委屈一些。
不过这是宫中的事,燕宁也觉得皇帝这委屈的样子十分怪。
她还从未听说过其他的皇帝也会这么委屈的呢。
而且到底在委屈什么?
什么一碗汤……难道贵妃娘娘没给他熬汤?贵妃这儿没有,那皇帝不会换个解语花给他熬么?
皇帝怎么不怎么聪明了的样子。
就如同此刻,气势汹汹地冲出了宫门的皇帝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委屈,见了燕宁站在宫门外尴尬地看着他,皇帝想了想刚刚和李贵妃说的那些抱怨还有不满,再看看燕宁看向自己的同情的眼神,皇帝都要气死了。
他本是最英明神武的形象,可是怎么突然就在李贵妃的面前总是忍不住脾气了呢?看着燕宁看他的那同情的样子,皇帝忍了忍,对燕宁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燕宁露出几分惊悚,给皇帝福了福,逃也似的进了李贵妃的宫殿。
皇帝被晾在原地,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楚王妃就没影儿了。
他深深地发现自己的形象是真的完了。
想当年燕宁看他的眼神又畏惧又敬畏,在燕宁的眼里,皇帝是个强大的人。
可是如今,连胆小的王婶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皇帝揉了揉眉心,想回去再和李贵妃吵几句,只是想到李贵妃如今非暴力不合作,只是看着自己仿佛一个胡闹的孩子,皇帝又觉得没有了力气,对一旁的內侍无力地说道,“走吧。”
他的脸色难看,內侍自然是十分心疼的,且李贵妃这一年来对皇帝的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叫內侍心疼,这內侍急忙对皇帝讨好地说道,“陛下心里不痛快,不如往后宫去消遣。陛下您忘了么?许美人的琵琶那可是宫中一绝……”
他谄媚地劝皇帝去别处开心乐呵一下。
如今李贵妃对皇帝漫不经心的,不就是这一两年皇帝很少回后宫宠幸嫔妃,就算是回了后宫也只不过是到李贵妃的宫里么。
后宫的美人儿如今都憋着劲儿等着陛下的宠幸呢。
李贵妃既然不愿意讨好皇帝,那有的是美人愿意陪伴皇帝啊。
“混账!谁教你说这些的?!那些女人连朕身边的人都买通了不成?!奸佞!野心勃勃!她们是想造反不成?!”皇帝刚刚在李贵妃的面前发了火儿,气儿没法儿撒在李贵妃的身上,此刻听了这话勃然大怒,一脚揣在这內侍的身上骂道,“朕想干什么,还用得着你来指指点点!”
这还是在李贵妃的宫里呢,混账东西胡说什么许美人许宫人的?这若是传到李贵妃的耳朵里,那女人只怕一炷香的时间里就能把那许美人脱光了塞到他的床上去!皇帝一想到这个更是气死了,他宁愿李贵妃是嫉妒呢。
可李贵妃从不嫉妒。
她贤良着呢。
回头她还会高兴他得了一个会弹琵琶的解语花儿呢。
一想到回头自己的龙床上可能就会多出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许美人,皇帝觉得胃疼。
“可是,可是是贵妃娘娘亲口说,说许美人的琵琶……”
“滚!”皇帝大怒,见那內侍竟然还是听李贵妃说的,顿时气得咆哮了一句。
唯恐李贵妃知道这內侍提起过许美人,皇帝大步往前殿去了。
李贵妃总不能把许美人给塞到前殿去。
“娘娘,外头……陛下总是这样发火儿没关系么?气大伤身呢。”燕宁听见皇帝似乎在宫门外怒声骂了什么,便小声儿对垂头喝茶,仿佛刚刚的争吵不存在的李贵妃说道,“叫太医院给陛下熬些清心败火的汤药吧。不然,火大了对身体多不好呀。”
她觉得皇帝刚刚连怒吼都带着几分色厉内荏,一个宫女进来正把刚刚皇帝和內侍的话说给李贵妃听,燕宁不由好奇地问道,“您会帮那位许美人博取陛下的恩宠么?”
“如今陛下正是气头儿上,我送许美人过去岂不是火上浇油?陛下只怕会迁怒她。我并不想害了许美人。”李贵妃也是有善心的,自然不会刻意在皇帝盛怒的时候把一个嫔妃送到皇帝的面前令皇帝迁怒进而斥责。
她对燕宁笑了笑温和地说道,“不过你说得也对。陛下最近火气是大了些。”
能不大么?
皇帝的补药喝着,可是却不大来后宫,憋也憋出毛病来了。
李贵妃漫不经心地想着,对燕宁笑着说道,“你今日怎么气色有些不好?这宫里又不是外人的地方。若是你不舒坦,就不必进宫来,咱们是自家人,难道还讲究什么虚头巴脑的,非要叫你折腾奔波不成?”
“没有没有。我从王府出来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就是突然觉得不舒服,大概是累着了。”燕宁急忙摆手说道。
她有点害臊。
总不能告诉李贵妃实情说可能是因为她最近缠楚王缠得太紧……
“我叫太医来给你瞧瞧吧。”李贵妃便看着燕宁关切地说道。
“用不着的,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只不过是有些没劲儿罢了。”燕宁不愿兴师动众的,便摇头说道。
“这可不行。身子骨儿的事儿可不是这样敷衍过去就行的。更何况不过是叫太医来诊个平安脉罢了,又不麻烦什么。”李贵妃见燕宁的小脸儿煞白,到底担心,也不在意刚刚皇帝还在自己的面前发了火儿,扬声叫人去太医院把太医正给叫来给燕宁瞧瞧。
燕宁不由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来了娘娘的宫里,竟反倒叫娘娘这么费心。”她哼哼着歪在了李贵妃的肩膀上,弱弱地撒娇说道,“不过我是真的有些累了。”
“多大了还撒娇。”燕宁都十八了,可是却叫楚王给娇惯得还跟花骨朵儿似的,娇娇软软的,如今出去了,叫人说她十五岁也是有的。
“又没有和旁人撒娇。娘娘又不是外人。”燕宁一边撒娇,一边见李贵妃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显然心情好了许多,没有再因为皇帝刚刚的怒气有什么不开心,心里不由放松了些,好奇地问道,“陛下刚刚为何那么生气?什么汤啊?”
她有些不明白皇帝如今到底想做什么了……若说是对李贵妃看重信任,温和体贴,还得是前些年的皇帝。那时候虽然皇帝后宫宠妃无数,可皇帝待之最温和关照的就是李贵妃。可如今的皇帝呢?仿佛和李贵妃杠上了似的,说起来皇帝这些年很少留宿后宫,看起来仿佛是收了心,修身养性了,可是他却偏偏开始和李贵妃时常争执起来,瞧着不及往昔那样和睦。
燕宁觉得皇帝的心真是海底针,叫人想都想不通。
“没什么。不过是想叫我亲手给他熬一碗醒酒汤罢了。”这些年皇帝一直暗示明示李贵妃宴席的时候给他亲手熬一碗醒酒汤,李贵妃只当没听见。
她从不想给皇帝熬什么醒酒汤。
或许她应该更温顺一些,不过是一碗醒酒汤,她熬给皇帝喝了又怎样呢?还能叫皇帝不必再和她争执吵架,也会叫她和皇帝之间如今有些紧张的关系缓和。
识时务者为俊杰么。
可是当李贵妃听到皇帝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就觉得,这个时务大概她永远都识不下去。
皇帝曾经说,“旁人的妻子都给夫君熬醒酒汤,为什么你不行?”
燕宁听李贵妃气息平和地和自己说这样的话,不由茫然了。
“陛下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么?”她觉得这句话没什么不对的呀。她是楚王的妻子,太子妃是太子的妻子,所以给夫君熬一碗汤不是理所当然么?
“可我不是皇帝的妻子,不是么?我不是陛下的妻子,自然不会为陛下熬什么醒酒汤。”她不是他的妻子,他其实……也不是她的丈夫。
李贵妃垂头摸了摸燕宁茫然的脸颊,柔和地说道,“你是王爷的妻子,太子妃是太子的妻子,而陛下的妻子却已经薨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陛下再也没有妻子,自然也不可能再有妻子为他熬什么醒酒汤。”
如果皇帝当真那么羡慕为人夫君会得到妻子的爱与体贴,那为什么当初先皇后在的时候,他从未在意过这醒酒汤呢?他曾经可以得到过他想要的醒酒汤,可是却并未珍惜。可如今他想要了,却再也没有了。
他想要也没有了。
这世间再也不会有如燕宁,如太子妃那样纯粹的情感来为了皇帝付出那一切了。
既然他曾经不在意,那如今失去了,再蹦跳咆哮,也都别后悔。
“娘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燕宁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李贵妃为什么坚持不肯俯身给皇帝熬醒酒汤了。或许在旁人的的眼里,李贵妃这种举动固执得叫人觉得可笑……可是燕宁却想,或许这世上总是会有一件事,会叫人坚持固执,因为那是她要捍卫一生,无论如何都不能后退的底线。
她便抿了抿嘴角小小声地说道,“我,我站在你这边儿的。”
同是女子,燕宁能明白李贵妃到底在坚持什么,她并不觉得那是愚蠢,相反,燕宁觉得李贵妃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对李贵妃怯生生地笑了一下。
李贵妃被这“站在你这边儿”逗笑了。
她忍不住捏了捏燕宁的脸,觉得燕宁的脸颊微冷,便忍不住微微皱眉。
“给你的补品你都用了么?”她对燕宁问道。
“都用了。”燕宁握了握李贵妃的指尖儿说道,“我还想和娘娘道谢呢。之前陛下要赏到十皇子府的那几个女子……”
不久之前皇帝终于对十皇子府还没有动静没有闹心了,不过因唯恐燕宁进宫来化身哭包,回头再在楚王的面前告状叫自己烦恼,皇帝这一回聪明得很,他没说赏赐十皇子府的是美人,相反,都是瞧着寻常的普通秀色,而且是打着服侍十皇子妃的旗号去的。
不过那时候燕宁听到宫中流传出来的话说,皇帝特别叫人挑的的确不是窈窕纤细的美人,相反都是好生养的女子。
这件事叫李贵妃给拦下来了,因为这件事,皇帝还和李贵妃吵了一场。
李贵妃无动于衷,相反,面对皇帝和自己气势汹汹的争执,说她对十皇子不上心完全不在意,反而把这几个好生养的女子留在自己的宫里,说是陛下的膝下数年没有新的皇子公主降生,就把这几个女子留着,瞧着好生养么……皇帝来了她的宫里,多宠幸宠幸这几个好生养的女子,没准儿还能得到几个可爱活泼的小皇子小公主。
这话叫皇帝被吓得落荒而逃,觉得自己在李贵妃的眼里仿佛成了小皇子小公主降生的工具,许久都没有出现在后宫,很担心一不小心自己就要被李贵妃送去和好生养的女子怎样怎样。
燕宁听到的时候都目瞪口呆了。
皇帝真是……
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陛下自己都不愿意为了子嗣就夜间辛苦,为什么要逼十皇子呢。”
“他或许是因为没事做吧。”李贵妃想了想才缓缓地说道。
这件事她就知道燕宁会跟自己道谢的。
阿蓉与燕宁表姐妹感情这么好,她拦住了十皇子府里进人的事,燕宁自然很高兴。
“十皇子夫妻还年轻,我是不着急的。更何况十皇子已经跟我说了,你表姐有孩子自然皆大欢喜,可如果没有孩子,他也不想得到与其他女子结合的血脉。左右皇家的子孙这么多,缺了他这一脉,陛下也依旧皇孙无数。”
十皇子这样豁然倒是叫李贵妃欣慰,她觉得既然十皇子都无所谓的话,那皇帝蹦跶得简直叫人不高兴。见燕宁弯起眼睛笑了,她便笑着揉了揉燕宁的发顶柔和地说道,“这话我已经和阿蓉说过,不过回头你见了她,也告诉她……叫她不必害怕。这女人啊,得一个全心全意的夫君不容易,叫她不要因为外头那些小人的嘲笑还有陛下的态度,就委屈了自己,也辜负了十皇子对她的心。”
阿蓉嫁入皇家三年了,却始终没有身孕,这在京都之中的确不少的非议。
虽然十皇子并不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不过他是贵妃养子,与东宫走得亲近,眼睛不瞎的人都知道,只凭着太子对十皇子的亲近还有信任,还有李贵妃的关系,十皇子在太子登基之后必然是有极好的前程,一个亲王未必,可是郡王是必然会封的。
那么如果十皇子妃不能生育的话,谁家的姑娘嫁到十皇子府,如果给十皇子生下长子,那好日子也还在后头呢。因为这样,因此这两年也的确有人传播阿蓉嫉妒刻薄的种种传闻,妄图通过这样的话来影响宫中对阿蓉的态度,还有逼迫阿蓉给十皇子纳妾。
偏偏阿蓉是个什么都放得开,唯独不答应给十皇子纳妾的人。
因此李贵妃希望阿蓉坚持下去。
名声坏算什么。
男人留在自己的身边才是真格儿的。
“我知道啦。不过我也听了一些人说了我表姐的事,倒是我觉得仿佛也在影射东宫似的。”燕宁犹豫了一下,见李贵妃微笑着听着,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如今还有人在外把十皇子妃与太子妃相提并论呢,说是皇家媳妇里头专出妒妇,如今越发霸着皇子们不许纳妾了。我总是觉得怪怪的。”
因这两年东宫都没有进人,依旧是太子妃独宠于东宫,这京都就没少了说怪话酸话的,因此燕宁觉得如今拿阿蓉说事儿的,其实也有的再偷偷地说什么阿蓉和太子妃交好,因此连辖制夫君都是一脉相承之类的。
燕宁听得有些不高兴。
“就算是一脉相承,那也与太子妃无关呀。十皇子妃是我的表姐,我们王府也没有其他姬妾,怎么不说我是妒妇,说我和十皇子妃一脉相承呢?自家姐妹,这才像话呀。”
怎么没人传说她的流言蜚语呢?
她独宠于楚王府,多叫人嫉妒呀,而且也是嫁人三年都没有身孕,多么适合被人非议呀……可是燕宁却从未听过有人敢说道自己的,因此觉得格外气愤,李贵妃听了不由笑着说道,“不是她们不想说,是她们还想要命呢。”
“什么意思啊?”燕宁不由诧异地问道。
“你是不知道吧?”见燕宁呆呆地看着自己,李贵妃觉得也不能叫楚王做了无名英雄,便温和地对她说道,“只怕王爷是不会告诉你的,你还被蒙在鼓里。你以为没有人想说你的闲话不成?你独宠于楚王府,霸着楚王府,旁人瞧着都快嫉妒死了。不过王爷当初放出过话儿,说谁敢拿你嫉妒无子说事儿,他就把谁家的那些嚼舌根子的女人全都送到边城去给人做妾给人生儿子去。你也知道他的性子,言出必行的,谁还敢说道你啊。”
楚王从前对女子的态度极度恶劣,毫不怜香惜玉,他既然这么说,那就必然会做到。
那谁还敢在外面说燕宁的闲话?
因此燕宁的闲话人人都想说,只是人人都不敢说罢了。
至于太子和十皇子,没有楚王的强势威严,令人敬畏惧怕,自然也就委屈了妻子。
“我不知道这件事。”燕宁没有想到,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楚王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
她得到的这样安稳与悠闲的,什么坏话都没有的生活,原来都是楚王一手维护。
她被他认认真真地保护着。
他不需要她知道,也从不叫她知道他都为她做了多少。
燕宁瘪了瘪嘴,觉得自己的眼眶红了。
“好了,怎么还哭了?若是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李贵妃含笑摸了摸燕宁的眼角,见她哼了一声依偎进她的怀里,便心情不错地说道,“所以你也别怕,王爷会一直护着你的。”
至于东宫……李贵妃垂了垂眼,眯着眼睛想着燕宁的话缓缓地说道,“太子妃为太子生育四子,这是有功于皇家与陛下,不该受到这样的诋毁。”
这一两年里头,她总是觉得朝中有些风向对太子不对劲儿,倒不是攻歼太子,反而是称颂太子,说太子宽厚仁德,有仁君之风。也不知什么时候对太子的称颂变得越发多了。
李贵妃倒不是觉得称赞太子不好,毕竟一个被朝中非议的太子也是不合格的,不过如果称赞的人多了,又有些叫李贵妃觉得不安。
天无二日,皇帝还没死呢,太子怎么就有仁君之风了?
李贵妃身为女子,对前朝的事并不能看得清楚,不过却也觉得这种风声应该压制压制。
她已经提醒过太子,太子也在弹压这样的声音。
不过看起来皇帝倒是并没有因此忌讳太子什么,叫李贵妃松了一口气。
她如今与皇帝吵吵闹闹,不也是为了在试探皇帝对太子的态度么。
皇帝对她并未厌恶,说明在皇帝的心里太子还是没有被猜忌警惕的。
“是呀是呀,而且几个皇孙都十分出色,都是太子妃教养有功呀。”燕宁提到小皇孙们,顿时眼睛一亮急忙从李贵妃的肩头起身,才想兴致勃勃地说一句话,却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黑,晕乎乎的,胸口憋的不行。
看她脸色发白,李贵妃急忙扶住了她急忙问道,“又难受了?这是怎么了?”她正说着呢,一旁的宫女也来扶燕宁,燕宁嗅到了这宫女的衣摆上一点淡淡的熏香,不由捂住了嘴,只觉得从脾胃里泛起了无法忍耐的感觉,垂头干呕。
“退后些。”李贵妃叫那露出紧张的宫女退后一些,轻轻地安慰燕宁的后背,正关切的时候,正巧太医正来了,便忙叫太医正给燕宁诊脉。
见燕宁弱弱地靠在垫子里,小脸儿煞白,李贵妃电光火石想到了什么,又觉得担心自己想错,忙紧紧地盯住了太医正。
“王妃这是怎么了?”她对太医正问道。
太医正诊断了许久,看了一眼曾叫楚王逼着他开了男子避子汤的楚王妃一眼,心中庆幸万分,急忙起身对李贵妃说道,“恭喜娘娘,恭喜王妃。王妃这是喜脉。”
他拼命用一张老脸笑给李贵妃和燕宁看。
楚王妃有孕了!
那从前他瞒着陛下给王爷开了避子汤的那些事算是翻片儿了,再也不会被陛下知道了吧?
他觉得自己的老命可算是保住了。
因此太医正真心为燕宁有孕感到高兴,燕宁也不敢置信地把手放在了自己平平的,完全看不出什么的肚子上,眼底露出了惊喜与不敢置信的光彩。
她有孕了?
第144章
“快,快去禀告前头。”
在燕宁发呆的时候,李贵妃已经喜形于色。
这真是她最近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李贵妃想到了燕宁曾经和自己说过想给楚王早早地生下子嗣,可是如今才如愿以偿,就觉得燕宁不容易。
她显然也是被太医正瞒着的其中之一。
一旁的宫女见李贵妃这么高兴,也急忙答应了一声匆匆地往外头报喜去了。李贵妃小心翼翼地扶着燕宁歪在了软软的垫子里,脸上的笑容十分欢喜,轻声说道,“真是喜事,真是喜事。”
燕宁有孕,无论这一胎是男是女,楚王也都算是后继有人了,这对于楚王来说自然是极大的喜事,对皇帝来说也是大喜事了。而且燕宁有了楚王的姿势,夫妻之间自然会越发亲密,再也不会有其他纷扰。
果然,李贵妃正温言问太医正燕宁如今需要怎么照顾的时候,楚王很快就到了。
他进了门,顾不得这是在李贵妃宫中,仿佛周围没有旁人,也不在意其他人的贺喜,只快步走到燕宁的面前。
“王爷。”燕宁急忙要往楚王的身上扑,却见楚王伸手扶住她低声说道,“不要乱动。”
他的眉宇之间带着一抹说不出的纠结,就像是心里很高兴却又高兴不起来……只是见燕宁高高兴兴的,那欢喜得仿佛得到了全天下一般,楚王就将脸上的凝重全都藏好了,不动声色地对李贵妃缓缓颔首,之后坐在燕宁的身边低声问道,“我听说你头晕,憋闷,恶心?”他问的都是燕宁不舒坦的地方,却没有问燕宁有孕的喜事,燕宁急忙说道,“王爷,我有身孕了。”
“我知道。”楚王顿了顿继续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女子有孕不舒服不是正常的么?王爷,我有身孕了。”
“可你不是觉得难受么?”楚王哪里在意什么身孕与子嗣,只专注地看着燕宁轻声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跟我说。”
他只在意燕宁如今身体不舒服,想到燕宁如今刚刚有孕就这样难受,那十月怀胎,到了生产的时候还有生育的痛苦,楚王就觉得燕宁有孕的喜悦完全被冲淡了。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握了握燕宁的手,见燕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半晌才说道,“你这样辛苦。阿宁,对不住。”
“怎么会对不住我呢?我现在真的很高兴。王爷不高兴么?”
“自然高兴。只是又心疼你。”楚王摸了摸燕宁的脸轻声说道,“女子有孕最是辛苦。阿宁,你受累了。”
这话温柔得叫燕宁呆住了,看着楚王怜惜的目光,燕宁抿了抿嘴角,左右看了看,小声儿明示说道,“那,那王爷亲亲我,抱抱我啊。”
她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觉得自己都要不好意思极了,因这还是在宫里呢……楚王一向在宫中还算是能稳得住他的威仪的,她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取闹。可是下一刻,她却感到一双大手轻轻地把她拥抱在了一个宽阔的怀里,那轻柔的力气充满了温柔,之后,她的嘴唇上被轻轻地亲了一口。
燕宁仰头看着楚王呆住了。
李贵妃抽了抽嘴角,却见此刻去而复返,正站在宫门口想发出爽朗的大笑的皇帝也呆住了。
皇帝笑不出来。
显然连皇帝也没有想到,楚王竟然能温柔成这个样子。
他如今怕是要把燕宁纵容到天上去了。
如果是从前,燕宁敢提到这么大胆的要求,还不得先被训斥一声“不像话!”再被满足么?
可是如今那道貌岸然的训斥都没有了。
“我,我觉得王爷就像是灵丹妙药,王爷在我身边的时候一下子哪儿都不觉得难受了。”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楚王亲亲抱抱了,燕宁的耳根都羞红了,可是她却觉得心里欢喜了起来,忍不住躲在楚王的怀里小声儿说道,“那王爷每天都要这样待我,我就什么难受都好了。”
她窝在楚王的怀里偷笑,眼睛都弯起来了,太医正一脸恍惚地起身,不敢多看楚王对楚王妃的宠爱,又匆忙地写了几个滋补孕妇的方子还有禁忌,这才慢慢地退出去了。
皇帝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进门来大笑这给楚王道喜,之后对燕宁喜气洋洋地说道,“王婶真是皇家的功臣!”他盼着楚王的孩子已经很久了,奈何楚王是个固执的人,在燕宁之前压根儿就没想过娶妻生子,等娶了燕宁以后也对其他女人没有兴趣,这叫皇帝的一颗心都扑在燕宁的身上,掐着手指头算着燕宁这都嫁进门多久了。
如今燕宁有了身孕,楚王看起来虽然也很高兴,可是看起来也没有皇帝对燕宁这一胎的看重,反而瞧着脸色不对。因皇帝此刻已经一叠声地问燕宁,“不然留在宫中,叫贵妃照顾你如何?宫中还有无数的太医,方便。王婶想吃什么,朕叫人再开一个小厨房,专门服侍王婶!”
他一副恨不能把全天下都聚拢过来服侍燕宁。
燕宁沉默了一会儿。
她感谢皇帝的热情,不过这么热情,叫她怪吃不消的。
“我还是想回王府去。”
“为什么?”皇帝失望地问道。
楚王府虽然如今有了女主人,再也没有从前楚王单身一人时的肃杀冰冷,也多了几分奢华舒适,可是怎么也不及宫中啊。
“因为那是我和王爷的家呀。”燕宁很自然地说道。
别处再好,可她还是只想回到她和楚王自己的家。
楚王勾了勾嘴角,垂头亲了亲燕宁白生生的额头。
皇帝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觉得眼前这两个真是刺眼得厉害。
“阿宁既然想回王府,陛下不必逼迫。更何况王府还有我在。”楚王转头拒绝了皇帝的盛情,皇帝无奈地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有些不甘心,可既然楚王已经开口,他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便对楚王说道,“既然如此,那朕就叫太医院每日拨出两个太医先去给王婶诊脉。再……拨出几个御膳房的人,叫他们在王府服侍王婶的膳食吧。”
他心里有些遗憾,不过到底楚王与燕宁都不愿意留在宫里,皇帝也不想勉强。
在他的眼里,如今再也没有比燕宁这一胎更要紧的。
甚至皇帝曾经本还想叫十皇子回头纳个妾,如今想想也算了。
燕宁正有孕呢,这如今可是千金之躯,如果知道她表姐受了委屈,影响了她的心情可怎么办?
“也不知是男是女。”皇帝搓着手小声说道。
“是男是女都好。”楚王对儿子还是女儿的感觉都是一样。他既没有期待这一胎是个撑起家门的儿子,也没有期待这非得是一个软乎乎的小女儿,不管燕宁生男生女,楚王觉得都是一样的,他便淡淡地说道,“在我的心里,无论儿女都是一般无二。”
他没有偏爱,不偏不倚,皇帝脸上的笑容僵硬,不过也知道不要给燕宁太大的压力……燕宁嫁给楚王三年才有孕,既然能有孕,就说明燕宁是能生孩子的。既然能生,那皇帝就不担心燕宁往后生不出楚王的儿子。
生一个不行,那就多生几个,皇帝又不是养不起。
“也对。无论男女,都是朕的心头爱。”皇帝笑眯眯地对楚王说道,“若是生子,就叫他打小儿和皇孙们作伴儿去。”那样的话,楚王府的孩子和皇孙们一同长大的话,必然与皇孙们感情深厚真挚,楚王府的兴旺自然可以延续到皇孙的时候。
皇帝心里打着小算盘,对脸色淡淡的楚王继续说道,“如果是个闺女,那就养在宫中……朕一定给她世上最多的宠爱!”他这么个高兴的劲儿,只怕叫他亲生的公主们看见得唾他一脸,不过皇帝本就是个偏心的人,楚王只是摇头说道,“陛下的爱重我心里知道。不过那是我们的女儿,养在宫中不能常见,对我来说是锥心之痛。”
如果是个闺女,八成也是一只哭包,如果养在宫中,那皇宫没十日就得被洪水淹没。
皇帝没吭声。
他被楚王拒绝也不在意,反正没关系……等日后把孩子抢到宫里来,他王叔还能说什么不成?
“既然如此,那王婶就好好养着吧。”皇帝见楚王的手轻轻地盖在燕宁的手背上,燕宁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笑着靠在楚王的肩膀上由着楚王的决定的样子,他觉得这一幕怪叫他心里酸涩的。
不着痕迹地看了站在燕宁身边微笑的李贵妃,皇帝心里叹气……他今日做出盛怒的模样,本以为李贵妃会妥协,谁知道他冲出了宫殿,心里都急死了,李贵妃竟然没有叫他回头……如今他再一次有了台阶下,便顿了顿对李贵妃温和地说道,“还有贵妃,王婶年少,又是第一次有孕,你素日里多照顾照顾她。”
“我知道了。”李贵妃见皇帝厚着脸皮又假装之前没有争吵过,便温和地说道。
皇帝这才笑了笑,沉吟着说道,“如今宫中是一件大喜事,要不再一同吃个饭。”他试探地看着楚王,楚王便冷淡地说道,“我不想见到长平。”
长平长公主这一两年里在端阳伯府闹得厉害,还传出了刻薄端阳伯爱妾幼子等等的传言,闹得满城风雨,这京都里没有一个不背后对长平长公主指指点点的。
更何况或许是因与端阳伯夫妻失和,长平长公主如今对旁人越发尖锐,摆出长公主的身份时常说一些叫人下不来台的话,楚王如今是不想看见长平长公主,看见长平长公主在燕宁的跟前叽叽歪歪的。
“那也好。”皇帝犹豫了片刻,虽然也心疼妹妹,不过到底楚王更要紧,便一口答应了。
他就带着东宫的一家子与楚王一同吃了个饭。
吃饭的时候,大皇孙坐在燕宁的身边,因如今长大了些,大皇孙越发姿容秀雅清贵起来,坐在燕宁的身边,时不时看燕宁。
“怎么了?”燕宁今日心情极好,笑眯眯地看着大皇孙问道。
大皇孙纠结了一下,对燕宁问道,“曾叔祖母难受么?”他坐过来一些,挺直了脊背,做出一副充满了尊贵的样子,可是却把燕宁面前的一小杯清酒推了推严肃地说道,“有孕的时候最好不要喝酒,还有,是不是闻起来这些菜味儿不好受,犯恶心?”他一副端贵的样子,问的话却这样接地气,燕宁呆了呆,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大皇孙说道,“你懂的真多。”
她的确是觉得桌上的菜的味儿叫她有些不舒服。
大皇孙优美地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
那是自然。
作为看着三个笨弟弟降生的兄长,他自然知道女子有孕的时候可不舒服了。
“要注意饮食,有些吃食都不能吃。螃蟹,山楂……”大皇孙板着脸给燕宁数数儿,一旁的二皇孙脸色严肃,一张小脸儿绷得紧紧的,肃容地说道,“阿兄说得有理。曾叔祖母该小心才是。不过无妨,我与阿兄时常看望曾叔祖母,会提醒您。”他虎头虎脑的,偏偏小时候小老虎似的的样子,如今慢慢地成为了小脸儿坚毅,气色沉稳的样子。
燕宁看见二皇孙脸色沉稳地和自己说话,不由下意识地偷偷去看楚王。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大皇孙与二皇孙摆出淡然的样子,仿佛不大感兴趣不过是为长辈捧哏,然而两双小耳朵却扑棱扑棱地竖起来。
“怪不得陛下说我家王爷当年……”燕宁正想说怪不得皇帝曾经说楚王当年跟二皇孙似的,她从前还不相信。然而如今看见二皇孙慢慢地沉稳严肃了起来,这似乎还真的叫她相信了。
“王叔当年就是极出色的!”皇帝万万没有想到告状精竟然一件事记得这么多年,听了就知道不好,顿时哈哈大笑打断了燕宁的话。
他笑得很高兴的样子,又见大皇孙与二皇孙正板着小脸儿看着自己,那样子叫皇帝的压力大得不行,急忙转移话题对楚王说道,“只要王婶需要的东西,王叔便去朕的私库中去取,不必拘礼。”他见燕宁瘪了瘪嘴角去和太子妃说一些女子有孕要注意的话题,便压低了声音对楚王问道,“王叔,王婶有孕,你那王府就寂寞冷清了。要不要……”
楚王如今已经娶妻,想来已经习惯了有软玉温香陪伴的日子。
燕宁有孕的时候却不能服侍楚王,那难道还叫楚王一个人苦巴巴地睡着?
就算楚王还与燕宁同床共枕,可是也不能恩爱,楚王就一直这么憋着?
只是皇帝的话被楚王冷冷的一眼扫过,说不下去了。
皇帝不由觉得委屈。
他也是心疼楚王,更何况这不是已经顾虑到燕宁的心情,因此压低了声音偷偷地问了么。
“我的妻子这样辛苦,为了孩子亏空身体,劳累虚弱,只为了我的子嗣。难道陛下叫我在她这样辛苦的时候还去宠爱旁人?那是畜生不成?”见皇帝叹了一口气,楚王便垂目淡淡地说道,“更何况我娶妻,只不过是我想要和阿宁在一处。除了她,别的女人我从没有兴趣。”
他喜欢夫妻之间的欢愉,也只不过是因为对象是燕宁。
如果那一个女人不是燕宁,他看都不会看一眼,什么孤枕难眠,对于楚王来说都是笑话一般。
因此,楚王同样压低了声音,扫过正与太子妃说得高兴的燕宁对皇帝说道,“日后这样的话我不想陛下再提起。”
“知道了。”皇帝无奈地说道。
他目光扫过一旁的李贵妃,见李贵妃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不知怎么,心头一凛。
皇帝本能地觉得自己与楚王说的话被李贵妃听到了。
那李贵妃会怎么想?会怎么看他?
皇帝的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些忐忑,甚至有一些慌乱。
她会不会对他失望了?
为什么会用到“失望”二字,皇帝也不知道。只是看到李贵妃没说什么,皇帝的心里只觉得有些难受。
然而皇帝的心情从来不会被旁人察觉,在世人的眼中,帝王的心一向开阔坚韧,怎么可能有小心翼担心旁人看重怎么看他的时候,因此楚王都并未在意,只是听着燕宁和太子妃说了许多的经验之谈以后,便带着燕宁回了楚王府。
他回到楚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何泽兄弟重新叫到了面前,在燕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目光里对何泽兄弟说道,“王妃有孕需要静养,这段时间你们兄弟接手王府的庶务,有小事自己解决,有大事便来回禀我。”
何泽兄弟肃容答应了。
“其实不需要这么紧张的。”燕宁见楚王这样严肃,便急忙说道。
“你这是头胎。”听说女子头胎的时候最是危险,楚王看着都已经十八岁却依旧娇软一团的燕宁,不由脸色有些发沉。
“怎么了?”燕宁见他看着自己,不由茫然地问道,“王爷,你不高兴了么?”
“没有不高兴。只是担心你年少就要经历生育之苦。”
“可是我都十八岁了。又不是小姑娘了。”燕宁笑眯眯地说道。
“如果二十之后再有孕就好了。”楚王沉声说道。
燕宁脸上的笑容呆滞了一下。
如果不是楚王独宠她,她都要怀疑楚王是不是在蒙她了。
从十五岁拖到十八,竟然她的王爷还想从十八给她拖到二十岁。
“我听太医也说过,女子生育的年纪越大,身体越长大,风险越小。”楚王见燕宁呆呆地看着自己,沉默片刻摸了摸燕宁的发顶缓缓地说道,“可是我心里是高兴的。阿宁,你我有了血脉,我怎会不高兴。”
他只是更在意燕宁罢了,如果生育会叫燕宁痛苦,有危险,那楚王宁愿自己没有子嗣也无所谓。他握了握燕宁的手,燕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却觉得心里软软的,依偎进了楚王的怀里小声说道,“王爷,其实你这样的态度,我的心里也更高兴。”
当所有人都为了楚王后继有人而高兴,皇帝甚至狂喜的时候,楚王却不在意子嗣更在意她,燕宁心里才是最高兴的。
“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而已。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和孩子争宠似的。”燕宁红着脸说道。
楚王垂头亲了亲她的嘴角。
“那王爷还要和我睡在一块儿么?”何泽兄弟和丫鬟们都已经退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燕宁与楚王两个人,燕宁便忍不住问道。
楚王的嘴唇沉默地停在了燕宁的嘴角,半晌才问道,“你想叫我出去睡?”
“没有没有。我就是担心有孕以后晚上有许多的麻烦,会叫王爷睡不踏实。”
听太子妃说,女子有孕的时候会变得很麻烦,楚王还要去上朝,如果晚上不能好好休息,那多辛苦啊。
燕宁觉得要不要给楚王在屋子里摆个小床叫楚王用。
至于叫楚王去睡别的屋子,燕宁才不答应呢。
“你是我的妻子,我本就该好好照顾你。没关系。”楚王见哭包立刻就答应了他这句话,不由抱着这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抓着他衣襟撒娇的哭包怀疑,这是不是哭包专门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儿,楚王觉得想得太多也没什么好处,到底抱着燕宁睡了。只是燕宁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感觉到夜半时仿佛楚王一直都在看着她似的,迷迷糊糊得张开眼睛问道,“王爷,为什么还不睡?”
“没什么。睡吧。”楚王的声音沉稳,叫燕宁一下子安了心,燕宁这才在楚王的怀里翻了一个身依赖地蹭了蹭他,重新睡了。
她一梦睡到天亮,等起床的时候却发现楚王已经不在身边,不由有些失落。
也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就变得娇气了,她张开眼睛看不到楚王,身边没有楚王陪着她,就觉得心里怪难受,仿佛心里都空空的。
不过她怎么能因为有孕,就这么娇气呢?
燕宁心里批评了一下自己,觉得要改正的时候,却不知楚王已经身在皇帝的宫中。
皇帝刚刚下朝,僵硬着脸看着楚王带走了太医,御厨,还有私库里的补品吃食,这才看向他缓缓地说道,“陛下,我已经辅佐陛下半生。”
皇帝也知楚王兢兢业业辅佐他劳苦功高,便急忙说道,“王叔为朕付出了无数的心血……”
楚王却不是来宫中听客套话的,平静地打断了皇帝的话继续说道,“我半生戎马,伤病旧患满身,已经无力再支撑下去。如今我想歇歇。就歇息养病一年即可。”
皇帝惊呆了。
第145章
“一年?”
皇帝觉得眼前发黑。
燕宁才有孕楚王就要“养病”?这理由皇帝觉得心肝儿疼。
然而楚王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他为皇帝兢兢业业半生,如今是应该多陪伴妻子的时候。
更何况不过是一年而已。
等燕宁生下了孩子,楚王自然还会重新回到朝中。
不过对外还是要说他是养病的。不然楚王妃有孕就令楚王离开朝堂,那燕宁成什么了?
妖妃不成?
明明那不过是个哭包。
“王叔,王叔你等等!”皇帝没想到燕宁有孕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急忙追了几步,却见楚王早就走了,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高兴楚王有后,还是该先郁闷一下楚王就这么干脆地撇开了他。
只是楚王却直接出了宫门往王府里去了,当他带着无数的宫中的东西还有太医御厨回了楚王府,正看见理国公夫人与姜二太喜气洋洋地带着家里的女眷来看望燕宁,同样也是带着不知多少的东西。
见楚王竟然下了朝就回来了,理国公夫人忙起身问道,“王爷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她笑容慈爱欣慰。
因阿蓉与燕宁都嫁人之后没有喜信,理国公夫人嘴上没说什么,可是也偷偷求了不少的神佛保佑了。
她不明白,自己养大的两个女孩儿怎么于子嗣上就这么艰难。
不说楚王的年纪大,如今宫中都盯着燕宁的肚子,就是十皇子府也并不是十分太平,皇帝几次要赏下美人,十皇子几次拒绝,虽然理国公夫人觉得女婿不错,可是看着女儿疲惫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如今燕宁第一个传来了喜信儿,理国公夫人便心里高兴极了,与家里的女眷一同迫不及待地看望燕宁,却没想到楚王竟然早朝之后就直接回来了,还带了这么多的东西与人回来。
楚王便对理国公夫人点了点头,目光温煦了许多。
“王爷,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燕宁才把娘家人迎进门,就见楚王回来了,顿时欢喜起来。
她一张已经不打胭脂水粉的小脸儿仿佛能发出光来。
楚王一边吩咐人将带回来的人与东西都分别安放,一边叫战战兢兢上前的太医正给燕宁把脉,对燕宁温和地说道,“陛下隆恩,允许我在家中歇息一年,我陪着你。”
他的话叫太医正的手微微一抖……楚王刚刚和陛下说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温柔的啊。不过燕宁却已经瞪圆了眼睛问道,“真的可以么?我,我不会耽误正事么?”她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高兴又不安,楚王见她十分忐忑的样子,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说道,“你最重要。”
“那我算不算是迷惑王爷不理正事的狐狸精啊。”燕宁小小声地问道。
她其实心里已经美滋滋的了,不过还是要假假地推辞一下。
楚王沉默片刻。
“不算。”怎么可能是狐狸精呢?明明是哭包,是西湖成了精。
“这……”理国公夫人也在一旁听着,听到这里,不由欣喜地与姜二太太对视了一眼,脸上也欢喜起来。
刚来的时候她还担心燕宁有孕之后楚王会不会冷落燕宁,不过如今她什么都不担心了,笑着说道,“这其实也是好事。阿宁啊,被我娇惯坏了,娇气得不行,如今又是有孕的时候,心里难免软弱爱钻牛角尖儿,她心中最重王爷,王爷若是在她的身边,她心里还会觉得安稳些。”理国公夫人笑得眉目舒展,楚王便对理国公夫人说道,“日后还要麻烦夫人时常来看望阿宁。她这是头一胎,只怕有许多不懂的地方。”
他正说着呢,就见外头何泽进来禀告说道,“王爷,陛下从宫里赏了四个人过来。”
楚王看了何泽一眼。
理国公夫人脸色却微微变了,笑容也僵硬起来。
皇帝赏了人给楚王?
在理国公夫人的印象之中,皇帝最爱干的就是给各家各府赏赐美人。
难道这是见燕宁有孕,因此专门赏了四个美人服侍楚王?
一想到这里,理国公夫人恨不能晕过去算了。
“是什么人啊?”燕宁倒是没有理国公夫人那么紧张,因她知道皇帝最看重她这一胎了,怎么可能给她添堵呢?更何况她对李贵妃也有信心,皇帝想往楚王府里赏人,李贵妃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因此燕宁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何泽听见燕宁询问,也不敢耽搁,忙对燕宁说道,“陛下赏了四个嬷嬷,说是服侍过太子妃生产的,于有孕妇人服侍上头经验丰富。”他这么说燕宁就明白了,大概就是曾经服侍过太子妃生孩子的,因太子妃平平安安生了四个儿子,不仅吉利,而且寓意也好,皇帝觉得这些嬷嬷沾了太子妃的福气,因此专门赏给燕宁服侍她。
“那就多谢陛下了。”燕宁觉得既然是服侍过太子妃的嬷嬷,想来性子应该是极好的,不然也不会被太子妃容了在身边服侍。她十分感谢,对楚王说道,“王爷什么时候遇到陛下与太子殿下,就帮我多谢他们吧。”
她知道这是看重她,照拂她,因此自然是感激的。理国公夫人听见只不过是四个嬷嬷,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燕宁说道,“也好。有经验丰富的嬷嬷在你身边,素日里我也能放心。”
“老太太知道了么?”燕宁不好意思地问道。
“知道了。老太太心里高兴着呢,不过因才吹了风有些不舒服,担心过了病气给你,因此没来看你。”
“我是晚辈,怎么也该是我看望老太太,怎么能叫老太太奔波。大舅母和二舅母过来我,我心里都很不安了。”燕宁又谢了坐在一旁的两个年轻的女子,这就是姜瑚姜瑾才娶进门的媳妇儿了,都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性子斯文柔和,与姜二太太的严肃不同,相反性子都是十分温柔的,燕宁平日里倒是也十分亲近。
她与娘家的人说话,楚王就在一旁陪着,然而见仿佛因他在的缘故,理国公夫人几个都不怎么好说话,便起身往书房去了。
见他走了,理国公夫人便有些不安地问道,“王爷怎么走了?”
“没事。王爷担心咱们说私房话,碍着他在不好意思说。”燕宁便红着脸说道。
“王爷待你是没说的。”理国公夫人感慨地说道,“你们姐妹几个其实姻缘都很不错。”无论是燕宁还是姜家的三姐妹,嫁的夫君都是很好的人,理国公夫人便笑着对燕宁说道,“你三姐才有孕,你就传出喜信儿来,想必今年你大姐也能有喜报。”
阿静之前才被诊出有孕,因她有孕,姜三太太还在地方上千里传书愿意回京都来照顾女儿生产,不过也只是一封书信,人却没来,想必是被姜三老爷给扣住了,因此不能回来,理国公夫人心里自然放心许多。
姜三太太如果回了京都,只怕闹得更厉害。
“大表姐是有福气的人,一定会有喜信儿的。只是您别着急,咱们慢慢儿等就是了。”燕宁见理国公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便心情很好地说道,“等我再稳妥一些,就能回国公府看老太太去了。”
她的月份浅,太医正刚刚跟她说最好前三个月静养,燕宁也乖乖地答应了。
她正和理国公夫人说话的功夫,阿蓉与阿兰也都到了,因阿静有孕不能来,也写了书信过来,一时之间楚王府格外热闹,等十一公主也高高兴兴地来了,燕宁不由对十一公主好奇地问道,“你昨天怎么没进宫去和我们一块儿吃饭?”昨日皇帝在后宫与他们一同吃饭,十一公主没参加,燕宁不由十分奇怪。
“家里有事儿耽误了。我婆婆病了。”十一公主低声说道。
“周夫人病了么?”燕宁诧异地问道,“要不要紧?”
“没什么,不过是些小毛病,只是也为了避开沈家那点儿破事儿。”见理国公夫人正和阿蓉说着什么,十一公主便不愿叫燕宁冷落了娘家的人,对她飞快地说道,“伯府里为了那个爵位正闹着呢,姑母嚷嚷着沈言卿是嫡子,自然是该继承爵位。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把驸马拿出来当枪使,说我婆婆虽然是二房,不过却是伯爷原配,驸马自然也算得上是原配之子,身份比沈言卿更尊贵,说是如果要袭爵,怎么也该是我们驸马,如今姑母正把驸马与我婆婆当成眼中钉,说我婆婆老大一把年纪了还狐媚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燕宁说道,“你也知道我们一家子的性子的,对那个爵位没什么企图,如果姑母当日只是说驸马是庶子不该袭爵,那无论她说得多么难听,我和驸马也不会计较。可是她竟然还敢攀扯我婆婆,口出恶言,婆婆能咽的下这口气,我和驸马为人子女,难道就要看着长辈被这样羞辱么?”
十一公主是真的恼怒了。
她和沈言江夫妻俩在沈家已经把意思说得清清楚楚,端阳伯的爵位爱给谁就给谁,他们夫妻不要。
可是沈家那些小人非要把沈言江给拖下水,长平长公主也是个蠢货,明明是小人挑唆,可是她却偏偏上了当。
难道素日里和沈言卿争夺爵位的不是端阳伯的那几个庶子,而是沈言江么?
那几个庶子不过是打着两败俱伤,螳螂捕蝉的主意,只是这也想得太美了,拿谁当傻子呢?
“那几个庶子的确是混账下作,可这些话既然是从长公主的嘴里说出来,也是她在羞辱周夫人。你们想怎么做啊?”所以说,沈家就没有一天安生的时候,上一世的时候燕宁就见识过了。
她关心周夫人,也不愿意周夫人无辜地受到长平长公主的羞辱,十一公主便对她笑了笑说道,“你别担心。我也骂了她了。我说我婆婆狐媚人不狐媚人的不知道,不过想当年姑母她激情落水湿身,光天化日引来围观无数,狐媚到的人多了去了,我婆婆哪儿敢与姑母这般狐媚人的祖宗相提并论呢?不过学了她的几分皮毛而已。”
燕宁目瞪口呆地看着十一公主。
长平长公主听了这话还不气死啊?
“那,那她怎么说啊?”
“她骂我没家教。我就说,我是宫里父皇养大的,她骂我没家教,不就是在骂父皇?父皇待她那么好,她却骂他,真是白眼狼一个啊。”
十一公主厉害起来也是能当个泼妇的,见燕宁呆呆地看着自己,便笑眯眯地说道,“她还能拿我怎样?摆出身份来教训我么?她是长公主,可我也是公主的身份,她还能对我做什么?嚷嚷我不孝,顶撞了她么?还是揭穿了她的那身光鲜亮丽的皮,露出里头的龌龊来?更何况当日她落水从湖里被捞出来,除了伯爷看光了她,本就是还有旁人也都看见了她,我说的是实话。如果她觉得我说的是错的,那大可以和我大声辩驳。”
谁还能嚷嚷这些事和她辩驳啊。
燕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觉得心里有点高兴。
“你能护住周夫人,这真的太好了。”
“那可不。不过我也已经和伯爷说了。”十一公主对燕宁笑嘻嘻地说道,“我说身为公主,看见婆婆被这样羞辱实在心里悲痛。既然长公主容不得我婆婆,避到了公主府还被人这样羞辱,那我恳请伯爷放我婆婆一马,夫妻情绝,就此散了吧。”
她这话叫燕宁顿时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要叫他们合离么?”说起来周夫人名义上只是端阳伯的二房,合离二字是轮不着她的,不过她的身份本来就与寻常二房不同,说起来,合离二字也是合适的。
“沈家能答应么?还有,夫人也愿意么?”
“这是婆婆自己的意思。”十一公主低声说道,“过了这些年我才知道,婆婆对伯爷早就没感情了。你以为每个女人都跟我姑母似的,冲着伯爷那一张脸就鬼迷心窍啊?她早就想把他给踹了,只不过是从前为了驸马的前程,不愿叫他成一个没有出身的,因此才忍耐。如今我和驸马都已经有了公主府,那沈家谁还稀罕。”
她这话说得十分理智,燕宁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只是驸马是沈家如今最出色的晚辈,伯爷一直把他当做骄傲。如果夫人合离而去的话,那驸马只怕也与沈家离心,伯爷是不能答应的。”
“这我不管。断断没有叫婆婆还留在沈家受辱的道理。更何况我和驸马还想呢,婆婆如果愿意以后跟着我们过日子,那我和驸马自然孝顺服侍夫人终老。如果夫人想要再嫁,如果是遇到愿意珍惜夫人的男子,那我和驸马也愿意祝福。”
十一公主这话就格外惊世骇俗了,燕宁呆呆地看着她问道,“驸马也是这么想的?”能乐意自己的母亲甩了自己的老爹再去嫁给旁人,那沈言江倒是蛮开明的,燕宁虽然觉得惊讶,不过却忍不住露出笑容。
“自然。他还和婆婆说了呢。婆婆觉得可以考虑。”十一公主笑眯眯地说道。
燕宁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里舒舒服服的。
她一直都觉得周夫人因长平长公主的缘故由妻贬妾这太欺负人了,如果周夫人能离开沈家高高兴兴地过日子,无论会不会再嫁,起码心里高兴是真的。
“那就好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跟我说。就算我如今不方便,可还有王爷呢。”燕宁叮嘱了十一公主几句,十一公主干脆地说道,“你放心,这事儿还有的磨,不过需要的时候,我会来求叔祖的。”
她推了燕宁叫她和娘家的人说话,燕宁便和表嫂们多问了几句表哥们如今学问上的事,因姜瑾已经进了翰林院,姜瑚还在备考,燕宁也不指指点点,只多问了些老太太如今的身体情况。她的这两位表嫂都是很柔和的女子,说起话来也温柔和顺,燕宁自然也十分亲近。
她说了一会儿,觉得累了,理国公夫人与姜二太太见了便要回去。
燕宁却舍不得,拉着两位舅母的手不肯撒手。
阿蓉想了想便笑着说道,“那我陪着你吧。”她答应留下来,理国公夫人自然就放心地带着家里的人一同走了。
等她们走了,只剩下了阿蓉一个人陪着燕宁,她便笑吟吟地叫燕宁靠着自己,温和地说道,“你也要做母亲了。”这话带着几分感慨,显然阿蓉想到曾经弱弱胆怯地总是躲在她的身后的小家伙儿如今却已经要生儿育女,的确叫她觉得时光飞快。
燕宁便哼哼了两声说道,“我也长大了么。”
阿蓉就笑着说道,“不过也多亏了你。娘娘说了,若不是顾忌着你有孕了受不得气,只怕陛下还要闹着往我们府里塞人。”
“陛下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他嚷嚷得大声,可是你看他哪件事办成了?”燕宁如今已经发现皇帝不怎么能干了。
他总是和李贵妃嚷嚷,对东宫,对十皇子府嚷嚷,可是嚷嚷得那么大声,却一次都没有成功过,想想也真的够可怜的了。
“更何况冯瑶也是嫁人多年也没有身孕,陛下怎么不说再赏九皇子几个美人呢。”燕宁哼了一声说道,“九皇子还是做哥哥的呢。”
“你别说,他如今摆出一副与冯瑶夫妻情深,对冯瑶痴心一片的样子,倒还是颇能唬人的。我听你姐夫说,冯家的人如今都在外头感慨他比太子和气呢。”阿蓉是知道九皇子上辈子干了什么的,脸色淡淡地弹了弹衣角眉目淡淡地说道,“只怕冯家的人说这些话还是已经收敛后了。不然他们应该说的是,九皇子比太子更喜欢冯家,如果叫九皇子做了皇帝,那冯家还能出一个得宠的皇后,可比太子这不中用的外甥强多了。”
她这话叫燕宁脸上有些异样,一会儿才抽搐着嘴角说道,“冯家连爵位都丢了,他们就算是这么说,也没什么影响力的呀。”
又不是从前那个得宠的承恩公府,还能影响皇帝的心情。
如今皇帝厌恶冯家,冯家爵位都没有,他们就算说这些话还能影响谁?
“冯家丢了爵位,如今自然是要破釜沉舟了。他们如今只能靠着九皇子才有翻身的希望,会倾尽一切支持他。你也别小看了京都中的这些人,烂船还有三分钉。”
冯家当日被皇帝废了爵位的时候,不仅是废了承恩公的爵位,而且冯家本来自家带着的爵位也一块儿被皇帝给废了,如果太子登基,只看太子敬重李贵妃就知道,太子登基冯家这做母族的也没戏唱,能不能在李贵妃手里活命都是不一定的事。
因此,在九皇子这样爱重冯瑶的时刻,冯家必然得站到九皇子这条破船上,付出一切也得把九皇子给扶上去。不然失了爵位,再加上宫里还有个李贵妃与被冯瑶得罪得透透儿的太子妃,只怕太子登基之后冯家就要完蛋了。
“王爷说过这件事。不过王爷说随他们。我觉得王爷说得有道理呢。”燕宁哼哼着说道,“他们如果没有野心,就得一直叫他们这么恶心人。我倒是宁愿他们赶紧勾结在一块儿,然后被一网打尽,咱们后半辈子就安稳了。”
楚王盯着九皇子与冯家的动静,自然不可能叫他们伤害太子,因此东宫是安全的,只要他们做了一些坏事,就可以直接治罪,把他们都给废了。燕宁觉得楚王的意思挺好的,阿蓉也笑着点头轻声说道,“没错。这样也好。”
“只是我没有想到九皇子连冯瑶都能忍耐这么多年。”燕宁小声儿说道。
上一世的时候,九皇子求娶阿蓉,她还以为九皇子是心里多少喜欢阿蓉的。
可是看到九皇子宠爱冯瑶,燕宁就觉得她想错了。
九皇子是只要能利用的女人都能下嘴的。
“大表姐,你说……九皇子喜欢过嬛姑娘么?”燕宁不知怎么,就心里多了几分好奇。
上一世九皇子把嬛姑娘宠上了天,除了理国公给予九皇子的金银上的资助之外,九皇子对嬛姑娘有没有除了利益之外的真心呢?
燕宁上一世死的时候以为那时的楚嬛是九皇子的真爱。
可是如今她却觉得不像了。
“你只看如今父亲还被关在大理寺不能支持他,他对嬛姑娘是什么态度就知道了。”阿蓉对嬛姑娘没有同情,轻飘飘地说完,燕宁便点了点头,不再去想了。
她安心地安胎,也不管外头都有什么风风雨雨,不过楚王也挑一些她想听的事说给她,等她的胎像稳固了的时候,就听到了沈家要分家的消息。
周夫人要合离,沈言江要分家单过,端阳伯都傻了。
京都第一美男子,竟然被女人抛弃了。
第146章
沈家闹起来的时候燕宁正在宫中逛。
因为了安胎三个月没有出门,因此刚刚出门,燕宁就到了宫中先感谢李贵妃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关切。
而且太医正也说了,燕宁如今胎像稳固了,也应该到处走走,对身体也是好的。
燕宁叫楚王护着就往宫中来了。
“我真的不知道王爷会跟陛下请假。”对于楚王在皇帝的面前要求一年不出来做事,口口声声养病,燕宁有些脸红地对李贵妃说道。
“这有什么。什么都比不上你要紧。”因楚王撂挑子了,因此皇帝最近很苦恼,政务倒是能分给太子一些,不过军中的事,皇帝显然只信任楚王。
虽然皇家依然有无数的人等着皇帝的倚重,朝中的武将也有不少,不过楚王手中的权柄虽然交还到了皇帝的手里,皇帝却再也没有给其他人,仿佛老老实实地等着楚王回头再次接盘似的。
唯一一些京郊大营的事,皇帝因知道十一公主的驸马沈言江还算是得楚王信任,因此就叫沈言江时常到自己的面前来说说话回禀军务。
可是兵权是半点都没给。
对于皇帝信任也只信任楚王,李贵妃觉得挺好的。
她也觉得这朝中只有楚王最为公正,最值得信任了。
换了旁人,李贵妃都不敢肯定这些家伙背后对太子是不是真心簇拥。
就如如今满朝都称颂太子的贤德,又有多少是真心夸赞,多少是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心机呢?
李贵妃看着燕宁笑眯眯的。
燕宁也忍不住弯起眼睛,对李贵妃偷偷地说道,“那我只和娘娘说。其实王爷留在府里陪着我,我真高兴。”她一边说一边抿嘴去看坐在一旁正在叮嘱李贵妃宫中的人要给燕宁吃什么茶水什么点心,不能往点心茶水里放什么的楚王,一边轻声说道,“我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她有孕的各种禁忌,楚王比她还记得清楚。
她的目光缱绻,李贵妃正想笑着点头,陡然听到外面传来皇帝气急败坏的声音骂道,“什么事都来寻朕!难道朕要帮你过日子不成?你当朕是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他的后面传来长平长公主的哭声。
“皇兄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今我也知道,世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可如果皇兄也由着旁人作践我,不管我的委屈心酸,那我活着还有什么趣儿?还不如死了!”
她哭得尖锐,燕宁皱了皱眉尖儿的功夫,就见皇帝已经满脸怒气地进来。
见了燕宁与楚王,皇帝脚下一顿,转头就大声说道,“给朕闭嘴!少把你们府里那点狗屁倒灶的烂事拿到宫中来说,脏了旁人的耳朵!”他显然是怒极了,不然不会口不择言骂出这么难听的,不符合一个皇帝应该说的话,可长平长公主却哭着反驳道,“脏了谁的耳朵?皇兄心疼贵妃,怎么不先来心疼心疼我这个妹妹!难道贵妃比我还要紧不成?我才是皇兄的妹妹啊!”
她哭着进来,见李贵妃与楚王夫妻都在,便用一双赤红的眼睛愤愤看向李贵妃。
李贵妃觉得这一次自己是真的冤枉。